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23
  當麽?可惜你怎麽抵賴也賴不過事實,難不成是郡主無緣無故誣陷你?”

  越貴妃神色淡然地道:“臣妾也不明白郡主為何會無緣無故編出這個故事來,就如同臣妾不明白皇後娘娘無憑無據的,為什麽立即就相信了郡主,而不肯相信臣妾一樣……”

  言皇後心頭一沉,頓時明白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自己應該自始至終旁觀,而不該插言的。

  本來是霓凰郡主狀告貴妃,梁帝不可能會認為郡主是在自尋其辱,以女兒清白之事構陷貴妃。

  但自己一插手袒護霓凰,似乎突然就變成了兩宮相爭,不由得多疑的皇帝不再三思忖了。

  越貴妃見皇帝開始皺眉深思,又徐徐道,“而且臣妾還想請皇後娘娘做個證見,郡主醉了以後,皇後娘娘曾經奉著太皇太後突然闖進了昭仁宮的內院,請問當時娘娘看見有人在對郡主不軌嗎?就算太皇太後年邁不方便這時去打擾她,但當時景寧公主也在啊,請皇上查問公主,她進來時可曾看見過什麽不堪入目的場景麽?”

  霓凰沒想到這位貴妃娘娘如此嘴利,怒氣更盛,衝口便道:“那是因為她們來的及時,你的毒計未遂……”

  越貴妃轉過身來,麵對她如烈焰利鋒般的眼神竟毫不退縮,安然道:“郡主堅持認為我心懷不軌,我不願爭辯;郡主更親近皇後娘娘和譽王,而非我和太子,那是我們德修有失的緣故,我們也不敢心存怨懟。

  但請問郡主,你口口聲聲落入了我的陷阱,玉體可曾有傷?我若真是苦心經營一條毒計,怎麽會有皇後娘娘如此恰到好處地衝進來相救?”

  梁帝眉頭一跳,眼角掃了皇後和譽王一眼,似是已被這句話打動。

  霓凰郡主氣得雙手發涼,隻怕戰場上千萬的敵兵,也比不上麵前這位宮中貴妃令她心寒,正想怒罵回去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父皇,兒臣可以做證,當兒臣進入昭仁宮內院時,司馬雷確實正在郡主身邊,行為極是不軌。”

  越貴妃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轉頭瞪著蕭景琰。

  “兒臣見情況緊急,隻得失禮,想要強行將郡主帶出。”靖王理也不理她,仍是侃侃道,“貴妃和太子為了阻攔兒臣,竟下令侍衛亂箭齊發,兒臣無奈之下,隻得脅持了太子為質,方保得性命,拖延至太皇太後駕到。

  兒臣自知刀脅太子並非輕罪,但卻不願為掩已非而向父皇隱瞞事實。

  請父皇細想,若不是氣急敗壞心中有鬼,太子怎會想要射殺兒臣滅口?”

  這一幕戲連皇後和譽王都不知道,大家全都呆成一片,越貴妃更是沒有料到蕭景琰竟有這種膽量,一時心亂如麻,麵色如雪。

  “越妃!可有此事?”梁帝麵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

  越貴妃一咬牙,仰頭道:“既然皇後娘娘、郡主與靖王都口口聲聲指責臣妾有罪,臣妾不敢再辯,也不敢要求什麽證據。

  臣妾隻求陛下聖聰明斷,若是陛下也認為臣妾有罪,我母子自當認罰,絕不敢抱怨。”

  她這般以退為進,梁帝倒犯了遲疑,不信吧,眾口一詞地控訴,相信吧,又覺得太眾口一詞了,難免心中打鼓,正躊躇間,殿外太監稟道:“陛下,蒙摯統領求見。”

  梁帝正在處理如此嚴重的事件,不想被打擾,揮揮手道:“稍候再見。”

  太監躬身退下,片刻後又出現,道:“陛下,蒙統領有一句話命奴才代稟,說是在昭仁宮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馬雷,請陛下發落。”

  第三十章 獲罪

  太監躬身退下,片刻後又出現,道:“陛下,蒙統領有一句話命奴才代稟,說是在昭仁宮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馬雷,請陛下發落。”

  此言一出,滿殿俱驚。

  但一驚之後,卻又表情各異。

  越貴妃麵容緊繃,太子顏色如土,靖王與郡主若有所思,皇後和譽王暗露喜色,而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則是滿臉陰雲,看起來心情極是複雜。

  漫長到幾乎令人窒息般的靜默後,梁帝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來回稟的太監退下。

  “越妃……你還有何話可說?”有別於前麵的聲色俱厲,這一句話問得異常和緩與疲憊,但聽在人耳中,卻是格外的令人膽寒。

  。

  越貴妃豔麗的妝容已遮掩不住她底色的慘白,回頭木然地看了一眼愛子之後,她猛地衝到禦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梁帝的腿,顫聲叫道;“冤枉……”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喊冤?”

  “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越貴妃仰起頭,雙眸中噙滿淚水,表情極是哀婉動人,“可是太子冤枉啊!”

  “你說什麽?”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的計劃,臣妾的安排。

  太子什麽都不知道……是臣妾謊言想要看看,叫他把司馬雷帶進宮來,他隻是遵從母命而已。

  皇上你知道的,宣兒他一向孝順,不僅是對臣妾,對皇上也是這樣啊!”

  “如果太子完全無辜,為何從叫你們進殿起,他就沒有敢聲辯一句?”

  “皇上,您想讓宣兒如何聲辯?難道要讓他當這麽多人的麵,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自己的母親嗎?宣兒生性純孝,這種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臣妾就是因為他不懂得自保,總是一不小心就被心懷叵測的人欺負了去,才會為他操這麽多的心,才會想讓他身邊的支持多一點,這樣方不至於被人暗算了去……”

  “胡說!”梁帝勃然大怒,一掌將越貴妃掀翻在地,“太子是儲君之尊,怎麽會有人暗算?你身為他的母妃,本應教導他善修德政、孜孜盡責,上為皇父分憂,下為臣民表率,這樣才是真正為了他好!可是你看看你都在幹什麽?這種陰損卑劣的事你也能幹得出來?若是今日霓凰有失,隻怕你百死莫贖!連太子的聲名地位都會被你連累,真是愚蠢之極,愚蠢之極!”

  這一番罵,可以說是霹靂君威,震如雷霆,足以讓人心驚膽顫,魂飛魄散。

  可饒是他罵得這般厲害,霓凰的臉上卻掠過了一抹冷笑,皇後和譽王也微露失望之色。

  因為不管他罵得再重,也隻是在罵越貴妃而已,尤其是最後一句,已經擺明要為太子摘脫責任了。

  在這種局麵下,皇帝心中是不是真的相信太子無辜並不重要,重要的太子麵臨的是“以君陷臣,助母逼奸郡主,試圖射殺兄弟滅口”這樣不仁不義、不孝不友的大罪,真要按這個罪名來處理,恐怕要動搖他的儲位。

  而對於梁帝來說,他還不想就因為這樣一件事情便廢掉太子,從而目前較為平穩的朝局帶來大的震蕩。

  所以在越貴妃自攬罪責後,他正好可以順著這個台階先下來再說。

  吒罵了一番後,梁帝緩了口氣,並沒有先急著對越貴妃進行處置,反而命人去傳蒙摯進來。

  片刻後,蒙摯入殿行禮,梁帝略問了他幾句如何擒拿司馬雷之類的話,蒙摯回答是手下例行巡檢時碰上了,抓到之後方知是太尉公子,不敢擅自處理,才來麵君請旨的。

  梁帝沒有聽出什麽異常的地方,隻覺得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由歎一口氣,問道:“司馬雷現在何處?”

  “暫押在侍衛們輪休的大院內,派人看守著。”

  梁帝嗯了一聲,想到這案子事關郡主女兒清譽,不可能交於有司審理,便命身邊一個小黃門去傳諭將人犯提來,準備親自查問一下口供。

  誰知那小黃門去了半日,慌慌張張跑回來道:“司馬雷被人打得麵目青腫,甚是淒慘,現在暈迷在地,實是不能見駕。”

  梁帝眉頭一皺,目光嚴厲地看了蒙摯一眼。

  禁軍大統領怔了一怔道:“不可能吧,臣的手下未得許可,是不會隨便毆打人犯的……”

  “不是,”那小黃門忙道,“不是侍衛們打的,聽說是……是……”

  “是什麽快說!”

  “是穆小王爺,不知聽了什麽信兒衝進來,侍衛們也不敢攔,他親自出手拳打腳踢的,還把司馬雷的一條胳膊都打斷了……”

  梁帝哦了一聲,眼尾掃了掃霓凰,想看看她的反應。

  其實在未經定案以前,穆青衝入禁苑對疑犯動用私刑肯定是有罪的。

  可當皇帝陛下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那位南境女帥卻仍是照原樣麵無表情地坐著,毫無所動,連站起來敷衍地說一句“小弟魯莽,請陛下恕罪”之類的話都沒有,倒讓梁帝有些訕訕地,斥罵了那小黃門一句:“打斷了就打斷了,什麽要緊的事也來回朕,快下去!”罵完了眼尾又掃掃,霓凰郡主依然冷著臉,半點也沒有順勢謝恩的意思,那股子傲骨烈氣隻怕連男兒中都沒幾個,竟令梁帝不僅沒有感到不悅,反而生出了激賞之情,心中暗暗讚歎。

  盡管現在司馬雷不能受審,但其實他挺好處置的,審不審都沒什麽要緊,梁帝匆匆下旨以“外臣擅入禁苑”的罪名處以流刑,其父司馬太尉也被誅連降級罰俸,無人表示絲毫的異議。

  可是對於越貴妃,梁帝就有些犯難了。

  這個女人青春入宮,多年來恩寵不淺,品級僅次於皇後,又是太子的生母,處置重了,於心不忍,處置輕了,郡主又心寒。

  何況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公允”二字也不得不考慮。

  正猶豫間,太子已撲倒在地,哭道:“兒臣願代母妃向郡主賠罪,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從輕發落……”

  “孽障!”梁帝提起一腳將太子踢倒在地,“你母親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你怎麽不勸阻?你的孝道到哪裏去了?”

  太子嘶聲哭著,又爬起來抱住了梁帝的腿,淚流滿麵。

  低頭望著膝上伏著的這個人,梁帝突然覺得神思一陣恍惚,胸口如同被什麽碾軋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絞。

  一個被刻意遺忘了多年的身影掠過腦海,那挺拔的姿態,那清俊的麵龐,那抹冷傲倔強的表情,和那雙如同燃燒著雄雄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

  如果那個人也肯象景宣現在這樣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訴流淚,自己會不會軟下心腸,重新將他摟進懷中呢?

  隻可惜光陰如水,逝不再返。

  也許就是因為華發催生,暮暮垂老,才會驚覺當年的淩厲處置,毀滅的不僅僅是他人,同樣也成了刻在自己心頭一道隱秘的傷口,無人能夠察覺。

  梁帝顫顫的手,終於撫在了太子的後腦上,越貴妃心頭一鬆,軟軟地倒向一邊,用手臂勉強支撐住了身體。

  “越氏無德,行為卑汙,難為宮規所容,自即日起,褫奪貴妃之號,謫降為嬪,一應供應禮遇隨減,移居清黎院思過,無旨不得擅出。”梁帝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最後將目光移向了言皇後,“皇後以為如何?”

  要依皇後的意思,那當然是打進掖幽庭最好。

  不過她也是個明白人,既然太子無事,那麽母以子貴,梁帝就不可能過於折辱越妃,這時說什麽都沒效果,還不如不說。

  見皇後無言垂目,梁帝又將視線投向霓凰:“郡主可有異議?”

  霓凰麵君申訴,不過為了自己的一個公道,其實心裏也明白不可能真的因為這件事就廢了太了。

  現在梁帝雖略有護短,但畢竟已為自己黜禁了太子生母,一品貴妃,算是盡了心力,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饒,就有些落了下乘了,所以也沒有多說,隻搖了搖頭。

  “還有你,”梁帝狠狠地瞪著太子,“你也要在東宮禁足三月,好好讀讀書,想想什麽是儲君之道。

  以後要再卷進這麽下作的事情裏,朕決不輕饒!”

  “兒臣……謹遵父皇恩旨……”

  “起來吧。”梁帝麵色稍霽,抬起頭來,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在室內打了一個圈兒,落在了靖王的身上。

  “景琰……”

  “兒臣在。”

  “你可知罪?”

  靖王撩衣出列,直直地跪了下去,“兒臣知罪。”

  梁帝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朕問你,你是怎麽知道郡主有難,恰好闖進去救了她呢?”

  其實靖王一直在考慮當梁帝問到這個時該怎麽回答,但真的問到了,他還是沒想到最佳答案,一時有些躊躇。

  來救郡主,是因為梅長蘇叫他來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