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95
  不聽就算了。”梅長蘇狡然一笑,神情甚是慧黠。

  “人在順境之中,總難免有些頭腦發熱。

  太子被逼到如此境地,父皇定會回護,譽王若是不能見好就收,隻怕要碰個大釘子。”靖王仰首想了想,“父皇遲遲不處置謝玉,大概也不僅僅是因為夏江在從中斡旋吧?”

  梅長蘇笑讚道:“殿下自從開始用心旁觀後,進益不小。

  說不定再過個一兩年,就不再需要我這個謀士了呢。”

  “先生說笑了。

  謀策非我所長,這點自知之明是有的。”靖王隨便一揮手,又問道,“先生真的要保謝玉活命嗎?”

  梅長蘇淡淡道:“我隻管幫他擋擋夏江的人,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其他?”

  “夏冬不是吃素的,這個殺夫之仇,她不能明報隻怕也要暗報……”

  “可是這個殺夫之仇,也不能都算在謝玉的身上。”靖王麵露同情之色,“夏江畢竟是她師父,這場孽債,不知她會怎麽算……”

  “多年懸鏡使生涯,夏冬自有城府,當不似她的外表那般張揚。

  她越是信了謝玉的話,就越不會去質問夏江。

  我最希望她能將此事放在心裏,日後於殿下定大有用處。”

  靖王知他深意,點了點頭。

  日後若真有可以為祁王平反的那一日,由聶鋒遺孀出麵鳴冤,當是一個最好的開端。

  不過在那之前,積蓄力量確保能拿到至尊之位,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節,靖王強自收斂心神,暫且拋開因聶鋒案的真相而帶來的悲怒情緒,開始與梅長蘇討論起朝堂上的政務來。

  由於多年耽於軍旅,對於民政的不熟悉是靖王的一大弱點,為此梅長蘇物色了許多理政好手,製造機會讓靖王與他們相識相熟,從而學習治理民政的知識和方法。

  每次密室見麵時,兩人也會針對具體的事例進行詳盡的討論,常常會不知不覺談到天亮。

  應該說,靖王與梅長蘇之間的關係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現在總算是漸入佳境。

  昨天朝堂之上剛剛廷辯過在各地設鐵礦督辦以及統一馬政兩項大事,靖王是領兵之人,對於武器鍛造和戰馬供應見解頗深,可因為朝堂上他必須謹守低調,發言不得不以精而少為原則,一肚子話沒有能夠全倒出來,此刻沒了顧忌,當然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更難得梅長蘇竟能跟得上他的思路,有些理念甚至不須溝通就很契合。

  靖王說到酣暢處時,本不覺得,直到談話接近尾聲了,他才心生訝異,問道:“先生雖有麒麟之才,但畢竟是江湖出身,怎麽對軍需之事如此熟悉,倒象是打過仗的……”

  梅長蘇微微一怔,自悔方才有些忘情,但麵上並未露出,而是不在意地一笑:“說句俗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嗎?我們盟內也常收些除役的老兵,你別小看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卒,他們著眼點不一樣,很能開闊視野。

  到京城後托飛流的福認識了蒙大統領,竟是出奇地談得來,好些事情都是向他請教的。

  不過說到底這方麵我學得雜七雜八,不成個體統,隻怕有些話讓殿下見笑了。”

  靖王也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深想,見他謙遜,忙道:“哪裏,先生的見解甚是精辟,讓人敬服。

  看來先生之才竟不可單一而論,讓景琰刮目相看。”

  梅長蘇欠身回謝,心中已起謹慎之意,不願多說,便道:“沙漏將盡,殿上還要早朝,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的好。

  雖然您是軍人筋骨,但也不能打熬得過分了。”

  靖王此時還不感疲累,但見梅長蘇眼下已有青影,知他的身體可不能跟自己一概而論,於是立即起身,說了兩句道別的話,便開了密室中通向靖王府方向的石門,幹幹脆脆地走了。

  梅長蘇回到自己的寢室之中時,外麵的天色仍是黑的,飛流點了一盞燈,安靜地坐著,人剛一出來,他便撲了過去。

  “又好久!”少年不悅地抱怨著。

  “對不起對不起,”梅長蘇笑著拍他背心,“讓我們飛流久等了。

  趁著天還沒亮,我們睡個回籠覺吧。”

  “醒了!”

  “你醒了,可是蘇哥哥困啊。”

  飛流將他推到床邊,大聲道:“睡!”

  “蘇哥哥睡了,飛流做什麽?”

  “畫畫!”

  梅長蘇忍不住一笑,揉揉他頭頂,不再管他,自己寬了外衣,倚枕安眠。

  飛流趴在床頭守了他一會兒,便跳到外間,扯紙磨墨,開始東一筆西一筆地抹畫起來。

  春分之後,晝長夜短,梅長蘇回來時,本已是淩晨,所以飛流還沒畫兩張,紗窗上已隱隱透了微光。

  梅長蘇翻了個身,麵向裏麵,飛流受過調教,很懂事地來到窗邊,打算把竹簾拉下來。

  剛握住支竿,外麵不知何處隱隱傳來撞鍾之聲,他不由豎起耳朵去聽。

  幾乎與此同時,梅長蘇自床上驚跳而起,不及披衣,便翻身下地,竟連鞋也不趿,直衝到室外院子中去了。

  “蘇哥哥!”飛流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追了過去,隻見他隻著一雙白襪,站在中庭甬道冰涼的青石板上,仰首向天,細細地聽著。

  這時黎綱等人也聽到動靜,紛紛跑了過來,圍著自家宗主,但看他神情,竟又無一人敢出言叫他。

  “飛流,響了幾聲?”鍾聲停歇之後,梅長蘇輕聲問道。

  “二十七!”

  黎綱濃眉一跳:“金鍾二十七,大喪音,宮中已無太後,那麽就是……”

  話音未落,梅長蘇已麵色煞白地閉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沒有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灑落衣襟。

  “宗主!”

  “蘇哥哥!”

  周圍的人頓時慌作一團,有人飛奔了去找晏大夫,黎綱則快速地將他抱起,送返室內,安放在床上。

  晏大夫來得極快,把了脈,正要行針,梅長蘇卻坐起了身子,搖搖手,垂首低聲道:“你們不用擔心,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宗主……”黎綱正要相勸,晏大夫抬手止住了他,自己先站了起來,示意大家都跟著一起退出去,唯有飛流堅決不肯挪動,也隻能由他。

  等到室內終於重歸平靜後,梅長蘇方緩緩抬起頭,睜開眼睛,紅紅的眼眶處,溢著點點淚光。

  “飛流,”他輕拍著少年的頭,喃喃道,“我的太奶奶,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我回去……”

  第一百章 國喪

  我最近事多,寫文狀態也不是很好,同樣多的字數常常會花比以前多一倍的時間才寫得出,所以有時會兩日一更,請大家多多體諒,繼續支持~~~

  PS:我其實一向是懶人,雖然一直對別人華麗麗的章節名流口水,但自己的分卷啊章節名什麽的卻提不起精神,確實起得馬虎了些,基本沒動什麽腦子,也沒費什麽時間,不過時間我都節省下來寫正文來著,絕對沒有玩啦!要是有人想到更妥貼更漂亮的章節名,請留言給我,就說“建議某章用某名”,合適的話我就改,不過我用了以後就不還了哦,當白送我的,留言之前要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啊,哈哈哈~~~~~如果沒人留言,我就當大家可以忍受那些白爛的章節名,不管了啊~~

  ——————————————————————這是上一章忘了的分割線————————————————

  太皇太後薨逝,並非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她年事已高,神智多年前便不太清醒,身體也時好時壞並不硬朗,禮部早就事先做過一些葬儀上的準備,一切又素有規程,所以喪禮事宜倒也安排得妥當,沒有因為年前才換過禮部尚書而顯得慌亂。

  大喪音敲過之後,整個大梁便立即進入了國喪期。

  皇帝依梁禮綴朝守孝三十日,宗室隨祭,諸臣三品以上入宮盡禮,全國禁樂宴三年。

  同時,這一事件還帶來了幾個附加的後果。

  首先,謝玉之案定為斬刑,但因國喪,不予處決,改判流徙至黔州,兩個月後啟程,謝氏宗族有爵者皆剝為庶人。

  梁楚聯姻之事也隨之暫停,隻交換婚約,三年後方能迎娶送嫁。

  大楚這次主動提出聯姻,原本就是為了結好大梁,騰出手去平定緬夷,現在對方國喪,依禮製除自衛外,原本就不可主動對外興兵,也算達到了目的,因此並無他言,準備吊唁後便回國。

  景寧公主一方麵悲痛太祖母之喪,一方麵婚期因此而推,又鬆了口氣,一時間心中悲喜交加,五味雜陳,反而更哭得死去活來。

  在山寺中隱居的蒞陽長公主,聞報後也立即起程回京守孝。

  蕭景睿與謝弼此時已皆無封爵,無伴靈的資格,但薨逝的那位老人多年來對每位晚輩都愛護有加,於情份上不來拜祭一下實在說不過去,所以盡管回來後身份尷尬,與以前相比境遇迥然,但兩人還是陪同母親一同返京,住在蒞陽公主府。

  如火如荼進行著的黨爭在大喪音的鍾聲中暫時停止了。

  三十天的守靈期,所有皇子都必須留於宮掖之內,不許回府,不許洗浴,困無床鋪,食無犖腥,每日叩靈跪經,晨昏哭祭。

  養尊處優的太子和譽王哪裏吃得了這份苦,開始還撐著,後來便漸漸撐不下去,隻要梁帝一不在,臉上的悲容便多多少少減了些,手下人為了奉迎,也會做些違規的小動作來討好主子。

  因為這孝禮也實在嚴苛,若不想點辦法,隻怕守靈期沒到,人先死半條,所以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

  反正兩個人是一起違規,誰也告不著誰的狀,陪祭的大臣們更是沒人敢說他倆的不是。

  他倆一開頭,其他皇子們雖較為收斂些,但也不免隨之效仿,反而是靖王軍人體魄,純孝肝膽,守靈時盡哀盡禮,一絲不苟,迥異於諸皇子。

  因為靖王的封位僅是郡王,所以他平時在隆重場合很少跟太子和譽王站在一起,此時大家連著三十天呆在同一個孝殿中,不同的表現看在陪祭的高階大臣們眼裏,那還真是良莠立見。

  三十日的孝禮,梅長蘇是在自己房中盡的。

  晏大夫雖知這樣對他身體傷害極大,但若不讓他寄表哀思,隻怕積鬱在心,更加不好,所以也隻能細心在旁調理。

  因他隻肯食白粥,黎綱和吉嬸更是費盡了心思瞞著他在粥中加些滋補藥材,還要小心不要被他察覺出來。

  好在梅長蘇悲傷恍惚,倒是根本沒有留意。

  由於大人物們都被圈進了宮裏,整個皇城日罷市、夜宵禁,各處更是戒備禁嚴,生怕在服喪期出點兒什麽淫盜凶案,這三十日竟過得安靜無比,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黎綱與近期趕到京城的甄平主內,十三先生主外,局麵仍是控製得穩穩的,力圖不讓守孝的宗主操一點兒心。

  守靈期滿,全儀出大殯,這位曆經四朝,已近百歲,深得臣民子孫愛戴的高齡太後被送入衛陵,與先她而去四十多年的丈夫合葬。

  靈柩儀駕自宮城朱雀大道出,一路哀樂高奏,紙錢紛飛。

  與主道隔了一個街坊的蘇宅內也可清楚地聽到那高昂哀婉的樂音,梅長蘇跪於廊下行禮,眼睛紅紅的,但卻沒有落淚。

  出殯日後,皇帝複朝。

  但因為大家都被折騰得力盡神危,所以隻是走了走過場,便散了回家見親眷,好好洗個澡吃一頓睡一覺。

  而梅長蘇經此一月熬煎,未免病發。

  好在晏大夫一直在旁護持著,不象前幾次那樣凶險,有些少量喀血、發燒咳嗽、盜汗和昏暈的症狀,發作時服一劑藥,也可勉強調壓下去。

  昏睡了一下午後,梅長蘇入夜反而清醒,擁被坐在床頭,看飛流折紙人。

  視線轉處,瞥見案上一封白帖,是霓凰郡主自雲南由專使飛騎遙寄來的,昨日方到,上麵隻寫了“請兄保重”四個字,當時看了仍是傷心,便擱在一旁,想來黎綱等人不敢隨意處置,因此一直放在書案之上。

  “飛流,把帖子拿過來。”

  少年身形一飄,快速地完成了這項任務。

  梅長蘇展開帖麵,盯著那四個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