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28
  逼他咽了下去。

  “真、真是不……不風雅……”梅長蘇一麵喘息咳嗽,一麵笑道,“吃……咳……烏金丸,連、連口好茶……咳……也不……配給我……”

  “什麽麒麟才子,什麽江左梅郎,”夏江的語氣聽著有說不出的陰狠,“我倒看你能風雅到幾時?”

  “我……我再風雅,卻比不上……咳……比不上夏首尊您膽子大,”梅長蘇平息了一下,道,“你逼我吃這個藥是何意呢?難道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居然還敢讓我去見陛下?”

  “你可以去見陛下,但你沒有機會說話了,”夏江把他從地上扯起來,丟在石凳上,“我現在隻想讓你去死,但你不會死在懸鏡司裏。

  沒錯,你太厲害,厲害到讓我忌憚,厲害到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敢照樣錄成口供呈報陛下,因為我害怕裏麵有我看不出來的陷阱。

  不過你再厲害有什麽用呢,我還是那句話,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現在承認我鬥不過你,可是……我能要得了你的命。

  等收拾了你,我再去對付靖王……”

  夏江剛說到這裏,麵色突然一變,猛地回過身去,厲聲喝道:“是誰?”

  話音未落,垂柳樹旁假山之後,已慢慢現出一條修長的身影。

  在全黑衣裙的襯托下,夏冬的臉色更加蒼白,發紅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的師父,麵無表情。

  “冬兒,”夏江怔了一下,“你怎麽過來的?”

  “因為是在懸鏡司裏麵,所以春兄稍稍有些大意,我想了點辦法把他甩開了。”夏冬緩步上前,眸色迷離,“承蒙師父調教多年,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我還當什麽懸鏡使呢。”

  畢竟是從小帶大的徒兒,夏江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師父還沒有那麽激動的時候就過來了。”夏冬在茅亭的台階旁停下了腳步,仰起頭。

  她的臉色清淡如雪,眼眸中卻含著滾燙的淚水,“師父,我一直以為,懸鏡司世代相傳的,就是忠君、公正、為朝廷去汙除垢的理念,您以前也一直是這麽教導我的……可為什麽,您今天所做的事情我卻看不懂呢?”

  “為師在審問人犯,你先下去吧。”夏江冷冷地打斷了她。

  “就算他是人犯,但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懸鏡司可以把毒藥塞進人犯的嘴裏?”

  梅長蘇笑著插了一句嘴:“早就開始了,這烏金丸也是世代相傳,並非你師父自創,可別冤枉了他,隻不過,現在還沒傳給你罷了。”

  夏江頭也不回,一揮手就點住了梅長蘇的啞穴,仍是對夏冬道:“對付非常之人,必須要有非常手段,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就不要多問。”

  夏冬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字字清晰地問道:“師父,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問,但剛才你們所說的,我不能不問。

  當年……祁王的那件舊案,它與我切身相關。

  我想知道,您在中間到底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放肆!”夏江終於沉下了臉,“有你這麽質問師父的嗎?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失望,是不是這個梅長蘇在你腦子裏灌了些什麽?祁王謀逆,罪有應得!難道你忘了,你的夫君就是因為這個才死在林燮手上的!”

  夏冬透過模糊的淚眼,凝視著這個尊敬了多年的老者,心裏極度的失望,也極度的絕望。

  梅長蘇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她,目光柔和而憐惜。

  他可以感覺到夏冬此刻的悲涼和憤怒,然而真相就是真相,它遲早都會擊碎所有虛幻的溫情,讓人看到背後那張冷酷的、已被私欲所扭曲的卑劣麵孔。

  “師父,徒兒最後一次求您……把解藥給他,回頭吧……”夏冬的聲音,此刻已變得零落而又顫抖,夏江那閃過殺機的眼睛,令她心寒徹骨,卻又不能逃避,“天道自在人心,如果不能悔悟,您就是殺十個梅長蘇,也於事無補……”

  夏江的臉仍如封凍的江麵,並無絲毫融化的跡象。

  雖然此時他還沒有下殺手的意思,但那絕不是因為師徒之情,而是礙於夏冬三品懸鏡使和將軍遺孀的身份,不能隨心所欲地處置。

  但是僵局總不能一直持續下去,在片刻的猶疑後,夏江抓住梅長蘇,將他提了起來,同時口中發出一聲尖嘯。

  夏冬知道這聲尖嘯的含義,慢慢閉上了眼睛,沉默而冷淡地靜立著。

  當綿長高越的嘯聲在空氣中蕩盡最後一絲餘音時,夏春和夏秋一前一後飛快地從遠處奔來,隻有幾個縱躍,便來到了茅亭前。

  令人驚訝的是,夏秋此刻與夏冬的裝束一模一樣,居然也是穿著黑色的女裙,頭上插著相同的簪子,夏江隻看了一眼,就明白夏冬是怎麽甩開夏春的監看的了。

  “師父,”夏春此時當然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臉色頓時有些發青,忙來到夏江麵前行禮,“請恕徒兒一時失察,沒有注意到……”

  “你不必說了,把夏冬帶回她自己房裏去,嚴加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出來,也不許任何人與她接觸。”

  “是。”

  夏秋顯然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還不了解狀況的人,所以立即吃驚地衝上前來,問道:“師父,冬兒犯了什麽錯嗎,您為什麽這樣重罰她?”

  “尤其是你,沒有得到我的許可,絕不準許私下去見她!”夏江眯了眯眼睛,聲調更加嚴厲。

  “師父……”

  “算了秋兄,”夏冬淒然一笑,胸口翻絞著與過去所信奉的一切完全割裂的痛楚,“不用再說了。

  師父想教一些新的東西給我,可是我學不會,也不想學,所以他生氣了……”

  夏秋茫然地看了看她,再回頭看看師父鐵板似的臉色,顯然沒有聽懂。

  這時夏春走上前來,拉了拉夏冬的胳膊,示意她跟自己走。

  夏冬沒有反抗,順從地轉過身來,用哀涼的眼神看著夏春,道:“春兄,師父的這些本事,你是不是已經學會了?”

  夏春掉開頭,回避掉她的視線,改握住她的手腕。

  在被拉走前,夏冬回過頭來,看了梅長蘇一眼。

  後者還不能說話,隻能向她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雖然這微笑是那樣的溫潤柔和,夏冬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滾下了麵頰。

  這是女懸鏡使最後一滴脆弱的淚,當它無聲無息地落入足下的埃塵中時,夏冬的心已凝結成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絕殺

  接到新的CASE,要忙兩天了~~~

  ------------------------這是消失前的分割線-------------------

  對於外界來說,懸鏡司府衙內所發生的這一切,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察知。

  但是,那場公開的劫獄風暴,和隨之而來的靖王回府閉門自省的消息,卻立即傳遍了朝野,最後甚至連靜妃被禁這種根本沒有任何詔命痕跡的內宮隱秘,也暗暗地流傳了出來。

  靖王現在已不是以前那個無足輕重,常常被人遺忘的皇子,他是七珠親王,地位與譽王比肩,雖然有些窗戶紙還沒捅破,但近來梁帝對他日益增加的恩寵和他本人在朝中越來越重的威望,都使得他已經成為備位東宮的有力人選。

  與這樣一個親王性命攸關的事件,自然而然會震動人心,掀起令人惶恐不安的亂潮。

  就在這流言四起,朝局外僵內亂的微妙時刻,紀王爺的馬車轆轆駛出了他的府第,在簡單的儀隊擁簇下,向著宮城方向而去。

  紀王是當今皇帝的弟弟,小他十二歲,梁帝登基時他還未成年,是上一輩中年紀最小的。

  他生性瀟灑風流,性情爽直,有什麽說什麽,卻又不愛耍弄心眼兒,是個天生的閑散王爺。

  對於任何一個從奪嫡中成功廝殺出來的皇帝而言,這樣毫無威脅感的弟弟都是最受偏愛的,紀王也不例外,他從梁帝那裏得到了比任何一個親王都多的縱容和特權,日日逍遙快活,賽過神仙。

  可是神仙日子也不會永遠這麽平平順順,就在這最是熱鬧高興的正月大年裏,這位王爺便遇到了一件令他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的事情。

  紀王府的馬車搖搖地行駛在還浸潤著雪水的皇城主道上,車廂裏,紀王抱著個小火爐,神情是難得的深沉。

  而他旁邊,居然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王爺,要不我跟你一起進宮吧?”言豫津試探著問道。

  “你去幹什麽?反而把事情弄複雜了。

  我說的話皇兄還是相信的,就算他不信又怎麽樣,我隻要把該說的話說了,後麵的事兒我不想管也管不了。”紀王長歎一聲,“說實話,我真不想攪進這些事情裏去,但沒辦法,明明看到了,總不能裝著沒看見啊。”

  “我也是。

  看到了不說實在憋得慌。”言豫津陪著他歎了口氣,“說來也真是巧,如果那天您沒跟我一起去探望宮羽姑娘,就不會剛好看到這個事情了……”

  “反正我心裏是埋不住事兒的,跟皇兄把我看到的一五一十說清楚了,我也輕鬆。

  你過西街時就下吧,別跟我到宮裏去摻合了。

  皇兄那人心沉,疑心重,說的人多了他又亂琢磨。”

  “好。”言豫津點點頭,低垂的眼簾下似乎掩藏著一些更深沉更複雜的東西,但臉上的表情卻一直很穩。

  到了西街口,他隨意告辭了一聲,就掀簾下車去了。

  馬車繼續前行,進了宮城門向東,最後停在丹樨門外。

  按梁禮,除非有天子特賜的肩輿來接,否則過了此門都必須步行,所以紀王隻命人去探聽了一下皇帝此時駕坐何處後,便裹著厚裘跳了下來。

  在兩名隨身侍從的攙扶下大踏步走了進去。

  梁帝在乾怡正殿的暖閣裏接見自己的弟弟。

  沒有了靜妃的貼身照料,他看起來越發的委頓,不過花白濃眉下的那雙眸子,依然閃動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威懾的光芒。

  見到紀王進來,梁帝臉上露出笑容,半欠起身子招呼他免禮落坐,溫和地道:“這麽冷的天,眼見快要下雪,又是年假朝休,你遞個問安的帖子就行了,何必又跑進來?”

  “臣弟原該勤著來請安的,”紀王素來不拘禮,順著梁帝所指的地方就坐到了他的身側,“何況還有件事,不稟報皇兄,臣弟心中有些不安寧。”

  “怎麽了?誰惹著你了?”

  “倒不是有人惹我,”紀王又坐近了點,壓低了聲音,“臣弟初五那天見著一樁事兒,當時不覺得什麽,這幾天消息亂糟糟的出來,才慢慢回過了味兒……”

  “初五?”梁帝敏感地顫動了一下眉毛,“什麽事?你慢慢說,說清楚!”

  “是。

  皇兄知道,臣弟有些市井朋友,偶有來往的,初五那天府裏沒什麽事,臣弟靜極思動,就去探訪了一位這樣的朋友。

  她住在登甲巷……皇兄您也不知道那地方……總之就是一處僻靜民房,很小,窗戶一開就能從一處山牆缺口看見外麵的巷子。

  當時臣弟在她那裏談天,正聊得高興呢,聽到外邊有些動靜,就朝窗外一看,誰想到竟看見了一個熟人……”

  “熟人?誰啊?”

  “懸鏡使夏冬。

  她帶著一群青衣短打的人正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個個手裏不是拿著刀就是拿著劍。

  他們中間抬著一個人,在巷子裏等了一會兒,來了一輛馬車,他們就把那人抬上車走了。

  因為是夏冬率領的人,所以臣弟當時以為是懸鏡司又在緝拿人犯,所以沒放在心上。”紀王說到這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是……臣弟後來才知道,劫獄的案子就是那天發的,被劫的那個衛崢……圖像也貼滿了四門,臣弟去看過,跟那天巷子裏被夏冬他們抬走的那個人十分相象……”

  梁帝努力控製住臉上抽跳的肌肉,道:“你看準了?”

  “沒有十分也有九分。

  他們在巷子裏等馬車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嗆血,被扶起來順氣,所以臣弟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的容貌……”

  “夏冬……”梁帝咬緊了牙,“被逆賊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