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03
  所謂的朝堂威風,不過是因為太子勢微反襯出來的,細細察究,沒有半點紮實的根基。

  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難道是這個得法嗎?”

  四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些,你可以直接跟譽王說啊。”

  “譽王……”秦般若冷笑一聲,“自從我屢次出錯之後,他對我的信任已經大減,而這位蘇先生實在太厲害,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事,樁樁件件他都置身事外,根本無法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去。

  我憑空這麽一說,譽王會信嗎?如果譽王忍不住去詢問他,憑蘇哲的深謀巧辯,隻怕還沒有奈何得了他,我反倒惹火燒身。

  再說了,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自己也還拿不準……”

  “什麽問題?”

  “動機。

  假設是這位蘇先生對我下手,想要斬斷譽王的所有情報線,那他的動機是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莫非……他是太子的人?”

  “我第一個想的就是這一條。

  可轉念一想,他入京以來,太子什麽處境?那是屢出大案,羽翼折盡,連宮中的越貴妃都不再似往日那般榮寵,現在這一陣子更是風雨飄搖,廢與不廢隻差一紙詔書。

  四姐要是看了這位蘇先生扳倒謝玉的手段,就不會認為他還與太子有任何聯係了。”

  “那他為什麽又要削弱譽王呢?莫非他無心爭嫡,隻是想攪亂一池春水?”

  秦般若擰緊了手中的絲帕,深吸了一口氣,“我猜不出,這也不是可以憑空亂猜的事。

  四姐,童路現在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有望突破的地方,還請你……”

  四姐遲疑了一下。

  恰在這時,童路已經卸好菜蔬,趕著驢車從院中出來,甩著響鞭悠悠去了。

  雖然隻是遠遠地看了幾眼,但四姐心裏明白,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哪怕是有如鐵的心誌,也終將會被自己煉為繞指柔。

  她並不認為一旦自己出手會失敗,她所擔心的是……

  “般若,就算你查出了梅長蘇真正的心思又怎樣呢?從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來看,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是不是對手,要較量了才知道。”秦般若微微揚了揚下巴,語氣堅定,“梅長蘇確是奇才,但他現在的優勢,至少也是占了些他身在暗處的這個便宜。

  我倒要看看,如果突然被拉到了正麵比拚的戰場,他還能有什麽了不得的手段!”

  四姐櫻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卻又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此時秦般若的狠絕神態,讓她恍恍然想起了師父當年。

  隻可惜,滑族末代公主的驚人智計,隻怕是百年也難再出第二個的……

  “般若,我答應你一定盡我全力。

  你……也好自為之吧。”

  淡淡一句話後,四姐喝下了手中已發涼的茶水,隨同未曾出唇的歎息,一起咽了下去。

  第一百零八章 送別

  這次洛陽之行,先去拜了少林香火,當日又夜遊龍門,牡丹是第二天在白馬寺近旁的神州牡丹園看的,雖然國色天香名不虛傳,可是……好多人啊~~~~~回程還趕掉了飛機,誤了大半天,所以更新遲了,大家見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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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姐妹二人商議停當後,不再多坐,會了帳起身,正準備各自分手。

  恰在此時,蘇宅角門突然又再次打開,晃悠悠抬出了一頂青布鑲邊的小轎。

  秦般若認出那是梅長蘇時常用來外出代步的轎子,心中一動,立即尾隨在後跟了過去。

  四姐生性閑淡,多餘的事根本沒興趣,秦般若沒有叫她,她也不出聲,自己一個人悄悄走了。

  本來秦般若一直以為,梅長蘇之所以從後院角門出來,當然是想掩蓋行蹤,可是跟了足足兩條街後,她才不得不確認,人家走後門隻是因為那裏距離南越門比較近,不會繞路。

  出了南越門,行人不似城中那般穿流如織,秦般若一來疲累,二來並非武技高手,周圍的人一稀疏,她便不敢再繼續跟蹤下去,隻得停了腳步,眼看著那小轎悠悠去了。

  當然,秦般若並不知道梅長蘇出城後也沒有走太遠,一行人隻沿著南下的大道走了約兩裏路,便在一處小坡上的歇馬涼亭旁停下,下轎進入亭中。

  隨從們在亭子裏安置了酒茶,梅長蘇便很清閑地在石凳上坐了,拿了卷書斜依亭欄慢慢翻看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城門方向騰起一股煙塵,隨侍在旁的黎綱首先張望到,叫了一聲“宗主”。

  梅長蘇掩卷起身,遙遙看了一下,因為距離還遠,模模糊糊隻見兩人兩騎,一前一後隔著半個馬身,正向這邊奔來。

  黎綱的目力更好,當梅長蘇還在定晴辨認來者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時,他已確認清楚了,低聲道:“宗主,是他們兩個。”

  梅長蘇嗯了一聲,沒說什麽,但黎綱已經會意,立即離開涼亭,來到大道旁。

  兩騎越奔越近,眉目已漸清晰,隻是看樣子似乎暫時還沒有注意到黎綱。

  他正想舉臂招手吸引來者的視線,奔在前麵的那人不知為何突然勒韁停了下來,撥轉馬頭回去張望。

  不過他的這個行動很快就有了解釋。

  隻見飛塵之後,第三騎快速追來,馬上的人邊追還邊喊著:“景睿!景睿你等一等!”

  這時蕭景睿身旁隨行的另一個人似乎著了急,連聲叫著:“大哥,大哥我們快走吧。”

  蕭景睿抬起左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不僅沒有再走,反而翻身下了馬。

  “大哥!”宇文念心裏發虛,又顫聲叫了一遍。

  “念念,”蕭景睿向她淡淡地笑了笑,“那是我的朋友,他叫我,我也聽見了,怎麽能甩開不理?”

  “可是……你答應……”

  “你放心,我答應隨你回去探望他,就一定會去的。

  這又不是逃亡,我的朋友來送送行,你怕什麽?”

  就在這兩三句話間,言豫津已奔到近前,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服飾不似往日光鮮。

  他甩鞍下馬後,直衝至蕭景睿麵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問道:“景睿,你去哪裏?”

  蕭景睿毫不隱瞞地答了四個字:“大楚郢都。”

  “景睿!”

  “念念收到來信,她父親病重,想要……想要見我一麵……家母也準許,所以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探望一下。”

  言豫津原本是趕來挽留他的,聽到這個緣由,反倒沒有話講,抓著蕭景睿胳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鬆了鬆。

  不過呆了片刻後,他到底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那你還會回來吧?”

  蕭景睿垂下眼簾,“母親還在,哪有永遠不回來的道理。”

  他這句話語氣淡淡,可言豫津聽在耳中,卻覺得心中酸楚。

  隻是人家蕭景睿尚且可以保持平靜,沒道理自己反而激動起來,所以忙抿著嘴角穩了穩情緒,好半天才道:“景睿,那天之後,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可時機總是不對。

  既然現在你要走,該說的話必須要說了。

  景睿,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要太在意,那畢竟已經過去了,是上一輩子的恩怨,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好了豫津,”蕭景睿低聲打斷他,“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隻是……怎麽都不能說跟我沒關係。

  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兄弟姐妹,這是斬也斬不斷的關係,何況還有多年的親情,多年的恩義,這一切……不是說揭開了什麽真相就能撕擄開的……”

  “景睿……”

  “我明白你是想勸我想開一點,你希望我還是以前的蕭景睿。

  但是豫津,這一點我真的做不到。

  對我來說,僅僅一夕之間,周圍已人事全非,既然一切都變了,我又怎麽可能不變?所以無論我願不願意,蕭景睿早已不是以前的蕭景睿,隻能讓你失望了。”

  言豫津深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雙手用力握住了蕭景睿的肩頭,使勁搖了搖,一字一句道:“沒錯,我的確希望你還是以前的你。

  不過你既然做不到,那也沒關係。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反正你一直在變,從以前胖嘟嘟的小矮子,變成現在又高又俊;從安安靜靜不愛說話,變成會跟著謝弼一起吐我的槽。

  我不介意你繼續變下去,反正不管你怎麽變,你還是我那個獨一無二的朋友,咱們兩人的交情是不會變的!所以你給我聽著,不管你走到哪裏,一定要記住我這個朋友,要是你敢忘,我可絕對饒不了你,聽明白了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有些喑啞,眼圈兒也已經發紅,按在蕭景睿肩頭的手,力度更是大到手指都捏得發疼。

  他這一番話並不長,但話中所蘊含的真摯、坦然和溫暖,誰也不會懷疑。

  蕭景睿低下頭,眼眶有些發潮,連旁觀的宇文念都忍不住轉過臉過,悄悄用指尖拭了拭眼角。

  “好啦,現在你想去哪裏就去吧,反正以前你也到處跑的,隻是大楚遠了些,你要保重。”言豫津吸了吸鼻子,退後一步,“有事沒事的,記得寫信給我。”

  蕭景睿嗯了一聲,抬起頭。

  兩人相互凝望著,都不約而同地努力露出了微笑,隻不過在彼此含笑的表情下,他們看到的卻都是無法掩蓋、無法稀釋的憂傷。

  因為兩個年輕人心裏都明白,這一分別,不知何日才會再見。

  太皇太後守喪期一過,連蒞陽長公主也會離京前往自己的封地,到時就算蕭景睿回梁,也很難再踏上帝都的土地。

  他們二人出身相仿,年齡相近,性情相投,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莫逆相交,本以為一定會有差不多的人生軌跡,誰知旦夕驚變,到如今眼睜睜天涯路遠。

  即使是樂觀如言豫津,此時也不禁心中茫然。

  “大哥,我們走吧?”宇文念揉著紅紅的眼睛走了過來,牽了牽兄長的袖子。

  蕭景睿和言豫津同時抬起雙臂,緊緊擁抱了一下。

  “你上馬吧,我看著你走。

  路上要小……”言豫津正強笑著說最後一句道別的話,語聲卻突然梗住,視線落在蕭景睿身後某個地方,表情有些古怪。

  蕭景睿立刻察覺到,轉身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十丈開外的地方,黎綱正腰身筆挺地站在路邊,見他回頭,立即舉手指向旁邊的小山坡。

  其實在隨著黎綱的指引抬頭之前,蕭景睿就已經明白自己會看到誰,所以最初的一瞬間,他有些猶豫,但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坦然地抬起了雙眼。

  半坡涼亭之上,梅長蘇憑欄而立,山風滿袖,雖然因為稍遠而看不清他麵上的細微表情,但那個姿勢卻清楚地表明,他是專門在此等候蕭景睿的。

  “景睿……”言豫津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

  蕭景睿定了定神,回頭淡淡地道:“他大概也是來送行的,我過去說兩句話。”

  “我陪你一起……”這句衝口而出的話隻說了半句便停住了。

  聰明如言豫津,自然明白有些心結必須當事人自己去解,絕非旁人可以插手,所以最終,他也隻是退後了幾步,不再多言。

  宇文念原本不太清楚蕭景睿與梅長蘇之間曾經的朋友關係,所以有些摸不清狀況,正上前想問上兩句,卻被言豫津一把抓住,拉了回來蕭景睿這時已大踏步邁向涼亭,雖然臉色略白,但神態和步伐都很平穩。

  “請坐。”梅長蘇微微笑著,提起石桌上的銀壺,斟好滿滿一杯清酒,遞了過去,“此去路途遙遠,杯酒餞行,願你一路平安。”

  蕭景睿接過酒杯,仰首一飲而盡,擦了擦唇角的酒漬,還杯於桌,拱了拱手道:“多謝蘇先生來送行,在下告辭了。”

  梅長蘇凝目看著這年輕人掉頭轉身,一直等他走到了亭邊方輕輕問了一聲:“景睿,你為什麽不恨我?”

  蕭景睿身形一頓,默然了片刻,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