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25
  突然看到蘇哥哥出現在掌風攻擊的範圍內,知道他經受不住,心頭大驚,立即全力回撤,以左掌擋右掌,後縱了數尺,但寒意仍然侵襲到了靖王的側身與梅長蘇的肩頭。

  靖王經常熬練,筋骨精壯如鐵,這點已被大力減弱的寒氣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梅長蘇卻覺得如被冰針刺中一般,喉間發甜,一口鮮血湧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蘇哥哥!”飛流大叫了一聲。

  梅長蘇忍著胸腹間的疼痛,沉下臉來,擋在靖王身前,厲聲道:“我跟你說過的話你全都忘了嗎?你不記得曾答應過我絕對不傷害這個人一絲一毫嗎?”

  “可是他……”飛流雖然表情僵硬,可是一雙大大的眼睛裏卻充滿了孩子的委屈。

  “不許回嘴!”梅長蘇斥道,“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快跟靖王殿下道歉!”

  飛流全身微顫,緊緊地抿住了嘴,俊秀的臉繃著,倔強地扭向一邊。

  靖王倒是對飛流這樣的人毫無反感,皺著眉道:“你不要逼他。”

  “不行,”梅長蘇麵沉似水,“他必須要記住這個。

  飛流,你道不道歉?”

  飛流很少被梅長蘇這樣聲色俱厲地責罵,臉憋得通紅,氣息又粗又重,胸口一起一伏,牙咬得臉頰兩邊的肌肉都扯緊了,額上更是青筋暴出,如果不是從小被訓練得沒有表情,那簡直就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梅長蘇歎了一口氣,心裏又軟了下去,緩緩邁走上前,雙手捧住了他的臉,輕輕揉了揉,低聲道:“別咬牙,頭會疼的……”

  飛流的嘴扁了一扁,向前一衝,撲進了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

  “好了,好了……”梅長蘇語調模糊地哄道,“飛流聽不聽蘇哥哥的話?”

  “……,聽……”

  “那去跟靖王殿下道歉。”

  飛流垂著頭想了半晌,突然抬起雙眼,狠狠地瞪了靖王一眼,硬硬地道:“他先!”

  靖王挑了挑眉,沒有聽懂,但梅長蘇卻立即領會了飛流的意思。

  “不許胡說,靖王殿下為什麽要跟你道歉?”

  “跟你!”

  “跟我也不行……”

  “他打你!”

  “他沒有打我,”梅長蘇有些無奈地垮下肩膀,“他隻是有些生氣,說話時靠我近了一點……”“他道歉!”飛流堅持道。

  “我是不會道歉的。”梅長蘇還沒說話,靖王卻出乎他意料的開了口。

  轉過頭去看時,蕭景琰的表情還十分認真,麵對著飛流的樣子,也絲毫不因為對方的智力較弱而顯得敷衍哄騙,反而是語調肅然,“我剛才說的話,句句都是心裏想說的,沒有一句是錯的假的,所以,我不道歉。

  不過蘇哲,我也不需要這位小兄弟給我道歉,他不過是盡他護衛的職責而已,也並無過錯。

  但我認為,你倒應該去向霓凰郡主道一個歉。”

  梅長蘇看著他,凝神沉思了片刻,問道:“霓凰郡主也覺得我是故意瞞報嗎?”

  蕭景琰怔了怔,“這倒沒有,她以為你要說的話是被其他人打斷了……”

  “那又何必去刻意道歉,白白地令她心寒呢。”梅長蘇淡淡道,“郡主已在王都受了這般委屈,你還一定要讓她更難受麽?”

  靖王沒有想到這一層,不由地一呆。

  “靖王殿下的話我謹記了。

  日後會小心。”梅長蘇接著道,“但我也有幾句話想要跟殿下說。

  你不能一概反感所有的權謀。

  要對付譽王和太子這樣的人,光靠一腔熱血是不行的。

  有時候,我們必須要狠,要黑,要辣,稍有鬆懈,就會萬劫不複。

  對於這一點,你應該不會不明白吧?”

  蕭景琰眉頭緊攢,卻又深知此言不虛,隻覺得胸口如同被塞了一團東西似的,難以描述那種厭惡的感覺。

  梅長蘇凝視著他每一絲的表情變化,語調依然冷硬:“殿下有時難免會心裏不舒服,但必須忍著。

  我知道你的底線在哪裏,所以不會觸犯它。

  但我也有我的手段和行事方法,殿下恐怕也要慢慢適應一下。

  你我都有共同的目的,為了這個,犧牲一點個人的感受,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靖王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將炯炯的視線投向梅長蘇,道:“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麽,我知道了。

  我也跟你說句實話吧,對太子和譽王,我確已無半點兄弟之情。

  對他們和他們的黨羽,我倒也不在乎你使用什麽手段。”

  “殿下倒真是坦率,這樣的話也敢明說給我聽。”

  “既然與你合作,又何必遮遮掩掩。

  若你真要害我,單憑你知道庭生的秘密,就能令我束手。

  你雖然陰險毒辣,卻也實在是有才,我身邊若無你這樣的人,有什麽力量對付太子和譽王呢?不過這大梁天下,朝堂之上,還是很有一些純良之臣,並沒有參與到黨爭之中,對他們……”

  “我還是要利用。”梅長蘇冷然道,“但盡我所能,不加以傷害。”

  靖王定定地看著他,良久之後方慢慢點頭,字字清晰地道:“你記著就好。”

  梅長蘇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談話算是已經結束,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

  靖王果然不再多說,一轉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走到門邊,突又停住,頭也不回地道:“多謝你,救出庭生。”

  “不客氣。”梅長蘇淡淡道,“還望殿下不要憐他之苦,過於溺寵。

  就送入軍中磨練,讓他早些知道什麽是男兒慷慨。

  不要象我這樣,隻餘滿腹機謀……”

  蕭景琰的身影似乎僵硬了片刻,但最終還是未曾回首,直直地出院去了。

  飛流氣呼呼的目光,從剛才起就一直象釘子一樣紮在他的身上,等他的身影都消失了,還朝著那個方向不肯將視線收回。

  “飛流,不可以哦,”梅長蘇拉起少年的手,強行將他拉到了更裏間,“蘇哥哥再說一遍,這個人絕對不許傷害,任何情況下都不許,明白了嗎?”

  “明白……”

  “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蘇哥哥很不高興哦……”

  “他壞!”飛流委屈地道,“他打你。”

  “他沒有打,我是永遠都不會讓他打我的……”梅長蘇揉著飛流頂心的發,“如果被他打了,蘇哥哥一定會很生氣,你看我的樣子,象是生氣的嗎?”

  飛流仔細看了幾眼,搖搖頭。

  “其實蘇哥哥現在很高興,”梅長蘇擰著少年的臉,笑道,“真的非常高興呢。”

  “高興……”飛流歪了歪頭,有些困惑。

  “因為他還是沒有變啊,”梅長蘇說著說著,眸中漸漸模糊,“雖然看起來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雖然沒有那麽開朗沒有那麽明亮了,雖然他的心裏也積滿怨憤和仇恨了,但是在骨子裏麵,他卻還是那個好心腸的蕭景琰,還是那個……有時欺負我,有時又被我欺負的好朋友……”

  “蘇哥哥……”

  “嗯?什麽?”

  “不掉!”

  “好,”梅長蘇吸著氣,臉上帶著笑,用手指輕輕抹了抹眼角,“不掉眼淚,我們明明很高興的啊。”

  “高興!”飛流頓時忘掉了剛才的煩惱,一指外麵,“有太陽,玩!”

  “好……我們去玩。”

  說是玩,但梅長蘇也隻是坐到樹下的長椅上曬起了初冬下午慵慵的暖陽。

  飛流在樹梢間縱躍捕捉日影的光斑,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地還要湊回到蘇哥哥的身邊,要他用手帕擦自己汗津津的額頭。

  刹那間仿佛時空流轉,回到那青春放縱的歲月,自己在草場上赤膊馴服烈馬,黃砂塵土在馬蹄下飛揚,景琰在柵欄外淩空甩來酒囊,一把接住仰首豪飲,酒液濺在胸前,父親走進來,笑著揉自己的頭,用手帕輕輕地擦拭……

  “蘇哥哥……”飛流眨著清澈的眼睛,叫著他。

  “沒什麽,”梅長蘇溫柔地回視,“太陽很暖和。

  都快睡著了……”

  “那就睡覺!”飛流跳起身抱來一床毯子,輕輕蓋在梅長蘇的身上,自己偎在一旁,將頭靠上了他的膝蓋。

  日腳漸移,整個雪廬突然變得異常的安靜。

  但是對於已經卷身入詭雲譎波之中的梅長蘇來說,象這樣的平靜時光,以後將會越來越難得,越來越短暫了……

  (嗯……今天下午還有一次更新……)

  第三十二章 煩惱

  王都西城外約十裏處,有片綿延起伏的草場,一彎清清小河自側邊流淌,河岸另一邊則是一片密林。

  由於景色清幽,地形齊全,距離官道又近,曆來都是貴家公子們跑馬遊玩或練習騎射的地方。

  蹄音如雨,沿著河岸縱馬疾馳的兩騎一前一後,馬如龍,人似錦,華轡雕鞍,難得騎術竟也相襯,極是精湛,當先那人奔至興起,撥轉馬頭,踏入河內,水花四濺而起,沾濕了皂靴箭衣。

  “景睿!你別瘋,這是冬天,你快給我上來!”岸上人勒住馬韁,大聲叫道。

  水裏的騎士仿佛沒聽見似的,由著胯下玉驄在水裏亂踩,水深已漸及馬腹。

  “好!”岸上人也動了氣性,“你不上來是不是?那我下去,大不了凍一凍,再象以前一樣生一場病……”

  隨著這句話,岸上人毫不含糊就向下衝,他的同伴終於有了反應,撥馬過來擋住,兩騎並住斜斜上奔,越過一個小坡,蕭景睿突然猛收韁繩,跳下馬來,發力猛跑了幾步,一下子撲倒在地,將頭埋進深深的野草中。

  言豫津搖搖頭,也甩鐙下馬,走過去朝他的肚子上軟軟地踢了一腳:“喂,裝死麽?”

  地上的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烏黑的頭發散落在兩頰,配合著野草一起把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真拿你沒辦法。”言豫津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順手扯下一根草叼在嘴邊,“你不是從小就最愛裝大度嗎?誰不知道蕭大公子胸懷寬闊、為人溫雅,是個難得的謙謙君子啊。

  這會子鬧什麽別扭呢?人家蘇兄也沒說什麽,怎麽就把你給氣成這樣了?”

  蕭景睿猛地一翻身,臉繃得緊緊的,雙眼直直地瞪向天空。

  “曬完背,改曬肚皮了?”言豫津笑嘻嘻地趴在他身邊,拿草葉撥弄他的耳朵,“鞋襪都濕了吧?脫了一起曬曬。”

  “走開,別煩我!”蕭景睿一把打開他的手。

  言豫津頓時豎起了眉毛:“喂!你看清楚,是我,我可不是你的出氣筒,你在其他朋友那裏受了冷遇,可不要在我這兒找補,我從來沒有給人墊窩子的習慣!”

  蕭景睿翻身坐起,氣惱地瞪著他:“你說什麽?”

  “你瞪我我就怕你了?”言豫津回瞪著,一聲比一聲更高,“你就是因為覺得被冷落了才生氣的!從蘇兄對你說‘景睿你別問了,不關你的事’的時候,你心裏就已經開始不舒服了,對吧?”

  “我沒有……”

  “在我麵前你就別裝了,”言豫津一句話就給堵了回去,“然後出宮,他不要坐馬車,說要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一段,有事情準備好好想想,你是看不見你當時那個表情……後來又追著要陪他,結果被拒絕了吧?那不是客套,是拒絕,是清清楚楚地表示不想讓你跟,怎麽你還不明白呢?”

  “我明白啊!”

  “明白你還賭什麽氣?當時你說那句話就跟小孩子似的,什麽‘那你自己走,我去打馬球了’,你指望他怎麽回答你?難道你想聽他說‘景睿你怎麽這樣,我都病了你還要丟下我去玩/’?拜托,你多大了,人家蘇兄回答的沒錯,你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用不著跟他說啊。

  這不過是一句實話罷了,你也不至於氣得轉身就走吧?”

  “可我們是朋友啊,”蕭景睿咬住下唇,“朋友之間相處難道不該相互關心?”

  言豫津聳了聳肩,扁著嘴道:“你還說自己明白了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