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22
  射死在昭仁宮內,那可也不是一件小事,何況他背上還有個霓凰郡主,難不成一齊射了?但若是不困住他,讓他這樣衝了出去,事情一樣會鬧得不可收拾,左思右想沒有萬全之策,不由將目光投向了母親。

  越貴妃豔麗的紅唇抿了起來,從齒間迸出了兩個字:“放箭!”

  “母妃!”

  “放箭!”越貴妃聲調極低,但語音淩厲,“最起碼,讓死人不說話,我們才有多說話的機會!”

  太子一凜,立即向前趕了幾步,高聲道:“靖王闖宮刺殺母妃,謀害郡主,立予射殺!”

  侍衛們猶豫了一下,但畢竟太子是他們的主子,當即搭箭入弓,一時箭矢如雨。

  靖王上前一步,飛足踹翻一個侍衛,將他的單刀挑到自己手中,一舞刀光如雪,擊落了第一波箭攻,乘著空隙,向左拚殺至階前,將郡主放在地上,又擋落追擊而至的第二波箭雨,突然翻身躍起,在空中幾個縱躍,左劈右砍,專朝侍衛密集之處落足,打亂了弓箭手的站位,帶刀侍衛們又不是他的對手,一團混戰中隻見他的人影又猛地衝天而起,一掠一衝,正看得發愣的太子突覺頸上一涼,一柄利刃已架在頸上,寒氣磣膚。

  “都住手!”靖王的聲音並不大,但全場已隨之而凝固。

  越貴妃全身顫抖,咬牙怒道:“蕭景琰,你竟敢……”

  “三軍之中,斬將奪帥,本是我常做的事,”靖王冷冷一笑,出言傲氣如霜,“太子殿下站的離我太近了些。”

  “景琰!你到底想怎樣?”太子顫聲道。

  “將郡主送過來,讓我們兩個出宮。”

  越貴妃目光寒冷如冰,哼了一聲道:“如果本宮說不呢?難道你敢殺太子不成?”

  “貴妃娘娘想拿太子跟我賭麽?”蕭景琰的聲音裏,也沒有絲毫的溫度,太子心頭狂跳,不由叫了一聲“母妃!”

  越貴妃麵如寒霜,胸口卻不停地起伏著,顯然是正在激烈思考。

  正當她秀眉一擰,準備張嘴開言時,外院門口突然傳來高亢急促的傳報聲:“太皇太後駕到——”

  越貴妃心頭一涼,絕望的寒栗滾過背心。

  但隻用力閉了閉眼睛後,她還是快速恢複了鎮定,第一句話就衝著司馬雷道:“你馬上從後麵出宮,記住,今天你根本未曾踏入昭仁宮半步!”

  司馬雷呆了一呆,有些茫然無措的左右看看,這才一醒神,一溜煙地向後麵跑去。

  “景琰,”越貴妃隨即快步走下台階,語速極快地道,“你也聽著,今天太子沒有放箭射你們,你也沒有把刀架在太子脖子上,明白麽?”

  靖王目光一閃,沒有答言。

  “刀脅太子,與箭射皇子一樣,都不是陛下愛聽的話。

  本宮不想你們同歸於盡。

  至於其他的事,我們就各憑本事,讓陛下來聖裁吧。”越貴妃清冷地一笑,“你是聰明人,知道這是於你也有利的交易,何樂而不為呢?”

  靖王麵色不動,但手中的刀卻慢慢離開了太子的頸項,被輕擲於地。

  太皇太後蒼老的身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內院的月亮門外,而站在她身邊的,除了一臉迷惑的景寧公主外,還有一位鳳冠黃袍,容顏高貴端莊的女人。

  那便是正陽宮的主人——當朝皇後。

  第二十九章 巧言自辯

  “讓哀家來這裏看什麽啊?”太皇太後迷迷糊糊的目光滿院轉了一圈,“這兒怎麽站了這麽多人呢?”

  越貴妃忙示意太子將院中成群的侍衛遣散,自己快步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參見太皇太後,皇後娘娘。

  不知兩位娘娘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

  言皇後不等她這一番套話說完,立即冷冷問道:“那邊坐著的是霓凰嗎?她怎麽了?”

  越貴妃眼尾輕掃,看到靖王已走到霓凰身邊,輕輕將她扶起,郡主臉色發紅,雙目緊閉,怎麽都不能說她沒事,隻好道:“今日請郡主前來宴飲,沒想到酒力太猛,霓凰就醉了……”

  “霓凰郡主女中英豪,酒量也不弱,怎麽會這麽容易就醉了?”

  “臣妾也覺得奇怪呢,”越貴妃臉上仍掛著笑容,“也許是近幾日為了擇婿的事有些神思煩憂吧。”

  “那這滿院的侍衛是來做什麽的?難道有人敢在昭仁宮撒野不成?說出來,哀家替你作主。”

  “哦,這侍衛麽……”越貴妃嗬嗬笑道,“是太子要演練刀陣給我看,說是訓練整齊了,不失為一種舞技。”

  言皇後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突然一聲嗤笑,“貴妃說什麽笑話呢?你讓霓凰郡主這樣的貴客醉倒在台階上不管,反而和兒子一起在這兒看什麽刀陣……這種話拿來回哀家還可以,難不成你還想就這樣回稟陛下麽?”

  “如何回稟陛下,是臣妾自己的事,怎敢煩勞皇後娘娘為臣妾操心。”越貴妃軟軟地頂了回去。

  見到母親如此鎮定,原來還麵色發白的太子也慢慢走了過來,向太皇太後和皇後見禮。

  太皇太後一直很有興趣地聽著皇後與貴妃唇槍舌劍,此時見太子過來行禮,立即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宣兒啊,那邊兩個孩子是誰?隔得遠,看不清……”

  “……呃……”太子有些尷尬地道,“那是景琰……和霓凰郡主……”

  “這兩孩子怎麽不過來太奶奶這邊呢?”

  “太皇太後放心,”言皇後語調柔和,但話意似冰,“霓凰隻是醉了,她遲早都要醒過來的,等她醒了之後,臣妾一定會好好勸她,以後不要再喝這麽烈的酒……”

  越貴妃胸口一滯,咬牙忍著沒有變色。

  這的確是整件事裏最不好處理的一部分。

  靖王刀脅太子本身有罪,截殺之事雙方基本達成協議互不追究,司馬雷也已離開,皇後並沒有抓到什麽現行的罪證,無論她再怎麽在皇帝麵前進言都隻是一麵之詞,可以想辦法辯解。

  唯有郡主這邊的嘴,那是怎麽都堵不上的。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著郡主女兒家羞慚氣傲,不願將險些受辱的事公之於眾,以免壞了她自己的清白名聲。

  景寧公主這時已跑到了霓凰郡主的身邊,擔心地看著她通紅的臉,低聲道:“怎麽辦?醉成這個樣子,先扶到我宮裏休息一下吧。”

  靖王也覺得由妹妹來照顧郡主比較方便,當下點頭,命人抬來軟轎,依禮先請得了皇後的許可,便與景寧一起護送著霓凰離開。

  皇後知道這件事由霓凰郡主來鬧比自己出麵來鬧更有效果,也不多說,陪著太皇太後進了昭仁宮正殿閑聊談笑,逼得越貴妃不得不一旁作陪,既沒有時間先到皇帝麵前吹風,也找不到機會與太子串供,母子兩個都是強顏歡笑,看得皇後心中大是舒暢。

  這邊霓凰郡主被護送入景寧公主的寢殿引簫閣後,靖王立即召來數名太醫。

  眾人會診之後,都說郡主隻是脈急氣浮,血行不暢,並無大症,與性命無礙。

  靖王這才放下心後,正準備運氣為她解穴,郡主突然咬牙睜開眼睛,向他搖了搖頭,隻好又停下手來,吩咐妹妹好生照看,自己避嫌退出了殿外,靜靜坐在院中長凳上,一來等候,二來守護。

  大約半個時辰後,景寧公主奔了出來,喘著氣道:“琰哥,姐姐剛才睜眼,叫你進去。”

  靖王忙站起身快步入殿,果然見到霓凰已麵色平和,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上前為她解開穴道。

  郡主慢慢從床上坐起身,眸寒如霜,沉思了片刻,方抬頭慢慢看了靖王一眼,低聲道:“多謝你了。”

  靖王隻微微頷首,並不答言,反而是景寧公主關切地問道:“霓凰姐姐,你喝了多少醉成這樣?剛才我搖了你好久,你都沒有理我……”

  “已經沒事了。”霓凰伸手輕輕摸了摸景寧的小臉,下床趿鞋,站了起來。

  “姐姐要去哪裏?”

  “麵聖。”

  靖王目光不由一跳,低聲問道:“郡主決定了?”

  “這確實不是什麽露臉的事,”霓凰冷笑如冰,“也許貴妃還指望我為了掩此屈辱,忍氣吞聲呢。

  可惜她還是錯看了我霓凰,且莫說她今日未曾得手,就算被她得了手,想讓我因此屈服於她也是白日做夢,決無可能。”

  “陛下應該在養居殿,既然郡主已決定了,那景琰就護送你前去吧。”靖王不加半句評論,語調平然地道。

  “不必麻煩了,我現在已經……”

  “這畢竟不是雲南,還是小心些好。”

  霓凰知他好意,便不再客套推脫,點頭應允。

  景寧公主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晚些時候再跟你解釋吧,”霓凰朝她微微一笑,“我現在心情不好,在麵見陛下前,不願意多說話。

  景寧,請你見諒。”

  “姐姐怎麽這麽客氣……”蕭景寧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靖王立即否決,“這種場合你別摻合,在這裏等著,也不要到處胡亂打聽,明白嗎?”蕭景寧並不是無邪到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子,看兩人神色凝重,想起這一天來的林林總總,也知事情並不簡單,當下不再多問,乖乖點頭。

  出了引簫閣,兩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對於兩旁行禮的宮人,也都象沒看見似的。

  一直到了養居殿前,才停住腳步讓殿外黃門官通報。

  聽到他二人一起求見,梁帝有些吃驚,忙命傳起來,一眼瞧見郡主的臉色,心中更是起疑,等他們行罷國禮,立即問道:“霓凰,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霓凰郡主挽裙下拜,仰著頭道:“請陛下為霓凰作主。”

  “哎呀,起來,快起來,有事慢慢說……”

  霓凰郡主跪著沒動,直視著梁帝的眼睛道:“越貴妃娘娘今日以敘談家鄉風情為名,傳召霓凰入昭仁宮,卻暗中在酒水中做了手腳,迷惑霓凰心神,太子乘機攜外臣司馬雷入內院,欲行不軌,從而想要逼迫霓凰下嫁。

  此事還想陛下詳查,還霓凰一個公道。”

  她言辭簡潔直白,並無一絲矯飾之言,反而聽著字字驚心,梁帝早已氣得渾身亂顫,一迭聲地叫道:“喚貴妃與太子!速來養居殿!”

  這道旨意傳得出奇得快,沒有多久不僅該來的都來了,連不該來的也全都來了。

  除了奉召的越貴妃與太子外,皇後和譽王竟然也隨同一起出現。

  “越妃!太子!你們可知罪?!”不等眾人行禮完畢,梁帝便是迎頭一聲怒喝。

  越貴妃麵露驚詫之色,惶然伏首道:“臣妾不知何事觸怒聖顏,請陛下明言。”

  “你還裝不知道?”梁帝一拍禦案,“你今天對霓凰做了什麽?說!”

  “霓凰郡主?”越貴妃更顯驚訝,“臣妾今日請郡主飲宴,後來郡主不勝酒力,昏昏沉醉,臣妾與太子正在照顧,皇後突然奉著太皇太後駕到,命景寧公主將郡主接走休息……之後的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

  莫非是因為招待不周,郡主覺得受了怠慢?”

  霓凰郡主見她推的幹淨,不禁冷笑了幾聲,道:“你的酒真是厲害,隻飲一杯便如中迷藥,神誌不清。

  天下有這樣的酒麽?何況我剛剛飲下那杯酒,太子就帶著司馬雷進來糾纏,這也是巧合?”

  “那酒是聖上禦賜的七裏香,酒力雖猛,但也隻有郡主才說它喝了後如中迷藥。

  陛下可以到臣妾宮中搜查,絕對沒有其他的酒。

  而且郡主當時怕是已經醉了,進來的明明隻有太子,哪裏有什麽司馬雷?此事也可查問所有昭仁宮中伺候的人,看有沒有第二個人看見了司馬雷進來。”

  霓凰郡主秀眉一挑,怒道:“昭仁宮都是你的人,你矢口否認,誰敢舉發你?”

  越貴妃並不直接駁她,仍是麵向梁帝娓娓辯解:“昭仁宮的人雖然是侍候臣妾的,但連臣妾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屬婢子,陛下聖德之下,誰敢欺君?”

  她利齒如刀,句句難駁,言皇後早已按捺不住怒氣,斥道:“你還真是狡言善辯,敢做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