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93
  地看著他,“我今蒙冤落難,是命數不濟,先生追打至此,不覺得是副小人嘴臉嗎?”

  梅長蘇冷嘲道:“原來謝侯爺竟還知道世上有‘小人’二字。

  你落難不假,何曾蒙冤?你我心中都明白,卓鼎風所控樁樁件件,無一不實,你厚顏抵賴,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

  可惜鐵證如山,黃泉路近,你這一番徒勞掙紮,何嚐能保住自己的命,最多不過保全了夏江而已。”

  謝玉目光微動,唇邊浮起了一絲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這麽快就提到了夏江。

  如果不是因為夏江,這位江左梅郎大約也不會尊屈來到這肮髒之所吧。

  在案情如此明了的情況下,被囚半個多月仍沒有處置的旨意下來,謝玉很清楚這都是因為夏江正在確實履行著他的承諾,為救他性命想方設法活動遊說。

  而這種行為必然會觸怒譽王,使這位皇子也展開相應的回擊。

  梅長蘇出現在這間囚室之中,想來就是為了釜底抽薪,從自己這裏找到對付夏江的突破點。

  所以謝玉做了充分的準備,把自己縮入鐵殼之中,隨便怎麽觸動,都堅持咬緊牙根不作反應。

  “謝侯爺,”梅長蘇走近一步,微微傾過身子,“我知道……你一見到我就忍不住會想,自己到底是怎麽敗在我手下的,對不對?而且你直到現在,恐怕還是沒有能夠想出合理的原因來,對不對?你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做錯了,哪一步疏漏了,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一波接一波地這樣發展著,突然有一天就將你打入深淵,從貴極人臣,到囚牢待死,對不對?”

  聽著這些冷酷刺心的話語,謝玉繃緊了臉,兩頰因牙根太用力而發酸發痛,不過仍然不發一語。

  “其實你用不著這麽費力地想,今天我來,就是準備明明白白告訴你的。

  謝侯爺,你之所以會輸的原因……”梅長蘇的目光象冰棱一樣在囚者的臉上刮著,慢慢吐出幾個字,“就是因為你笨。”

  謝玉的眉棱猛地一跳。

  “我倒不是說你比一般人更笨,你隻不過是比我笨罷了。”梅長蘇悠悠一笑,“就是因為我比你聰明,所以你會怎麽反應,怎麽動作,計劃什麽,謀策什麽,我都看得破。

  而反過來,我在想什麽,我會怎麽做,我到底如何籌謀,你卻是半點也看不透。

  這麽一來,你怎麽可能不輸,怎麽可能不敗?而且連輸了敗了之後都琢磨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麽輸的,這不是笨……又是什麽呢?”

  謝玉麵色發白,抑住胸口的起伏,鼻息漸粗。

  梅長蘇在室內踱了幾步,象是在觀賞這簡陋的房間一般,轉著頭看了一圈兒,最後停在謝玉麵前,慢慢蹲下來,直視著他,突地一笑:“你知不知道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比你聰明?”

  謝玉轉過頭去,堅持不理會。

  “夏江。”梅長蘇不以為意,仍是淡淡吐出這個名字,“夏江比你聰明太多了,所以你仍然會重蹈敗在我手下的覆轍,一直這麽輸下去。”

  梅長蘇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謝玉脖子上跳動著的青筋,用平板無波卻又極具蠱惑力的聲調繼續道:“我來告訴你聰明人會怎麽對付你吧。

  其實隻要想通了,那真的很簡單。

  首先,他到這裏來看望你這位落難侯爺,告訴你他不會袖手旁觀,跟你做一個交易。

  你不吐露他的秘密,他為你保命。

  這個交易當然不是假的。

  他會非常認真地想方設法,讓你活著走出這個天牢。

  你出了天牢,不判死罪,他的承諾就完成了。

  他救了你的命,你自然不會再供出他的任何罪行。

  然後你會被判徙刑,流放到寒苦之地去。

  也許你覺得自己熬得過那場苦,但實際上你根本沒有機會去吃這份苦。

  因為這個時候你的案子已經結了,不會再有人來審問你,不會有人認真聽你說話,你嘴裏咬著夏江再多的秘密也沒有機會吐露。

  從京城到流放地這長長一段路,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是你的鬼門關。

  而到了那個時候,你的死僅僅隻是一個流放犯的死,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在意,就算事後有人關心有人在意又怎麽樣,你已經死了,在根本來不及用你所守的機密威脅任何人的情況下很容易地死掉,把所有的一切都幹幹淨淨地帶到另一個世界。

  而夏江……他這個聰明人卻會好好地活著,從此之後再也不用擔心什麽了,這樣多好,是不是?”

  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謝玉額上滾了下來,滴在他髒汙得看不出本色的囚衣上,暈成黑黑的一團。

  “謝侯爺,”梅長蘇緊逼而來的聲音如同從地獄中傳來的一般幽冷殘酷,每一個字都紮在謝玉的心頭,“你現在最好抬起頭來,看著我,咱們兩個人也來好好地談一談,如何?”

  第九十八章 天牢(下)

  汗,對不起,不知道有人在等更新,今天暫時沒有……明天努力再攢一點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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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並沒有如他所要求地那樣抬起頭來,但梅長蘇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象毒刺一樣紮進了他的心中。

  就算他真的笨,他也知道這位江左梅郎所言不虛,更何況他其實一點都不笨。

  可如果不依靠夏江,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根本沒有。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怎麽虛幻也隻能牢牢抓住,早已沒有了可以算計的空間。

  謝玉自己非常清楚,即使將來出了天牢,他也決不會反口再出賣夏江,因為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

  夏江可以保他性命,可以為他打點,甚至可以在日後成為他東山再起的契機,他一定會為夏江保密到底的,隻要這位懸鏡掌司肯相信他……

  “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梅長蘇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思般,冷冷地道,“就好比半個多月前,你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如今這樣的處境吧?單從現在的情勢來看,隻要夏江救你,你便的確沒有任何出賣他的理由,但世上的一切總是千變萬化的,他與其相信你,不如相信一個死人,那樣才更幹淨利落,更象一個懸鏡掌司行事的風格吧?”

  謝玉終於抬起了頭,迎住了梅長蘇的視線,麵上仍保有著自己的堅持:“你說的不錯,夏江的確有可能在我出天牢後殺我滅口,但那也隻是有可能而已。

  我現在隻能賭這最後一局,不信他,難道信你不成?”

  “為什麽不能信我?”梅長蘇微微一笑。

  “信你?蘇先生開什麽玩笑?我有今日大半是拜你所賜,信你還不如自殺更快一點。”

  “你錯了。”梅長蘇語意如冰,“你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沒有半點委屈。

  不過我之所以叫你信我,自然不是說著玩的。”

  謝玉的視線快速顫動了一下,卻沒有接話。

  梅長蘇抿緊了唇部的線條,慢而清晰地道:“因為夏江有想讓你死的理由,而我卻不是。”

  “你不想我死?”謝玉仰天大笑,“你不想我死得太慢吧?”

  “我剛剛已經說過,”梅長蘇毫不介意,仍是靜靜地道,“你就算出了天牢也隻是個流放犯,是死是活對我來說有何區別?我對付你,不過是因為你手握的權勢對譽王殿下有所妨害,現在你根本已是一敗塗地,要不要你的命根本無關緊要。”

  謝玉狐疑地看著他:“既然我現在隻剩一條你不感興趣的命了,那你何不讓我自生自滅就好,還費這麽多精神到這暗牢之中來幹什麽?”

  “問的好,”梅長蘇緩緩點著頭,“我對你的命確實一點兒都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隻是夏江而已……”

  謝玉霍然轉身:“蘇哲,你還真敢說。

  現在夏江是我最後一絲希望,你居然指望利用我來對付他,你沒瘋嗎?”

  “利用你又怎麽了?”梅長蘇瞟了他一眼,“謝侯爺如此處境,還能有點可以被利用的地方,應該高興才對。

  要真是一無用處了,絕路也就到了。”

  “那恐怕要讓蘇先生失望了。”謝玉咬緊牙關,“我還是要賭夏江,賭他相信我決不會出賣他,這才是我唯一的生路。”

  梅長蘇歪著頭看了看他,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容,明明是清雅文弱的樣子,卻無端讓人心頭發寒:“真是抱歉,這條生路我已經給侯爺堵死了。”

  謝玉明知不該被他引逗著詢問,但還是忍不住脫口問了一句:“你什麽意思?”

  “十三年前,你派人殺了一位沒沒無名的教書先生李重心,這個人是替夏江殺的吧?”

  謝玉心頭一震,強笑道:“你胡說什麽?”

  “也許是我胡說,”梅長蘇語調輕鬆地道,“我也隻是賭一賭,猜一猜罷了。

  不過譽王已經去問夏江了,問他為什麽要指使你殺一個無足輕重的書生,當然夏江一定會矢口否認,但他否認之後,難免心裏會想,譽王是怎麽知道李重心是他要殺的,想來想去,除非是謝侯爺你說的……”

  “我沒說!”

  “我知道你沒說,可是夏江不知道。”梅長蘇笑意微微,攤了攤手,“看侯爺你的反應,我居然猜對了。

  所以不好意思,你已經出賣過夏江一次了,縱然他還相信你不是有意泄露的,但起碼也證明了你的嘴並不象死人那樣牢靠,有很多手段可以一點一點地挖。

  當然為了保住更深層次的秘密,他仍然會救你,不過救了之後,為了能夠一勞永逸,不留後患,他就隻好當一個我所說的聰明了人……夏侯爺,你賭夏江是一定會輸的,因為你的籌碼就隻剩下他對你的信任,而現在這點信任,早已蕩然無存……”

  “你……你……”謝玉的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全身劇烈顫抖著,雙目噴火,欲待要撲向梅長蘇,旁邊又有一個正在翻看稻草玩的飛流,隻能喘息著怒道,“蘇哲,我與你何怨何仇,你要逼我到如此地步?”

  “何怨……何仇……”梅長蘇喃喃重複一遍,放聲大笑,“謝侯爺,你我為名為利,各保其主。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又何嚐不是不擇手段,今日問我這樣的話,不覺得可笑嗎?”

  謝玉跌坐在稻草叢中,麵色慘白,心中一陣陣絕望。

  麵前的梅長蘇,就如同一隻正在戲耍老鼠的貓一樣,不過輕輕一撥弄爪子,便讓人無絲毫招架之力。

  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悔不該當初讓太子輕易放棄了他……

  “謝侯爺,趁著還有機會,趕緊改賭我吧。

  我沒什麽把柄在你手中,我不在乎讓你活著,”梅長蘇在他前方蹲下,輕聲道,“好歹,這邊還有一線生機呢。”

  謝玉垂下頭,全身的汗幹了又濕,好半天才低低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放心,我不會讓你出麵去指證夏江什麽,我更無意再翻弄出一件夏江的案子來,”梅長蘇喉間發出輕柔的笑聲,“你我都很清楚,夏江做的任何事都是順承聖意,隻不過……他用了些連皇上都不知道的手段來達到目的罷了。

  我猜得可對?”

  謝玉神情木然地頓了頓,慢慢點頭。

  “陛下聖心難測,猜忌多疑,當年瞞了他的那些手段,現在夏江還想繼續瞞著,不過如此而已。”梅長蘇淡淡道,“說到底,這些與我現在所謀之事並無多少關聯,我無意自找麻煩。

  但譽王殿下卻未免要擔心夏江保你會不會是為了太子,擔心他會不會破了懸鏡司曆年來的常例參與到黨爭中來,所以我也隻好過來問問。

  謝侯爺,你把李重心的事情大略講給我聽一下好了,隻要我能確認此事與當下的黨爭無關,我便不會拿它做文章。

  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懸鏡司可不是那麽好動的,畢竟它常奉密旨,一不小心,萬一觸到了陛下的痛處,那可怎麽好?”

  謝玉深深看了他一眼:“講給你聽了,我有什麽好處?”

  “多的我也給不了你,不過請譽王放手,讓夏江救你出牢,然後保你安穩到流放地,活著當你的流刑犯罷了。”

  謝玉閉上眼睛,似在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