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00
  天下午。

  事先毫無征兆,陛下也沒問過任何人的意思,突然就這麽決定了。”

  “我不知殿下在惱怒些什麽?”梅長蘇淡淡道,“歸靖王節製不是很好嗎?至少他為人公允,殿下不用擔心他會偏袒太子。”

  “如果靖王隻是靖王,我當然樂見其成,可是……”譽王對於敵人,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此刻他的這種感覺尤為強烈,“蘇先生不覺得靖王最近冒得太快了嗎?從接侵地案開始,父皇對他的恩寵日增,連重臣們對他的口碑也越來越好,名望一天一天水漲船高。

  新得用的幾個朝堂紅人,好似都對他印象甚佳,雖然暫沒有結黨的跡象,但如今的靖王已絕不是去年剛回來時的那個靖王了。”

  梅長蘇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這樣苗頭確是有些可疑。

  不過靖王若有野心,沒有人擁戴支持總是難成的,殿下你確認他未曾結黨?”

  “據般若的情報是這樣。

  不過般若最近……有些讓人失望,好些事情後知後覺,更有些是錯的。

  她懷疑是有內奸,否則不至於那麽些眼線,齊刷刷地接連斷掉,連個錯漏的都沒有。”

  梅長蘇屈動指節敲著桌麵,緩緩道:“秦姑娘的事我一向沒有多問過。

  不過想來她的眼線名單應該是很隱秘的事,安心要查內奸,怎麽會查不出?”

  譽王目光一沉,沒有說話。

  他心裏很清楚,秦般若安插在各府的眼線名單,隻有自己、她本人、王府首席師爺康先生和最受自己信賴的太學士朱華知道。

  這些人個個都該是沒有嫌疑的,自己和秦般若不用說了,康先生入府二十多年,朱華更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得力幫手,又是王妃的親兄長……王妃的……

  梅長蘇用眼尾瞟了瞟,就象是沒看見他那時陰時晴的表情似的,仍是安然道:“殿下氣衝衝進來,真的隻為靖王節製了一個巡防營?”

  “當然不止這個。

  父皇還下了恩旨,靖王以後可以隨意入宮省母,不必另行請旨。

  這可是親王才有的特權,隻怕他這個郡王不日就能升一大級,跟我並肩了。

  再想想父皇多年來冷落靜嬪,無緣無故竟然想起來要封妃,這些事湊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巧合,父皇分明是有意在扶植靖王,就象他當年……”譽王說到這裏,突然一定神,把後半話咽了回去。

  就象當年他扶植你一樣嗎?梅長蘇垂下眼簾,掩住了眸中的冷笑,但卻很識趣地當做沒有聽清一般,悠悠地拿剪子剪著燈芯,仍是一派雲淡風輕。

  “蘇先生,”譽王被他這種不在意的態度弄得有些惱火,忍不住說話的語氣加重了幾分,“本王不是在玩笑,先生這般兒戲,倒象是沒把本王的處境放在心上似的!”

  梅長蘇慢慢放下銀剪,轉身正視著譽王,目光清冷如水,足以把這位皇子周身冒出的火星全都澆滅,聲音更是平穩得如同無波的古井一般。

  “譽王殿下,既然您已經看出那是陛下有意為之的,還著什麽急呢?”

  第一百零五章 謀局

  “譽王殿下,既然您已經看出那是陛下有意為之的,還著什麽急呢?”

  譽王心頭微震,將這句話細細思量了一遍,緩緩問道:“先生之意是……”

  “當時謝玉案後,我便勸殿下對太子稍稍收手,窮寇莫追,看來殿下是當我心軟,說來閑聊的了?”

  譽王一想似有這麽回事,不由吃吃道:“先生隻提了那麽一句,本王以為不甚要緊……”

  這句話說到這裏,他自己就停了下來。

  蘇哲是他的謀士不假,不過從主被動關係上來看這位位麒麟才子一向並沒什麽積極的態度,肯提,就是表述了他的意見,至於自己聽不聽,他向來都未曾強求。

  沒有認真對待他的提議,當是自己的過錯。

  “太子縱然有過,那也是陛下立的儲君,殿下近來威逼太過,已是觸了陛下的逆麟了。”梅長蘇歎息搖頭,“難道殿下沒有感到近來恩寵漸馳嗎?”

  “確是這樣不假。

  父皇近來甚是冷淡,本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有什麽難解的,”梅長蘇毫不客氣地道,“一個東宮太子被殿下壓得抬不起頭來,朝堂上群臣俯首,無人敢攖殿下鋒芒,你以為陛下高興看見這個,還要加以恩寵鼓勵嗎?”

  “可是……可是父皇他一向都……”

  “沒錯,陛下一向支持你與太子之爭。

  但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麵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幾大尚書倒台,嫡庶之論的朝堂辯論,私炮坊東窗事發,還有謝玉驚天一案,這些事都是在陛下意料之外發生的,而他把這些統統都算在了殿下你的身上。

  你想,你在沒有得到陛下有意幫助的情況下,竟然有能力將一個東宮儲君羽翼折盡,朝堂上屢處下風,陛下焉能不驚心,不起疑,不打壓一下你的氣勢?”

  他一路說,譽王一路冷汗,待他告一段落,立即拱手道:“本王近來是有些冒進,唯今之計,可有挽回之法?”

  “殿下也不必過於驚慌。

  陛下有意施恩靖王,為的就是提醒你冷靜一下,牢記至尊第一人是誰,這也未嚐不是一種保全你的態度。

  我看陛下對太子已生厭棄之心,易儲是遲早的事,隻不過……太子隻能由陛下在對他失望憎惡的情況下被廢,而不是由殿下你屢加攻擊,強行奪取威望而代之,這兩者的區別,相信殿下不會不明白吧?”

  譽王是精於算計人心、審時度勢之人,無須點的更透,心中已是明亮,當下緩緩坐下,點頭道:“不錯,越當此時,越不能著急。

  父皇施恩靖王,無外乎要看我的反應,隻要踏錯一步,後果難料,竟是以靜製動的好。”

  梅長蘇眸露讚同之意,微笑道:“殿下如今最大的敵手依然是太子,不過靖王那邊也不可不防,請秦姑娘多留些心就是了。”

  譽王頷首,臉上表情漸轉輕鬆,看著梅長蘇笑道:“先生若是肯住到我府裏去,早晚請教,也不至於這般沒進益。”

  他想讓梅長蘇遷居的要求也提了十次八次了,屢屢被拒也不氣餒,倒是個求才的架式,可惜無論架式擺得如何足,不能答應的事依然不會答應。

  “蘇某該說的話、該做的事並無藏私,”梅長蘇靠在椅背上,放鬆了四肢,神色坦然,“就是搬去王府打擾,我也不會多說一句的,有何區別?”

  譽王立即追勸道:“我知道蘇先生野鶴閑雲,不耐拘束,其實我府裏也沒什麽規矩,先生怎麽隨便都行。”

  梅長蘇心中暗暗冷笑。

  既然都來當謀士了,還戴什麽野鶴的帽子?可麵上依然要帶著笑容,婉言相拒:“殿下謀事,規矩還是不能散的,豈可為蘇某破例?……對了,謝玉案了結,不知殿下準備如何安置卓家?”

  “自然是多加關照,讓他們回天泉山莊安穩度日。

  卓家自有根基,倒也不須本王過多操心。”

  “說的也是。

  卓鼎風雖傷,天泉山莊根基仍在,度過這一劫,將來仍有揚威之日。”梅長蘇想了想又道,“卓家雖然還握著些江湖力量,但他們畢竟是謝玉用餘之人,殿下不可再用,不如讓他們安穩脫身,殿下得個賢寬的名頭就好。”

  譽王心頭一動,他原本的意思當然是物盡其用,想著卓家也許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還可為他效力,此時聽梅長蘇這樣說,忙道:“江湖勢力雖然上不了朝堂,但也有它獨到的用處,卓家再怎麽受創,到底還有幾分實力,為何……”

  “有蘇某在,殿下還擔心什麽江湖?”梅長蘇淡淡道。

  譽王等的就是江左盟宗主的這句話,當下麵露喜色,摸著唇髭笑道:“說的是,天泉山莊就算在如日中天的時候,也未必看在蘇先生眼中呢。”

  “殿下過獎了,這樣狂妄的話,我卻不敢說。”梅長蘇雖在謙辭,但卻神情冷峻,麵上一片傲氣如霜,骨子裏透出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自信來。

  譽王一想到這位神思鬼算、江湖名重的麒麟才子如今在自己麾下,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歡喜和得意,方才進來時那一番悶急嫉怒,早就煙消雲散。

  這時正話已經說的差不多了,譽王本想再多聊聊拉近一下感情,可是閑扯了幾個話題,梅長蘇卻隻是隨之應答,並無想要攀談的興致,再加上飛流一直在旁邊目光灼灼地瞪著,譽王也隻得起身,客套告辭,主人家果然沒有挽留。

  待譽王離府後,梅長蘇哄了飛流幾句,將這個黑著臉不高興的少年留在外邊,自己啟了密道門,閃身進去。

  順著機關地道,輕車熟路來到密室,剛邁進石門,這位極難動容的江左梅郎就被嚇了一跳。

  蒙摯並不是密室內唯一的人,他負手站在牆邊,聽見石門移動聲響,立即回頭,而坐在桌旁椅上,就著燈光翻看《翔地記》的人,竟是靖王蕭景琰。

  “蘇先生來了,”蒙摯上前招呼道,“適才靖王殿下看見我,也是同樣的嚇一跳。

  我已經向殿下解釋過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麵了。”

  靖王放下手中的書,安然問道:“譽王走了嗎?”

  梅長蘇定定神,上前見禮:“見過殿下。

  譽王剛剛離去。”

  “先生既已見過譽王,有些事情想必已經知道了……”

  “是,”梅長蘇微微點頭,“聽說陛下命您節製巡防營,還有意晉封您為親王。”

  “嗯?”靖王一愣,“我領旨節製巡防營不假,可是親王之說,卻並無此言。”

  “陛下沒有特旨允許你隨時入宮嗎?”

  “這個倒是有……以後我去向母親請安,便可不拘日子,毋須另行請旨。”

  “譽王就是為了這個氣得跳腳呢。

  殿下未曾注意到這一向都是親王才有的特權嗎?”

  靖王當時得此特許,不過隻是欣喜於自己可以隨時麵見母親,絲毫也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被梅長蘇這一提醒,心中略略一喜,但又旋即遲疑,“我的確沒想這麽多……今日是母妃壽辰,也許父皇隻是一時降恩,並無晉封之意呢。”

  梅長蘇略一沉吟,道:“我看倒是八九不離十。

  殿下晉封親王,早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就算陛下隨口許諾時沒有想到,內廷事後擬旨用印時也必然會提醒陛下這是親王特權。

  一旦準你行親王事,卻又無故拒不加親王銜,那算什麽恩寵?既然陛下有意施恩,不會做事隻做一半,反而讓人心裏不舒服。

  故而早則本月,遲則仲秋牧祭前,一定會正式晉封的。”

  “這樣才好,”蒙摯喜道,“也省得靖王殿下每每在譽王麵前低上一頭。”

  “可是……現在就如此出頭是否妥當呢?”靖王眯了眯眼睛,“先生不是一直叫我低調韜晦嗎?”

  “此一時彼一時也。”梅長蘇神色安穩,“殿下現在實力尚弱,低調自然仍是上策。

  不過一味退縮隱身,半步不進,也不是最好的方法。

  巡防營我們不爭,但到了手也不必向外推。

  殿下近一年的經營,要是到現在連吃個巡防營我都無法善後,蘇某就有負謀士之責了。

  我還是那句話,殿下不可冒進,但也絕對不可不進。”

  “好。”靖王幹脆地點頭,“陛下當麵許我巡防營,無奈之下隻得領受,還一直擔心壞了先生的節奏呢。

  既然無妨,那是最好的。

  不過太子和譽王那邊……”

  “太子現在自身難保,眼睛裏隻有譽王,殿下就是加九錫親王他也不會分心力來對付你。

  至於譽王,我方才已經勸撫住了。

  他如果聽從我的意思,不與殿下為難,那麽殿下便可趁此時間和機會再行壯大;如果他隻是當麵采納我的建議,實際上依然按捺不住嫉意,非要打壓一下殿下方才快意,那麽我們便借力打力,引些事情到陛下麵前去,屆時自有施恩的那個人給殿下做主。”

  “那譽王豈不是怎麽做都不對?”蒙摯不禁大笑,“明明是件意外之事,蘇先生竟能把對策籌劃的這般周全,實在是令人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