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線路管道錯綜複雜一路往上, 想要以此為路前進並不輕鬆。好在雲悠並不是普通人, 她手腳並用像個猴子一樣一路往上攀爬,幾次磕絆, 甚至差點從高處掉下,好在有驚無險。

  這些裂瞳產品睜開眼睛麵向這個方向看, 除了能讓人毛骨悚然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作用, 確認了他們確實無法從培養皿裏出來之後斯凱也暫時不想去管他們了。他把少女從培養皿上剝了下來, 打斷了她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攀爬行動, 扯著她一路在培養皿森林之中穿行著,一手握著上好膛的槍,另一手扯著還對之前的培養皿戀戀不舍隨時想要回去繼續攀爬的少女,他雙眼緊緊地盯著雲悠。

  這裏的光源僅有各個培養皿發出的藍, 這些藍光聚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氣勢洶洶,但穿透性卻非常差。這個廠房並不非常高, 但顯然光線無法穿透濃重的黑暗將這片區域完全照亮,斯凱隻能艱難的忽明忽暗的光線之中,從黑暗中一閃而逝的反光或者微弱變化判斷雲悠的位置。

  他隱約看見雲悠似乎已經順著那些交纏成樹根的管道電線爬的很高了,幾乎已經來到了天花板上,這種時候再掉下來就算是敏捷的雲悠,就算下麵有自己的接應, 恐怕也不能毫發無損, 他有些擔憂的小聲提醒了一句:“雲妹, 小心點。”

  黑暗中, 他聽見她叫他別擔心。

  之前缺少光源根本分辨不清楚, 隻知道她在上麵待了相當一段時間才下來,原路返回之後,雲悠擦了一把頭上的薄汗:“上麵直接通到更上麵的樓層,但是那個通道實在有點小,我沒擠過去,隻有再想想辦法說不定可以。我猜測這個上麵是有其它層的,就看我們能不能想辦法上去看看了。”

  說完,她像是累極了一樣長長的歎了口氣,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斯凱默不作聲,他把槍揣在懷裏,扯著還不□□分的少女陪著雲悠蹲著。沉默片刻,他聽見雲悠問:“這也算是分享的副作用之一吧。”

  “是。”

  “切,我就說我覺得我的身體素質大不如前了,不但傷口痊愈的速度變慢了,隨隨便便動一動都感覺這麽疲憊,而且……”她頓了頓,眼睛乜過來:“斯凱,這種時候互相隱瞞沒有意義,你老實告訴我,你之前見到你那個親戚的時候發生什麽我無法感知到的戰鬥或者戰損了嗎”她伸出一隻手,五指分開,另一隻手指著它:“我能感覺得到,這個狀態和恢複速度比起之前更加緩慢了,除了所謂的王權碾壓的後遺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了。所以我要知道你這裏有沒有什麽問題。如果你沒有問題的話,我就要開始思考下一次見到這個東西應該怎麽分配自身的戰鬥力了。”

  哎呀,這個問題可真難回答。

  斯凱眉頭皺了一下,表情大概是直到自己這次考試肯定要掛科,但因為大概率是五十五分以上,不知道老師是否會高抬貴手而感到惴惴不安,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了,長的雲悠稍微覺得自己的腳有些癢了。在她這一腳飛出來之前,斯凱抓住了最後的機會:“我之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但…你說得對,我發生了戰損,我的能力被他稍微提煉了一部分。但是說實話就我本人而言我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明確的戰力損耗,可能是因為身體已經適應了枯竭狀態,所以隻是這種程度的提煉根本不能出發身體的警報吧。”

  “什麽時候?”

  “我們剛見麵,我轟他那一炮的時候。”

  哦謔,那那個骷髏大概並沒有死了。

  雲悠猜測這個戰損大概類似於遊戲當中的MP損耗,普通的吃點東西喝點飲料就能回血,但是這個隻有特定藥草能恢複,正常恢複起來也會非常緩慢。她心中一麵對那個狗東西繼續活著浪費空氣感到惋惜,另一方麵,她也開始時說這個所謂的提煉到底是什麽原理。比如斯凱的超能力類似於【放縮】,於是可以做到防護和切割,但更加精細的動作就沒有辦法完成——那這個提煉…是不是必須讓被攻擊的東西發生變化才能行呢?

  她將她的猜想告訴斯凱,兩個人其實都明白這個時候即便苦思冥想也隻能收效甚微,但這個可能既然提出,又讓人不願意放開——如果能找到那坡一星半點的破綻,都有可能對於戰局造成顛覆性的改變。

  “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上去看看。”雲悠指了指天花板:“或者,你在這裏看著她,我上去。這裏是第四廠房,會不會還有第三第二第一廠房,運氣好的話都能觀摩一遍。你把起定時丨起爆丨裝置給我,既然東西能對他們造成重創,那我在調查完之後不留下點禮物聊表敬意怎麽都說不過去了。”她看斯凱還有些猶豫,知道他現在並不是怕死,而是因為這個能帶路的少女現階段也同樣重要,不能這麽輕易的就拋棄。但如果他選擇了看守這個連爬上培養皿都很艱難的少女,那就是必不可能跟雲悠一起上去了。

  這種時候讓她突然跟雲悠一樣能上躥下跳飛簷走壁,可能性估計跟奧威爾基地突然爆炸的可能性差不多。

  她拍了拍斯凱的肩膀:“我不願意隻知道這麽點似是而非的東西就走,你就在這裏好好看著他,我——”

  她不說話了。

  之前扣得嚴絲合縫的培養皿不知什麽時候頂蓋已經被打開了,藍盈盈的液體直冒到培養皿玻璃管壁的邊緣上,還會隨著裏麵偶爾出現的氣泡輕微的搖晃一兩下。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驚懼。這種環境裏哪怕一個人的神經因為緊張而遲鈍了,沒道理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之前雲悠在上麵攀爬的時候,如果有絲毫動作她肯定會發覺的,不至於人家都已經成這樣了,他們卻還一無所知。而且這也□□靜了,機器運作是怎麽都會少為出點聲音吧?可是在這樣靜謐的環境當中他們依然什麽都沒捕捉到。

  這種明目張膽的把陷阱擺到麵前,明確地寫著“我就是有問題”等著人往裏跳的操作讓人格外不爽,尤其是斯凱。這種作戰方式重疊性實在是太大了,以往隻有他陰別人,自己高坐幕後,看著自己選定的這些演員在舞台上亂蹦亂跳的做出一些或可笑或可愛的掙紮,控製欲支配欲都得到了充分的滿足。但是當他自己來到了演員的位置,那心情當然就不那麽美麗了。

  由於自己也是這方麵的個中高手,這種新手局才用的小把戲一眼就讓人看穿了。明明高坐幕後,隨時能取人性命,但卻通過一點又一點小手段明確地告訴你“我有能力殺你,但我不僅不馬上殺,還要給你一點掙紮的小提示”。更何況,這個人看起來就差把“等價交換”的字樣貼在培養皿上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得到自己的饋贈是要付出代價的。

  雲悠看了斯凱一眼,看著他這副憋屈的神情,本來還有兩句想懟他的話最後也沒有出口。她隻是拍了他一下讓他回神。

  她示意斯凱放開少女:“沒看見她的向往之情都要遏製不住了嗎。放開,讓她走,看看能走到哪裏去。”

  話雖如此,但現在除了這個悄沒聲就打開的培養皿,估計她也沒出可去了。之前的時候她就開心的一直想進去,努力往上爬,現在這個東西一下子打開了,豈不是直接遂了她的心願了。

  和雲悠合力把她扔進培養皿裏的時候,斯凱還在嘟囔:“老子可不會就這麽認輸的,等著吧,別讓我抓到你的狗尾巴,不然皮都給你剝了。”

  如同機器終於被填充上了那個嚴絲合縫的齒輪,活性水隨著少女的進入溢出來不少,它與普通的水不同,是充滿粘性略顯粘稠的,一定要比喻的話像是被稀釋過的史萊姆粘液。雲悠嫌惡地往邊裏躲了躲。

  金屬的頂蓋緩緩地蓋了下來,也許是因為這次兩人的注意力都在這裏,機器運作時果然產生了輕微的嗡鳴,隔著一層玻璃和液體,少女的麵容稍微有些扭曲,她輕車熟路的用腳勾起呼吸機,沒有去管那些浮在空中的管道,直接將液體還未清幹的呼吸機扣在了臉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覺得在頂蓋扣下來之後,這一管活性水的亮度似乎增強了一點。

  “這……?”斯凱點了點培養皿,見雲悠點頭就知道自己沒看錯。兩人戒備著突發情況出現,周圍有這麽多產品,一下子爆發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等待許久,除了忽明忽暗的藍光變亮了些,似乎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這倒顯得之前一直警惕的自己像是個傻瓜。

  雖然知道能玩這一手的人肯定不是什麽善良的家夥,一個心髒的人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出自己的同類,他不相信會有拱手送情報的人。

  “那,看來這個孩子確實是薇拉了。”雲悠說,斯凱有點沮喪的樣子很大程度上令她感到愉快,畢竟他們兩人有過一段關係相當不和的時間,作為曾經的最大受害者,能看到有人讓他吃癟沮喪,真是想道一句該!

  她正想再說兩句,或者抒發一下自己對於天道好輪回的感想,或者安慰一下這個被連續打擊的家夥,隻是在決定要完成這上麵的那項活動之前,雲悠突然僵住了。

  在他人看起來確實隻是僵住,大概類似於走路時踩到了淺坑,一時無法完全控製身體的僵硬,但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像是抽筋一般,又痛又感到一陣抽搐。全身正在不自覺得用力,意識要被分裂成無數塊了,她正被來自四麵八方的力量撕扯著,明明已經緊緊閉上眼睛,可眼前還是泛花,黑的白的一片,像一場劣質的電影的開場片段。

  她的異樣很快被察覺到了,斯凱呼喊著她,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腕是隻覺得這個人肌肉繃的像石頭一樣。這種時候是無法交流的,斯凱當機立斷,掏出槍直接對準了培養皿。一聲炸裂的響聲,活性水從破損的玻璃中噴出來,帶著濃稠的紅和黃,原本濃稠卻清澈的液體裏混了些細小的骨頭茬子,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

  “雲悠?”他扶住脫力倒地的雲悠:“還好嗎?”

  說不上真正有多麽痛苦,他覺得可能隻是身體的反應卻過於激烈了。雲悠牙齒打著顫,一隻手死死地揪著斯凱的衣服,每個音都從牙齒裏擠出來。

  “通感。”她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說話成了過於勞累的事情,她深呼吸幾次才能讓語言成型:“薇拉,還有別的維拉,我們至少要帶走一個。”臉上布滿汗水,扯出的笑容卻熠熠生輝,她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每到這種時候斯凱就知道自己肯定有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要做了。

  於是他說:“聽你差遣。”

  “猜猜她是誰?”雲悠問,但她顯然並不需要真正地回答,她笑了一聲,自己說道:“這個薇拉,以前跟你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