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21
  之際,怎麽可能不為將來打算?謝弼如此高調支持譽王,早已得罪太子,一旦太子功成,謝家同樣要受貶,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的中立是毫無意義的,以謝玉的精明,怎麽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可事實是,他偏偏就象傻了一樣,由著兒子與譽王打成一片,自己卻擺出一副誰也不幫的樣子。

  這說明他自有一套天衣無縫的計劃,這個計劃可以讓他在奪嫡的任何一方勝利後,都可以安享尊榮。

  謝弼明裏支持譽王,謝玉暗裏支持太子。

  再告訴太子說,謝弼是為了他去做內應的,偶爾也拿回些情報來證實一下,所以譽王被瞞在鼓裏,而太子更是高興。

  隻要成功瞞住了,將來的情況便是:譽王贏了,由於謝弼的緣故,謝家不倒,太子贏了,謝玉父子都是功臣,更加有利。

  所以謝玉在骨子,是真心要扶持太子的。

  想到此節,梅長蘇的額前已滴下冷汗。

  真正的危險,不是皇後的正陽宮,而在太子生母越貴妃的昭仁宮。

  現在郡主入宮已久,若她聽從自己的建議,隻提防皇後,那麽會不會在越貴妃處反而鬆懈,著了人家的陷阱?

  若是這最壞的情況發生,算算時間,現在也許還來得及……

  “靖王殿下,請你馬上入宮打聽,如果郡主去了越貴妃的昭仁宮,你一定要立即趕過去,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她,”梅長蘇猛地站起來,緊緊攥住靖王的手,厲聲道,“霓凰郡主現在有危險,日後我再跟你細說,現在快去,快去!”

  蕭景琰雖是滿頭霧水,但見他神色認真到幾乎已是淒厲的程度,立時便相信了,轉身飛奔而去。

  “景寧公主,拜托你,馬上到太奶……太皇太後處搬請她老人家立即趕往昭仁宮,這也是為了救霓凰,你一定要分秒必爭……”梅長蘇繼而又轉向蕭景寧,語調依然急促,“公主可還記得欠我一個人情,請這個時候還吧。”

  蕭景寧後退了兩步,有些失措,但聽到是救霓凰姐姐,心裏頓時一顫,不及細想,也立刻付諸行動。

  “蒙統領,麻煩你馬上安排人手,於昭仁宮外圍埋伏,如果見到太尉公子司馬雷出來,立即以‘外臣擅入’之罪拿下,有沒有問題?”

  蒙摯也不多問,拍拍他的肩道了一聲“放心吧”,旋即飛身而出。

  大殿上隻餘下茫茫然不知出了何事的兩個貴公子,呆呆地瞧著梅長蘇。

  “蘇兄……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半晌後,言豫津方吃吃地問道。

  梅長蘇閉上眼睛,神色極是疲累,唇邊溢出一絲沉重的歎息,喃喃道:“都是我的錯……我理解錯了一件事……現在隻希望……可能造成的最壞的結果,還沒有發生……”

  第二十八章 越貴妃

  當那杯清香純洌的酒端到霓凰郡主眼前時,她並沒有任何遲疑地伸手接住,抬頭向敬酒人輕輕一笑。

  越貴妃保養得細膩白皙的指尖在空中劃過小小的弧線,收回到身前,卻步後退的優美身姿上,紫羅鳳裙微微飄蕩,馨香的空氣中環佩輕響。

  她也是雲南人,遠離故土進入宮廷已有三十五年,一次也未得再回家鄉。

  當她向郡主細細打聽故園風物時,眼波中輕漾著的,仿佛還是二八少女的悠悠情懷。

  因為這滿眸的懷舊離愁,霓凰郡主放鬆了剛才在皇後宮中緊繃起來的神經。

  “翠湖邊年年鷗鳥回棲,景致並無大變,隻是環岸植了垂柳,添了不少的柔美之意。

  娘娘所說的翠雲亭也還在,不過遮隱寺失了一次火,已經移址另建了。”霓凰舉杯就唇,卻也不飲,隻是略沾了沾,便又繼續道,“至於娘娘提起的那個解簽高僧,霓凰就未曾見過了。”

  “這大概都是機緣吧。

  那高僧解的簽實是靈驗,若他還在,倒可求問一下郡主的終身到底歸於何處。”越貴妃淡淡說著,看郡主停杯,卻也並不急著相勸,反而笑生雙靨,自飲了一杯。

  她當年本是豔冠後宮的絕麗女子,再加上服飾華美,妝容精致,這一笑之下,仍有些傾國傾城的餘韻,隻不過那眉梢眼角悄然爬上的細紋,卻是時間如刀刻般的痕跡,誰也擋它不住。

  “娘娘如此思念故園,何不奏請聖上,歸省一次呢?”

  “本宮比不得皇後娘娘,金陵城就是娘家……從雲南到帝都,路途迢迢,除非是伴駕隨行,或許還有回去看看的希望,要想請旨準我單獨歸省,恐怕還沒這個規矩。

  隻盼著將來……”話到此處,越貴妃突然覺得不妥,忙咽住了。

  霓凰郡主盡管明白,也當作不留意,讓這句話從耳邊溜走。

  一個貴妃,雖不能離開深宮跋山涉水去省親,但若是將來太子登基,奉母後出巡便不是難事了,隻不過這樣的將來,是建立在老皇駕崩的前提上的,當然不敢隨便掛在嘴上。

  不過就算不明說,身為太子生母的她,在沒有意外發生的情況下,遲早會等來這樣的一天。

  可惜的是,皇家風雲多變,會不會有意外發生,實在是世上最難預料的事情。

  至少,目前譽王蕭景桓的存在,就是紮在她母子眼中的一根刺。

  譽王生母低微早逝,序齒又在太子之後,本無奪嫡的資格,無奈他自幼養在皇後宮中,被無子的皇後視為已出。

  雖然現在的國舅爺生性閑散,掛著個虛職過神仙日子,但言老太師當年留下的門生故舊,依然是皇後的一大勢力。

  再加上譽王本人又聰明倜儻,最會討皇帝開心,故則得到諸般殊寵,待遇明顯超出其他皇子,直逼太子。

  浸淫後宮數十年,以昭容之身進位為貴妃的這位婦人,非常清楚自己安穩富貴、再也勿須耗費心神的日子還遠遠沒有到來。

  “霓凰,你這次入京,可能長住麽?本宮就盼著有你這樣的家鄉人,能時常說說話……”

  “近來南境還算安寧,青弟襲爵受了王印後,我自在多了。

  大約還要再盤桓一月半月的吧。”

  “這麽快就走?”越貴妃神情驚訝,“擇定了郡馬,大婚也要準備的啊。”

  霓凰輕飄飄一笑,也不否認,隨口道:“若能擇定再說吧。”

  “郡主不是尋常女子,這京華風物,確是對你沒什麽吸引力,倒是南邊那滿川煙草,廣袤密林,還更對你的脾氣些。”

  霓凰聽了這話,倒大是順耳,不由笑道:“娘娘入京這麽久,卻還是有些我們雲南女子的性情呢。”

  “年輕時的意氣風發,誰沒有過?隻是在這深宮消磨了多年,半分也剩不下了。”越貴妃搖頭歎息道,“就拿今日來說,本宮何嚐不想隻與郡主敘談家鄉,抒展情懷,隻可惜……就算我說隻是敘舊,隻怕郡主也不肯信吧?”

  霓凰郡主深深看她一眼,眸色微凝,半晌後方簡單答了個“是”字。

  “那本宮就不多兜圈子了,”越貴妃神色端凝,語調也變得更加認真,“此次擇婿大會入選的司馬雷公子,是太子親自遍訪京都士子選出來的人,文武雙全,才德俱佳。

  雖說武技上稍遜郡主一籌,但你已是那般的高手,何必要選個武癡做夫君呢?本宮可以保證,這位司馬公子絕對可為郡主良配。

  何況你我原本同鄉同源,太子對你也甚是敬重,這種時候,還請郡主多多支持太子才是。”

  霓凰郡主靜靜等她說完,方笑了笑道:“太子是儲君,我雲南穆府今日如何效忠皇上,來日太子登基後便會如何效忠新君,這一點請娘娘不必憂慮。

  至於選婿一事,陛下已定好章程,司馬公子那般優秀,有什麽好擔心的。”

  聽了這一番不軟不硬的回絕,越貴妃竟然隻挑了挑眉,便失笑了起來:“其實早就明白必會得此答案,卻還是要當麵問上一問,我們雲南人的倔性,果然是改不了的。

  好,郡主如此坦誠作答,本宮又何必強求,敬你一杯,權當致歉,郡主如不介意方才的冒昧,請幹了這杯酒,你我將來再見麵,絕對隻談故園舊景,不再提這些朝事煩憂。”

  越貴妃以袖掩杯,仰首而盡,霓凰也不好堅持不飲,何況此地雖也是宮中,但畢竟不是皇後的正陽宮,故而看著那小小一杯,慢慢也就喝了下去。

  見她酒液入喉,越貴妃眸中居然微露哀色,但眉宇間那抹堅定卻未嚐稍改,手執薄薄冰刃親自切剖甘橙時,動作也極是安穩,利落地去皮取瓤,親手遞到霓凰郡主麵前。

  “這是家鄉的甘橙?”霓凰嚐了一口,有些訝異。

  “是啊。

  甘橙無足,卻能遠達京都,本宮雖然有腳,卻難踏故士……”越貴妃麵色略見悲戚,似在思鄉,又似別有情懷。

  “娘娘不必……”霓凰正要相勸,一個女官出現在階前,稟道:“貴妃娘娘,太子與司馬公子求見。”

  “喲,這真是巧了,”越貴妃忖掌笑道,“我忘了曾叫他帶司馬公子來給我看看的,適逢郡主在此,不妨順便就見見吧?”

  霓凰郡主心中頓起疑雲,卻又想不出對方到底要使出何等手段,微一猶豫間,太子已帶著個長身玉立的華衣公子走了進來,笑嗬嗬地上前相見,又命司馬雷向郡主行禮。

  武試那麽多天,又一起在武英殿赴過禦宴,霓凰郡主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司馬雷。

  可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這個男子稍稍靠前,眼神微一接觸,她便覺得心中突然一蕩。

  閉了閉眼睛,屏息定神後,霓凰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目前的危險處境。

  本來有些托大,自認為武功實力不怕人用強,卻沒料到對方根本不用強,隻是不知在何處做了手腳,竟能引動自己的心神。

  若是因為自己把持不住引發了什麽後果,將來沒有證據,那是百口莫辯,就連皇上也不會相信誰能強行把自己怎麽樣了。

  所以當務之急,應是盡快離開此地。

  “娘娘,霓凰突然想起有件急事,先告辭了。”匆匆一語後,霓凰郡主轉身就走。

  “郡主……”司馬雷的手剛伸出一半,又不由自主地停住,回頭看看太子,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隻得一咬牙,鼓起勇氣追過去,一把握住了霓凰郡主的手臂。

  “放肆!”霓凰轉身提氣,想要震開臂上的手掌,眼神交匯間,神思又是一陣恍惚,連握在臂腕間的掌心也由滾燙變為溫暖,就好象自己每每獨立沙場,風霜撲麵時所渴求的那種溫暖一樣。

  “司馬,郡主好象累了,你扶她去休息一會兒……”越貴妃的聲音遙遙傳來,陰陰冷冷的。

  太子後退了兩步,看著司馬雷挽住了郡主的腰身,看著一抹痛苦、矛盾而又溫柔的神情掠過那張清麗的臉,心中也略有一絲不忍,將臉轉了過去。

  喧鬧呼吒之聲便在此時傳來。

  越貴妃猛地站了起來。

  她立於台階之上,看得更遠,已能夠清楚地瞧見一道人影快速奔進,沿路試圖阻攔的宮人們被打得人仰馬翻,根本減不緩他絲毫來勢,竟被他直衝了起來,一掌劈向司馬雷。

  靖王雖很少出手,但武功絕對不是一般未曆戰陣的人所能想象的厲辣,司馬雷一來心虛,二來也不太敢跟皇子動手,三來實力原本較弱,連退幾步,便被逼開了數丈之遠。

  “景琰!你實在放肆大膽,我的昭仁宮也是你擅闖的?”越貴妃此時已看清靖王是獨自前來,立即上前怒斥道,“出手傷人,你要造反麽?”

  靖王視線一掃,已注意到郡主雙眸迷濛,足下虛軟,雖不完全明白,卻也猜到了大半,隻覺越妃母子實在是行跡醜惡,根本不願與她對辯,直接上前點住郡主身上幾大要穴,一把將她扛上肩頭。

  太子驚怒交加,連聲喝罵著命令手下侍衛將蕭景琰團團圍了起來,內圈手執鋼刀,外圈竟架出了弓箭。

  “景琰,你竟敢闖入母妃宮中搶奪郡主,所幸有本太子在此護駕,快放下郡主,也許看在兄弟情麵上,我不去向父皇稟告……”

  蕭景琰冷冷瞧了他一眼,還是理也不理,徑自向前邁步。

  圍著他的侍衛不由地跟著移動,紛紛向太子投來詢問的眼神。

  可是蕭景宣此時真是左右為難。

  這個兄弟是征戰殺伐之人,一般場麵鎮不住他,可真要亂箭齊發將一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