琅琊榜_分節閱讀_150
  也沒有辯解。

  “蒙大哥……”梅長蘇低低叫了一聲。

  “你還想說什麽?”蒙摯怒氣衝衝地吼了一句。

  “是誰告訴我隻是身子虛養養就好的?這樣了你還跑到京城上上下下地折騰?你的命你不放在心上,可我們……我們……”

  話吼到這裏,鐵打般地一個漢子。

  竟一下子哽住了,兩眼紅得象血。

  藺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淡淡道:“你罵也沒用。

  他是多有主見的一個人啊,衛崢也好,你也好,誰攔得住他?”

  “你少廢話了,”梅長蘇冷冷地瞟了藺晨一眼。

  “快把你的話說完。”

  “好。”藺晨深吸一口氣,道,“下麵說說不徹底地解。

  這個解法原理上差不多,隻是將毒性保留控製一下,不傷人體根本。

  解後可保毒性不象現在這樣發作,不須再飲血,身體雖不能恢複到武人體魄,但與常人無異,可享天年。

  隻不過。

  全身白毛不能盡退,舌苔的僵硬也無法盡解,說不清楚話。”

  梅長蘇忙道:“他地毒性輕些。

  稍微說些簡單的音節,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我盡力。

  但常人一樣說話是絕不可能的。”

  “容貌上呢?”

  “比現在當然要稍好一些。”

  夏冬怔怔地聽完。

  慢慢轉過頭來凝視丈夫。

  兩人目光交織,各自心中複雜的情愫。

  已通過眼底流入了對方地心頭。

  他們知道,要相依相伴更加的長久,總不能強求完滿。

  “即使是你現在的樣子,我也覺得很好,”夏冬微笑著撫平聶鋒臉上的長毛,“鋒哥,為了多陪我幾年,你忍耐一下好嗎?”

  梅長蘇目光柔和地看著靠在一起的夫妻二人,長長鬆了一口氣,對藺晨道:“既然他們決定了,你就快做準備吧。

  你教飛流的熙陽訣他已經練得很好了,到時候也可以讓他幫忙。”

  “這是蒙古大夫的事,你別指手劃腳的,”藺晨把頭一仰,用下巴指了指蒙摯,“那個才是你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讓他這麽瞪著你?”

  聶鋒這時也“嗬嗬”兩聲,有些著急地起身向梅長蘇走去,抓住他輕輕搖了搖。

  夏冬不明所以,一麵跟在後麵攙扶,一麵問道:“怎麽了?”

  梅長蘇笑了笑,反手握住聶鋒地手臂,安慰道:“你別管太多,我的情形跟你不一樣,現在很好。”

  “是不一樣,”藺晨涼涼地道,“你當年比他現在更……”

  “你給我閉嘴!”梅長蘇霍然回身,怒道,“太閑的話滾出去玩,這裏沒你地事了!”

  “好好好,”藺晨抬起手做安撫狀,“我滾就是了。

  象你這樣背不動了還什麽都要背的樣子,我以為我就喜歡看?其實這世上最任性地一個人就是你了,自己不覺得麽?”

  “藺公子,”衛崢皺著臉拉了拉藺晨地胳膊,“你別總跟少帥吵,少帥有少帥的難處。”

  “他是你地少帥,又不是我的。

  對我來說,他就是梅長蘇。”藺晨的唇邊一直保持著一絲笑紋,但眼睛裏卻毫無笑意,“我一直幫你,是盡朋友之責,要了你的心願,可不是幫你自殺的。”

  梅長蘇沒有理他,隻對聶鋒道:“聶大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接著便轉身,看了看藺晨和蒙摯,道:“兩位請出來,我們到那邊談。”

  藺晨聳了聳肩道:“不用跟我談,我發發牢騷罷了,什麽時候能拗過你?外麵太陽好,我先曬曬去,明兒還要奉您的命,替他解毒呢。”說著甩了甩手,悠悠然地向外走去,走到外間時還順手拉住了飛流,一麵揉著他的頭發,一麵將他一起拖走。

  蒙摯沒有他這般閑適的表現,跟在梅長蘇身後一起出去時,一直陰著臉。

  被留在室內的三個人沉默了大半天,夏冬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衛崢……你剛才喊他什麽?少帥?”

  衛崢低下頭,抿緊了嘴唇“可你隻有一個少帥……”夏冬轉到了他的前麵,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是那個意思嗎?”

  衛崢仍然沒有回答。

  但聶鋒從後麵過來,展臂攬住夏冬,用力抱了抱。

  “天哪……”夏冬麵色如雪。

  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過身為女子,她所想到地第一件事顯然跟男人們不同。

  “那……霓凰……”

  衛崢慢慢將頭轉過一邊。

  當初為了霓凰,他曾經狠狠地揍過聶鐸一頓,當然也因此被林殊極其嚴厲地斥罵,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根本不在意了。

  以前的願望現在已經慢慢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一點。

  他如今隻希望自己地少帥能一年一年地活下去,而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事,盡可以順著少帥地意來安排,他喜歡看到怎樣,那就怎樣好了。

  雖然在內心深處,衛崢是明白的,他所期盼的這最小最小的一點,其實才是那最為奢侈的部分。

  與赤羽營副將此刻無奈與酸楚地心情一樣,在院中的另一個房間裏。

  一團火氣的蒙摯麵對著梅長蘇平和中略帶憂傷的目光,突然之間也覺得茫然無措,胸中空蕩蕩一片。

  “我能怎麽樣呢?”梅長蘇靜靜地看著他。

  淡淡地道,“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需要正常的容貌和聲音。

  我也不能安安穩穩地找一個山林,就那樣保養著活到四十歲五十歲……蒙大哥。

  我能怎麽樣呢?”

  “可是你該早告訴我……”

  “早告訴你,我的很多安排你就不會聽了。”梅長蘇慘然一笑,“你們對我的情義,有時候難免會成為牽累。

  我很抱歉,可又不得不這麽做……”

  “我以為你隻瞞靖王,卻沒想到你還瞞著我。”蒙摯紅著眼睛長歎,“靖王現在什麽都不知道,還真是幸福……”

  梅長蘇皺起了雙眉,慢慢在旁邊椅上坐下,喃喃道:“景琰……隻怕也難瞞他長久……我原本沒想到聶大哥還活著,他既然尚在人間,就有他應得的身份,這一點我不能隱瞞。

  可一旦景琰知道了那個病人就是聶大哥,那我也瞞不住了……”

  “前些天我說告訴靖王,你還跟我生氣。

  紙裏本就包不住火的,就算他不知道那是聶鋒,我也不信他到現在還毫無疑“我想地是瞞一時是一時。”梅長蘇低聲道,“太子未立,舊案未審,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先是東宮加冕,在那之後,靜妃娘娘會請皇上賜婚,冊立中書令柳澄的孫女為太子妃。

  中書令是文臣之首,對朝綱地把握能力遠非旁人可及。

  有了這樁婚事,靖王在朝廷上一定會更加平順。”

  “小殊……”

  “所以這個時候,”梅長蘇決然地截斷了他的話,“不能讓靖王分心,我必須看著他穿上太子地冕服,看著他舉行大婚。

  等到他足夠穩時,再想辦法利用蒞陽長公主手裏地筆供,把當年的舊案翻出來。

  如果不能在當今皇帝在位時重審此案,後世隻怕會詬病靖王是為了與祁王地舊時情義而有所偏私。

  我要清白,就必須要徹徹底底的清白,好比當年身上的火寒毒,拔得再痛,也不能不拔。

  蒙大哥,已經走到最後一步了,你讓我走下去,好不好?”

  蒙摯心頭一陣激蕩,眼圈兒已經紅了。

  正如藺晨所說的,再怎麽怒,再怎麽跳腳,可是麵對著這樣一個人,誰又能拗得過他呢。

  “蒙大哥,你真的不必那麽難過,我也不是馬上就要死的。”梅長蘇放緩了語氣,露出讓人難以抗拒的微笑,“我向你保證,隻要赤焰的案子昭雪了,我就放下一切好好休養,我一定活過四十歲,好不好?”

  蒙摯無奈地垮下了雙肩,罵道:“你自己的命,你自己好好守著。

  既然靖王遲早要知道,你好歹也該給他留條活路吧?你在這裏朝不保夕地掙命,他卻風風光光地加冕大婚,等他將來知道這一切時,心裏什麽滋味你想過沒有?”

  梅長蘇被他說中心事,臉色略略轉白,怔了半日後。

  心頭絞痛。

  因為聶鋒的出現,已無法再象預想中那樣一瞞到底,可是蕭景琰的性情他最清楚。

  等真相暴露的那一天,自己這位好友會有多難過多自責。

  根本不用想象也能體會得到。

  “不過小殊,你也別太掛心,”蒙摯見他神色黯然,心中頓時後悔,又改口勸道。

  “為了翻這麽大一件案子,為了洗雪祁王和赤焰身上的冤屈,誰能不受點罪?靖王是個心誌堅定地硬漢子,這點難過,就讓他自己熬去。

  你要提前為他操這個心,那還真是小瞧了他。”

  梅長蘇知他好意,勉強一笑,道:“說的也是。

  其實當年,也是景琰護著我的時候多。

  他心性堅韌,知難不退,將來我仍然還要靠他護我呢蒙摯沒好氣地道:“你肯讓人護。

  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總之你給我記住,以後再做那些沒分寸地事情。

  就別指望我再幫你瞞著靖“好。

  大統領你是我騎射發蒙的師父,你地話我怎麽敢不聽?”梅長蘇雖然心頭仍亂。

  但為了不讓蒙摯再多擔心,努力露出歡快的笑容,用輕鬆的語調道,“你別理那個藺晨,他就愛胡說八道,你看飛流那麽討厭他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喂,”窗外立即有人接口道,“飛流那是討厭我嗎?那是尊敬啊。”

  蒙摯心頭頓時一驚,有人就在如此近的地方,自己卻對他的行蹤毫無察覺,那也委實令人駭然。

  “你不用吃驚,”梅長蘇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藺晨就這點偷雞摸狗地本事了,真要動手打架,他未必打得過你。”

  話音剛落,窗扇就被人推開,藺晨雙臂環抱站在外麵,一臉不羈的邪笑,“蒙古大夫說,天晚了,早些睡吧。

  大統領明日再來做客可好?”

  蒙摯轉頭看看沙漏,果然時辰不早,忙對梅長蘇道:“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養,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梅長蘇笑著應諾,一路將他送到門外。

  等禁軍統領的身影遠去之後,藺晨才慢慢晃了過來,道:“他最終還是被你說服了……不過我也不意外,連我爹當年都無奈你何,何況他們?”

  “藺晨,”梅長蘇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看著黑沉沉的前方,低聲道,“……我現在感覺不是太好。”

  “我知道……”藺晨的口吻依然輕飄飄的,“我也難得這麽生氣……”

  梅長蘇轉過身來,眸中閃過微光,“你幫我一下吧,我起碼,還需要一年的時間……”

  “那你自己也要振作點才行,”藺晨地神情竟是難得的嚴肅,“你這麽怕靖王知道,不就是因為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信心嗎?”

  “這也是沒辦法地事……如果我人在,就算景琰知道真相後再激動,也總有辦法可以安撫他,但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倒下,靜妃娘娘又在深宮之中,景琰那個性子……到時誰來阻止他的激憤?”梅長蘇說這些話時神色十分寧靜,顯然決心已下,“現在地情勢還遠遠稱不上萬無一失,我機關算盡這些年,絕不能到了最後關頭,卻讓自己成為導致敗局地那個變數,所以……隻有委屈景琰了……

  “其實那個蒙摯說的挺對地,靖王自有靖王必須承擔的東西,他也不是那種承不起的軟懦之人,你按自己的考量做就是了,何必覺得對不住他?說到底,昭雪此案並非你一人之事,一人之責,你就是在這一點上過於執念了,才會這般心神疲憊。”

  梅長蘇鬱鬱一歎,頷首道:“你說的這些,我自己何嚐不知,無奈難以自控罷了。

  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接下來隻須等著景琰東宮冊封,等著他大婚、監國、步步穩掌朝政,等著謝玉的死訊報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