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20
  霸占宮羽,倒也不算什麽離奇的事。

  “現在您明白了吧,宮羽也是沒辦法。

  她隻想著躲過這一陣,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出路了。”

  紀王眉尖一挑,突然指著言豫津怪笑起來。

  “王爺怎麽了?”

  “宮羽姑娘怎麽想的,你怎麽知道?”紀王壞笑道,“說,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我、我、我哪有?”言豫津一驚之下,不由結巴起來,“王爺可、可別亂說……”

  “心虛了心虛了,”紀王大笑著,緊追不舍,“小豫津,跟我說說實話有什麽打緊的?我也挺擔心宮羽姑娘的,她還好吧?”

  言豫津看了他半天,才放棄地垮下肩膀,道:“也不是我把她藏起來,是她逃出來後身陷困境,派人來向我求助,我稍稍施了些援手罷了。

  現在她還不錯,練了新曲子,年前我送年貨過去給她時,還聽了呢。”

  紀王也是個樂迷,一聽宮羽姑娘有新曲子,立即忍不住垂涎三尺,拽著言豫津的胳膊道:“你得帶我去,我跟宮羽姑娘也是有舊交的,她落難怎麽能不問候一聲?”

  “可是……”

  “放心啦,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朱樾嗎?那小子我還不放在眼裏,譽王也不至於為這個跟我翻臉的,好歹我也是他長輩。”

  “其實……”言豫津拖長了聲音道,“帶您去也沒什麽,不過宮羽姑娘有些心灰意冷,隻怕不會想多見你們這些貴人。”

  “我跟那些人一樣嗎?”紀王拍著桌子道,“你這麽說我還非要去了,走,現在就走!”

  “哪有人這麽急的?”言豫津失笑道,“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好吧,反正也拗不過您,我就拚著被宮姑娘責備,明天來帶您走一趟。”

  “這還差不多。

  明天什麽時候?”

  “下午未時吧,上午要陪我爹出一趟門。”

  “還真是孝順兒子呢。”紀王哈哈一笑,“行,未時就未時,你可不許食言。”

  “我要是食言,您還不打上門來?”言豫津伸了個懶腰道,“您明天可別穿王服,咱們得悄悄去才行。”

  “知道知道。”紀王連聲應著,又命人重新擺了新鮮菜肴,拉著打算告辭的客人又喝了半個多時辰,眼看著天色暗了,才放他出門。

  這時已刮起了夜風,空氣中有些濁重的腥味,預示著明天絕非豔陽晴天。

  言豫津把鬥篷的頂兜罩上,翻身上馬。

  雪白的狐毛圍邊裏,那張總是燦爛明亮的臉龐略略有些嚴肅。

  “初五下午未時左右帶紀王至登甲巷北支宮羽處。”這就是梅長蘇要求言豫津做的事。

  他認真的執行了,也認真地思考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能夠想明白在整個計劃中,梅長蘇要他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舊信

  當言豫津在紀王府欣賞歡歌豔舞的時候,梅長蘇也在自己的蘇府秘密接待了一行人。

  隻不過,這裏的氣要稍微偏凝重一些。

  “我總共帶來了十個人,武功雖然不怎麽樣,好在輕功都不錯,更是用藥使毒的高手。

  梅宗主盡管按自己的意思用他們吧。”說話的這人坐在梅長蘇的上首,大約六十多歲的樣子,身形幹瘦,發絲雪白,但麵色卻極為紅潤,跟這座宅院的主人相比,看起來竟要精神許多。

  “真是多謝素穀主了。

  這次還要借穀主的名頭行事,真是過意不去。”梅長蘇微笑著欠身致意。

  “梅宗主說哪裏話?衛崢是我什麽人,他叫我這些年義父是白叫的嗎?我出關後領著孩子們一路追過來本就是為了救他,還謝我做什麽?”素天樞爽快地揮著手,“至於名頭什麽的,愛用就用吧。

  這麽危險的行動,難保沒有失手的人,到時候不管誰被抓住了,都盡管說是我藥王穀的,不用牽連到旁人。

  反正我們藥王穀天高皇帝遠的,朝瘴林子裏一躲,我耗得起,他們可耗不起。”

  梅長蘇被他說的一笑,也點頭道:“這話倒是真的。

  記得我第一次到藥王穀去,那可是暈頭轉向,如果不是藺晨帶著,多半到這會兒還沒走出來呢。”

  素天樞哈哈大笑一陣,誇道:“不過梅宗主你還真是了不起,藺公子不過帶你一次,第二次你就獨自破了我的機關。

  如果朝廷也有你這樣的人物,剛才那種大話我可不敢說。”

  “那是素穀主手下留情。”梅長蘇執壺斟茶,又問道,“素穀主過潯陽的時候,雲家的情形如何?”

  “你放心,雲氏名聲素佳,朝中又有人做保,懸鏡司對他們也沒什麽死追爛打的興趣,所以一直沒有以附逆定罪,著地方官監看。

  雲家是潯陽世代望族,地方官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隻是如果想要離開潯陽外出,恐怕不太方便。”

  “這樣就好。”梅長蘇略感欣慰,鬆了一口氣。

  這時黎綱走了進來,無聲地作了一揖。

  梅長蘇立即明白,起身道:“素穀主,明天參加行動的人已召集齊備,我陪您過去看看吧?”

  “不敢不敢,梅宗主請。”素天樞也起身讓了讓,兩人一起離開主屋,來到後院一處窄小潔淨的小屋。

  屋內已有約四五十人,正分成數團在研究幾張平麵圖紙,見他們進來,紛紛過來行禮。

  “大家辛苦了。”在屋子正中的長方大桌旁落坐後,梅長蘇也伸手翻弄了一下圖紙,問道,“懸鏡司的整個地形通道,都記得差不多了吧?”

  “是。”

  “整個行動的所有細節,這兩天我們已經討論了很久,不過今日有藥王穀的朋友們加入,所以我再重新說一遍。”梅長蘇示意所有人都站近一些,語調平穩地道,“我們的行動時間是明日午間,這時懸鏡司換班,已約定好由夏冬想辦法帶你們進大門。

  王遠,你率十五人在外,監看外圍情況,準備接應。

  鄭緒亭帶三十人跟夏冬行動。

  當天懸鏡司裏夏江、夏春和夏秋都不會在,所以一開始會很順利。

  不過你們最多走到地牢的外院就會有人反應過來,硬攻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你們要記住,夏冬不會出手幫助你們,她隻會旁觀,你們需要做的就是打開地牢,到達夏冬所說的囚禁位置,然後再衝出去。”

  這時已有藥王穀的人露出想要發問的表情,梅長蘇微微笑了笑,轉向他:“懸鏡司雖然府兵眾多,可地牢出口處隻有一個狹窄的甬道,隻需要四五個人就能守很久。

  不過等你們準備突圍時,就需要依靠藥王穀的朋友們了。

  如果是在戰場上,這些毒粉藥蟲是阻止不住大軍的進攻的,但在懸鏡司這樣相對窄小的地方,它們就很有用。

  你們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隻要對方的陣腳有一點點鬆動,就能突破。

  外出的路線我選定是這一條,”他的手指快速地在圖紙上跳動著,“從這裏到後門,雖然比走前門稍遠了些,但一路都沒有開闊地,限製了弩手。

  當他們用強弓封通道時,再使用雷火堂的粉煙丸,不過在迷住對方視野的同時,你們也必須在什麽都看不見的煙塵裏前衝。

  秦德,你的這十個人都是無目更勝有目的高手,這種情形下要立即到前麵開道。

  隻要衝出了懸鏡司的大門,後麵就好辦了。”

  “為什麽?”素天樞拈著胡須問道,“到了外麵,地方空闊,懸鏡司兵力眾多的優勢剛好可以發揮啊,怎麽還要好辦些了呢?”

  梅長蘇淡淡道:“因為當天……巡防營追查已久的巨盜會露出行蹤,兩路人馬各追各的人,擠到了一起,那場麵可就亂了。

  對於我們來說,越亂當然就越好了。”

  素天樞頓時明白,大笑道:“可以想象,那局麵一定有趣極了。”

  “至於後續的隱藏,已經安排妥當,我就不多說了。”梅長蘇掃視了一下四周,“最後我隻想重新提一下那個聽起來似乎有些離譜的要求,那就是我需要你們全身而退,最好不要落下任何一個人。

  明白嗎?”

  “是!”室內頓時響起低沉卻堅定的回答。

  “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

  片刻的沉寂後,陸陸續續有些人針對各類假定出來的意外狀況提問,梅長蘇逐一指點解決方法,看他那從容自在、遊刃有餘的樣子,顯然不知已思謀過多久,耗費了多少心血腦力。

  “梅宗主真是奇才,”素天樞旁聽了一陣,忍不住感慨道,“那些事你也想得到,我老頭子真是服了。”

  “說到底,這也就象是打了一場小仗,”梅長蘇笑了笑,微露疲色,“整合自己的兵力,了解敵方的底細,利用戰場地勢設計相應的戰法,預見戰事推進的可能過程……這些其實都是最基本的用兵之術,哪裏有什麽稀奇?”

  “嗬嗬,梅宗主實在太謙了。”素天樞說著伸手過來搭了搭他的脈,搖頭道,“不過要說保養方麵,你就差了太多,昨晚沒睡嗎?”

  梅長蘇見黎綱和甄平齊刷刷向他投來質問的眼神,趕緊道:“睡了,當然睡了的啊。”

  “怕是沒睡著。”素天樞肯定地道,“我帶了些藥放在晏大夫那裏,你這就服一劑去睡吧。

  這些孩子們的本事都不小,你就放心吧。

  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坐鎮啊。”

  梅長蘇知他好意,再加上確實困倦,便沒有推辭,起身吩咐黎綱好好招待客人後,就帶著飛流回房去了。

  那一晚他睡得好不好沒有人知道,但至少在表麵上他似乎是在安眠,呼吸沉穩,沒有翻覆,整個人擁在厚厚的棉被之中,安靜得如同入定的老僧。

  午夜後雪粒終於打了下來,不密也不大,碎碎在砸在屋瓦上,聲音聽起來有如針刺一般,悉悉索索一直打到黎明。

  初五的清早,雪中開始夾著冷雨,寒風也更緊了幾分。

  雨雪交加中一位披戴竹笠蓑衣的女子迷迷蒙蒙地出現在街道的那頭,一步一步緩慢走向剛剛開啟的東城門。

  守城的官兵全都躬身向她行禮,神情中帶著點畏肅,目送這位每年此時必會著孝服出城的懸鏡使大人。

  大約一個時辰後,一位懸鏡司的少掌使騎馬過來,喝問道:“夏冬大人出城了嗎?”

  “是,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迎過來回話的守兵小隊長以為對方是有事要去追趕夏冬,急忙一邊答著一邊擺手示意手下的人把路讓開。

  可那位少掌使隻聽了他的答話,便撥轉馬頭回去了。

  回到懸鏡司府衙後,少掌使直接走進首尊正堂。

  夏江穿著一件半舊的襖子,正拆了一封書帖在看。

  少掌使行罷禮,低聲道:“首尊,夏冬大人確已出城。”

  夏江還沒有任何反應,這時另一位少掌使也匆匆奔了進來,拜倒在階前,道:“首尊,那個蘇哲從西城門出去了,他喬裝改扮得十分隱秘,差點瞞過我們。”

  夏江嗯了一聲,揮手讓兩人退下,若有所思地翻著書帖又看了一遍,神情有些古怪,似是陰狠,又似帶著些痛楚。

  出了片刻神後,他快步走到堂外,喝令牽來坐騎,隨即便翻身上馬,揚鞭離開了懸鏡司。

  差不多就在夏江出門的同時,言侯府裏也抬出一頂便轎,後麵跟運著一大車香燭紙草,言豫津騎馬護衛在側,迤邐向京西寒鍾觀去了,看樣子是要做什麽法事。

  可到了寒鍾觀,這裏卻似乎並無準備,觀主過來迎接言侯時,表情也十分迷惑:“侯爺沒說今兒要來啊?老道惶恐,什麽都沒預備……”

  “你準備一間淨室,備些熱茶水既可,我要招待一個朋友。”言闕剛說完,便聽得身後馬蹄聲響,回頭一看,夏江已經到了。

  “夏兄是騎馬來的?”言闕招呼道,“大概是這寒鍾觀不好找,一路上分岔太多,夏兄你這騎馬來的人竟比我坐轎子的還晚到。”

  “焉又不知是不是言侯你先走呢?”夏江冷冷地回了一句,沒有理會上前想幫他牽馬的道人,自己動手將坐騎拴好,大踏步走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