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24
  梅長蘇是怎麽發覺郡主有難的,他卻一點也不知道,所以不敢貿然地供出他來。

  “怎麽?這個問題你答不出嗎?”梁帝等了片刻,語氣略轉嚴厲。

  “不……兒臣是……兒臣是因為……”

  “回稟父皇,”一個平穩的聲音突然響起,“是兒臣拜托靖王去的。”

  “你?”梁帝一皺眉,“你又怎麽知道的?”

  “是這樣,”譽王上前一步,恭聲道,“兒臣入宮給母後請安,自溥清門入,經昭仁宮過,正撞見郡主的侍女慌張奔出求救,說裏麵情況不對。

  兒臣知道這事情非同小可,寧可弄錯了自己領受衝撞母妃之罪,也不能因為猶疑而有誤郡主。

  可是兒臣自知武功太差,怕闖不進內院就被攔住拖延了時間,恰好靖王這時路過,兒臣便求他先行一步,穩住局勢,自己去搬請皇後。

  靖王為人豪烈,當即答應了兒臣,沒想到貴妃……呃不……越嬪娘娘竟如此喪心病狂,竟下令射殺皇子滅口,這才有了後麵的事。

  雖然不是兒臣授意靖王刀脅太子,但他畢竟是受了兒臣之托。

  父皇如要降罪,兒臣願意同罪。”

  他侃侃而談,倒也沒有不合情理之處。

  當然越妃母子很清楚侍女求救才搬來靖王這種說法在時間上根本不可能,但此時已沒有他們開口置疑的資格,再說糾纏這些細節也改變不了什麽,故而都沒有開口。

  梁帝盡管明白譽王沒他自己吹的那麽高尚,多半是一聽到有太子的把柄可抓就十分歡喜,但對事情的經過還是信了,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不過景琰以下犯上,脅太子為質,依律應該嚴懲。”

  霓凰郡主剛剛麵目變色,梁帝又接著道:“可朕轉念一想,畢竟事出有因,譽王又願意為你分罪,況且你救了郡主也算有功,這功過相抵,就不賞不罰吧。

  譽王能夠敏察異常,及時決斷,朕心甚慰,特賞錦緞百匹、黃金千兩,加錫王珠一顆,以資獎勵。”

  “兒臣謝父皇隆恩。”

  “朕累了,都退下吧。”

  梁帝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無力地後靠在仰枕上。

  殿上諸人都不敢再多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言皇後自然是處罰越妃的執行者,太子也無可奈何,眼看著母親被帶回後宮,自己卻隻能恨恨地向譽王投擲幾個憤懣的眼神而已。

  至此,一直沒怎麽出麵的譽王搖身變成了最大的贏家,既露了臉博得皇帝的誇賞,又因出麵力保靖王得了一下大大的人情,還由於奔走相救郡主成為了雲南穆府的恩人,唯一的壞處就是把太子的怨恨大部分攬到他身上去了,讓兩家的仇結的更深。

  不過他與太子早就勢不兩立,互相掐得你死我活,再加上這一筆也毫無差別,所以這唯一的壞處好象也算不上壞處,簡直就是筆隻贏不虧的買賣,由不得他不在心裏樂開了花,暗暗佩服那位麒麟才子蘇哲真是有見識。

  幸好自己在接到皇後通知趕往宮廷的路上碰巧遇到了他,也幸好自己禮賢下士將這件事透露給他請教對策,否則單憑自己,還真沒想到竟然可以趁著保護靖王的機會,把所有功勞全部搶進自己手中來呢。

  不過說起來靖王還真是膽大如鬥,可惜太魯莽了,顧前不顧後,不是個值得對付的人。

  這次自己在父皇麵前如此袒護他,想必他一定心中感激。

  至於霓凰郡主嘛,那當然就更……

  剛想到這裏,霓凰郡主已走了過來,斂衽為禮,笑道:“今日多虧譽王殿下仗義相救,霓凰難以言謝,日後若有機會,自當報答。”

  譽王急忙回禮,滿麵是笑地道:“郡主客氣了,郡主是什麽身份,本王自當盡力效勞。”

  霓凰的臉上浮起一個完美的微笑,正要再客套幾句,眼角瞟見靖王一個人默默地走開,心中微微著急,隻是麵上卻分毫不露,仍是緩緩道:“我實在是對越氏餘怒未消,但又不好去看著皇後娘娘處治她,不知殿下你……”

  “郡主放心,這事就交給本王辦吧。

  本王這就進內宮去告訴皇後,絕對會讓郡主出一口氣的。”譽王嗬嗬長笑一聲,轉身快步向內宮方向走去。

  霓凰郡主見他已走得遠了,這才匆匆飛速追趕上靖王。

  聽到霓凰在背後叫他,蕭景琰停下了腳步,道:“郡主還有事嗎?”

  “剛才我在向譽王致謝的時候,你是不是很想過來告訴我其實不關他的事吧?”霓凰郡主慧黠地一笑,“為什麽又忍著沒說呢?”

  靖王略低了低頭,默默無語。

  “其實你會越來救我,是因為蘇先生吧?”

  蕭景琰被她說中,吃了一驚,“郡主怎麽知道的?”

  “因為蘇先生事先也警告過我要小心後宮的陰謀,可惜說的含糊,我隻提防了皇後,沒太防越貴妃……”

  靖王眉尖一動,心中突然疑雲大起,徐徐問道:“他沒明說要提防越貴妃嗎?可是他讓我進宮時,可是很明確地指出昭仁宮來的啊?”

  “哦,當時我們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他可能沒來得及吧,”霓凰郡主生就的霽月胸懷,絲毫也沒掛在心上,仍是笑道,“不過雖然蒙他所救,我卻不能公開謝他。

  反而隻能去謝譽王,而且不僅僅是剛才謝一聲就算了,明天還準備帶著青弟登門拜謝呢。”

  靖王有些不解,“這又是為什麽?你明知……”

  霓凰淡淡一笑,轉頭望向東宮方向:“越妃雖然獲罪,可太子仍是太子,他的勢力依然強大。

  我越是大張旗鼓地感謝譽王,太子就會把越多的恨意放在他的身上,自然暫時就沒心思找你的麻煩了。

  你現在畢竟還不能與太子正麵為敵,把譽王推在前邊,這樣不好嗎?”

  對於這些權衡機心,靖王並非不懂,隻是不太願意去想,霓凰略略一解釋,他立時心中透亮。

  不由將目光凝於前方,搖頭歎息。

  兩人並肩緩步出宮,一路上都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剛邁出神武門,便聽到有人大叫“姐姐”,穆青飛奔著衝了過來,直將霓凰郡主跟前兒才刹住腳,一迭聲地叫著:“姐姐你沒事吧?嚇死我了!”

  “你都成年襲爵了,還這麽不穩重,什麽大事情就嚇死你了?天下比這個大的事情多的是!”霓凰嘴裏斥責著,手上卻愛憐地為弟弟理了理跑亂的發絲。

  “我怕姐姐吃虧嘛,”穆青撒著嬌道,“宮裏不是好地方,你以後少進宮來。

  京城的宅子雖沒雲南的大,但也盡夠姐姐住了,咱們快回去吧。”

  霓凰郡主笑著用手點點他,回頭相邀靖王:“殿下也要回府嗎?一起同行吧。”

  “不必了,我暫時不回去,”蕭景琰想了想,最終還是實言相告,“我準備先去一趟寧國侯府。”

  第三十一章 誤解

  蕭景琰來到謝府門前時,接通報出來迎接的人是謝弼,見麵一開口就是:“靖王殿下親自來了?快請進吧,蘇兄在雪廬呢。”

  靖王微微一怔,問道:“怎麽?蘇先生知道我要來?”

  “這倒不是,”謝弼笑道,“蘇兄隻是跟我打了個招呼,說靖王殿下要收留那三個才放出掖幽庭的孩子,準備將來把他們訓練成近衛親兵,所以很快會派人來接他們。

  我隻是沒想到殿下會親自登門。”

  靖王“哦”了一聲,順著他的話意道:“我對蘇先生教習的劍法很感興趣,主要是想來請教一下,順便帶他們回去。”

  “靖王殿下軍功卓著,當然會對武技有興趣,象我就不行,沒有那個天賦。

  “謝弼一麵說著,一麵領路前行。

  兩人來至在雪廬門前,侍從進去通報,飛流很快就出現在麵前,冷冷地看著他們,目光就如同冰針一般,紮得謝弼很不舒服。

  “進來!”少年硬梆梆地道。

  謝弼勉強笑了笑,對靖王道:“蘇兄病中好靜,我就不進去煩他了,請殿下自便。”

  靖王原本就不想要人陪,點點頭走入小院,梅長蘇已迎候在階前,除了三個孩子排在他身後外,並無他人。

  “見過殿下。”梅長蘇向他執下屬禮,躬下身去,庭生等人也一齊拜倒。

  “不必多禮了。”靖王不冷不熱地道,“我的馬車停在府門外,讓三個孩子到車裏等我。”

  梅長蘇聽這語意,立時便明白靖王有話要單獨說,便命飛流叫來一個謝家仆人,一起領庭生等先出去,自己回身請靖王進入室內,親自上茶。

  “霓凰郡主今日險些受辱,你可知道?”靖王仿佛並沒有看見梅長蘇有請入座的手勢,仍是負手而立,冷冷問道。

  “不是已經安然救下了嗎?”

  “我隻要晚去一步,郡主便會被他們帶入後院,到時就算我再勉力拚衝,隻怕也救不出她,你可知道?”靖王踏前一步,語聲更厲。

  自他進入雪廬以來,梅長蘇便察覺到他身上有股隱忍的怒氣,原本以為他是對越妃母子的行徑餘怒未消,現在看這樣子,竟是衝著自己來的。

  “雖然過程驚險,好在一切還算完滿,殿下何故如此盛怒?”梅長蘇思忖著,臉色突然微微轉白,“莫非郡主因為羞惱……”

  “你真的在意郡主的感受麽?”靖王冷笑一聲,“提醒她防患於未然,不過是個小小的人情,也不能趁機讓越妃和太子加罪,你當然不滿足了。

  現在的結果多完滿,我拚死相救,場麵激烈,郡主對我感激不盡,將來一旦有所爭鬥,雲南穆府自然會大力支持我。

  這就是你想達到的目的,對不對?”

  梅長蘇有些怔忡,慢慢轉動著眼珠,半晌方道:“難道殿下以為,我是故意隱瞞郡主,好讓事情一步步發展下去,以謀取最大的利益?”

  “難道不是嗎?”靖王緊緊地盯住他的眼睛,“你明明知道事情會發生在昭仁宮,你明明事先有機會提醒郡主,為什麽不說?有時間讓她當心皇後,就真沒時間說出越妃二字?”

  看著靖王咄咄逼人的臉,梅長蘇的神情卻有些遊散。

  他實在是想都沒有想到靖王居然會誤會到那個地方去,可見人的心思啊,果然是最深不可測的,你永遠都不能說,自己把握住了另一個人的想法,所以既使是曾經親密無間的父子,也可能會被流言侵蝕。

  靖王的怒火因為梅長蘇恍惚冷淡的表情而燃燒得更旺,同時也把他的默然無語當作了是對自己質問的默認,想到霓凰郡主倒在階前時臉上的痛苦與羞憤,滿腔怒意更是洶湧難捺,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梅長蘇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麵前,另一隻手緊緊捏住了他的上臂,憤恨的吐息幾乎要燙破對方那冰涼的皮膚。

  “你聽著,蘇哲,”蕭景琰的聲音仿佛是從緊咬的牙根中擠出來的一般,“我知道你們這些謀士,不憚於做最陰險最無恥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們這些人射出來的冷箭,連最強的人都不能抵禦。

  但我還是要警告你,既然你認我為你的主君,你就要清楚我的底線。

  霓凰郡主不是那些沉溺於權欲爭鬥的人,她是十萬南境軍的總帥,是她承擔起了軍人保國護民的責任,是她在沙場上浴血廝殺,才保住你們在這繁華王都勾心鬥角!象你這樣一心爭權奪勢的人,是不會知道什麽是軍人鐵血,什麽是戰場狼煙的。

  我不允許你把這樣的人也當成棋子,隨意擺弄隨意犧牲,如果連這些血戰沙場的將士都不懂得尊重,那我蕭景琰絕不與你為伍!聽明白了嗎?”

  梅長蘇的心頭湧起一股熱潮,唇邊也露出了一絲慘然的笑,不知道什麽是軍人,什麽是戰場麽?也許在十二年前那場寒冬的雪中,心涼了,血也涼了,但那些烙入骨髓裏的東西呢,是不是也涼了?

  不過這個問題現在已經不需要多思考,也不需要立即回答了,因為在梅長蘇顫抖的視線內,突然出現了飛流憤怒的臉。

  少年充滿殺機的掌刃散發著濃濃的寒氣,如同死神的鐮刀般直劈向靖王的脖頸。

  “住手!”厲聲喝止的同時,梅長蘇用盡所有力氣將靖王撞向旁側,把自己的身體前移過去格擋。

  飛流殺氣騰騰的這一招正使到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