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簡單的飯局和計劃
  厄洛裏的條件很簡單,就是陪父親吃一頓飯。

  福格一直在避免這樣尷尬的情況:他和厄洛裏陪父親吃飯是在演戲,而父親知道兩人是在演戲——隻有厄洛裏以為父親沒有看出他倆在演戲。所以吃飯時的言語就顯得十分微妙,福格既要配合厄洛裏,又不能演得太過,不然他惡心、厄洛裏惡心、父親也覺得裝得過頭。

  餐桌上的問題既正常又不正常,奧布雷恩問的都是些鎮子裏的布局和規劃,這種問題隻有厄洛裏回答,因為福格對這些一竅不通且毫無興趣,隻是隨意地附和兩句。可當父親直接問他的時候,福格隻能支支吾吾地回答。福格裝作隨口說吃飯的時候別說這些無聊的,先是引得父親的不滿,然後稍微將話題帶開了一些。

  福格放下叉子,接過奧爾德管家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說:“我聽厄洛裏說,雷傑哥哥要回來了?”

  奧布雷恩點點頭:“信紙已經到了,大概過幾天就能帶著軍隊回來了。”

  短暫的對話結束,飯桌又進入了沉默。當奧布雷恩將勺子放下,用一邊的手帕擦嘴的時候,福格和厄洛裏也都裝作隨意地放下餐具。奧爾德管家從手推車上拿起三個高腳酒杯,為福格和奧布雷恩倒了一杯葡萄酒,為厄洛裏倒的是一杯青色的蘋果酒。

  奧布雷恩看向福格:“潘,最近我在外麵,聽到你的名聲可不太好。”

  “是那群人太挑剔了。”福格搖了搖頭,“他們總覺得賽格爾家主每年都必須做些什麽,可今年收成一般,能讓他們安穩地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父親,我敢打賭,這都是從平民那裏聽到的這些話。正因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什麽都敢說。真正有能力做事的,都知道想做事情有多困難,也就不會在您麵前胡言亂語了。”

  “我聽他們說,你基本上什麽都沒幹?”

  “那還是因為他們無知。”福格繼續搖頭,“如果我事事都親力親為……就比如說蓋房子吧,伐木、運輸、搭建、加固、設計、門窗等等等等,如果這些讓我一個人去完成,我再努力也隻夠建兩座房子的,純粹是浪費。我真正該幹的就是發號施令,讓傑克去幹這個,哈維去幹那個,貝恩負責扛木頭,再讓布魯斯當監工。隻要這樣安排好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我應該把有能力的人安排在他能幹出事情的職位上,就像厄洛裏,她比我更適合管理,那我就放心地讓她去管理一切,而我更應該負責把大家都聯係在一起,這樣我就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了。”

  奧布雷恩看向餐桌上的第三個人:“厄洛裏,你認為呢?”

  “外麵的傳言基本都是這樣了。”厄洛裏放下酒杯,意有所指:“說的不是潘,也會是別人,而且說得未必會比潘要好聽。”

  “這倒也是。”奧布雷恩笑著朝厄洛裏點點頭,然後對福格說:“但是,潘,外麵的傳言從未以賽格爾家族的家主作為主角的,你明白嗎?”

  “是的,父親。”福格輕輕行了個小禮,再說:“我一定會想辦法避免。”

  ……

  飯後,厄洛裏將答應的文件交給福格。福格看完了之後,將它扔進了火堆之中,他看著那張紙被燒成灰燼,然後又用一顆小玻璃珠子將紙的灰燼擊碎。

  第二天,福格坐上馬車,前往他的叔叔奧格登?賽格爾?嵐家。

  “親愛的叔叔!”福格一步闖進大門。

  “潘,別在外站著了,進屋說話吧。”奧格登的聲音從大廳裏傳出來。

  福格走進去,奧格登坐在沙發上,身旁有兩個女仆正在收緊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準備著酒水。奧格登看見福格,便招呼著福格走過去,麵色紅潤的他拿著一塊獸皮製成的坎肩,笑嗬嗬問福格:“潘,認得這獸皮嗎?”

  福格接過坎肩,仔細地觀察了一陣,然後搖頭:“叔叔,不論是市麵上還是拍賣行的珍藏貨,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獸皮。又柔又滑,保暖還不悶氣,實在沒見過。”

  “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寶貝。”奧格登哈哈一笑,說:“這是五十年前就滅絕的巴紋虎的毛皮,現在還存在於世上的,是見一件少一件了。”

  一陣寒暄之中,奧格登支開了屋內的仆從。這時候,奧格登臉上爽朗的微笑被陰鬱代替了,屋內唯一還泛著溫暖的就是壁爐裏跳動的微弱的火焰,茶桌上的魔法燈則一點都放不出溫暖。

  福格低聲問:“叔叔,這次是被坑了嗎?”

  “沒錯。”奧格登惡狠狠地說:“我就這一次帶了人去賭場,就一次在那裏發火,隻是剛讓人出手教訓一下對方,就被恰巧過來的巡衛隊的人逮了個正著。那群油鹽不進的家夥,老子在自己的賭場裏打個人,還把我拉過去,罰這罰那的。”

  “有懷疑的對象嗎?”

  “有。”

  福格:“那我去把他弄過來,讓叔叔你出氣。”

  “不、不、不,不能輕舉妄動。”奧格登搖了搖頭,陰鬱的表情將他裝得像狐狸一樣狡猾,“潘,這次不隻是我被坑,是我們兩個一起被針對了。”

  “我隻是一個遊手好閑的富少爺,為什麽會被針對?”潘笑著反駁一句。可他看見了奧格登臉上認真的表情,便收起了笑容,重新問:“這話怎麽說?”

  “對方的破綻就在不該對你出手。”奧格登遞給福格一根雪茄,福格擺手表示不要,奧格登便自己點上了一根,抽一口,說:“按你的說法,你隻是個遊手好閑的富少爺,本不該被針對,但為什麽你的傳聞會在一夜之間傳遍末爾鎮呢?不止鎮中心,全鎮都傳著你的壞名聲,而且消息還都不是謠言,厄洛裏替你管理這件事,隻有中心的一些貴族知道。”

  福格虛心問:“叔叔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設局,要挑得我們不耐煩,然後抓住我們的小辮子,要麽是為了勒索什麽,要麽是為了讓我們一點點深陷泥潭。而且,這個設局的人,地位還不低。”

  福格恨恨罵一句:“真是陰險。”

  奧格登陰測測地咧開嘴笑了:“潘,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叔叔你盡管開口就好了。”

  “那個在賭場裏坑我的人,你派人去把他抓過來。”

  福格愕然,問:“可是叔叔你剛才不是讓我不要輕舉妄動嗎?”

  “潘,你的眼光還是不長。”奧格登搖了搖頭,解釋說:“能知道我帶人去賭場,那麽我附近一定有設局人的眼線。你來我這裏,如果按兵不動,這就說明我們起了疑心,我們要讓對方以為我們毫無察覺,然後在對方得意洋洋地布局的時候,一口咬在對方的脖子上,一擊斃命。”

  福格恍然大悟,點頭,語言裏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叔叔你說,我該怎麽做?”

  “坑我的人叫尼索,你派人去抓尼索的時候,不能直接抓。尼索是讓我們上鉤的餌,魚餌的附近一定有漁夫。我們不要盯著那枚魚餌,而要去尋找等待我們的漁夫——也就是說,你不要隻盯著尼索……我們派去抓尼索的人是A,假如有一個等待A出現的B。那麽我們不能盯著尼索,而是要找到B。找到之後也不要動B,要順藤摸瓜地把他後麵所有的人都拔出來,一口咬死才行,你明白了嗎?”

  福格佩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或者說,找一個你討厭的人,讓他去當那個誘餌去抓尼索,而我們,就去攔截漁夫。”奧格登說到這裏,仿佛已經看到了得手的畫麵,一臉的勝券在握。

  福格猶豫了一下,問:“嗯……叔叔,那對於幕後黑手,你有什麽懷疑的對象嗎?”

  “我怎麽知道?”奧格登搖了搖頭,“我也就開了個賭場,打了幾次人,去鎮中層找了幾個女孩而已。有地位的人,我對他們一向很平和,怎麽會輕易惹到他們呢?”

  “那……”福格看著奧格登,等待著奧格登的指示。

  “接下來,我會讓一個容易被收買的人拿尼索的畫像給你。等我給你消息的時候,你再動手,明白嗎?”

  “是!”福格興奮地點頭。

  福格按照奧格登安排的樣子表演結束之後,便揣著畫像坐上了他的馬車。奧格登在屋內獨自烤著火,聽到馬車離開的聲音之後,奧格登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這個愚蠢的侄子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隻是個棋子。奧布雷恩心中最好的家主人選是雷傑,而不是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