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49
  地搖著折扇。

  “宗主在南屋病人那裏,你快過去吧。”甄平衝著窗外道。

  “你們幫我叫吉嬸煮碗粉子蛋過來,我還沒吃晚飯呢……”最後那幾個字的尾音已經模糊,飄啊蕩的飄向了南邊。

  梅長蘇正在聶鋒床前坐著,衛崢陪在他身側。

  藺晨一進來,他就頭也不回地微笑道:“聶大哥,蒙古大夫來了,讓他給你診診脈,聽聽他怎麽胡說八道吧。”

  “太過分了,你一封書信,我跑斷了腿從南楚跑過來,結果就這待遇?”藺晨垮下雙肩,搖頭歎道,“過雲南的時候,聶鐸哭著鬧著要跟我一起來,為了幫你擺平他我容易嗎?今天也是,辛苦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你還餓著?”梅長蘇笑道,“那太好了,快診脈,診不出不許吃飯。”

  “狠,你狠。”藺晨無奈地走上前來。

  抓起一隻手腕,還沒摸到脈門呢,就被一把甩掉。

  “我讓你診他的脈。

  不是我的。”

  “我看你也該診診了,”藺晨俯下身端詳他。

  “可以想象晏大夫這一年日子不好過。”

  梅長蘇伸手將藺晨拉到床前,按坐下去,道:“藺公子,您別跟我鬧了,快看看病人吧。”

  藺晨展顏一笑。

  伸手捋了捋聶鋒的袖子,按住他左腕,短短地診了片刻,又仔細察看了他指甲、耳後、眼白、舌苔等處,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示意梅長蘇跟他到外間來。

  “怎麽樣?”

  “樣子雖然可怖,但毒性隻有三層,不算什麽。”

  梅長蘇用眼尾瞟了瞟他:“你可從來沒真正動手解過這種毒,到底行不行啊?”

  “哈。”藺晨高挑起雙眉,“這麽信不過我,幹嘛叫我過來?”

  “要是我能找到老閣主。

  誰樂意叫你來?”梅長蘇回頭問道,“飛流。

  你樂意嗎?”

  蹲在屋角的少年使勁地搖著頭。

  橘園製作 ; 藺晨笑了起來。

  “好吧,我承認如果是你當年那種程度地毒。

  我確實未必解得了,不過這個人嘛,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是……你自然知道……該選哪種解法,必須要跟他說清楚,讓他自己拿個主意。”

  梅長蘇倦意濃濃地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再說吧。

  明天他妻子也會過來,讓他們夫妻商量一下也好。”

  藺晨深深地看他一眼,似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聳肩一笑,改了話題,“我這次給你帶了禮物來,飛流有沒跟你說?”

  梅長蘇徐徐睜開雙眼,羽眉微微上挑“看來是沒說……飛流!你不乖哦,晨哥哥要把你用蓖麻葉包著裝進木桶,從山坡上往下滾……”

  “好啦,”梅長蘇沒好氣地擊了他一肘,“別逗他了。

  你帶了什麽,這樣獻寶?”

  “嗬嗬,”藺晨做了一個雙手奉上的姿勢,“一個美人!”

  梅長蘇轉身就走向了院中,藺晨一邊追一邊道:“這不是普通地美人,你是認識她的!”剛說到這裏,他眼尾瞄見宮羽悄悄從屋裏走出來,似乎正在留心這邊地動靜,不由放聲大笑道:“宮羽,你不用緊張,憑她是什麽樣的美人,也不能跟你相比,就算長蘇在意這個美人,那也是為了別的緣由……”

  聽他這樣一說,梅長蘇心頭一動,立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你抓到了秦般若?”“對美人怎麽能用抓這個字?”藺晨不滿地道,“我剛過雲南,恰好碰見她自己撞進我的網裏,順勢輕柔地一收,就把她給請了過來。”

  “她知道夏江的去向嗎?”

  “本來她是跟夏江一起逃地,可是中途夏江嫌她累贅,就丟下她自己一個人走了,到什麽地方去了她也隻能大概指一個方向。

  不過現在四境已封,夏江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這天羅地網他也掙脫不了。

  我現在已經捕到了一些線索,正讓下頭追蹤呢。”

  梅長蘇凝思沉吟,半晌方輕輕“嗯”了一聲。

  “長蘇,”藺晨傾過身來,半是嘻笑半是認真地問道,“我倒想問問,靖王執政後,你想要如何清理滑族?說到底,秦般若不過是他們中間的一員,不可否認滑族還有一部分人仍然抱著複國之念。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來看,那也是他們的正義,不是嗎?”

  梅長蘇冷笑一聲,語調冰寒入骨,“他們的複國之誌,我很感佩,卻也不會因此手軟。

  當年父帥滅滑,有當時的情境,我是不會去跟滑族人辯什麽對錯的。

  隻不過……現在我大梁境內,有象滑族這樣被吞滅過來的,也有象夜秦這樣地屬國,跟周鄰的幾個大國存在同樣的問題。

  南楚今年正在平定地緬夷,不也是歸而複叛的嗎?靖王掌政之後,這也是他需要平定和翻越地障礙,為君為皇地日子,隻怕也不會輕鬆。”

  “你這個心啊,真是操得長遠,”藺晨晃了晃腦袋道。

  “我爹當初叮囑你的話,看來你是一句也沒放在心上。

  我管不了你了,我要去吃飯。

  餓死了,吉嬸煮地蛋呢?怎麽還不端來?”

  他最後一句喊得格外高聲。

  所以立即有一個亮亮的嗓門答了一句:“放在堂屋呢,自己過來吃!”藺晨一聽,頓時滿臉放光,開開心心地過去了。

  宮羽這時方才慢慢走近,低聲道:“宗主。

  大統領已安排妥當,明日宮羽就要暫別。

  到了牢裏,宮羽一定時時謹慎,決不會出什麽差錯,請宗主放心。”

  梅長蘇點點頭,淡淡地道:“我對你一向放心,早些歇息吧。”這樣簡短一句後,他便立即轉身又回到聶鋒房中去了。

  宮羽在院中獨自癡癡站了許久,晚間漸起地風露幾乎已浸濕了她的雲鬟。

  她仍是一動不動。

  吃飽喝足的藺晨從廊下過來,默默看了她一陣,道:“宮羽。

  彈首曲子吧。”

  美人星眸柔柔一轉,似有潤潤地微光閃過。

  月影下她低頭緩步回房。

  未幾。

  縷縷琴音響起。

  靜夜之中,曲調哀婉自然。

  雖然清緩無奇,卻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無限相思情腸。

  可是聶鋒房間緊閉地門窗,卻自始至終都未曾再打開過第二日一早,宮羽便按照與蒙摯定好的計劃,喬裝出門。

  蘇宅中的人或焦急或閑淡地等待著,到了近午時分,一輛馬車從側門駛入,剛剛停穩,蒙摯便當先跳了下來,伸手給後麵,可夏冬並不需要他的幫助,她連轅木都沒有扶一下,就自己跳到了地麵,身姿依然如往日般傲然挺立,沒有絲毫委頓之態。

  黎綱引他們進了主院,先請夏冬洗去麵上偽裝,梅長蘇這時親自出來,陪著她進了南屋。

  聶鋒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曬著太陽,夏冬進來時,他很快就抱住了頭,不敢去看她。

  衛崢扶著他地肩低聲勸了一陣,也未能勸得他動上一動,最後也隻好無奈地向夏冬苦笑了一下。

  可是夏冬並沒有看到他的苦笑,從一進來開始,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座椅上的那個人,雖然從外形上來看,他幾乎不能被稱為一個人。

  滿身滿臉的白毛,腫漲變形的身軀,顫抖著蜷曲的姿態,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讓她聯想到自己那個英武豪氣,仿佛可以吞吐風雲的丈夫。

  但那是活的。

  比起十三年前擺在自己麵前地那些殘碎骨骸,麵前的這個,至少還是活的。

  夏冬地眼中落下了淚滴,但唇邊卻浮起微笑。

  她走到聶鋒身邊,蹲下身子,什麽話也沒說,便將他緊緊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在這一刻,她甚至沒有去想過懷疑,沒有先去查驗一下他腕間地銀環。

  也許在蒙摯向她說明地那一瞬間,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相信了這個好消息。

  無聲地擁抱,滾燙的淚水,胸腔中砰砰合拍的心跳,還有那失而複得的惶恐。

  這一切使得夏冬有些暈眩,暈眩到閉上了眼睛,就不敢再次睜開。

  良久之後,有個人輕輕咳了一聲。

  “聶將軍,聶夫人,不是我煞風景……兩位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體會重逢之喜,不過現在,能否聽我這個蒙古大夫說一說關於火寒之毒的事夏冬定了定神,緩緩放開了懷裏的丈夫。

  衛崢搬來一張圓凳,讓兩人緊挨在一起坐下。

  蒙摯也在近旁找了個位置,隻有梅長蘇反而坐到了屋角。

  “火寒之毒,為天下第一奇毒。

  奇就奇在它既可救命,又可奪命,更能置人於地獄般的折磨之中。”藺晨娓娓說著,語調平淡,“當年聶將軍全身燒傷,火毒攻心,本已無生理,但恰巧跌入雪窩之中,被寒蚧蟲咬噬全身,這才保住了性命。

  此蟲隻有梅嶺附近才有,絕魂穀與梅嶺北穀隻有一壁之隔,也生長著少許。

  它們專食焦肉,同時吐出毒素,以冰寒之氣扼住了火毒,從而形成一種新的奇毒,那便是火寒之毒。”

  他雖然說的談然,但此毒的奇怖之處大家已然看到,不僅夏冬全身顫抖,連蒙摯也不禁麵上變色。

  “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變形,皮肉腫漲,周身上下會長滿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語。

  每日毒性發作數次,發作時須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為佳。

  雖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發作時體力也如常,但這樣的折磨,也許並不比死了更幹淨。”藺晨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著聶鋒,“聶將軍能堅忍這些年,心誌實非常人所及,在下敬服。”

  “此毒可解麽?”夏冬握緊了丈夫的手,急急問道。

  “可以解。”藺晨很幹脆地道,“有兩種解法,一種是徹底地解,一種是不徹底地解,你們必須選其中的一種。”

  “我們當然要徹底的那種解法啊。”夏冬毫不遲疑地道。

  藺晨深深地看了她半日,輕歎一聲道:“等我說明完了這兩種解法的不同之處,聶夫人再選好嗎?”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選擇

  聽出藺晨的語中深意,夏冬心頭一凜,不由將聶鋒的手握得更緊。

  “要解火寒之毒,過程非常痛苦。

  簡單地說,必須削皮挫骨。”藺晨看向聶鋒道,“聶將軍是鐵漢子,這個苦當然受得住,隻不過……如果要徹底地解,須將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後至少臥床一年,用於骨肌再生。

  此種解法的好處是解毒後的容顏與常人無異,舌苔恢複柔軟,可以正常說話,不過樣貌與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這沒關係啊,”夏冬鬆了一口氣,“樣貌變了,不是什麽大事。”

  “我還沒說完。”藺晨垂下雙眼,“這樣碎骨拔毒,對身體傷害極大,不僅內息全摧,再無半點武力,而且從此多病多傷,時時複發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壽。”

  夏冬的嘴唇剛顫抖了一下,蒙摯已跳了起來,大聲道:“你說什麽?”

  “人的身體,總是有無法承受的極限。

  徹底地拔除火寒之毒,其實就是拿命在換。

  不過解毒之後若能好好保養,活到四十歲應該沒有問題……”

  蒙摯的臉色此刻幾乎已經黑中透青,兩道灼灼地目光死死地盯在梅長蘇臉上,那樣子竟好象是在看仇人一樣。

  夏冬覺得有些詫異,不由問道:“蒙大人,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蒙摯喘著粗氣將視線移回到衛崢身上,“你……還有聶鐸……你們守在他身邊是幹什麽的?你們就這樣眼睜睜讓他胡來?”

  衛崢拚命忍著眼中的淚水,一張臉幾乎已扭曲地變形,但麵對蒙摯地質問,他卻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