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3.禁錮
  秦明說的頭頭是道,流行下克上的戰國時代,其實也是德川幕府,特意固化階級的原因之一。

   要人人都想著下克上,我這個幕府將軍指不定啥時候就被克了。

   “出身低賤的豐臣秀吉能一步步做到天下人,住持一介山野村夫,有些慧根,為何不可?”

   可九條不吃這套,他已經清醒過來,反駁道:“那我為何會在得了襟立衣之後,修行突飛猛進,無論是佛法還是禪理,日新月異?”

   “這如何解釋?”

   眾人一愣,是啊,不管秦明怎麽說,全都是臆想推測,沒有半點證據,合理是合理,但與事實不符。

   事實就擺在眼前,出身低賤,愚鈍不堪,論禪都能受香客譏笑的九條,在得到襟立衣之後,開悟了!

   “那是因為寶塔寺破落,沒多少佛經,本妙寺藏書眾多,又有高僧教導!”

   千葉佐奈子迫不及待的將秦明之前的說辭拿了出來。

   “阿彌陀佛....”九條吟誦佛號,又恢複此前的悲苦之色:“貧僧至今為止,隻修習了一卷經書,還是從寶塔寺帶來的。”

   山岡鐵舟也耿直道:“九條師弟連藏經閣都未去過幾次,住持講經講的也不是什麽深奧的東西,九條師弟平日裏就在禪室悟禪,不上小課....”

   秦明覺得牙疼,襟立衣還真是神通廣大。

   不過上輩子他向老神棍學過一點佛教的東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著信佛的,道家那一套不太頂用,自然得打打禪機。

   秦明心中有底,依然振振有詞道:“眾生都有佛性,哪怕出身低賤,哪怕愚鈍不堪,都能成佛。”

   “佛陀的弟子周利盤陀伽,他是彌陀經上十六尊者之一,但其非常愚蠢,四句偈語念了一百天也沒念熟,被指派掃地,連笤帚兩個字都念不清。”

   “但後來他掃地掃著掃著,發現地上有塵、有樹葉,看起來汙濁邋遢的,一掃就清淨了,人人看到都歡喜,想到人之所以愚蠢,是因為心裏有貪瞋癡,掃地要將地麵掃幹淨,修行也得將內心裏頭的汙濁邋遢,也掃清淨,然後就頓悟了。”

   “若說佛子距離太遠,眾說紛紜,那麽無獨有偶,華夏的雪竇明覺禪師,在靈隱寺掃廁三年,大徹大悟,才有了淡雅優美的“雪隱”一詞。”

   眾人感歎之餘,有些驚愕,你一個陰陽師,怎麽把競爭對手的教內典故,背的滾瓜爛熟?

   秦明麵色不變,學吧,學無止境,什麽都學一點不是壞處,隻要自己知道了解的足夠多,總能把對方引入到不了解的領域,就可以開始忽悠人。

   他與九條對視道:“掃除心中執念,即可頓悟。”

   “住持讓你打雜掃地,何嚐不是在引導你,要你如周利盤陀伽尊者、雪竇明覺禪師一樣,掃除自身的執念?”

   “你的貪嗔癡,源於低賤的出身。”

   “心心念念著自己是遊女與盜匪的孩子,時時刻刻想著住持也不過是山野村夫,對出身極為看重,甚至認為非上等人無慧根,不得成佛,認為自己天生愚鈍,即使修行二十載也不一定能悟得超脫,成為受人敬仰的高僧。”

   “富裕的出身,不用擔心衣食住行,便有大量的時間學習,人們看來就聰慧,出身貧苦低賤,每天為生存而擔憂,沒有時間學習思考,自然也就看起來愚鈍。”

   “不要忘了,眾生都有佛性。”

   “一心想著擺脫賤民階級的你,才是受到階級枷鎖禁錮最深的人。”

   “不是這樣的....”九條被唬得懷疑人生,對至今所修行的一切,都動搖了起來,難道.....

   他慌張的想要撥動念珠平複心情,卻發現念珠剛才就已崩開,一粒念珠好巧不巧滾落在腳下,他便一個腳步不穩,跌坐在地,甚是狼狽。

   秦明得勢不饒人,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自己這邊,撕開的隻是襟立衣所憑依的法衣,襟立衣其本尊還飄蕩著,褶皺一樣的眼睛看得人渾身發麻。

   “殺死了住持後,你如願以償得到了襟立衣。”

   “你深信襟立衣可以助你修行,讓你大徹大悟成為高僧,不再執著於出身低賤,有了襟立衣,前路再無阻礙。”

   “如此一來,你的執念就消去了,無論是出身低賤還是天生愚笨,都與你無礙。”

   “佛家講究一個緣法,念頭通徹,心性清淨,自然而然,便像周利盤陀伽尊者、雪竇明覺禪師一樣,頓悟了。”

   “這也是一種心理暗示。”秦明不忘推銷自己的正業:“我和醫學所的緒方大夫一直在研究安慰劑效應,算是類似的原理。”

   眾人同不懂什麽心理暗示,但他們覺得秦明說得對。

   不僅從邏輯上解釋的通,合情合理,從佛法上來講,也很通透,甚至....有大智慧。

   不少僧人覺得恥辱,自己的覺悟,對執念、頓悟的了解,竟還沒區區一個陰陽師透徹,竟生出了學一些陰陽道的念頭。

   秦明要是知道了他們的內心想法,估計得笑死,對不起啊,佛家道家的東西我還能忽悠出一兩句,陰陽道我可真是屁都不懂,現在才開始研究基礎入門的“咒”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走吧,別忘了把他帶上。”

   秦明一指地上的九條:“他都承認自己殺了住持,就算沒有證據一樣逮捕,不過看這樣子,稍加審問他就能乖乖認罪。”

   “好。”

   佐奈子一把將比自己高出三四個頭的九條拉起來,差點被你唬著了,枉我剛才還想怎麽讓同僚善待你。

   其他同心與力也全是一臉厭惡之情,一個殺人犯擱這兒裝什麽得道高僧呢?he,tui~

   與奉行所一行人分別,離開本妙寺後,秦明並沒有回道場,而是在永倉新八與小倉鼠的左右護衛下,回到了寶塔寺邊的河川。

   河童依然在,但身形變得很淡薄了,等到事件發酵,應該能徹底消除。

   龍馬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發愣,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參與到妖怪作祟之中,好失望。

   “龍馬。”

   龍馬見著秦明,一臉激動:“嗯?你們找到真相了?河童果然是真的存在吧!”

   肯定能打臉了!

   秦明搖搖頭:“犯人認罪了,為了掩飾殺死住持,他特意捏造了河童的傳說,那些肢體也是他埋藏的。”

   “怎麽會.....”龍馬更失望了,明明自己的推理沒問題啊!

   隨即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什麽:“那隻能說住持不是河童殺的,水戶浪士說不定還是河童幹的!”

   不愧是名偵探龍馬,絲毫沒有受到案中案的影響,始終直指真相。

   秦明隻是微笑,麵相河川,像是在對龍馬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九條已經認清自己的執念了。”

   “九條從頭到尾乃至捏造河童,都是為了掩飾住持身上的痕跡,而非他本身。”

   “捂死一個成年人所需的時間很久,也很不容易,如果反抗激烈,犯人自身也會受傷,但九條顧忌住持身上的傷痕,全然不顧及自己。”

   “臨時起意也不可能提前下藥或是打暈。”

   秦明今天和往常一樣,說了很多謊,但真假參半才是最讓人信服的,所以一樣有些真相。

   比如住持讓九條打雜、清掃院落、專心修行的原因。

   既然襟立衣是真的,穿戴過襟立衣的住持,自然也是有大智慧的高僧,絕對是有意讓九條清掃自己的執念。

   停止思考,秦明雙手合十,念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什麽玩意?”

   龍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個正在摸龍馬屁股的河童,突然收回了手,跳入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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