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3章 曲折離奇的身世
  第2693章 曲折離奇的身世

  然而老者來不及回答她的疑問,率先拋出了兩個問題,語氣急促得仿佛要求證什麽,“你是不是來自南隋國,是不是蘇毅輝和長公主南芸霽的女兒?”

  這話更如一道閃電,嗖的一下穿過了蘇陌涼的腦門,讓她神色大驚,胸膛起伏,“你如何知道我在下位麵的身世?你到底是誰?”

  聽到這裏,老者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從胸膛震蕩而出,每字每句都難掩悲痛和思念之情,“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誰能想到我被困在這惡海之獄,竟然還能見到溪兒的孩子——”

  “你認識龍顏溪?”一聲溪兒讓蘇陌涼再度凝住了神色。

  老者輕笑著放柔了聲音,語氣透出幾分親昵來,“何止認識,她是我的親妹妹啊,孩子。按理說,你還得喚我一聲舅舅。”

  蘇陌涼怎麽也沒想到,幾年前遇見的神秘前輩竟然會是自己的舅舅!

  許是這樣的身份,太出乎她的意料,驚得她呆了片刻,才激動的追問出口,“我既是您妹妹的女兒,可我為何會出現在南隋國,為何會成為長公主之女?”

  “唉,說來話長啊。當年你母親和冥帝兩情相悅,私定終生,而我龍族因為上古時期的神冥大戰與冥族生出了嫌隙,不讚成這門婚事,強行拆散了他們。可沒想到,你母親居然在這時候懷上了你,更沒想到老妖皇那老不死竟然會打上你母親的主意。那老妖皇一把年紀,溪兒又懷有身孕,我們自不忍心將溪兒推入火坑,便拒絕了這門聯姻。”

  “可誰想到那老妖皇卑鄙無恥,竟然聯合白虎族攻打龍族,逼迫我族交出你母親。那時你母親剛好生下你,為了不連累龍族,不讓世人發現你的存在,便將還在繈褓中的你托付給我,獨自去麵見老妖皇,最終自刎於鳳凰族。”

  “老妖皇知道我母親懷了冥帝的孩子,竟然還要強行求娶?”蘇陌涼不明白。

  老者歎了口氣,“他不知道,就連你父親也不知道。”

  “為何不告訴冥帝?我父親直到現在都還悔恨當初沒能及時救下母親,你們就因為前世的恩怨,置親人的性命而不顧嗎?”蘇陌涼不理解,生氣質問道。

  老者搖頭,凝重道,“孩子,不是我們不告訴,而是不能告訴啊。你的存在,是我龍族最大的秘密,沒辦法公之於眾啊。”

  聽到這話,再聯係到雲淺沫的身份,蘇陌涼忽然靈光一閃,“跟我前世的身份有關?”

  “是的,雖然我隻是上古龍族的後裔,沒有經曆過上古大戰,不知道上古時期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我生來便從我祖輩那兒聽說了雲淺沫這個關乎我龍族命脈的名字。據說她是拯救森羅的希望,可惜在上古大戰中被歹人所害,元神崩裂,魂飛魄散。而她與我龍族有些淵源,我上古龍族的先輩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收集到了她的靈魂碎片帶回龍族溫養。為了替她重塑真身,我族甚至不惜犧牲了龍族氣運,將其魂魄封印在溪兒的身體裏,隻盼著能讓她轉世投胎到溪兒的肚子裏。唯一沒料到的是,溪兒會懷上冥帝的孩子。”

  這也是他們極力不讚成溪兒和冥帝成婚的主要原因。

  “龍族遭逢大難,所以你便將我送去了下位麵的南隋國?”蘇陌涼多少猜出了眉目。

  老前輩承認道,“是呀,你的身份太過敏感,多少歹人想除之後快,為了保護你的靈魂碎片,我們龍族世世代代都保守著這個秘密。後來你降世人間,剛好遇上龍族遭難,我不得不封印你的氣息,將你送去下位麵的南隋國避難。”

  】

  “我因背負龍族仇恨,身份特殊,不宜在你身邊久留,便想著找一處人家寄養。許是命運的安排,那日恰逢公主府南芸霽生產,不料一出生孩子便夭折了,我想著,這窮鄉僻壤的長公主府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但至少也能保你衣食無憂,於是便想將你寄養在她的名下。當時她身邊的嬤嬤不忍心告訴她嬰兒早夭的噩耗,為了穩住虛弱的產婦,最終答應了我的請求,將你換到了她的身邊。”

  聞此來龍去脈,蘇陌涼震撼的深吸一口涼氣。

  她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龍族溫養了她的靈魂碎片。

  想來正是為她犧牲了龍運,龍族才會遭此大難,落個滅族的下場。

  這般曲折離奇的身世,全是龍族對她的一片赤誠之心啊!

  “所以,舅舅才想著來這惡海之獄尋求機緣,為龍族報仇?”蘇陌涼感念他恩情的同時,也不免心疼他的遭遇。

  這遲到三十多年的稱呼,瞬間讓龍巍然熱淚盈眶,苦澀道,“龍族覆滅,就剩我一人苟活,若不是為了報仇,何苦來這大凶之地,何苦撐到現在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蘇陌涼聞言,心頭泛起一陣揪痛,寬慰道,“不,龍族不是隻剩舅舅一人,龍族還有我,還有您的先輩,上古血鬼龍!”

  雖說她是神王之女轉世,但沒有龍族,也孕育不出她蘇陌涼,至少這一世,龍族是她的恩人,龍顏溪是她的母親!

  而猛地聽到上古血鬼龍的名字,龍巍然不由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上古血鬼龍?我沒聽錯吧?”

  那可是在神王時期叱吒風雲的龍族老祖宗,可惜他當年隨著神王一起隕落了,並未參加後來的上古大戰。

  所以,別說他這樣的龍族後裔,就連不少龍族先輩都不曾有幸見過他的真顏。

  如今,他居然從雲淺沫的嘴裏重新聽到了這位老祖宗的消息,若不是封印加身,他險些要從洞窟裏蹦出來。

  蘇陌涼點頭,“你沒聽錯,你的這位先祖正寄存在我的龍琴裏,相信我隻要順利拿回元神,達到神境,便能為他重塑真身。”

  “好!好!蒼天有眼,我龍族有救了,我龍族有救了啊!”龍巍然激動得熱淚滾燙,仰天長嘯。

  蘇陌涼不敢耽誤,立馬抱拳作揖,“舅舅,時間緊迫,我不便多留。為了龍族,為了森羅,我會傾盡全力拿回元神,定不負龍族和舅舅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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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4章 回到過去

  “好孩子,去吧,不管你能不能拿回元神,你都是我龍巍然的侄女,是我龍族後裔,舅舅別無所求,隻求你平安歸來。”

  這一路上,她聽了太多這樣關心她的話,每聽一次鼻尖便要酸澀一次。

  她知道,麵對親人的善意,感激的話已是多餘,唯有用行動才不會辜負了他們對自己的一片愛護之心。

  想著,她衝著舅舅的方向遙遙一拜,走向了祭壇。

  她取出無量仙尊為她準備好的輪回石,將其置放在太極魚眼處。

  這時,卡噠一聲清響,像是鑰匙在鎖裏轉動的聲音,祭壇上的八卦圖仿佛被點亮一般,瞬間綻放出一道刺目的光束,緊接便以靈界線為中心往兩邊開啟,漸漸顯露出了祭壇內部的地下入口。

  蘇陌涼和樓夜淵對視一眼,相攜踏上了通往地下的石階。

  台階很深,他們在黑暗中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終於到達底部。

  率先闖入眼簾的,是一麵高達十米,寬至五米的巨型石門。

  石門古樸,一片素淨,沒有任何花紋凋刻,光溜溜的甚至連門環和機關都不曾有,隻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將裏麵和外界隔成了兩個世界。

  但不管是蘇陌涼還是樓夜淵都知道,這扇門絕不是他們看到的那麽簡單。

  “這門上覆蓋了一層可怕的結界能量,強行破門不可行。”樓夜淵雖然沒發現什麽門道,但也能感受到從石門傳來的恐怖力量。

  蘇陌涼閉上眼睛,催動精神力和魂力,像探測儀一樣不放過任何邊邊角角的將石門掃描了一遍。

  這一番探索下來,不出她所料,石門上隱藏著極其複雜的神紋,而且許多紋路甚至還能在上古神紋圖鑒裏找到出處。

  如此,也算是應證了上古神紋圖鑒果真出自她前世師尊混沌神君的手筆。

  有了這樣的認知,蘇陌涼忽然生出了些底氣,開始抽絲剝繭的解起神紋來。

  就這樣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在她看清楚石門真相後,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樓夜淵瞧她一臉震驚,好奇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我竟然在上麵看到了我的武器!”蘇陌涼震撼的感歎出聲,激蕩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石門上有四個凹槽,分別是我契約的武器的形狀。想來,隻需要將我的武器嵌入對應的位置,就能開啟石門。隻是沒想到我曾經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奪魄針,龍琴,邪血鼎和青冥劍竟然是開啟石門的鑰匙。”

  但凡缺少一樣,都無法開啟石門,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做,也仿佛是命運的安排。

  這一刻,蘇陌涼才真切的感受到師尊的用苦良心。

  原來她的師尊早在上古就為她鋪好了路,引好了方向,隻待她重返巔峰,拿回屬於她的一切。

  因為這裏隻屬於她,所以世上千千萬萬個生靈中,隻有她能開啟祭壇,走到這裏。

  這應該就是命定之人的宿命感吧!

  樓夜淵知道這祭壇是混沌神君所留,得知這番心思,也不免有些感慨,“為了你,你師尊的確是煞費苦心,好在,你沒有讓他失望,你經受住了考驗,憑著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這裏。”

  蘇陌涼鼻腔酸澀的搖搖頭,“我來晚了,若是我再勤奮些,努力些,也不至於讓森羅陷入險境,讓異皇有機可趁。”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從下位麵最艱苦的環境裏一步步走到現在,你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樓夜淵撫摸著她的頭發,寬慰道。

  他知道,她生來不凡,會陷入那麽多險境和困境,都是造物主對她的考驗。

  唯有通過考驗磨礪者,方能走到這裏,獲得造物主賞賜的榮耀。

  如今,她離那份榮耀,隻有一步之遙了。

  蘇陌涼也很想知道這石門之後的景象,隨即輕輕揮手召喚出那四樣武器,按照形狀挨個嵌合其中。

  此時,一聲轟隆隆如悶雷般的聲音震蕩而起,石門忽得從厚重的塵土中分裂出一條門縫來,隨後伴隨著一股凜冽刺骨的冰風撲麵而來。

  樓夜淵眼疾手快,猛地揮袍替蘇陌涼擋住寒氣,可就算如此,兩人依然感覺到了血肉凝滯,渾身上下仿佛被封凍了一般。

  蘇陌涼心下暗驚,立馬催動異火,才讓兩人從僵硬中緩過勁兒來。

  但此刻的她還來不及研究這股可怕氣息,便被前方浮於半空,光芒萬丈的兩抹銀色氣團吸引了目光。

  她仿佛受到召喚,遭到巨力牽引一般,情不自禁的走向了光團。

  就連謹慎多疑的樓夜淵此刻被那光團刺激了感官,平靜的心境瞬間掀起萬丈巨浪,激烈得仿佛要從胸膛裏噗出來。

  前世慘烈的畫麵清晰深刻的衝擊著他的神海,可待他重新定神打量,卻發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物象,分不清方向,猶如置身雲巔,就連腳下的路都變得輕飄飄的。

  唯有那兩抹光團,如太陽般照耀得整個空間散發出灼目的光彩。

  然,樓夜淵來不及阻止,蘇陌涼已經鬼使神差的伸手夠向了其中一抹光團。

  隻見一道恐怖的光束爆炸開來,蘇陌涼眼前的畫麵倏然一轉,竟是回到了上古時期的仙岩峰上。

  曾經在幻境裏看過的碎片瞬間重組成了連貫的畫麵,竟讓她親眼目睹了雲淺沫的一生——

  她目睹自己在混沌神君的教導下長大,目睹自己與師兄在仙岩峰相知相伴。

  他們一起修煉,一起采藥,一起練劍,一起彈琴。

  她背不到丹書,他會替她打馬虎眼,她闖了禍,他會替她背鍋,她惹了師尊生氣,他會替她跟師尊求情,她生氣了,他會任她發泄,她傷心了,他會哄她開心,她孤單了,他會陪伴左右。

  在這些畫麵裏,師尊是嚴厲的,是讓人害怕的,而師兄是溫柔的,是無所不能的。

  正是因為有了師兄的陪伴,才讓她苦悶的童年多了色彩和快樂。

  如今這麽多真實清晰的畫麵再次浮現在她的麵前,蘇陌涼不由淚如雨下。

  是真的,那次的夢境是真的,師兄並未騙她。

  隻是,時光無情,蘇陌涼還來不及貪戀師兄的溫柔,轉眼便迎來了離別的日子。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後,雲層黑壓壓的欲要墜下來,正如她心情那般,沉甸甸的險些要透不過氣。

  】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位身穿神族衣袍的男子,滿麵愁容對師尊說的話。

  “神君,雲淺歌可是我神族的希望啊,若是嫁去了魔族,豈不是將神族基業毀於一旦嘛!說到底,雲淺沫也是我神族的女兒,總不至於置自己的親姐姐,置自己的族人而不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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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5章 她竟是連棵樹都不如!

  雖然師尊向來對她不苟言笑,頗為嚴厲,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勃然大怒,麵紅耳赤的開口罵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當初她嗷嗷待哺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她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你們在哪?她需要尊長教導的時候,你們又在哪?你們不曾養育過她一日,關心過她一日,如今神族有難了,卻想起她來了,竟然還腆著老臉來說她是你神族的女兒!你們配嗎?”

  神族老者被劈頭蓋臉一頓痛斥,麵色難堪,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為難道,“神君,不是我們不想養育她,她生來就是災星,我們實在不敢拿神族的命數開玩笑啊。”

  “哼,當年若不是仙子偷偷保下這個孩子,她早就死在了你們手裏,如今得知她活著還有利用價值,便又尋了過來,倒是一點不在乎她災星的身份了,神族真是好大一張臉!”混沌神君諷刺冷哼。

  神族老者自知理虧,不敢與他置氣,隻有卑微討好,“神君就看在神族的麵子上,允了我這一回吧,她嫁過去到底是正兒八經的魔後,樓夜淵不會虧待她的。”

  “嗬嗬,魔後?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兒不成?說的好聽是魔後,實則不過是神族送去魔族的人質罷了,你們不忍雲淺歌受這份苦,我也不許你們將注意打到沫兒身上去。仙岩峰不歡迎你們,速速離去!”混沌神君憤怒拂袖趕客。

  雖說雲淺歌和雲淺沫是雙生女,擁有一樣的容貌,氣質,天賦和氣息,但保不準會在樓夜淵麵前露出馬腳,一旦讓魔族發現了雲淺沫的真實身份,她無路可走,唯有死路一條。

  若是雲淺歌有危險,神族還會拚死相救,但他的沫兒呢,想來就算在魔族爛了屍骨,也沒人會多瞧一眼。

  他如何舍得將她推入孤立無援的火坑之中。

  “神君啊,你要是不幫神族這一回,到時候森羅大亂,殃及的是天下蒼生啊,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森羅覆滅,生靈塗炭嗎?這世上,可不止雲淺沫一條性命啊,你當真要做那漠視蒼生,袖手天下的罪人嗎?”

  聽到這話,混沌神君臉上掠過矛盾的神色,眉宇凝成一座山峰,裏邊蹙著不忍和心痛。

  就在這時,躲在暗處的雲淺沫卻站了出來。

  她臉上掛著淚痕,表情卻十分冷靜,簡短的兩個字透著決絕,“我去!”

  蘇陌涼知道,她之所以答應,是太想看看嫌棄自己的神族到底是什麽樣子,拋棄自己的親人到底有沒有念過她一日,她想想問問他們為何如此忍心,舍得誅殺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師尊為難,不想師尊成為世人口誅筆伐的罪人。

  畢竟神族可以無恥的給她安個災星的身份,自然也能給他師尊捏造個禍害蒼生的罪名。

  師尊養育她一場,她又如何忍心讓他背負罵名呢。

  ***

  雲淺沫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養育她十七年的地方,來到了神族的地界。

  她走在五裏一廊,十裏一閣,花團錦簇,綠樹成蔭,仙氣飄飄的瑤台仙宮,被四周莊嚴巍峨,精妙絕倫的玉柱和閃閃發光,典雅華美的碧瓦金簷惹得頻頻側目。

  最後站定在飛雲殿三個燙金大字的麵前,望著裏邊流光溢彩,極盡繁華尊貴的陳設,雲淺沫不由生出了一股酸澀。

  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麽如詩如畫,美輪美奐的地方。

  “沫丫頭,你姐姐眼下正在療傷,不宜打擾,你在這裏稍待片刻,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去附近的花園逛逛。”神族老者衝她擠出了一抹微笑。

  但她知道,這抹笑,不是屬於她,而是她姐姐雲淺歌的。

  她沒有拆穿對方的虛偽,從善如流的接受了安排。

  她其實也很好奇,在沒有她的歲月裏,她姐姐在神族過著怎樣的生活,住在怎樣的環境。

  隻是這一番閑逛下來,她不得不承認,雲淺歌的花園可比她仙岩峰後山的鮮花多太多了,挨挨擠擠,層層疊疊,種類繁複得根本數不過來,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瞧得人眼花繚亂。

  但最吸引她的卻是那棵孤零零的立在一角,與其他花木格格不入,卻在雲光奔瀉下,顯得如夢似幻的梨花樹。

  她情不自禁的走到樹下,雪白長裙與梨花融為一體,偶有一縷清風拂過,花瓣飄散而下,在她鼻尖劃過一抹醉人的幽香。

  也不知是被風吹濕了雙眸,還是被香氣刺激了鼻腔,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正如梨花順著她的衣裙,滾滾落下。

  雖然這棵樹比不上嫵媚多姿,五彩繽紛的繁花,也沒有其他草木優美奇異的姿態,更沒有樓閣水榭的清雅,與其他景觀相比,甚為樸素清澹。

  可連它都能在雲淺歌的花園裏有一席之地,而她身為神族族長之女,卻被踢得遠遠的,從未站上過神族的土地,住過神族的宮殿,受過一日的恩露。

  如今,好不容易把她接了回來,也是為了將她送去魔族,當真連一絲一毫的卷戀都沒有。

  她竟是連棵樹都不如!

  然,就在雲淺沫顧影自憐的時候,遠處一聲腳踩樹葉的脆響驚得她抬眸望去,隻見在那假山之後,竟然立著一位身材挺拔,容貌俊朗的年輕男子。

  她愣了片刻,慌忙擦幹淚水,戒備的問道,“誰在那兒?”

  “是我,冥玄陰!”冥玄陰尷尬的從假山後走出來,露出了全貌。

  雲淺沫蹙眉,眸底閃過一抹不解,“冥玄陰是誰?”

  聽到這話,冥玄陰滿懷期待的心情瞬間跌入穀底,沒想到三年不見,她竟然將自己忘得幹幹淨淨。

  也是,原本她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能讓她記住的,唯有樓夜淵而已。

  “冥族六皇子,冥玄陰。”許是為了加深她的記憶,他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晰。

  】

  雲淺沫懵懵懂懂的點頭,好奇的打量起他,“你既是冥族的人,為何出現在神族?”

  “我——我——我擔心你。”冥玄陰被問及原因,臉蛋一熱,吞吞吐吐的顯出幾分羞赧。

  “擔心我?”雲淺沫更加不解。

  “我擔心神族真要允了樓夜淵的要求,將你嫁去魔族。世人皆知,那魔族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樓夜淵更是個嗜血殘忍的魔頭,你若去了肯定備受淩辱。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受辱,隻要你相信我,我定會想辦法救你出苦海,絕無虛言!”

  聽到這裏,雲淺沫恍然。

  原來他是把她認成了雲淺歌。

  眼下看到對方因為關心她安危而顯得局促不安的神色,雲淺沫生出暖意的同時,也不由羨慕起她這位姐姐。

  沒想到不止是神族上下擔心她的安危,就連冥族的皇子,也在時刻掛念著她。

  這種被所有人都關心著愛護著的滋味一定很棒吧。

  想著,她唇角揚起一抹淺淺而又溫柔的笑容,替雲淺歌謝過了他的好意,“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你的心意我領了。”

  “為何?你難道真想嫁給樓夜淵?”冥玄陰不明白,情緒激動的追問。

  雲淺沫搖搖頭,“你擁有尊貴的身份,又有大好的前程,本該有美好的人生,實在沒必要去冒這樣的風險。我於心不忍!”

  反正她也是個災星,不能暴露於人前,也沒人會關心她的死活,有她去代替雲淺歌,就不必再犧牲其他人了,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前途光明,心存善念的好人。

  ,,,,

  第2696章 素未蒙麵的姐姐

  “你竟然覺得我身份尊貴?你不介意我庶子之身?”聽到這番話,冥玄陰兩眼放光,不敢相信的反問。

  在她九天神女麵前,他這樣的庶子,竟然也配她道一句尊貴,實在是受寵若驚。

  雲淺沫不明白他為何震驚,“你是冥族皇子,自然是極其尊貴的。而且你一表人才,氣質出眾,舉止文雅,已比大多男子要優秀。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隻要做人無愧於心,做事不畏於行,又何須介意嫡庶?”

  雲淺沫雖然從書上了解過嫡庶之分,但她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對血統虛名向來不甚在意。

  而且受師尊多年教導,在她的觀念裏,眾生平等,隻要心存善念,為人處世無愧於天地,便是了不起的人。

  但冥玄陰卻從未聽過這樣的話,頓時醍醐灌頂般大歎道,“好一個做人無愧於心,做事不畏於行!我明白了,今日多謝你點化我。”

  就算是庶子又如何,他已經是冥族的皇子,已經比大多數人尊貴,更何況他處處拔尖,比嫡長子還要優秀。

  相信隻要足夠強大,足夠自信,他又何須介懷什麽高低貴賤!

  想到這裏,冥玄陰望著那雙清幽純粹如泉水般的雙眸,霎時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季動。

  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他,寬慰他,用平等的目光欣賞他。

  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麵具下的真容,比那身冰冷堅硬的鎧甲要有血有肉,有溫度得多。

  她美麗優雅,惠質蘭心,平易近人,所謂神女,當如是啊!

  “六皇子不必客氣,我該走了。”雲淺沫卻是不敢久留,她的存在本就是不能暴露的秘密,要再談論下去露了馬腳可就不好了。

  說罷,不待冥玄陰挽留,雲淺沫已經提著裙子穿過花徑,朝飛雲殿去了——

  這時,為雲淺歌療傷的醫師已經從飛雲殿陸續撤出,神族侍者快步走來,為雲淺沫引路,“雲姑娘,小姐已經醒了,你隨我來吧。”

  侍者不過是伺候雲淺歌的婢女,如今得知她的身份,也依舊喚她姑娘,可見是並不承認她族長之女的身份。

  原本還期待姐妹相見的雲淺沫瞬間便明了了幾分。

  她隨著侍者穿過寬敞得能抵她幾十間臥房的殿堂,走上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終於來到內臥,看到了躺在榻上,略顯虛弱的雲淺歌。

  她在來的路上便聽聞神族和魔族交戰了不少時日。

  而雲淺歌雖強但也不是鐵打的,長久的消耗到底是傷了根本,從戰場上退了下來。

  不過,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刹那,兩人眸底都明顯閃過驚訝。

  她們實在想不到,這個世上竟然真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別說容貌氣質,就連驚訝的神態,細微的表情都挑不出差別來。

  相信若不是她們都在這兒,換誰來也辨不出真假,當真神奇得緊!

  “接你回來的餘長老說我們像得就跟一個人似的,我原本還不信,今日瞧了你,才知道這世上的緣分當真妙不可言啊。”雲淺歌細細打量了好一陣,才感歎著開口道。

  雲淺沫同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得格外入神,聽她連聲音都與自己別無二致,不免生出一種荒誕的可笑感來,“是呀,什麽都一模一樣,可命運卻大不相同。”

  雲淺歌生來就住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而她卻隻能窩在還沒有眼前這張床榻大的木屋裏。

  想想真是可悲!

  雲淺歌聽出了她口中的怨氣,臉上頓時爬滿心痛之色,連忙伸手招她過去,“我的好妹妹,我不知道這世上竟還有一個你,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過來讓姐姐瞧瞧你。”

  雲淺沫詫異抬眸,她以為雲淺歌也是不待見她的。

  可她此刻卻親昵深切的望著自己,沒有絲毫嫌惡和架子,就好像是一對闊別多年的普通姐妹一般,讓雲淺沫冰封的心髒有片刻的鬆動。

  她僵持了良久,糾結了良久,最終沒有抵過那懸在半空中久久不願放下的柔荑,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她的床榻。

  雲淺歌順勢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緊緊捂著,好似要捂熱她那顆被親情冰凍的心,滿臉愧疚的道歉,“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神族也不會拋棄你,若不是我,你也不必替我嫁去魔族,是姐姐對不住你。”

  說著,兩行清淚從雲淺歌哀痛的眸子裏一瀉千裏,自責愧疚的表情,誠懇真摯的道歉讓雲淺沫原本充滿怨恨的情感有了破碎的痕跡。

  說來,她被當做災星受神族唾棄的時候,雲淺歌也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兒,她有什麽錯呢?

  她總不至於將氣撒在同樣被無辜蒙蔽的姐姐身上吧。

  雲淺沫搖搖頭,悶悶道,“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我命不好,生來就是災星。”

  雲淺歌聞言,立馬伸著食指堵住她的嘴,“別聽他們瞎說。在我心裏,你不是災星,你是我雲淺歌的妹妹,也是我神族尊貴的神女。”

  雲淺沫第一次得到親人的認可,跟著紅了眼眶,淚水再也包不住的滾落而下。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把你送去魔族的。你受了那麽多苦,也該姐姐來護你了。”雲淺歌承諾的拍了拍她的手。

  “可是,這門婚事怎麽辦?你當真要嫁給樓夜淵嗎?”在來的路上,雲淺沫就了解了這門聯姻的始末。

  神族已是強弩之末,在魔族的猛攻下根本支撐不了太久,若是不肯答應樓夜淵的聯姻要求,神族隨時都有滅族的危險。

  可是雲淺歌是被造物主選中的接班人,是神族的希望,亦是拯救森羅的希望。

  神族自然不能將神之祝福拱手送到魔族手裏去。

  所以他們才會想方設法的接她回來代替雲淺歌。

  如今聽她口氣,竟然要為了護她棄神族和蒼生而不顧,這讓她如何過意得去。

  雲淺歌羊裝輕鬆的笑道,“其實我與樓夜淵在這麽多次交手中早就生出了情愫。隻可惜我們雖然兩情相悅,但卻受身份所礙,遲遲沒有走到一起。如今他不顧兩族仇恨也非要娶我,就算全了他一片赤誠之心吧。”

  “萬萬不可,你是我神族的支柱,你若去了魔族,與神族族滅又有何異?神女以後斷不可再說這些瘋話了!”這時,一直監聽著兩人談話的餘長老麵色鐵青的走進來,喝止道。

  “我嫁不嫁無所謂,但我妹妹才剛回神族,你們便要將送她去魔族,不覺得太過殘忍了嗎?”雲淺歌不滿長老作怪,生氣低吼。

  】

  “神女,這是她的命運,也是你的使命。神族需要你,你得留下來撐起神族,萬不可當神族的罪人啊!”餘長老苦口婆心的勸道。

  雲淺歌被逼到極處,一把抽出掛在帳幔旁的利劍橫在脖子上,“什麽狗屁使命,把我妹妹害到這步田地不算,還要將她逼往絕路,我還不如死了幹淨。”

  雲淺沫哪裏忍心看著自己的姐姐命赴黃泉,嚇得連忙上前擒住她的胳膊,“姐姐別做傻事兒,我本就是抹浮萍,嫁去哪裏都成,你實在不必為我至此。想來那樓夜淵對你用情至深,也不會虧待於我,你盡管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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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7章 是,我愛上他了!

  “我的傻妹妹,那魔族豈是你能去的!”雲淺歌驚訝的望著她,滿臉淚痕透著不似作假的心疼。

  雲淺沫被她脖子的血痕刺痛了眼睛,心子揪痛的反駁,“你能去,我為何去不得。神族說我是災星,我偏要證明給他們看看,我也能拯救神族,也能護住姐姐你。”

  神族雖然唾棄她,可姐姐卻願意承認她,維護她,甚至願為她以死相逼。

  如今得知她世上最後一位親人並沒有拋棄她,她又如何忍心將她至於兩難之地。

  她要讓神族上下欠她這份情,愧疚得再也說不出她半句壞話!

  ***

  在神族的籌謀安排下,雲淺沫最終還是來到了魔族的領域。

  大婚之日,她身披神族嫁衣,頭戴水晶寶冠,華貴逼人的坐在陌生空曠卻布置得極為喜慶的魔煞殿中,惴惴不安。

  直到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一抹身穿紅色喜服的頎長身影踏著燭光猛地闖入了雲淺沫的眼簾。

  那是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被忽明忽暗的燭火勾勒得如穿梭在黑夜裏的鬼魅般,妖冶非常,攝人心魄。

  他一身殺伐之氣,如修羅降臨,又偏生被火紅的喜袍襯得豐神俊朗,明豔不可方物。

  深邃幽深的冰藍眸子籠著嗜血寒意,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瞬間被火光迫上了兩叢熱切的火焰,直直的撞進了雲淺沫的心裏。

  雲淺沫被驚豔得呆滯了好一陣,才驀然睜大瞳孔,驚歎出聲,“是你!”

  她沒想到他竟然是魔族的魔神樓夜淵!!!

  樓夜淵也是瞧她瞧得入神,可下一秒便被她奇怪的反應給逗笑了,“不是我,還能是誰?這世上除了我樓夜淵,可沒人敢娶你。”

  雲淺沫忽得醒悟過來,她現在是雲淺歌,是神族尊貴無比的神女,不是當年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雲淺沫。

  意識到自己險些露了馬腳,她募得繃緊皮肉,抓緊手指,極力克製住內心的慌亂。

  看她僵在那裏,表情古怪,樓夜淵隻道是她新婚之夜太過緊張,語氣輕鬆的安撫道,“放心,你若沒準備好,我可以打地鋪。”

  “打地鋪?”雲淺沫沒想到堂堂魔神居然願意睡在地上,原本還伶牙俐齒的她一下子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愣了好久才小聲嘟囔道,“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樓夜淵冷酷的緋色薄唇微勾,眸底閃過一抹幽芒,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而是走近來俯身撐住床榻,欲傾未壓的貼著她的身子,低聲道,“若是覺得委屈我,就早日讓我上榻來。”

  雲淺沫俏臉一羞,還來不及躲,他已然抽身離去,手裏卻多了被子和枕頭。

  見他隻是拿東西,雲淺沫更是無地自容,懊惱自己思想齷齪的同時竟也湧上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而她羞澀而又驚愕的表情卻是完美取悅了樓夜淵,眼前的她果真要比成日戴著麵具戰鬥的她要生動得多。

  回想起以前的時光,再結合眼前這張嬌豔欲滴任人采擷的俏臉,他心中悸動,到底沒能忍住,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願意等——”

  雲淺沫原本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畢竟他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頭,是隻手遮天翻雲覆雨的魔神,想要什麽女人沒有,何苦耐心等她一人。

  可沒想到的是,他真的說一不二,對她耐心體貼到了極致。

  他不管多忙,都會趕回來陪她用膳,陪她入眠。

  為了不讓魔族對她指指點點,又為了照顧她的心情,竟連續在她榻邊打了一個月的地鋪也毫無怨言。

  最終還是她過意不去,將他喚到了榻上。

  自從來了魔族,她可以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再也不用受師尊耳提麵令的教導,可以想幹什麽幹什麽,想吃什麽吃什麽,再也不用受人約束,看人臉色。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快樂。

  後來她才知道,她身邊伺候的婢女奴仆都是樓夜淵欽點的,每日的吃穿用度,也是他親自掌眼挑選的。

  那麽日理萬機的一個人,居然會細致微末到這種程度,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最令她動容的是,他竟然深知自己的喜好,每日的菜色湯品甜點竟沒有一樣是她不喜歡的。

  難道,雲淺歌不光跟自己長得一樣,就連口味也十分相似?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甚至每每要沉溺進他的柔情蜜意中時,還得時刻提醒自己是個占了姐姐夫君的冒牌貨。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對姐姐的,她不過是借用了她的身份,沾了她的光罷了,可每每看到樓夜淵,在他濃厚的愛意層層包裹之下,那顆心髒竟又不爭氣的跳動起來,越發的不受控製了。

  就這樣,他們度過了一年蜜裏調油的時光,直到冥族大舉進攻魔族的消息傳入魔煞宮,兩人才第一次迎來了離別的日子。

  雲淺沫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站在宮門口目送他奔赴戰場的背影,仿佛一道無言的訣別在她的心中凝成了永恒——

  畢竟誰也沒想到,這一別,便是永遠——

  樓夜淵一去便是一個月,雲淺沫左等右等等不回他的身影,卻是等來了師兄帶兵圍攻魔煞宮的消息。

  “師妹,我帶兵來救你了,趕緊跟我走!”時隔一年多,她再次見到了夜南天,他風塵仆仆而來,摘下麵具的臉龐憔悴了不少,臉上堆蹙著焦急和心疼。

  “你哪來的兵?是神族派來的嗎?”雲淺沫驚訝詢問。

  夜南天不好傷了她的心,隻悶悶點頭,“快隨我走,我的人堅持不了太久。”

  雲淺沫卻在此刻猶豫了。

  曾經想要逃跑的念頭,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如今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她走了,樓夜淵會生氣,會傷心,會怨怪她的!

  一股強烈留下來的欲望,讓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他的好意,“不,我不走!”

  “你——你愛上他了?”聽到這話,夜南天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深受打擊的往後傾倒一步。

  雲淺沫抬起頭,直視他的雙眼,也直視著自己的內心,“是,我愛上他了,我要留下來陪他。”

  夜南天滿臉受傷的低吼,“你清醒一點,他愛的是雲淺歌,不是你!若是讓他知道你的身份,他非但不會愛你,還會恨你,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