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27
  “以前我低估了你,所以沒有多想。

  這次敗在你手下之後,我才開始思考。

  可是想得越多,越覺得想不通,想不通你為什麽會幫靖王做這麽傻的事情……象你這種級別的謀士,很容易就能看出在衛崢這件事情上,最好的對策就是置之不理,最瘋狂最不可理喻的做法才是頂著大逆不道的罪名強行去搶人……為什麽你會選擇最差的一種?”

  “這還不簡單,”梅長蘇淡淡地答道,“我想要討好靖王。

  幫他救出了衛崢之後,我對靖王的影響力就會呈倍數的增長,在靖王府的地位也會不一樣。

  當然啦,還有第二個原因,那就是我自信,我相信即使我選擇的是下下之策,我也依然能贏你。”

  “你覺得你贏了嗎?”

  “你覺得我輸了嗎?”

  “別忘了,你這個人還在我手裏。”

  “那也是我自己願意來的。

  我想來看看你把我攥在手裏能攥多久,想看看你打算怎麽讓我變得對你有用……”

  “看來你還真的是有恃無恐,”夏江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脈門上敲打著,“梅長蘇,懸鏡司自設立以來,還沒遇上過對付不了的犯人,你也絕不會是例外。”

  “夏首尊的自信看來也不亞於我,”梅長蘇抬起另一隻手按住胸口,“準備再來一次嗎?”

  “那個隻是試著玩的,除了讓你疼一下外沒什麽用。”夏江的唇邊挑起一抹陰寒的笑意,問道,“梅長蘇,你怕死嗎?”

  梅長蘇沉吟了一下,道,“人要是不怕死的話,那還活著幹什麽?”

  “說的好,”夏江加深了臉上的笑意,“我剛才問你為什麽要卷進朝局,你把話題扯開了,顯然不想答。

  不答也不要緊,反正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現在總歸還沒有達到,沒達到目的就死,你想必不願意吧?”

  “達到目的就死,我也不願意。”梅長蘇笑道。

  “那是,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命總是最重要的。”夏江一麵感慨著,一麵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倒了一粒黑亮的小丸出來,“知道這是什麽嗎?”

  “我猜……應該不是補藥?”

  “是毒藥。”

  “你想毒死我?”

  “這取決於你。”夏江的聲音聽起來既殘酷又無情,“這烏金丸服下七天後才會發作,如果七天之內有解藥的話,就不會死。”

  梅長蘇是聰明人,當然不需要說的更明白,“如果陛下召見的時候我的表現讓你滿意,你就給我解藥,否則便是死路一條,對嗎?”

  “非常正確。”

  “我憑什麽相信你一定會給我解藥,萬一你事後不認了呢?”

  “你在我手裏,你隻能相信我。”

  “那換一種說法吧。

  你憑什麽相信我就一定會為了得到解藥聽從你的擺布呢?萬一我對靖王的忠心已經到了寧願死也不出賣他的地步呢?”

  “你不是為了向靖王表忠心才來京城的,想想你的真實目的吧,雖然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麽,不過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梅長蘇眯起眼睛看他,看著看著便笑了起來,“夏首尊,你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象賭徒,怎麽會突然之間如此冒險?單憑這個推測,你就敢相信我絕對不會在陛下麵前翻供?”

  “當然不是,我自然還有萬全的準備。”夏江一抬右手,向側麵淩空虛指,亭旁五步開外一株垂柳的枯枝隨之斷了一截,以絕不翩然的姿態落到了地上。

  “好一招隔空煞氣!非內家絕頂高手不能為之。”梅長蘇很捧場地拍掌讚道。

  “等你到了禦前,如果敢隨心所欲亂說話,那麽等不到你說完,人就會象這枯枝一樣。”

  “你想在陛下麵前殺人?”

  “既是隔空,我自然離你有一段距離,碰都不會碰你一下,怎麽能說是我殺的?”

  “夏首尊在欺負我不懂武功了。

  人和枯枝畢竟是不一樣的,先別說你的功力是否已達到憑隔空煞氣就能殺人的程度,既使你行,也絕不可能毫無痕跡。

  你就不怕當時蒙大統領也在,一眼就看破?”

  “那這樣他能看破嗎?”夏江說著手指微彈,連小臂也沒有動一下,桌上的茶杯已被推翻。

  “這樣的確是看不破了,可這樣根本殺不了人,即使是對我這麽弱的人。”

  “單憑這個當然不行。”夏江的表情有些得意,“但別忘了你當時已經服下烏金丸。”

  梅長蘇的眉睫不由自主地輕跳了一下。

  “隻要我以最輕的隔空手法,點一點你的天澶穴,烏金之毒便會立刻發作,你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個字,一切就會結束。”

  “可是我死在禦前,陛下總會驚怒詳查吧?”

  “查不出來,你的天澶穴附近不會有任何傷痕,最終的結論會是……你是服毒自殺的。”

  “你不怕陛下懷疑是你毒死了我?”

  “我要想毒死你,在懸鏡司豈不有的是時間和機會,為什麽非要把你拖到宮裏當著陛下的麵毒死?這樣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吃多了?”

  “這倒是,”梅長蘇點頭讚同,“看來我非死不可。”

  “誰說的?你當然可以不死,隻要你……好好想想該怎麽說話……”夏江用手指撥弄了一下掌中的烏金丸,聲音裏的寒意似乎可以將一個人的血液從頭到腳全都凍住。

  之後他便站起了身,走到茅亭外,負手看著圍牆上青灰的粗瓦,不再說話,也不再看向梅長蘇一眼。

  很顯然,夏江想要留給這位麒麟才子一段時間,一段讓他認真考慮的時間。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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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一柱香之後,夏江重新走進亭內。

  梅長蘇仍是靠在石桌上歪坐著,兩隻眼睛微微低垂,看著青灰的地麵。

  “蘇先生,考慮好了沒有?”

  “沒有,”梅長蘇歎了口氣,答道,“生與死,聖賢也常常選錯,何況是我。”

  “聖賢從來沒有自己選過死,他們隻會勸別人去死。”夏江的聲音比此刻從亭外呼嘯而過的朔風更冷,“等這顆烏金丸到了你肚子裏你就會知道,活著永遠是對的。”

  梅長蘇定定地看著夏江手裏那不起眼的黑色小丸,笑容開始變得有些勉強:“我猜我不能不吃吧?因為我在你手裏。”

  夏江沒有答話,冷冷地邁前一步,一把捏住梅長蘇的下巴。

  “等、等等……”梅長蘇掙紮了一下,“我自己吃好了,大家斯文些不行麽?”

  夏江凝目看了他片刻,放開了手,將掌中的烏金丸遞了過去。

  梅長蘇捏起來放在眼前細細地看了一陣,問道:“苦嗎?”

  “梅長蘇,”夏江靜靜地道,“你磨這個時間幹什麽?這裏是懸鏡司,還有誰會來救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梅長蘇用指尖撚動著黑黑的藥丸,“萬一真有人來呢,我能磨一會兒還是磨一會兒吧,等吃下它之後,我就變成你的牽絲木偶了,你想讓我說什麽,我就不得不說什麽。

  我想那種感覺,應該很不好受吧。

  “能想明白這一點,蘇先生就是個聰明人。”夏江的視線將他全身鎖定,“我說過,懸鏡司沒有對付不了的犯人,你要麽聽我的話,要麽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梅長蘇苦笑了一下,“看來我低估了你,我應該逃的。”

  “你真以為自己逃得掉?這裏是京城,不是江左,你的江湖能力是有限的,靖王也遠遠達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在這裏,真正能左右局勢的人還是陛下,隻要他同意提審,誰還能夠庇護得住你?”夏江俯下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梅長蘇,自從你決定選擇下下策,助靖王去劫衛崢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步步都是險招,沒有安順日子過。”

  梅長蘇的神情終於嚴肅了起來,他把藥丸放在掌心,平托在眼前,慢慢問道:“夏首尊,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夏江的唇邊掠過一抹極淡的笑意,坐了下來。

  梅長蘇總算開始跟他認真談判了,對他來說,隻要對手心有所圖,他就有趁機而破的機會。

  “好,你問吧。”

  “你剛才曾問過我,為什麽不在江左逍遙度日,而要卷進京城這個旋渦中來,”梅長蘇緩緩將視線從烏金丸上移到了夏江的臉上,“我現在想問同樣的問題,曆代懸鏡司不涉朝爭,地位超然,陛下對你的信任也非常人可比,你又是為了什麽要淌這趟混水?”

  “追捕逆犯,本就是懸鏡司的責任,也是對陛下的忠心。”

  “那你把衛崢好好關在懸鏡司地牢裏看著不就行了?等大年一過,開印複朝,再請一道旨意拖出去殺了,那多簡單輕鬆啊。”梅長蘇悠悠然地道,“幹嘛又露破綻又挖陷阱的?擔心靖王不來麽?”

  夏江麵不改色地道:“讓逆悖之徒露出真麵目,也是對陛下的忠心。”

  “你不說實話,”梅長蘇搖了搖頭,“不過也沒關係,我隨口問問罷了,其實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置靖王於死地。”

  “哦?”夏江很有興趣地坐了下來,“說說看。”

  “因為你害怕他。”

  “害怕誰?靖王?”夏江仰天大笑,“你從哪裏得出這麽可笑的結論的?我為什麽要害怕靖王?”

  “你害怕靖王,”梅長蘇語調平靜地重複了一遍,“就如同你當年害怕祁王一樣。”

  夏江的笑聲沒有停,他堅持把最後幾聲笑完才將頭轉過來,但是雙眸之中的瞳孔早已收縮成陰寒的一點。

  梅長蘇回視著他,目光穩定得如同凝固了一般,沒有絲毫的晃動,“祁王曾經計劃要裁撤懸鏡司,他認為一個真正的明君,身邊根本不需要懸鏡司這樣的機構存在。

  所以他建議陛下,朝廷法度應歸於統一,將懸鏡司並入大理寺,奉明詔行核查之權。

  當然,他心裏所設想的大理寺,也不是現在這烏七八糟的樣子。”

  一股殺氣蕩過夏江的眉睫,但梅長蘇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道,“這個建議,被陛下直接扣發了,很少人知道。

  可是你知道了,你還知道的是,就算祁王那個時候還不能實施他自己的建議,他將來遲早也要實施的。”

  夏江霍然起身,此刻他已不想掩飾,兩道目光淩厲如箭,帶著怨毒的氣息射了過來。

  “祁王死後,這個危險沒有了,你覺得很安心,直到靖王上位。

  靖王是祁王調教大的,而且他對懸鏡司更加沒有好感。

  如果說祁王還曾經考慮過裁撤後如何妥當安置你的問題,那麽靖王連這個也不會想的。

  他不把你五馬分屍,已經算是寬大了。”梅長蘇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柔,夏江的牙卻越咬越緊,“對你來說,曆代相傳傳到你手裏的懸鏡司很重要,因為擁有懸鏡司而擁有的那些特權更加重要,但僅僅為了這些你就不顧天下大局去誣害一位賢王,那就是惡魔的行徑了。

  夏江,你是個惡魔,這一點,你自己心裏也清楚。”

  隱藏多年的毒瘤突然之間被割破,深黑色的膿血迸發了出來。

  夏江的臉色刹那間變得異常猙獰,一把抓住梅長蘇的衣襟將他拖了起來,扼住了他的喉嚨,“我明白了……你不是來輔佐靖王,而是來為蕭景禹翻案的!你到底是誰,是當年祁王府的舊人嗎?”

  “我隻是一個仰敬祁王殿下的人,”梅長蘇仍是淡淡地笑著,“當年全天下遍布著仰敬祁王殿下的人,你應該知道的。”

  夏江的手一緊,梅長蘇頓時覺得喉間巨痛,無法呼吸,等到眼前開始發黑時,突然又覺壓力一鬆,整個人一下子重重摔倒,烏金丸也隨之滾落在地,夏江一把抓起來,連同灰塵一起塞進梅長蘇的嘴裏,再一推一拍,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