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99
  ,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起來。”梁帝在她臂上輕輕扶了一下,又命靖王:“你也平身吧。”

  梁帝不遣人先報,自己悄悄進來,原本是想看靜妃驚喜的,但現在人家驚是有了,可高湛安排把賜禮送進來時,卻沒看出她有多喜,仍是恬淡神情,柔聲謝恩。

  梁帝再轉頭看她兒子,表現也差不多,未見他對母親所受的榮寵有多喜出望外的樣子。

  受慣了奉迎,看慣了大家為爭他一點恩寵爭鬥不休的梁帝,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

  “景琰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斜靠在軟榻上,梁帝問道。

  “回父皇,兒臣午後方到。”

  “你母妃生辰,怎麽不一早便來請安?”

  靜妃忙道:“是臣妾命他午後再來的。

  早上要朝見皇後陪坐,還要給太皇太後跪經,他來了我也不得空見他。”

  “嗯……”梁帝點點頭,神色雖然淡淡,不過語氣還算平和,看著靖王說的也是讚譽之語,“近來交辦給景琰的幾件事辦得甚好,朕十分滿意,一直說要賞你,事情多又耽擱了。

  現在剛好在你母妃麵前,說說看想要什麽?”

  靖王有些意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但問在當麵,又不能不答,快速考慮了一下,道:“回父皇,兒臣領旨辦差,份所應當,不敢望賞。

  但君恩不宜辭,既然父皇如此厚愛,那麽兒臣鬥膽討個恩旨,請父皇赦免一名在嶺南服流役的罪人。”

  “罪人?”梁帝也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心生疑雲,皺眉道,“什麽罪人?又是什麽名高望重,卻偏愛胡言亂語妄議朝政的狂士麽?你素來忠耿,怎麽也學來這沽名釣譽、招攬人心的手段?誰教你的?”

  突遭斥責,靖王卻未見慌亂,先跪下請了罪,接著道:“此罪人不過一介平民,無名無望,隻因其子科考時文章中忘了避聖祖諱,犯大不敬罪,因此被株連流放……”

  梁帝臉色稍霽,“無名無望的平民,怎麽會勞動你給他求情?”

  “請陛下恕罪,”靜妃上前一步道,“此人仍是鄉間一郎中,臣妾微時曾從其學醫,蒙其照拂多年。

  一月前臣妾輾轉聽聞他流放嶺南,可憐老邁年暮,猶受苦役煙瘴之苦,卻又因是受大不敬株連,此次大赦不在其列,隻怕將來要老死異鄉,孤魂難返,故而臣妾心中甚是不忍,方才跟景琰感慨了一下,沒想到他竟記在心裏……陛下若要見怪,實屬臣妾之罪。”

  “原來是這樣,”梁帝這才露出笑容,“你到底心軟。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景琰一個皇子,找府裏人出個主意,怎麽都有辦法救他回來,哪裏用得著向朕要恩赦?換個別的賞賜吧。”

  靖王眉宇微蹙,心中隱隱有些不快,忍了忍,又叩首道:“兒臣以為,大不敬之罪,唯有聖上有權赦之。

  兒臣縱是皇子,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為解母憂,唯有此請,望陛下恩準。”

  梁帝深深看他,倒有幾分聽出他語中未明言之意,心中微動,歎道:“你還是這個寧折不彎的拗脾氣。

  不過你能不濫用威權,潔身自好,朕心甚慰。

  你所請之事朕準了,即日便下恩旨。”

  “兒臣謝恩。”

  梁帝抬手叫他起來,侍立在旁。

  平時沒怎麽留心,今天認真看起來,突然發現這個兒子身形挺岸,容貌英武,竟是從未覺得他這麽順眼,腦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景琰,你帶兵是個熟手,朕想把巡防營交於你節製,如何?”

  第一百零四章 恩寵(下)

  前幾天差不多穿了夏裝,可今天氣溫驟降十幾度,聽說重慶那邊還下了強冰雹,現在這氣侯到底怎麽了?

  -------------------這是再次呼籲環保的分割線-------------

  “景琰,你帶兵是個熟手,朕想把巡防營交於你節製,如何?”

  此言一出,蕭景琰今天第二次感到極度意外,以至於梁帝開口之後很久,他都沒有任何回複。

  梁帝一開始很耐心地等待著。

  他以為靖王的沉默是在斟酌如何措辭謝恩,畢竟這孩子常年在外領兵,少有恩寵,自然不象譽王那般反應靈敏,甜言蜜語張嘴便是一套,多等他片刻卻也無妨。

  不過等著等著,梁帝漸漸覺得有些不對。

  靖王的表情越來越不象是在考慮如何謝恩,而是在考慮是否應該接受這一任命。

  梁帝心中頓時不悅。

  太子和譽王在朝堂上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靖王又不是沒看到,人家爭都沒有爭到手的這份恩寵現在給了他,不說感恩涕零,好歹應該激動一下,無論如何也不當是這般猶豫的表情啊。

  “景琰,你怕辛苦嗎?”梁帝沉下臉,冷冷地問道。

  “兒臣不敢,”靖王忙跪倒,“父皇的恩信,兒臣荷感。

  隻是……”

  “隻是什麽?”

  靖王遲疑了一下,定了定神,沉聲道:“沒什麽……兒臣願領此職,今後必當克盡職守,不負父皇所托。”

  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隻是這個遲疑的神色,梁帝便已明白了大半。

  雖然靖王對於聖恩皇寵的淡泊反應小小觸了一下他的逆麟,但從另一方麵來說,這個兒子明顯不願意卷進目前朝堂黨爭的態度,還是讓他很放心的。

  “你不必顧慮太多,”梁帝伸出手拍拍靖王的肩膀,“你堂堂皇子,又是軍功累累,節製個小小的巡防營算什麽?有父皇為你撐腰,看誰敢有話說,日後若有委屈,也盡管告訴父皇知道,自然會給你做主的。”

  其實方才靖王猶豫的原因,倒並不象梁帝所想的那樣淡泊。

  他既然已設皇位為目標,能多一分實權都是好的,之所以遲疑,不過是因為現在自身力量尚弱,不願突然顯得太受恩寵,以免過早被太子譽王所忌。

  可是梁帝此刻是當麵許恩,不容他有時間回去跟蘇哲商量,隻能一咬牙,先領受下來再說。

  整個過程中,靜妃侍立在旁一言不發,好象根本不關她的事。

  直到父子倆話說的差不多了,她才捧了一盅雪蛤羹過來,柔聲道:“陛下今日還沒歇午覺吧?略進兩口羹,就在臣妾這裏安眠片刻如何?”

  梁帝接過瓷盅,用小勺舀了一口細品,比平時吃的雪蛤羹少了濃香,多了些清醇,甜味淡淡,在舌尖有薄薄一層回香,不覺吃了半盅,漱了口,由靜妃扶著躺下,頭一著枕,口鼻間便繞了清洌芬芳。

  “這是什麽枕?”

  “回陛下,這是臣妾曬金銀花為芯,再加入梅、桂花蕊、各色藥材,用幹荷葉包裹後自製的棉枕,陛下如果喜歡,臣妾再細細為陛下縫製一個新的。”

  “好,好。”梁帝隻覺全身舒爽,略閉閉眼,又睜了開來,“朕在這裏安歇,景琰就得退下,你們母子難得聚宴,豈不是讓朕給攪了?”

  “侍奉陛下,是臣妾的第一本分,”靜妃恬然一笑,“陛下這樣說,倒讓景琰惶恐。”

  梁帝嗬嗬笑了兩聲,向已退至門邊的靖王說:“景琰,朕今日攪了你們,自然要補償。

  自即日起,你可隨意入芷蘿宮向你母妃請安,不必再另行請旨了。”

  他今天的恩寵一個接一個,從未有過的慷慨大方,但也隻有這最後一個,得到了他所希望的反應。

  靜妃掩口微笑,眸中淚光輕閃,靖王更是滿麵喜色,撩衣下拜,重重叩下頭去:“兒臣……謝父皇隆恩!”

  皇帝的喜好,一向是宮中最靈敏的風向標。

  雖然不過是來歇了個中覺,賞了些器物,但大家都已意識到芷蘿宮正在開始受到聖上青睞。

  梁帝起駕離去後,遲來的賀客漸漸盈門,至晚不歇。

  黃昏前往中宮請安時,連皇後也特意問起她伴駕的細節,並借此順便刺了越貴妃幾句。

  不過越貴妃深諳宮中之道,分毫未露嫉色,反而嬌笑晏晏,對靜妃大加誇讚,不動聲色地將皇後頂了回去。

  兩個多年宿敵在朝陽殿唇舌如刀,利齒如劍,談笑間殺氣四蕩,反而是身為事情起源的靜妃本人安閑沉默,在一旁無言地甘當背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讓人暗暗感歎。

  宮中的這番的潮生水起,暫時還沒有那麽快傳到那座赫赫有名的蘇宅中。

  故而蒙摯悄悄進來探望時,隻看到梅長蘇在燈下閑閑看書的樣子。

  “你近來身子和心情都還調整得不錯,讓我放心。”禁軍大統領放鬆地笑道,“在看什麽書呢?還加批注?”

  “《翔地記》,這裏麵人文地理記載得翔實有趣,非實地勘遊不可得,”梅長蘇一麵笑答,一麵將手中的細毫小筆放下,“有些地方我也去過,隨筆批注兩句感慨,不過無聊罷了。”

  蒙摯湊過去細看了一回,見梅長蘇心情甚好,早就想問的一個問題今天終於問了出來,“你的筆跡與先前大不一樣了,刻意練成的嗎?”

  “算是刻意,也算是無奈吧。”梅長蘇將書合上,隨手放在案邊,“我現在腕力虛浮,筆鋒勁道本就改了,再改字體行文就要簡單許多。

  這會兒若是讓我再寫兩個和以前一樣的字,我反而寫不來了。”

  蒙摯有些自悔怎麽問出這麽勾人傷感的問題來,忙岔開話題道:“聽說你不讓穆青上表請回雲南,是嗎?”

  “沒錯,”梅長蘇為客人斟了杯茶,推過去,“穆青當初留京,是以太皇太後為由,現在她老人家薨逝未久,穆青就急著上表要走,一來顯涼薄,二來會更招陛下疑心。

  他現在又沒什麽危險,不如安心呆上一年,多看一看,多曆練一下,也沒什麽壞處。”

  “說的也是,”蒙摯點頭道,“穆青雖不是宗室中人,但太皇太後一向關愛晚輩,皇族就不必說了,既使是外嫁公主和外姓藩王的孩子們,哪個私下裏不是叫她奶奶太奶奶?為她在京守一年孝,也是應該的。”

  梅長蘇怔怔地看著燈花,低聲道:“她喜愛孩子們,孩子們心裏都明白,所以就算是穆青那個急脾氣,也立即聽了我建議停止上表,同意留京守孝。

  霓凰若是能來,隻怕也早就來了……”

  蒙摯隻覺自己今天真是多說多錯,倒象是專門來破壞梅長蘇閑淡的心情似的,忙抓起茶杯來喝著,又轉換話題:“夏冬近來安靜,似乎沒有絲毫動作。

  可一想起她素日的脾氣,反而覺得更讓人心悸。

  你說夏江會不會已經有所察覺?”

  “懸鏡司那邊我隻想靜觀其變。

  就象我一直說的,夏冬又不是吃素的,她如今已知真相,無論以前再怎麽敬仰她的師父,現在畢竟已起了戒心,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還輪不到我擔心。

  夏江察覺了也好,沒察覺也罷,讓他們先交交手吧,這個過程以及夏春夏秋的態度,我都想再看看。”梅長蘇說這番話時的語氣,似乎比國喪之前更狠絕了幾分,目光中也透了刺骨寒意來,“聶大哥的未亡人,當不會使我失望吧……”

  “小殊,”蒙摯凝目看他,正要說什麽,黎綱突然從外麵直闖進來,急道:“宗主,譽王快進來了,他一落轎就急著朝裏衝,我們根本沒法兒攔……”

  梅長蘇一皺眉,知道蒙摯現在出門保不準就被撞個正著,當下立即起身,打開密道之門,順手還把桌上的《翔地記》塞給蒙摯,一麵推他進去,一麵快速道:“委屈大統領在裏麵看看書,譽王走了我們再聊。”

  蒙摯依言閃身而進,密道門剛剛關好,譽王的腳步聲已響至門前,梅長蘇轉身相迎,同時示意黎綱與跟在譽王身後的甄平退下。

  “蘇先生,你可知巡防營歸統之事已經定了?”譽王進來後毫無開場白,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說的時候咬著牙,麵色陰沉。

  “哦?”梅長蘇挑了挑眉,“看殿下的樣子,難不成我料錯了?”

  “你沒料錯,父皇的確沒有讓兵部接管,”譽王煞是氣悶,“他把節製權給了靖王。”

  這次梅長蘇是真的有些意外,“靖王?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