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6章 人不能隻看眼前的得失
  第2526章 人不能隻看眼前的得失

    這樣一來,黎海棠算是兩邊不討好。

    待赤羽宗登上了通山之路,九幽弟子們的怨言猶如開閘泄洪般,抖摟個不停。

    “海棠師姐,你方才實在不該對葉楚月那般說話,挾恩圖報本身就非好事。”

    “既然幫了赤羽宗,倒不如好好幫到底,而非起貪婪之心兩邊都想要,最後的結果師兄弟們有目共睹,還不是得不償失。”

    “若是讓虞師兄來做帶隊之人就好了,虞師兄一直就很欣賞星雲宗的葉楚月。”

    黎海棠的麵色越來越差,黑得宛若鍋底般難看。

    楚月朝九幽宗看了眼。

    段清歡問:“當真要和九幽宗劃清界限嗎?”

    “不必。”

    楚月搖頭,“朋友和敵人,向來不是永恒的,而是不規則的,隨心而變的。”

    “說來也是。”

    段清歡點點頭,忽的縮著眸子看向少年。

    明明是小師弟。

    怎麽有種被師兄教誨的感覺?

    思及此,段清歡撇撇嘴。

    ……

    不多時,歸墟、真元二境的弟子們紛紛從妖獸山離開,重回到了眾人的肉眼視覺裏邊。

    鶴皇從寶座上站起身來,多看了眼少年。

    隨後,振臂一劃,氣力湧向了懸浮在空的龍虎榜。

    “諸位弟子,請將得到的靈核,悉數放入龍虎榜,直到最後一枚靈核放下,此屆的萬宗大比,便由此結束。”

    眾人循聲望向了龍虎榜魁首的星雲宗,閃爍著璀璨奪目的光彩。

    星雲宗弟子們激動不已。

    在此之前,他們全然不敢奢想成為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門!

    而今,竟是一步步實現了。

    從妖獸山出來的宗門,就隻有赤羽宗得到了靈核。

    靈仙劍宗的領隊者找到薑寧,猶豫了半晌,還是直言:

    “薑姑娘,妖獸山時,靈仙劍宗算是幫了赤羽宗一個大忙,可否稍微分一點靈核給我靈仙劍宗,不需要多,隻需要幾枚就行。”

    薑寧半眯起了眸子。

    雖然說,在來白鶴洲前,她就有很多靈核。

    但幼崽妖獸們真情實意給出的靈核,重在質量,而非數量,極其難尋。

    一枚這樣的靈核,能給赤羽宗培養一個極強的弟子。

    就這樣拱手讓給靈仙劍宗,她自是不樂意。

    “祝兄。”

    薑寧微微一笑,明麵上也不敢說得太難看。

    “萬宗上下,八方來客,都於幻影鏡之中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妖獸靈核歸我赤羽宗所有,這會兒拿出些許給靈仙劍宗,隻怕他人會誤以為靈仙劍宗是嗟他人之食的宗門,這要海神界的修行者們,如何看待你靈仙劍宗呢?”

    祝姓弟子溫和清俊的麵孔,裂開了一絲不快。

    “薑——”

    他還要說話,就見薑寧大步流星走向了龍虎榜,並隻留下一句:

    “祝公子,人不能隻看眼前的得失,格局太小,亦是葉公子所說,不可挾恩圖報,宗門立錐於菩提之地,若要長久生存,靠的是深謀遠慮的大格局。”

    祝弟子的臉色越來越差。

    他咬咬牙,甩掉薑寧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看向了星雲宗的方向, 心裏多了些計較。

    龍虎榜下,萬眾矚目。

    薑寧作揖道:“弟子見過鶴皇大人。”

    鶴皇:“薑弟子,請拿出你宗所獲得的靈核吧。”

    “是!”

    薑寧淺淺一笑,而後把幾十顆赤紅色的靈核取出,放在了龍虎榜綻放的青蓮之光上。

    許予見此,下意識扭頭看向了葉師弟。

    隻見少年似笑非笑,看著薑寧的眼神,多了些瘋狂蔓延的嘲弄之色。

    而隻有楚月和赤皇等妖獸們才知道,薑寧所獲得的那些靈核,裏邊的精髓,早就被楚月的獸王骨所吸食幹淨了。

    此時——

    龍虎榜的光芒,籠罩著靈核。

    赤羽宗的排名,直接衝到了前三。

    薑寧並不急,而是拿出了古老的銅色羅盤。

    銅羅盤,乃是針對妖獸靈核的空間寶物。

    能夠很好的封存靈核,且保住靈核的精髓。

    薑寧閉目,雙手結印。

    藍色光印,烙在銅羅盤之上。

    瞬間!凝結出了一朵朵美麗聖潔的霜花。

    霜花裹滿羅盤,便見不計其數的靈核,灌入了龍虎榜額。

    足足有兩千枚!

    這便說明,赤羽宗在過去一年,獵殺掉了兩千頭妖獸。

    “轟!”

    龍虎榜再度發生了變化。

    作為第三的赤羽宗,直接飆升到了龍虎魁首!

    閃耀著光亮的赤羽宗三個字,龍飛鳳舞,桀驁不羈而有遒勁。

    薑寧見狀,展露了笑顏。

    整個赤羽宗,都像是在過大年般,沉浸於歡樂的氛圍當中,還有些個幼稚的年輕弟子,對著星雲宗的方向擠眉弄眼扮鬼臉。

    星雲弟子麵麵相差,驟然的落差讓他們心情頗為低落。

    “第二也很不錯。”

    吳桐說道:“做人做事不可好高騖遠,且不說在此之前我宗從未進入過前三,光是七係靈核淬煉筋骨,就足以讓我們星雲宗的底蘊實力增加一節。而且師兄姐們平安歸來,我等應當高興!”

    一番話下,叫弟子們都振作起來。

    陰霾,一掃而空。

    鶴皇的聲音繼而響起——

    “薑弟子,你可指派下一個來龍虎榜的宗門!”

    “是。”

    薑寧虔誠回罷,眉飛色舞抬手一指便是星雲宗,“星雲友宗,過來吧。”

    按理來說,都該是真元境最強者前去龍虎榜。

    但說到星雲宗的時候,眾人腦子裏都隻想到了那紅衣如火的少年郎。

    果不其然。

    從星雲宗範圍走出的弟子,正是葉楚月!

    少年左作揖,右拱手,時而搖個花扇,步伐頗為輕浮,眉眼張揚氣質毫不內斂。

    許予瞬間哽住,並抬手遮眼。

    薑寧嘴角猛抽,最恨少年這不論何時何地都囂張的模樣。

    大荒宗的初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惡寒到渾身不得勁兒。

    楚月笑吟吟來到龍虎榜下,最接近赤羽宗留下的靈核,獸王骨之氣猶如吸力強大的漩渦,在眾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真元境強者也察覺不到的時候,蠻橫地汲取掉了兩千靈核的精髓。

    她的靈核之氣,愈發充盈。

    薑寧和眾人疑惑地看來。

    “葉楚月,你該放靈核了。”

    她不滿地提醒道。

    這廝站著一動不動跟看風景似得,著實礙眼。

    “嗝~”

    卻見少年靜默良久,輕飄飄地打了個嗝來回應薑寧。

    星雲宗弟子們目瞪口呆。

    寧夙麵容呆滯,“二哥,怎麽有點似曾相識?”

    卿若水:“………”

  第2527章 落筆生花,留下星雲二字

    說到這似曾相識,星雲宗的弟子們,仿佛都來勁了,曆曆在目的便是少年初入宗門之際的淬魂鞭。

    鞭鞭所至,俱為飽嗝。

    “咳。”

    卿若水以拳抵唇,輕咳了聲,眉角眼梢彌漫出絲絲笑意。

    大長老滿麵的慈祥和藹。

    誠然,時隔這麽久,通透的同宗眾人,隱隱約約便猜到了當初少年所為,目的就是淬魂鞭。

    但不管如何,在眾人的心目中,這就是最至純至善的少年郎。

    “葉楚月,你吃空氣呢?”

    薑寧太陽穴遏製不住地突突跳動,耐著性子咬著牙沉聲反問。

    語句裏滿是陰陽怪氣的嘲諷。

    少年搖著扇子,回頭看著薑寧。

    對視半晌,就當世人以為她要高談闊論說什麽硬道理的時候,就見少年又“嗝”了一聲。

    薑寧將其飽嗝視為挑釁,勃然怒道:

    “葉楚月,你充其量就是個剛到歸墟境的弟子,可別太囂張了。”

    “薑姑娘。”

    楚月終於消化了不少的靈核精髓,方才緩過神來,正視薑寧問道:“如今是我星雲宗交靈核的時候,姑娘非但不走,還留在這裏,葉某是否可以認為你是在博取葉某的關注?”

    初十聽到這話,登時精神抖擻,看戲似得好笑地望向了薑寧,尋思著總算有人吃一遍他吃過的苦頭了,這少年就是個軟硬不吃的滑頭,別人提劍宰殺,估計都會被葉楚月以為是對她有意。

    思及此,初十是嗤之以鼻。

    薑寧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深知在嘴皮上的功夫不如這少年。

    便不多加逗留。

    “說的是。”

    “既是你星雲宗交靈核的時候,就該把時間留給你星雲宗。”

    薑寧咬牙切齒地離開。

    多說無益。

    靈核數量和龍虎榜決定一切。

    臨走前,她於青蓮廣場抬眸看了眼從天之巔猶若流雲垂吊般的龍虎榜,心情方才舒爽了不少。

    四周圍觀者的注意力再次回歸到了榜下少年的身上。

    除了飽嗝和薑寧拌嘴以外,毫無動靜。

    像是沒有實力空懷野心強行挽回宗門顏麵的樣子。

    沈瓊花提聲道:“葉弟子,若覺得靈核數量拿不出手,便早點回去吧,何必浪費大家夥兒的時間。”

    楚月默然不言。

    隻因她體內的四肢百骸,都像在骨髓深處生長出了火種般,陡然間溫度炙熱高升,乃至於麵頰脖頸都有些紅。

    四下見此,俱是紛紛絮叨,認為少年是兜裏沒幾個靈核,羞愧難當。

    赤羽宗主春光滿麵,精神矍鑠,仿若一瞬間年輕了十幾歲。

    還如老友般穿過人群到了左天猛的身邊寬慰。

    “天猛老弟,這年輕人,有羞恥和虛榮心,實屬正常,雖說有些現眼,但大比結束後,天猛老弟也別太訓斥了,畢竟除此之外,還算是個較為優秀的弟子。”

    話音落下,蒼容浮現了燦爛的笑容。

    落在左天猛的眼中,像是搔首弄姿迎風綻放的菊花兒。

    “嘭!嘭!”

    而就在此時,通山之道,震顫了兩下。

    光芒廢墟,從道路掉落下來。

    刹那間,無數道目光,俱都匯聚在了通山之道上。

    年輕的宗門弟子們揚起了頭,眸內倒映出一雙妖異美麗又巨大龐然的眼睛。

    赤皇從妖獸山踏出。

    依舊是地動山搖的氣勢。

    “吼!”

    原地怒吼之聲,使得白鶴洲千百年來都平靜的流水地麵,驟然拔起了一道道水柱,並炸開了飛濺四落的水花。

    “轟——”

    而後便見,一頭頭妖獸從通山之道的另一頭出現。

    許是數量過多,速度又快,還導致妖獸們擠在入口處差點兒拔不出來了。

    “吼。”赤皇回頭看去,再咆哮出聲,直接炸掉通山入口,將其撕裂擴大。

    便見妖獸們猶如千軍萬馬整齊有序地出現,乖順地跟在了赤皇的背後,從站滿了通山之道。

    “這……”

    鶴皇驀地驚住,雙手緊握住了身下寶座兩側的鎏金把手。

    顏暮嘴唇微微張開,旋即浮現了笑。

    “妖獸怎會離開棲息之地出現於人前?”人群裏的林霧疑惑自語。

    薑寧見狀,呼吸一窒。

    “諸位聖主,隨我誅殺妖獸!”

    薛開封大怒起身,“這群畜生膽敢離開棲息長久的妖獸山,又有赤皇帶頭,必是要毀掉我菩提河山,彼此將其誅殺,粉身碎骨之!”

    無極聖主撥弄著懷中的拂塵,提醒道:“妖獸筋骨血肉翎鱗都能有大用處,或是搗藥,或是鍛造兵器,何必粉身碎骨呢。”

    “說來也是。”薛開封低低地笑,“薑會長,赤皇身上的封印禁製,秘鑰法器在你身上,你來對付赤皇。”

    “且慢——”

    薑不語還沒說話,就見少年嗓音清冽如泉朗聲開口道!

    “葉楚月,你難道要為妖獸求情?這些可都是害獸!”薛開封聲音淩厲,中氣十足。

    少年困乏地打了個哈欠,而後緩聲說:“薛聖主莫要動怒,此間妖獸,都是弟子請來的貴客。”

    “貴客?”薛開封眯起眼睛警惕地望著楚月。

    楚月點頭。

    “大比最後一戰和龍虎榜的最後定局,靠的既是靈核數量,弟子當然得把靈核交上。”

    說罷,修長如玉的手打了個響指。

    清脆的一聲響。

    赤皇如狼長嘯。

    上萬頭妖獸齊齊吼叫。

    就連被成年妖獸抱在懷裏的小獸崽,都扯著嗓子嗷嗚的叫,喊破了原有的小奶音。

    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時候,數萬靈核,猶若成千上萬的流星從極晝之夜滑過,璀璨絢爛的美,恰似新年的煙火,看得人呼吸急促,部分人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靈核沒入龍虎榜!

    “嗤嗤嗤”的燃起了火和煙。

    作為魁首的赤羽宗之名,直接被燒成了焰光灰燼。

    灰燼之中。

    靈核的煙火光芒,猶若仙人手下的筆。

    落筆生花,留下星雲二字。

    斑駁的焰光在底部,宛若震撼人心的藝術。

    周遭寂靜如斯,落針可聞,連嘩然聲都聽不見。

    驚愕都寫在一張張麵孔上。

    楚月二話不說,忙忍著骨骼裏傳出的高溫,繼續快速汲取著靈核深處的精髓。

    大比結束後,所得的靈核,都是要分發給聖宗的。

    今日。

    她葉楚月,就算是活活被靈核撐死,也不會留下分毫的靈核精髓。

  第2528章 越是坦然,越是有坑

    骨髓深處,似如火星燃燒,劈裏啪啦蔓延到了每一個骨頭分支。

    楚月再用神農之力,強行壓下皮膚表麵的溫度,使得紅潤似若熟透的麵龐,恢複了原有的瓷白。

    她故作鎮定執扇作揖,含笑目視四方。

    萬宗靜默。

    客人呆滯。

    隻見她恣意笑道:“過獎,過獎了。”

    薑寧麵龐發黑,怒火在胸腔狂燒。

    少年好似不知般說:“薑姑娘對葉某當真是一往情深,實在不行就來星雲宗天驕山吧,葉某從小就有個心願,盼望造福眾生……”

    “噗嗤。”

    初十瞬間笑噴。

    薑寧的臉色更加難看,“登徒浪子,妄想娶我,你也配?”

    “口是心非,葉某懂得。”少年笑道。

    薑寧氣得胸膛起伏, 若非還有萬宗規矩在,隻怕早便衝過去把葉楚月給撕爛了。

    但轉念一想,葉楚月自以為是召來妖獸祭出靈核,實際上是拱手送給那些聖宗了。

    此舉,實乃愚蠢,簡直吃了大虧。

    薑寧的心情忽而平靜。

    卻說薛開封震驚過後,和無極、萬獸聖宗對視,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野心。

    “葉弟子,你果真當得上是菩提之地的天驕少年,對得起萬宗所贈的葉天驕之名。”

    薛開封毫不吝嗇地誇讚道:“七係靈核,你想也沒想,就分享給友宗弟子,實為胸懷大義而坦蕩蕩。號令群獸,祭出數萬靈核,縱觀海神中界,唯你一人爾,真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聖主謬讚,弟子不過是打小就崇拜六位聖主,心生敬意,方得始終,算是沾染了諸位聖主的光。”

    少年拱手頷首道。

    一番話下,把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少年不僅生了一副好皮囊,武道天賦猶似妖物,就連這拍馬屁的功夫,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哪怕沒有半分真心,亦讓聖主們聽得心中高興。

    少年執禮的雙手還未鬆開,緊接著又道:

    “弟子字字出自肺腑,實乃真心之言,並未有讓諸位聖主誇讚贈禮之意,弟子赤誠之心,天地可明鑒!”

    清朗的聲音,響徹於白鶴洲。

    薛開封大笑:“你雖無此意,但吾等有此心啊。菩提老祖曾道,萬宗若有天才,須得嘉獎賞賜 ,今日又怎能例外?”

    “賞!當是重重有賞!”

    少年聽聞此話,眼裏泛起了清亮的光。

    在萬丈青陽下,顯得熠熠生輝。

    隻見楚月從空間寶物取出從宗門帶來的空白卷軸。

    聖主們俱是疑惑不解。

    少年解惑道:

    “諸位聖主,弟子的前半生,被骨血父母所棄,身如柳絮浮萍漂泊了十幾載,活在海域之地兢兢業業。”

    “一生所求不過今日種種,諸位若能將賞賜寫下,弟子也可帶到流光海域去炫耀一二,也可在家師墳前脊一杯酒。”

    “還請諸位,原諒弟子的一點私心。”

    “這哪是私心!”無極聖主笑道:“既是人之常情,又說明葉弟子是個戀舊的長情之人,還是孝順的徒兒。”

    萬獸聖主:“好,很好,便如葉弟子所說,吾等賞賜都寫在卷軸上,白紙黑字,你也好重回故地,有高山心境!”

    大荒聖主不語。

    老頭子眯起灰濁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虔誠的少年看。

    越看,越覺得是個不懷好意的。

    真誠所致,金石為開。

    越是坦然,越是有坑!

    隻是少年的大大方方,反而讓人不會多想。

    於是,六位聖主都在空白卷軸寫下了密密麻麻的賞賜之物。

    為了避免口舌,都還算大方,給出的確實是天材地寶,看得其他宗門眼睛通紅。

    最後楚月拿下卷軸,熱淚盈眶,再次行禮,“弟子葉楚月,在此謝過諸位聖主,必然永記今日之恩情!”

    薛開封見其懷有感恩之心,目露讚賞,略微地點了點頭。

    經過這次的萬宗大比,他亦能看得出葉楚月是個可造之材。

    雖說先前有些不愉快,但葉楚月隻需要像走狗一樣聽話乖順。

    他便能既往不咎,把葉楚月收入天鸞聖宗的麾下。

    楚月望了眼龍虎榜聖光裏堆積如山的數萬靈核,掩去了眼底狡黠的笑意,捧著卷軸字據滿載而歸。

    “葉大哥,快告訴我們,你是怎麽做到的,怎麽能讓幾萬個妖獸們祭出自己的靈核。”

    寧夙和弟子們立即圍了上來,無不是驚奇稱歎——

    “葉師弟,上回獸潮,你便能讓它們俯首稱臣,這次妖獸你還能做到,他日聽說你能禦龍,我等都不會驚奇了。”

    龍非煙麵色冷淡,耳根微紅。

    “禦龍?莫說禦龍了,說是我家天驕師弟跟龍有孩子了,我若皺一下眉頭,名字便倒過來寫。”

    龍非煙耳根的淡紅瞬間煙消雲散,想到小寶所說的父親,微揚起了一側的眉梢,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旁側的屠薇薇亦是忍俊不禁。

    瞧了。

    她小師妹,還真跟四舍五入的龍有了個打醬油的兒子。

    “噗——”

    蕭離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噴到了明少俠的臉上。

    “…………”明少俠滿臉的冷淡和踴躍在眼裏的嫌棄,仿佛在問蕭離: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對這張英俊的臉龐做了什麽?

    四周弟子們,七嘴八舌,說得不停,氛圍卻是快樂的。

    蒼穹以西的九霄雲巔。

    趙天罡單手執劍負於身後,垂眸恰好看到了星雲宗。

    見宗門上下溫馨,和諧歡樂,趙天罡的眼神裏便多了一絲欣慰和寵溺結合的複雜情緒。

    得見宗門成為菩提第一宗。

    團結如火,眾誌成城。

    他心甚悅。

    應能安心歸去。

    ……

    後麵,其他宗門陸續給出了靈核,卻再無讓人震撼的事。

    萬宗大比,算是由龍虎榜續下帷幕。

    唏噓之聲,不禁響起。

    此後,菩提萬宗算是徹底地洗牌了。

    赤羽宗主咬緊了牙關。

    薑寧安慰道:“星雲隻是空有第一之名,而無第一之實罷了,赤羽宗底蘊,遠非小小星雲可及。時間越長,星雲宗的弊端就越會顯現。”

    赤羽宗主歎息之時,心裏好受了些。

    “葉弟子。”

    薛開封看了眼擠在通山之路的妖獸們,揮了揮手,“讓這群妖獸回山棲息吧。”

    “回聖主,妖獸們怕是回不去了。”

    楚月連忙道。

    薛開封擰了擰眉。

    少年再道:“它們,將與弟子回星雲宗。”

    此話一出,讓人瞠目結舌。

    也就是說,星雲宗要成為菩提之地第一個有妖獸協助的宗門?

    而這些被他宗視若為洪水的妖獸,竟要的成為星雲宗的底蘊了?

    赤羽宗主當場心梗。

    楚月卻是輕搖折扇,笑如清風拂麵,一口一個“都是葉某太俊惹的禍”。

    四下眾人:“???”

    縱連趙天罡嘴角的笑意,都有那麽一瞬的凝固住了。

  第2529章 我曾誕生於大楚,與青蓮女尊一母同胞

    趙天罡於天之巔俯瞰,一瞬的呆滯後,眼底浮現起了滿是寵溺的笑意,猶如一生剛直的長輩,望著那不著調的後生,笑時初如微瀾後似驚浪。

    下方。

    左天猛手執龍虎榜令符走到了青蓮台上,笑容滿麵地望向了赤羽宗主。

    “赤羽老兄,年輕人,難免有幾分宣之於眾的傲氣,您老還請多多擔待,莫要跟年輕人一般見識。”

    左天猛喜氣洋洋的心情溢於言表,“赤羽老兄,他日若是要探討教導之道,大可來星雲宗找我一敘,左某必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赤羽宗主險些被話裏話外的意思氣得一佛出鞘二佛升天。

    怒火攻心,氣血上湧到了咽喉,被他麵目猙獰地吞回了腹部,袖袍下蒼老如枯樹的手都在遏製不住地顫抖著。

    左天猛好似沒有察覺到赤羽宗主在崩潰的邊緣,揚起了手中的宗門令符。

    令符隻有前十的宗門才有。

    而第一宗門的令符是截然不同的,有調動菩提萬宗淩駕於另外九道令符之上的權力。

    因此,經過了此次的萬宗大比,以龍虎榜為基石,赤羽、星雲二宗便要互換令符。

    “赤羽老兄,莫不是忘帶令符了吧?”

    左天猛笑眯眯地問:“若是忘帶了,倒也不急。”

    赤羽宗主咬牙切齒,抽出雕刻有金色聖劍的令符朝左天猛的懷裏丟去。

    他連話都沒張嘴說,生怕喉裏殘餘的鮮血從唇齒裏彌漫出來。

    那便是丟臉丟到家了。

    “赤羽老兄怎麽不說話?”

    左天猛不惱不怒,麵色帶笑地拿起了令符。

    還對著令符吹了口氣,然後在赤羽宗主的肩上擦了擦令符,如老友般寬慰道:

    “不就是年輕人有點性子嗎,左某若有小楚那一副皮囊,隻怕會比小楚的性子還要大。”

    “你作為一宗之主,應當理解一二,千萬別往心裏去。”

    “勝敗乃兵家常事,第二又如何呢,你看靈仙劍宗當了這麽多年的老二,人家也沒跟你一樣板著個臉不是?”

    左天猛絮絮叨叨,說得語重心長。

    過程中,還順帶用牙齒咬了一下,嘎嘣脆的觸感相當好。

    “噗嗤——”

    赤羽宗主一忍再忍終是忍不住,怒發衝冠,猙獰無比,半仰頭時鮮血直接從喉嚨裏如紅霧般噴灑了出來,不甘的死死地瞪著眼睛,“嘭”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堂堂一宗之主,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左天猛活活地氣昏了過去。

    左天猛則在第一時間抱著令符敏銳地跳到了最邊上,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心有餘悸且頗為無辜地看向眾人,問:

    “赤羽老兄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有什麽舊疾吧,早便跟他說了要多多注意身子,這不,糟了一劫。”

    “…………”眾人聞言,無不是嘴角抽動,風中淩亂,隻思量著這星雲宗的老老少少,都沒個正經,是氣死人不償命的主兒。

    楚月遠遠地瞧著,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以扇抵唇,幹咳了好幾聲。

    終於理解平日裏許予看自己的心情了。

    “宗主!”

    赤羽宗的薑寧、宋峰等弟子紛紛走上青蓮台,還有些赤羽宗長老。

    長老們看向左天猛的時候,左天猛儼然一副“別問我,我不知道,莫挨老子,莫要碰瓷”的神情,把赤羽宗長老們氣得夠嗆。

    而這一屆的萬宗大比,到此算是徹底落下帷幕了。

    萬宗之人和四方來客,暫時在白鶴洲歇腳,定好回程的日子。

    星雲宗弟子們回到北宸行宮後,聚在一起討論赤羽宗主吐血昏厥時的模樣,當真是痛快。

    “小楚。”

    左天猛來到楚月的身邊,將第一令符交給了楚月,“鑒定過了,貨真價實,且好好收著吧。”

    楚月眸光微顫,詫然地看向了左天猛。

    執此令符,如第一宗主親臨,在萬宗之上。

    左天猛這是要把令符給她。

    但宗門曆史上,從未有過弟子保管令符的事。

    “宗主,不可。”

    “你我之間,何必謙虛。”

    左天猛笑了,不似青蓮台的吊兒郎當。

    眉眼間溫和的神情,像是個正兒八經的宗主。

    “宗主知道,我楚是要幹大事的人。”

    “你的起點或是不夠好,但你未來的高點,絕對不隻是在星雲宗,哪怕是海神界,都容納不下你的雄心抱負。”

    “男兒也好,女兒也好,有誌者事竟成,若論武道英雄,不分男女,唯強弱爾。”

    “你若想在海神界大展拳腳,星雲宗便是你的港灣與踏腳石,盡情去放手一搏。”

    “以此令符,號令萬宗,來日你的麾下,定會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隻屬於你葉楚月的軍隊,會有那麽一天的,我會好好的活著,我要長命,等到那一日。”

    楚月微微張了張嘴,唇角輕勾,眼睛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

    笑時不如平日的油腔滑調,更多了一份潛藏已久的溫潤。

    白鶴洲風大,左天猛從空間寶物裏拿出了一件衣襟處夾絨的鬥篷披在少年的身上。

    毛茸茸的領口,趁得少年溫順又靈透,哪還見半點兒妖邪。

    左天猛拿出了兩壺酒,與少年同坐下來,邊喝邊說:

    “小楚。”

    “我不知道你和大楚有什麽恩怨,還是有什麽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或許,你會是大楚的眼中釘,肉中刺,但星雲宗永遠都是你的家,宗主不怕大楚,你大長老也不怕。”

    “小楚。”

    “我們失去過天罡,所以,不想再失去你,想看你活著走下去。”

    “……”

    楚月喝著酒,迎麵的晚風吹起了她的鬢發,微微揚起了臉,淚痕從眼梢滑落。

    “宗主。”

    左天猛朝她看來。

    望見少年眼尾的淚,心口一痛。

    “楚楚不哭,若被你大長老許師兄們看到,可又得怪我了。”

    “我曾誕生於大楚,與青蓮女尊一母同胞。”

    “……”

    風聲好似靜止。

    畫麵儼然定格。

    左天猛的表情赫然僵住。

    雖知和大楚有恩怨,卻不知是這樣的……恩怨!

    又究竟是多麽狠心的人,才會讓自己的長子,來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

    當時若非太上長老及時出現,這世上隻怕已無葉楚月了。

  第2530章 別無所求,隻想娶妻

    “那你……”

    “宗主想說,我既誕生在大楚,又為何會在下陸吧?”

    “………”

    左天猛欲言又止。

    少年粲然笑道:“因為,我被楚雲城挖去金瞳贈給青蓮女尊後,丟到了上界的無間地獄。”

    “………”

    又是很長一陣的靜默。

    晚風親吻少年瓷白的麵頰,泛紅的眼梢,笑中有支離破碎的光。

    左天猛陡然間憤怒不已,咬牙恨道:“該死,都該死,說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怎會如此!”

    更讓他無比心痛的是,這麽久的時間裏,楚月竟然還要麵對青蓮女尊的雕塑,卻依舊是風輕雲淡,不見半分波瀾。

    萬宗弟子總認為葉楚月浮於表麵,實際上,她心思縝密,情緒內斂……

    那泣血之苦,半點都不訴說於人前。

    她隻會在人後磨刀,再將這刀之鋒銳,將其梟首!

    楚月簡單說了下事情的經過,便開口道:

    “諸神之日將至,跟大長老他們說下吧,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他日被動。”

    少年願意袒露心扉,並且在麵對諸神之日的危難前,選擇與宗門攜手與共,而非獨自麵對,讓左天猛分外安心。

    而當左天猛將事情的原委告知諸位長老和許予時,俱都愣住。

    眼下的這些人,是都知道葉楚月女兒身的。

    許予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額頭爆開青筋,眼睛瞬間通紅,驟燃起滔天的怒火!

    四長老兩手環胸,頂著慵懶厭世的煙熏眼,搖了搖頭,“人性,卑劣如豬狗,還自詡高尚。”

    “哦對了。”左天猛道:“楚寶還說了,她是天罡焚世魔體,你們多提防點,害怕就要說出來。”

    “拉倒。”五長老翻了個白眼,手提籠子裏的公雞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五長老便翻譯道:“這簡直酷斃了好嗎?”

    大長老笑了笑,“從小楚的身上,足以見得,武體所至,證明不了人心。小予,你怕嗎?”

    “怕!當然怕!”

    許予攥拳的雙手因用力過猛,絞得指骨發出幾道聲響。

    “弟子怕他大楚安枕無憂不得報應,怕手中之劍斬不了那群牲口脖子上的狗頭!”

    左天猛幾人聞言,互相對視,倒也欣慰。

    北宸行宮的湖邊上,紅衣少年靠樹而坐,一手提著酒壺仰頭就喝,一手轉著折扇玩出了花樣。

    遙望到月上天穹的趙天罡,咧著嘴淺淺一笑,眸裏泛起了瀲灩的光。

    爹。

    娘。

    哥哥。

    祖母。

    外公。

    ……

    小月在海神界過得很晚,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

    不要擔心。

    ……

    ……

    接下來的幾日,萬宗都在打道回府。

    鶴皇又讓人重新建造出了青蓮雕塑的框架。

    為了供奉青蓮女尊,他將段平生的骨頭,斬成了萬段,用火焰燃在女尊雕塑的前方。

    不僅如此。

    他還讓顏暮前來觀看。

    骨灰燒成了柴火般的響聲。

    鶴皇站在顏暮的身後,雙手撐著輪椅,俯身貼在顏暮的耳廓,兩人一起觀望著火堆。

    “小公主,你看,你的段郎發出聲音了。”

    “他是在想你嗎?”

    顏暮空洞地眼睛映照著火光,溢出了兩行清淚。

    她滾下了輪椅,跌跌撞撞爬過去,雙手抓著火中的骨灰,並將其捧在了臉上,任由焰火燒毀自己的臉龐和手掌心。

    等到火焰熄滅。

    顏暮將骨灰殘留吞進了腹中,忽然對著鶴皇流淚而笑,嘴唇無聲地說出了兩句被鶴皇看懂了的話。

    段郎,我來嫁你了。

    我們,不要分離了。

    兩句話下來,便叫鶴皇瞳眸緊縮。

    他看著如預想中崩潰的顏暮,自己卻沒想象中的快樂,反而異常的難受。

    左側胸膛內腔的心髒,像是被鋼絲扯著血肉般的疼痛。

    他捂著胸膛,快喘不過氣來了,眼睛也隨之愈發的猩紅。

    “你們憑什麽融為一體?憑什麽?”

    鶴皇怒吼:“來人,把她胃裏的髒東西,給我弄出來!!!全部弄出來!!”

    侍衛當即去取刑架。

    另一邊——

    楚月在臨走前,去見了六位聖主。

    “葉弟子。”薛開封道:“你是此次大比表現最為優異的人,吾與諸位聖主,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諸位聖主都在等待著堂下少年的開口。

    若在以往,優異的弟子無不是想要進入聖宗,或要聖宗的資源。

    葉楚月,也不會例外。

    楚月抬手行了禮,隨後目視諸位聖主道:“弟子別無所求,隻願能娶白鶴洲公主。”

    此話一出,驟然死寂。

    “咳,咳咳咳咳……”大荒聖主劇烈地咳嗽,還不忘瞪了眼楚月。

    白鷺聖主蹙眉,“此乃鶴皇之事……”

    少年作揖彎腰,長聲道:“請諸位聖主成全。”

    唯有如此,她才能把顏暮帶出這個深淵。

    她不知鶴皇是否深愛著顏暮。

    病態的感情,隻不過是拿人當成豬狗來對待罷了。

    大荒聖主捋著胡須說:“許是那日大比前的彈琴起舞,讓二人心生情誼了吧,若是兩廂情願,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話,隻是當年白鶴洲大難,她臨陣脫逃,後又詆毀女尊,反而淪為了囚犯。”

    薛開封點點頭,“你既是心係於她,本聖主便替你做了這個媒。”

    “弟子謝過聖主大人!”

    薛開封笑了笑。

    這樣也好,他倒是怕葉楚月獅子大張口,說什麽驚世駭俗的東西出來。

    顏暮,一個失了雙腿不值錢的女人罷了,就當做個廉價禮物送給葉楚月沒什麽不好的。

    青蓮廣場。

    刑架已經擺好。

    顏暮如烤魚般被架在了上邊,雙手、腰部都被鐵鏈給固定住。

    “鶴皇大人。”

    侍衛手拿一個類似於火鉗的鐵物,“無需開膛破腹,用此物從喉中伸進,便能取出胃部殘留之物。”

    “嗯。”

    鶴皇坐在下屬搬來的王座上,瞧著修長的雙腿,俊美如刀削的麵龐,浮現了殘忍又冷血的笑。

    鶴後妖嬈嬌媚,如水蛇般纏在鶴皇的身上,坐在鶴皇的腿部,挑釁又得意地望著顏暮。

    顏暮耷拉著頭,麵無表情,眼裏的光消散成空。

    “還不快行刑!”鶴後提醒道。

    “是!”

    兩人迫使顏暮張開了嘴。

    侍衛手中的火鉗鐵物就要伸進去。

    “你們在做什麽?!”白鷺聖主的怒聲響起。

    鶴皇一怔,起身說道:“回白姑的話,顏暮吃了點不幹淨的東西,小皇在幫她取出來。”

    “既是如此,那就不勞煩鶴皇的費心了。”

    少年一步踏出,直接踹開了刑架前的侍衛,落足之時袍擺翻飛,眼神陰翳地看向了鶴皇,“因為,公主她已是在下的未婚妻了!我的未婚妻,自有我來關心!”

  第2531章 盼青蓮之光,耀我洲地

    未婚妻?

    鶴皇睜大了雙目,怒火滔滔地看向了少年。

    “葉楚月!”

    “顏暮雖為先鶴皇的公主,卻也還是白鶴洲的囚犯。”

    “你豈敢麵對我女尊雕塑這般輕浮?”

    鶴皇近乎低吼出聲。

    “囚犯?”白鷺聖主冷笑:“鶴皇,你也說了,她不僅是囚犯,也還是先鶴皇的公主,哪怕她當過逃兵,看在先鶴皇為白鶴洲子民竭心盡力而死的麵上,你也不該如此對待她的女兒啊!”

    “你已斬去她的雙腿,剜掉了她的舌頭,如今你還想要她的胃?”

    “太過於殘忍!”

    白鷺聖主威嚴盡散,雙目似若有雷霆之威。

    鶴皇見白鷺聖主如此發話,方才有所忌憚。

    楚月以掌為刀,劈在禁錮於顏暮雙手、腰部、脖頸的鐵鎖。

    在顏暮身體前傾往下墜落的時候,陡然將顏暮抱住。

    這一事情,更加刺激著鶴皇。

    “顏暮作為白鶴洲囚犯,本皇為白鶴洲之尊,她成為葉楚月的未婚妻,本皇怎麽不曾知曉?”

    鶴皇心口疼痛,猶如刀刃與烈火相焚再分裂灼燒他的心髒,眼睛紅了一大圈。

    大荒聖主手執雪色拂塵,微笑著說:“鶴皇不知,也實屬正常,就連本聖主,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鶴皇聽聞此話,忽而恍然大悟,似是想明白了什麽。

    看來……

    是葉楚月請求了諸位聖主!

    薛開封頭疼道:“此事並非兒戲,是六位聖主共同商榷決定的,由六聖做媒,這樁婚事,便是板上釘釘,你,可有異議?”

    鶴皇低垂著頭,近乎把後槽牙都給咬碎了。

    他側目看了眼顏暮。

    眼神陰冷,猶如纏在樹梢伺機報複的毒蛇。

    胸腔有千萬般的疼痛,沉悶,但在六聖的決定前,他的心情好似不值一提了。

    葉楚月為龍虎榜貢獻了那麽多的靈核。

    薛開封便是與葉楚月有過節,如今也會把葉楚月放在眼裏。

    “小皇,毫無異議,隻是婚事需要兩廂情願,強扭的瓜不甜,公主她是段平生的未婚妻,這樣恐是不妥。”

    “好辦。”

    大荒聖主抖了抖拂塵,隨即看向顏暮。

    “顏暮公主,你可願嫁給葉弟子?”

    還不等大荒聖主完整說完。

    說到“可願”的時候,就有先見之明般地點頭。

    生怕點晚了,就會錯過似得。

    大荒聖主笑眯眯地道:“這下,鶴皇你可滿意?”

    鶴皇尚未開口。

    旁側的鶴後倒是耐不住性子了。

    “段平生逝世這麽多年,若顏暮公主能覓得心上人,是再好不過了。”

    “嗯,那便是好,葉弟子,你把顏暮公主帶去星雲宗,日後她不僅是白鶴洲的公主,還是星雲宗的人了。”

    大荒聖主說得語重心長,“既有婚約,就要對人負責,切莫朝三暮四,招花引蝶,不論雌雄上去都要跟人談論下感情,若有了家室,就得收心。日後成婚時,這杯喜酒,本聖主可是要喝一喝的。”

    不怪大荒聖主憂慮囑咐,實在是這少年,不分敵我,更不分雌雄,見人就留情,嘴上的風花雪月更是把他家小初十給整得五迷三道了。

    “弟子謹遵聖主的教誨,莫不敢忘!”

    楚月頷首回道。

    “星雲師長們還在北辰行宮等弟子的好消息,弟子便不打擾諸位聖主,先行告辭了。”

    少年抱著顏暮踏步離開青蓮廣場。

    與鶴皇擦肩而過之時,停了下來。

    她仰頭忘了眼春日陽光下的雕塑雛形,清俊的麵龐揚起了笑。

    鶴皇憎惡仇視地看著她。

    “弟子與公主成婚的時候,定會給鶴皇您留一杯喜酒。”

    “他日若有了孩子,也會叫你一聲鶴叔的。”

    “鶴皇放心,我葉楚月,不是那等隻會對女人動粗的豬狗之輩,定會傾盡餘生對公主好。”

    她笑著望向鶴皇。

    那笑,落在鶴皇的眼裏,甚是刺目。

    每一個字,都像是無情地刀劍刺向了鶴皇。

    特別是顏暮看向少年的眼神,是溫柔而又光的,更讓鶴皇近乎窒息。

    鶴皇壓抑著情緒,沙啞的一個字從喉管裏麵蹦出來,用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又可知,她非清白之身。”

    他遲早會踏平星雲宗,奪回顏暮。

    楚月在鶴皇說話的瞬間,就用神農之力堵住了顏暮的雙耳,並低聲回道:“清白與否不是你說了算,而是作為未婚夫的我說了算,她如天山聖潔之雪,如雪中無暇之蓮,她的清清白白和一身剛烈,你不知道,我看得見。”

    話音落下,便已離開。

    顏暮用手指在她的肩上寫字:“他,說了什麽?”

    “沒什麽。”少年回:“你乃公主之身,無需聽那等小人所說的話。”

    顏暮一怔,旋即笑了。

    又寫下了“謝謝”二字。

    她清楚,少年並不愛慕她,隻是為了救她於水火。

    青蓮廣場,六位聖主也隨之散去,都在想著怎麽瓜分靈核。

    “殿下,莫要惱怒。”鶴後過來抱著男人的胳膊輕言細語地安慰:“那顏暮不知好歹,就由她去。”

    “啪!”

    鶴皇反手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龐。

    打得鮮血就著牙齒往外吐。

    在地上摔得不輕。

    步伐聲響起。

    鶴後仰頭看去,露出滿麵驚色。

    男人一腳踩在她的膝蓋骨,緩慢地扭動著腳掌。

    “哢嚓,哢嚓。”

    任由鶴後的膝蓋骨斷裂。

    鶴後疼到眼淚飛濺,淒慘叫喊。

    “你算個東西,賤婦,適才本皇尚未說話,你倒是越俎代庖,代本皇去回應顏暮的婚事。既然你這般為她著想,那不如,你代她罰過吧。”

    鶴後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毛骨悚然到渾然都在發抖。

    隻見男人一字一字開口:“來人,把她帶下去,斬腿剜舌,代顏暮擦拭女尊的足。”

    “不——”

    鶴後張著嘴,萬分恐懼從靈魂之中衍生,卻是驟然失聲。

    女人被侍衛拖走。

    一條腿畸形地耷拉著拖在地上。

    鶴皇躍到高處,懸浮於空,虔誠地望著雕塑雛形的麵龐。

    “世上女子多是凡體庸心,不及青蓮女尊半分之好。”

    “小皇會在白鶴洲,等待女尊的降臨。”

    “盼青蓮之光,耀我洲地。”

    “……”

  第2532章 這些女人,是沒有心的

    鶴皇近乎扭曲的靈魂,病態的情緒,在看見女尊雕塑的那一刻,從而回歸到了平靜。

    這些年。

    每當他崩潰、癲狂的時候,都會凝望著女尊,能換來短暫的心安。

    “她不好,是不是?”

    鶴皇自言自語,苦澀地笑:“女尊,小皇是不是你最糟糕的信徒,她這般詆毀你,我竟還想著她。”

    “想到她那麽愛段平生。”

    “想到她即將嫁給葉楚月。”

    “痛,真痛。”

    “這些女人,是沒有心的。”

    “……”

    他遠遠地看見了,星雲宗的數萬弟子們,乘坐仙鶴與雲船離開白鶴洲了。

    那葉楚月和顏暮獨坐一仙鶴,似如神仙眷侶般快活,顏暮的神情亦如初見似得美好。

    她會對所有人笑,唯獨憎恨於他,辜負了曾經對他許下的諾言。

    許是風太冷了。

    仙鶴上的少年解下鬥篷,披在了顏暮的身上。

    顏暮靠在少年的肩膀,微微閉著眼睛,風吹得發絲淩亂,當顯歲月靜好。

    鶴皇咬緊了牙瞪著眼睛,被嫉妒蒙蔽了眼睛。

    盛怒之下,喪失理智,一拳朝前邊砸過去。

    拳鋒所至,恰好遮住了女尊雕塑的麵龐。

    “哢哢哢哢哢哢哢。”拳下,裂縫如蛛網般無規則地擴散,直至雕塑的整個頭部,隨即轟然炸裂,猶若煙火紛然,下了一場碎片之雨。

    鶴皇在這雨中泣不成聲,用手去接雕塑的碎片,看著無頭的女尊,顫聲說:

    “女尊莫怪,吾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不是的……”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

    陡然睜大了猩紅暴戾的眼睛看向了越來越遠的仙鶴。

    仙鶴之上。

    雲霄的風吹拂公主的裙琚。

    顏暮回過頭來,看向鶴皇的眼神,平淡地就像看著微不足道的垃圾。

    而後漠然地收回了眼神,堅定地望著星雲宗的方向。

    “噗嗤!”

    “嘭!”

    鶴皇怒發衝冠,口吐鮮血,身體從空中跌倒摔在了地上。

    披散的發絲沾染著血液,狼狽道像是流落街頭的乞兒。

    ……

    卻說星雲宗弟子們離開白鶴洲的時候,一直在蒼穹以西的趙天罡,竟如浮雲而動。

    他看似閑庭散步在九霄天寰,氣質溫潤儒雅,霞與俠俱是他。

    步伐雖慢,卻緊跟著仙鶴。

    猶若守護神,護送著星雲宗。

    每當弟子們仰頭看去,便會產生無窮的力量。

    會充沛,會溫暖,會更加期待以後的蓬勃。

    楚月與顏暮介紹道:“這是星雲宗的大師兄,大長老之徒,他叫趙天罡。”

    顏暮即便早已知曉,但還是認真地聆聽著。

    “星雲宗,天驕山上的無名碑,便是家師,亦如父親。”

    “雲芸,則是我的妹妹。”

    “你若住在天驕山,便會知道那裏的好。”

    她緩聲說。

    她側耳聽。

    雲船和四周仙鶴的上方,無數道目光看向了楚月。

    俱是心情複雜。

    其中最高興的,當屬明少俠,還特地去龍非煙的身邊說,“非煙公主,你看,多麽美好的愛情。”

    龍非煙忍無可忍,“……沒話說的話,不必強行找話說。”

    明少俠驟然僵住,又去角落裏憂鬱了。

    許予在雲船的邊沿望向了不遠處的楚月、顏暮二人。

    柳霓裳到了他的身邊,歎:“緣,當真妙不可言,我還跟他們幾個賭屠師妹、蕭師妹、非煙公主這些人,誰會嫁給葉師弟,沒想到會是顏暮公主,虧了我不少錢。”

    許予默不作聲。

    柳霓裳隻當是他吃了斷袖的苦,正是傷心時。

    許予薄唇緊抿,眸色幽邃,泛起了一絲漣漪。

    葉師弟不圖名利,隻求顏暮,並非圖情愛之欲,而是想救困難之人於水火之中,讓顏暮遠離潰爛生病的故鄉,去陽光普照星雲照耀的新家!

    “霓裳。”

    “(⊙o⊙)…?”柳霓裳怔了一下,師兄溫柔得實在是險惡。

    “你想過,修行是為了什麽嗎?”

    “沒想過,活一日,是一日,說不定明日就死了,生前何必多想,死後定有大把時間來回顧人生。師兄,你呢,你怎麽想的?”柳霓裳反問。

    許予抬眸看向了雲中漫步的趙天罡,笑道:“我要,成為星雲宗的脊梁和定海神針,我要踏進水火救死扶傷。”

    柳霓裳再次愣住,百思不得其解。

    當星雲宗的脊梁和定海神針,豈不是把葉師弟和趙師兄的活兒都搶了嗎?

    許予豁然開朗,笑而不語,眼裏滿是澎湃的朝氣。

    趙師兄終要歸去。

    葉師弟路在遠方。

    那就讓他來守著宗門,涉足水火,等著他們回家吧。

    ……

    這會兒, 六位聖主聚在雲間亭,展開龍虎榜,共同商討此次所得靈核的分配事宜。

    “咳——”

    薛開封清了清嗓子:

    “諸位,這靈核分配,按理來說,應當平均分配才是,隻是曆年獵殺妖獸的任務中,聖宗之間,也是參差不齊,水平不一。”

    萬獸聖主道:“這樣吧,天鸞聖宗,一向是聖宗之首,此次就讓天鸞聖宗來分配靈核。”

    “嗯,薛兄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無極聖主點頭,“我讚同萬獸兄的話。”

    白姑看向了大荒聖主。

    大荒聖主咳了一聲,便道:“既都這麽說,我也隨波逐流了,六聖宗裏,大荒聖宗獵殺妖獸的任務都是墊底的,拿靈核回去,也確實說不過去,但畢竟也是聖宗之一,靈核都是弟子們親眼目睹的,若是兩手空空的回到聖宗,要弟子們怎麽看?至少也得帶點別的東西回去。”

    “大荒兄言之有理。”薛開封道:“這樣吧,我們三聖宗的藏寶閣,任你挑選百件珍稀物品,也好讓你回去有個交代。”

    “若是如此,那當再好不過了。”大荒聖主溫和而笑,心裏卻隱隱期待後麵的事。

    倒不是他有多神機妙算,隻是覺得那慣會算計的少年,不像是個會吃虧的主兒……

    後麵,薛開封便將靈核分配了下去。

    天鸞聖主占據了最大頭。

    待回到聖宗之後,天鸞聖主迫不及待把上萬的靈核放入練功房中,自己則焚香沐浴,穿了個喜慶吉利的紅袍,赤著雙足進入練功房開始淬煉靈核之氣。

    “葉楚月,你真是我的福星,日後,可要多給本聖主找來靈核。”

    等到他調查明白了趙天罡到底是死是活,再思考如何控製葉楚月為他的靈核傀儡。

    薛開封閉上眼睛,滿臉的享受。

    四周窗戶密不透風,室內昏暗有微光。

    上萬靈核懸浮當空,似若星辰穿透薄霧。

    薛開封開始運轉氣力自每一顆的靈核!

  第2533章 驚雷聲石破驚天,如橫山忽而崩塌

    此刻的薛開封,宛若蠶絲般。

    千絲萬縷以他為中心,相連上萬靈核。

    隨之氣沉武根,猛聚心神,瘋狂汲取靈核精髓!

    下一刻!

    “嘭!”

    “嘭!”

    “……”

    萬道靈核,竟都在同一時間,如煙花爆竹般直接炸裂了。

    驚雷之聲石破驚天,如橫山忽而崩塌。

    靈核炸裂碎成的齏粉,四散而下,弄得薛開封的頭和臉上都是。

    將他一身喜慶華貴的紅袍給徹底遮住。

    刹那間,似有喜事變白事的錯覺。

    他的臉部,從一片白蒙蒙的碎粉裏,睜開了一雙通紅爬滿血絲的眼睛,瞬起滔天之怒!

    “該死!”

    “怎麽會這樣?!”

    薛開封大怒。

    “爹。”

    薛嬋兒找到了薛開封,也不顧自己父親的情緒,跺了跺腳便問:“你給葉楚月、顏暮做了媒?憑什麽?!我不管,我也要嫁給葉楚月,那個連腿都沒的廢物,憑什麽跟我爭?爹,你快去星雲宗給女兒說媒去。”

    若說在大比之前隻是見色起意,經過萬宗大比後,她更確定自己要這個有趣的男人了。

    “啪!”

    薛開封隔空揮手,一掌光刃巨影,直接就砸在了薛嬋兒的臉上。

    “你一個女兒家,葉楚月甚至都沒跟你開口說過一句話,就想著去嫁人?這是你該想的事嗎?再有下次,別說顏暮沒腿了,你的雙腿為父都要折斷來,看你還能東奔西跑嗎!”

    薛開封惱怒地離開,不顧捂著臉落淚的女兒,直接去聯係了萬獸、無極兩位聖主。

    讓他意外的是,兩位聖主的靈核,也都自爆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

    薛開封盛怒拍桌。

    掌下的玉石桌,登時灰飛煙滅!

    “奇怪。”萬獸聖主蹙眉,“從前,並未發生過這樣的事,而且以氣力灌入靈核的時候,也沒察覺到任何精髓的波動。”

    “薛兄、無極兄,你們有察覺到一絲一毫的精髓波瀾嗎?”

    薛開封皺眉搖頭。

    無極聖主:“吾亦沒有。”

    幾位聖主,能在菩提之地有今日的地位,自然都是人精。

    事情到了這裏,便已都看透。

    “葉、楚、月!”

    薛開封眯起閃爍著凶冷光弧的眼睛,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似如暴怒的雄獅般,登時卷起三千狂風衍殺機!

    萬獸聖主的臉色亦是萬分難看,“看來,我們幾個,都被那個混小子耍了。”

    “大荒聖主收了星雲宗的婢子為徒,此番又不要靈核,是不是早便知情?”無極聖主忽而問道:“若是如此的話,我們也該處理一下六聖宗內部的問題了!”

    薛開封用僅存的幾分理智搖搖頭,“前麵幾次的大比,大荒聖主也都沒要靈核,何況此事是我們先提出來的。大荒若提前知曉的話,應當避嫌才對,強行收下靈核才是正確做法。”

    “薛兄所言甚是,大荒不可能為了一個葉楚月,與我們三聖宗結仇的。”

    萬獸聖主看向了薛開封,“薛聖主,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那星雲宗,可是有個無上宗師的趙天罡。”

    薛開封的背部深陷進了椅子裏,望著窗外的斜陽與霞色,沉吟片刻,便道:

    “趙天罡之事,還需要再查一查,當年我們是親眼目睹他死的。”

    “他做了不該做的事,華山老君才要置他於死地,最後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這件事,還需再查。”

    “隻要沒有趙天罡,小小星雲宗不過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到時,本聖主定要將那葉楚月給斬成萬段!”

    薛開封近乎咬碎了後槽牙,沙啞低沉的聲音,充斥著陰森的殺氣。

    眼睛裏的凶光,定定地瞪著前方!

    有飛鳥與風同行,路過此地,被薛開封的精神怒氣,直接碾碎為血霧灑在了半空。

    霧色消散之前,形成了一個血淋漓的“楚”字!

    最可恨的是,他們給星雲宗和大荒聖宗的大禮,都已經送了出去,追都來不及。

    此番折騰,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

    星雲宗。

    還在宗門內等候的弟子,早便沸騰如熱鍋之水,興奮不已。

    仙鶴、雲船才到宗門弟子們的視線內,就爆發出了狂歡的聲音。

    星雲史上,第一宗門的卷章,將由此開啟!

    趙天罡的身影,亦隨之漫步到了宗門的天穹。

    那側,屠薇薇給楚月扔了一本《劫靈書》。

    楚月接過《劫靈書》,將其翻開,便看見萬宗弟子們踴躍而出的熱鬧聲音:

    「君憐月在萬劍陣的表現,當真是優秀,鄙人有預感,海神界的販夫走卒們,都有一顆想要進入聖宗修習的心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昨日之婢,今日聖主徒弟,爾等該做的不是唏噓,而是羞愧。」

    「說的好,有道是海域者,如賊寇,下等人,不值一提。葉楚月便是從海域走出,我看她哪是下等人,他日去上界七殺天封侯拜相,成為一方王侯,也是有所憧憬的。」

    「七殺天?先進天梯再說吧,凡人之道登天梯,其難度不亞於嬰兒時期就掉進洪荒無間地獄還能活下去,畢竟曾經菩提聖祖等大能,都止步於天梯,半生修行,不過換來一朝殘身罷了。」

    像這樣的聲音,少得可憐。

    縱然有,很快就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閣下是哪宗哪門的弟子,何不報上大名,也不為啥的,就是想去閣下的宗門討要一杯茶喝。」

    「看這人在劫靈書的過往,好似是華清宗的弟子。」

    [華清宗?該不會是那個啥也不是的沈瓊花吧?若真是的話,就貽笑大方了。]

    [葉楚月在忘憂城贈與你宗數百神獸,武雷滅金陣台你陣趙紅嬰背信棄義,葉楚月還幫你宗留了個第二的名次不說,還多加鼓勵趙紅嬰。妖獸山中直接給你宗七係靈核,若真是華清宗的話,我勸華清宗好自為之。]

    「在下華清宗弟子,適才已經查明,那一條靈書確實是我宗武神境弟子沈瓊花所發。現如今,沈瓊花已經被關到禁閉室,從山峰趕出,革去長老弟子的身份。」

  第2534章 幹的漂亮!

    「華清宗,幹得漂釀!」

    “…………”

    楚月看到這裏,心緒複雜。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肉外加網暴?

    竟有種撲麵而來的久違的熟悉感!

    華清宗,禁閉室。

    沈瓊花滿麵陰狠的被推進了禁閉室內,紅著眼睛猶如月圓之夜誕生的血族惡魔般。

    她是沒想到,不過在《劫靈書》上發發牢騷,竟還有關禁閉室的危險。

    而縱觀菩提萬宗之地的禁閉室,唯有她沈瓊花的罪名如此滑稽。

    她恨!

    恨到血液都在癢。

    恨到百蟻撓心。

    她一沒等到神獸,二沒有七係靈核的沐澤……

    這些,原本是她觸手可及的東西!

    沈瓊花猩紅著眼睛,恨到呼吸都已急促。

    ……

    星雲宗,歡聲笑語從山與山之中傳出,朝氣蓬勃,熱血沸騰,召集廣場上也聚滿了許多的人,和從白鶴洲凱旋的弟子們同飲杯中酒。

    烈酒醇香,慶祝魁首賀天驕。

    小寶抱著一壇酒,走到了楚月的麵前。

    “喝酒酒。”

    小寶眼睛閃耀著晶亮的光澤, 極其期待地望著母親。

    “好,隨意喝。”

    左右喝多了,還能用神農之力稀釋下酒的烈性。

    日子高興,便由著孩子。

    而且——

    楚月神情恍惚了一瞬,微笑時眉目如晚風拂過山水般的溫柔,毫無往日之邪佞銳意。

    當初在神武長安城,盛宴之時,亦有一隻小狐狸在她懷中嘴饞人間的烈酒。

    小寶拆開封口,一雙奶白色帶點兒軟乎乎肉的手捧起了酒壇,仰頭就喝。

    咕嚕咕嚕幾口下去,整張粉雕玉琢的臉,紅得像猴兒屁股似得。

    身形搖搖晃晃,眼睛冒著金星,眼前的母親分裂出了許多個。

    “嗝。”

    小寶打了個酒嗝,就倒在了母親的懷中。

    周圍傳來了笑聲,無不是笑寶寶的酒量差。

    楚月抱住了小寶,唇邊含著清淺的笑意。

    這孩子,隨他父親,酒量不是一般的差。

    人菜癮還大。

    越不行,越要喝。

    “娘親。”

    小寶醉醺醺地嘟噥,又囈語了幾句楚月聽不懂的,方才如酣睡。

    楚月習慣性地單手抱著小寶,動作流暢行雲流水到更像是輕車熟路。

    另一隻手提著酒與人同飲喝個盡興。

    微醺的寧夙提著酒坐在了卿若水等人的身邊,望了眼楚月,好奇地說:“卿二哥,你有木有發現,葉大哥,她的身上有柔光,怎麽跟你說呢,是那種老母親的柔光。”

    “縱然是,那也得是老父親,什麽老母親,怎麽說話的?”章瓷湊了個腦袋過來,“寧師弟,我看你當真是醉糊塗咯,雖說咱葉師弟細皮嫩肉的,沾花惹草時雌雄不分,但人家都有未婚妻了,你莫要揭人短處。”

    說到這未婚妻,章瓷等人便都到了顏暮的輪椅前,敬了一杯又一杯。

    “來,諸位且聽我口令!”

    章瓷振臂一揮如馳騁沙場,帶著一夥人共同喊:

    “弟妹好!”

    “噗嗤——”

    楚月一口酒水噴了出來,恰好噴到前方剛坐下來的許予臉上。

    許予:“葉師弟是在記仇我說你猥瑣之事,還是介意我說妖獸小狗長得像你?”

    楚月:“………”這就是個意外,她該怎麽跟這多愁善感的老師兄解釋?

    顏暮眸光微顫,心有暖流千千道,甚是感動地望著章瓷這些人。

    在如流沙從指尖飛逝的日子裏,承受了太多來自於子民們的惡意。

    或許也有人對她溫柔以待過。

    但像家一樣的感覺,卻是恍如隔世般再現眼前。

    顏暮低頭看向了自己衣擺下空蕩蕩的腿。

    她站不起來了。

    但她能爬。

    爬出深淵。

    爬向高處。

    將昨日之我棄如敝履,明日之我便能觸摸太陽!

    最起碼……

    她得爬到能回報葉公子恩情的地步。

    到了晚上。

    楚月把還沒醒的小寶放到了天驕山。

    屠薇薇、蕭離便一左一右抬著顏暮和輪椅上山。

    楚月關上殿門走出。

    月色清輝,灑落在紅袍。

    她右手掌心貼在了左側胸膛,淺笑一聲,微微頷首道:

    “歡迎來到天驕山,小公主。”

    北洲大地的軍人禮。

    她以故土的最高之禮,迎接拯救了白鶴洲卻被青蓮女尊奪走榮光丟進陰溝的…… 公主。

    顏暮眼睛微紅,豆大的淚珠,簌簌而落。

    她咧著嘴,用力到臉疼,也要露出燦爛如年少在父親身邊般的笑容。

    楚月接過了輪椅,推著顏暮行在天驕山上。

    “這是羅婆婆,天驕山上年紀最大的人。”

    “小八,天驕山最可愛的人,”

    “此乃家師的無名碑,師父,徒兒給你帶了個徒媳回來,是白鶴洲的公主。”

    “公主,這間院子,日後便是你的住處,衣食住行到修煉之事,便讓小八幫你。小八會和你住一起。”

    小八立正般挺起了胸脯。

    “公子放心,小八定會照顧好公主殿下,也不會落下修行之事!”

    楚月聽到了後半段,方才眉開眼笑。

    夜深人靜。

    風聲習習。

    一鐮月,透著幾分孤寂,涼意起山頭,清輝空照影。

    楚月提著酒壺,正欲趕回召集廣場和弟子們喝個痛快的時,雲鬣的碑旁,站了一道身影。

    趙天罡負手而立,自山巔俯瞰往下,聽到歡鬧的聲音,神情便是溫和。

    “師兄。”

    楚月腳步很輕地走到了趙天罡的身後。

    趙天罡依舊背對著她,淡聲說:

    “得見後生凝聚如斯,不悔人間一趟。”

    “師兄要走了嗎?”楚月心口猛顫了一下,“不與大長老說說話嗎?他……很想你。”

    “說過了。”

    趙天罡撫摸著冰涼的墓碑,“這是你的師父嗎?”

    “家師,下陸劍尊帝太師雲鬣。”楚月真誠地介紹道。

    “若是見到了他,我會把你的消息帶給他。”

    趙天罡說得風輕雲淡。

    少年眼裏卻泛起了紅。

    想要說些挽留的話,但不忍別離又如何,山海處處是別離。

    “好。”最後,忍痛說道。

    “宗門有你,應是安然歸去,了無負擔。”

    “世上人, 海神天,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然,師弟樹敵太多,又想長居星雲。”

    趙天罡敞開心扉道。

    楚月正欲感動。

    隻見趙天罡說:“畢竟師弟有些欠揍。”

    楚月:“………”感動之情,截然而至,讓她有種截然淩亂的感覺。

  第2535章 月出雲,何皎皎

    “趙師兄。”

    少年攤手,頗為無奈。

    趙天罡低低地笑了笑。

    青年抬眸,眺望遠方。

    目光順著夜色,乘著風往前再往前到了彼岸。

    彼岸的盡頭,有一片血海。

    血海和蒼穹之間,相連著天梯。

    “葉師弟。”

    “我曾年少,獨行苦寒之地, 雖知天梯,卻從未見過。”

    “我曾想登天梯,領悟洪荒大道,使三界一統,成為一個版圖。”

    “萬僵之地,目之所及,俱為平等。”

    “人無高低貴賤,三六九等。”

    “界麵與界麵之間,大道與大道之間,人與人,人與他族之間,再無隔閡。”

    “吾心磅礴,命卻短矣。”

    “但願師弟,能是個長命之人。”

    趙天罡的聲音愈發深沉,尾音拖長,身影卻是在少年的視野裏逐漸變得透明。

    縹緲若雲,淡成霧。

    “天下苦不公久矣,柴門難出貴子。”

    “葉師弟,師兄未走完的路,你代師兄去走,去看。”

    “他日你登上天梯,吾與令師,會在奈何,飲一杯祝賀的酒。”

    他儒雅溫柔地笑望著楚月。

    像一塊玉做的劍。

    像要擺脫掉沙塵的風暴。

    少年眼睛微紅,千萬般的不舍。

    “師兄。”

    “告訴我,為何?”

    “為何上界尊會在諸神之日將你活活害死!”

    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華山太君,月族,務必提防之。”

    趙天罡隻留下了這兩個信息。

    聲音落入少年耳中的瞬間,在少年的元神裏,自然組成了過去的故事。

    楚月呆愣住。

    原來……

    趙天罡是發現了月族的秘密,並且不肯為華山老君所用。

    他明明隻要低下頭,就能走到萬人之上。

    但他不願。

    他一身鐵骨丹心,不跪作惡人,不事掌權者,隻為生民與天地,縱死猶不悔。

    他要拯救月族!

    他要讓月族的真相,公之於眾。

    卻遭人陷害再迫害,死於非命。

    他死的很慘, 比萬宗傳言之中的死法,還要慘。

    他的丹田、武根、元神被挖走,製作成了枕頭,供華山老君枕了很多年。

    他的身體在烈火裏焚燒了整整三日,都不曾死。

    縱然失去元神,他的眼神卻是清明而堅毅。

    最後,他被丟進了鼎爐,鍛造成了一把刀。

    一把,罕見卻鋒利的刀。

    傳聞,用世上最赤誠的心,堅毅的骨,能鍛出所向披靡的一把刀。

    少年揚起了臉,鬢發微揚,眼睛通紅,就連咽喉都在脹痛。

    末了,淚水滑出,堅韌開口:“弟子葉楚月,恭送趙大師兄,請趙大師兄安心歸去,弟子尚且有一口氣,便不會讓他軍鐵騎,踏足我星雲宗門!”

    趙天罡笑了。

    是作為師兄的欣慰笑容。

    笑時,淚光閃在眼裏。

    他早已逝世。

    這是他在人間最後的聲音。

    “小師妹,再見了。”

    頃刻間,少年淚如雨下。

    趙天罡成為泡影的那一刻,楚月用強悍的精神之力,瞬間驅散了麵龐的易容,使得用玉冠束起的三千青絲,俱都披散了下來,一張清麗的臉,明豔卻又深紅的眸,乃至於一襲殷紅長裙,赫然出現在趙天罡的眼前。

    楚月作揖,頷首,淚珠灑落在風中。

    臨走的那一刻,趙天罡看到了唯一一次身穿女裙的師妹。

    是那樣的好看。

    「若有再見時,還願為師妹開一次路。」

    趙天罡離開得順理成章,卻又措不及防。

    這已是他最大的極限,能夠堅持到萬宗大比結束。

    能夠堅挺到回宗。

    他並非遊魂。

    是因為,他連遊魂都不如。

    他隻是強烈護宗的信念,在機緣巧合且陰差陽錯之下出現。

    趙天罡 有三件遺憾之事。

    一是未能護宗門周全。

    二是不能常伴師父大長老膝下。

    三是未能與師妹同行這武道之路。

    他們……是一路人。

    再見了。

    葉師妹。

    ……

    楚月作揖低頭,久久未能回神。

    她像一幅畫,靜止著——

    此刻的心情,她無法言說。

    仿若交纏著千萬道的狂風,幾欲摧垮她心中的大樹。

    直至吹成秋瑟瑟的枯木。

    直到春天萬物複蘇,唯有心中枯木永垂不朽,可抵萬機。

    再見了。

    趙師兄。

    楚月挺直起了身子,微笑著流下了淚。

    這般正直的人,不該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他該沐浴著朝氣,茁壯蓬勃的生長,成為洪荒上界,乃至於是諸天萬道的大俠!

    青年心中有俠氣,宗門方可永垂不朽,便可生生不息一股浩然快哉於千萬裏之外的風。

    楚月凝視了夜晚許久。

    眼前隻有空氣。

    再無趙師兄。

    還有一座,無名碑。

    「師父。」

    「地下見到師兄,可要好好聽他說徒兒的佳績。」

    「徒兒,出息了。」

    她閉上眼睛,淚珠再次湧出。

    她迎著冷風,在這座山佇立了很久。

    不知何時。

    楚月睜開了眼睛,朝旁側看去。

    夜色深處。

    二弟卿若水怔怔地望著她。

    紅裙如火,她在落淚。

    許是早便隱隱有所猜測,但不敢篤定。

    如今親眼所見,卻是萬分的驚豔。

    “趙師兄,走了。”

    楚月顫聲說。

    卿若水提著兩壺酒,來到了楚月的身邊。

    “喝嗎?”他問。

    “喝。”

    楚月咧著嘴笑,接過了酒壺,仰頭便喝。

    卿若水給雲鬣斟了一杯酒,方才倚靠著藤蔓木的欄杆往外看。

    “大哥。”

    “嗯。”

    “日後的路,要靠我們自己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楚月背靠欄杆,慵懶不羈喝著此夜的烈酒,說著月族雌神獸的座右銘。

    卿若水低低一笑,繼續喝酒。

    自從 葉大哥來說,星雲宗上下煥然一新。

    時而正義,時而又猥瑣。

    大義是她,猥瑣也是她。

    想到此處,卿若水滿麵都是笑。

    比起那些,他更想知道,當宗門的弟子們,發現葉大哥是個女子的神情,該是何等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寧三弟。

    卿若水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寧夙那下巴掉到地上又自己安裝回去的滑稽場景。

    他笑著仰頭,看向了若隱若現的月。

    月出雲,何皎皎。

    “大哥。”

    他又喊了聲。

    “嗯?”

    楚月懶懶地應著。

    “日後是不是該叫你葉大姐了?”

    “……”

    煩死了。

    趙師兄煩。

    卿二弟更煩。

  第2536章 隻為今朝開啟萬機時代

    這夜,大長老喝著濃酒,捧著八音寶珠,以及沒有了靈氣和通透之光的青龍玉佩,老淚縱橫於蒼麵。

    趙天罡見楚月之前,來了一趟大長老身邊。

    師徒兩人相顧無言,靜默等待著時間流逝,倒數著他即將歸去的時刻。

    “天罡啊,放心,師父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你看,宗門上下多好,你葉師弟,一看就是個長命之人。”

    “你葉師弟,命硬著,為師日後才不管你了,隻會想著你葉師弟。”

    “你看,你師娘也被你葉師弟找回來了。 ”

    “對了,偷偷告訴你,別跟旁人說,她其實是你葉師妹。”

    “厲害吧,女中豪傑,頂天立地。”

    “那個可愛的小娃娃,見了吧?”

    “你葉師妹的兒子。”

    大長老聒噪得很,喋喋不休地說著從天南到地北的話。

    他才不會留趙天罡。

    徒兒大了,常年在外不歸家了。

    大長老喝著,叨嘮著,半醉半醒間就見趙天罡走了。

    他便嚎啕大哭的像個失去親人的孩子。

    天罡。

    為師的天罡。

    是為師無能。

    老人哭累了,便癱坐在地上抱著酒壇子睡了。

    次日天明,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則躺在床榻之上,還被蓋好了被子不說,旁側的檀桌上,竟還放著一碗熱騰騰還冒著煙的醒酒湯。

    老人宿醉過後頭疼欲裂,並未多想什麽,而是下意識把八音寶珠從懷中取出。

    然而,卻是找不到了。

    大長老心下一急,當即掀開了錦被去找。

    八音寶珠就在屏風外頭喝酒的鐲子上。

    隻是……

    空蕩蕩的寶珠,不見寶珠上旋轉的人了。

    “夫人……”

    大長老雙腿發軟。

    他一手拿著寶珠,一手扶著桌子才不讓自己摔倒下去。

    他的腿在顫抖 。

    他的目光在發怵。

    他在,萬念俱灰!

    昨夜,他已失愛徒,又要失愛人,蒼天何其不公。

    “嘎吱。”

    屋門打開。

    老人頹廢地看去。

    華了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走進來。

    “你醒了?”老婆婆問。

    大長老睜大了眼睛。

    縱然容顏已逝,他依舊能認得出,這是他的此生摯愛!

    趙天罡走了。

    但他壓榨掉了自己最後的價值,換得大長老夫婦的團聚。

    “醒,醒了。”大長老笑。

    老婆婆站在玄關,朝著他笑。

    一如年少,在小竹屋裏盼望著白頭。

    ……

    天驕山。

    楚月束發易容,恢複往日的風流少年。

    她這次突破千星,神農之力易隨之增強。

    哪怕三千人斷骨重創,隻要沒傷及心脈,沒超過神農之力的負荷, 就能用神農之力將人治愈好。

    眼下,當務之急是阿蓮的毒。

    是以——

    楚月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解了阿蓮的毒。

    “咳……咳咳咳……”

    神農之力遊走阿蓮的身上。

    阿蓮捂著胸口,咳嗽出聲。

    許久後,猛然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粘稠的血液在地上,腐爛的毒鳩張著嘴還往外冒著蛇信子般的東西。

    阿蓮忍著反胃作嘔的惡心感,驚愕地看著地上的血和毒鳩。

    少年將一方手帕遞給了她,“擦擦吧。”

    阿蓮接過手帕,擦幹淨了嘴上的血。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就要跪下去,“葉大哥救命之恩,阿蓮無以為報。”

    楚月單手扶住了她,便問:“無以為報,便要以身相許嗎?”

    軒轅修:“禽獸, 那可是你弟妹。”

    阿蓮一怔,訝然失笑。

    楚月繼而道:“你也說了,是葉大哥,既然喊我一聲葉大哥,做這些, 便是應當的, 力所能及的範圍,不必恩謝。但願弟妹日後路途坦蕩,再不遇妖邪。趨吉避凶,喜樂安康。”

    “借大哥吉言。”阿蓮身姿窈窕,款款行禮。

    “啪嗒”一聲。

    少年打開了折扇,打著哈欠往外走。

    當太陽光折射進瞳孔的時候,泛起了陣陣森然的寒氣。

    趙天罡若比華山老君所殺。

    諸神之日。

    便會有雙重的危險。

    而且就算不提諸神之日,天鸞、萬獸、無極這些聖宗一旦發現靈核毫無靈氣,就會對她展開報複。

    如今按兵不動,不過是忌憚於趙天罡的存在。

    而趙師兄既被煉為玉枕,鍛成刀刃,隻怕聖宗會有所疑心,徹查此事。

    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

    必須在十五降臨前,找到應對之策!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庭院往山上看,是震撼壯觀之景。

    隻見密密麻麻的妖獸,棲息在天驕山上。

    從山上到山下,滿山都是妖獸。

    或是成年期的,或是幼崽期的。

    而這些,都是她麾下的大軍!

    此外,先前的獸潮還有一批。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心有大展宏圖之意。

    旋即召集來許予、段清歡、屠薇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談說理想抱負。

    她拿出令符,眸光凜冽,赫然道:

    “以第一宗門的身份, 解開萬宗對妖獸的逮捕令。”

    “妖獸與人族同等,共同生活在菩提萬宗之地。”

    “我宗星雲,再開設一山,用來棲息妖獸。”

    “妖獸與弟子一樣,犯了十惡不赦的錯,應當就地懲罰。”

    從此之後,她要妖獸生活在光明裏。

    並且在星雲宗,重新建造一座新的妖獸山。

    “但妖獸與人族勢同水火,如此做,算是大改變了,會不會引起妖獸暴,亂?”段清歡擔心地問。

    “不會。”

    少年一笑,渾然若無冕之王。

    武體內的獸王骨,隱隱展開肅殺鋒芒。

    楚月半抬著眸,淡聲道:“因為,他們不敢。”

    妖獸棲息地,她可稱王。

    她所在之地,宛若天子腳下,妖獸不敢犯事。

    她既要用獸王骨去攫取充沛的妖獸之氣,從而來提升自己的獸骨強度,同時獸王骨隨之強大,周邊的妖獸,沐澤往氣,亦如瓊漿聖光。

    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猶如她的脊梁相連帝域大陸那樣。

    她能瞬破千星,月族祝福、雕塑氣運固然是關鍵,但帝域大陸無數子民的修煉,亦幫了她。

    屋內的師兄、師姐們,看著眉間綻放自信光芒的少年,俱是愣住。

    這狂妄之話,從她嘴裏說出來,讓人有種肝腦塗地堅定信任的衝動。

    少年再道:“我宗要開一明一暗兩條線,廢除狩獵妖獸是為明,至於暗處,建立萬機閣,讓販夫走卒,為奴為婢卻想要修煉的人, 有一個心動的去處,另外,還要收納海域的海盜和殺手們。”

    萬宗大比埋的線,隻為今朝開啟萬機時代!

  第 2537章 蕩氣回腸,大氣磅礴

    “萬機閣……”

    章瓷低聲輕語地念著,忽而眼眸一亮,毫不吝嗇地讚歎道:

    “蕩氣回腸,大氣磅礴,好名字。這件事,便交給我和段師妹去做吧。”

    “誰要跟你去做。”

    段清歡翻了個白眼,露出了極致嫌棄的表情。

    楚月嘴角微抽,頗為無奈地望著這一對歡喜冤家。

    “師姐。”

    少年嗓音清冽地喊了聲。

    段清歡當即道:“我去,我去,去就是了。”

    章瓷見段清歡的兩幅麵容,撇撇嘴,委屈到不行,再看了看葉師弟賞心悅目到秀色可餐的臉,便釋懷了不少。

    “萬丈高樓,皆平地而起。”

    蕭離微微一笑道:“但望他日,萬機閣能夠成為整個海神界的中流砥柱。”

    “趙天罡師兄離開的消息,宗門弟子尚不知道。”

    屠薇薇擔心地道:“聖宗那邊,應當防著點才是。隻要一個天鸞聖宗,便可屠戮我星雲全宗……”

    提及此事,屋內眾人俱都是憂心忡忡的。

    楚月抿唇不語,沉思了很久,似是想到了什麽,便問:

    “如青蓮女尊那般的雕塑,菩提萬宗之內還有多少?”

    “有不少。”

    趙浮沉回:“光是天鸞聖宗那裏,就有華山老君等人的石像。而華山老君的石像,據說有一百座,除天鸞聖宗以外,還建造在菩提境外的地方。”

    對於海神界的修行者而言,宗門、勢力之間,能夠建造上界之尊的雕塑石像是為榮譽。

    石像背後的身份境地越高,越能說明海神界宗門、勢力的能耐。

    誠然 ——

    上界之尊,實力越高者,建造的雕塑越多。

    譬如青蓮女尊隻有一座,而華山老君有百座之多。

    “去調查一下。”

    楚月說道:“菩提境內外,能夠調查到的雕塑,都計算一遍。”

    這些,並非是普通的雕塑,而是藏著海神界修行者氣運的容器。

    正是這些金玉其外的容器,使海神界的武道文明難以提高。

    上界諸尊,將劫難汙穢拋給下陸,暗中攫取海神界修行者的氣運,從而維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光鮮亮麗,做那萬人之上假模假樣的神。

    “至於天鸞聖宗……”

    楚月微微凝眸,暗綻肅殺之氣,“星雲宗勢單力薄,恐怕得借一借東風了。”

    “東風?”

    “炎殿,炎主。”

    少年咧著嘴笑。

    趙浮沉、明少俠等人卻是心驚肉跳。

    和炎殿之主合作,不亞於與虎謀皮。

    稍有不慎,便會遺臭萬年,使得今朝輝煌毀之一旦。

    但少年已然這麽說了,他們能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堅定信任!

    ……

    之後的星雲宗,比以往更加的熱鬧。

    談笑有鴻儒,往來俱富貴,彰顯出了第一宗門高朋滿座之景。

    妖獸們棲息在星雲宗最大的定元山,每日呼呼大睡,吃得還多。

    弟子們起初有些害怕,但久而久之,便敢進入定元山去擼體積龐然的妖獸們。

    最開始,隻用手去摸妖獸的毛發,見妖獸睡得打鼾,便得寸進尺。

    每逢黃昏時,許予便會來到定元山的外圍,遙遙看去,似在找尋什麽。

    這日傍晚,他又如往常來到定元山外,眉頭微微地皺緊。

    妖獸,太多了。

    多到填滿視線,找不到在大比時所遇的小獸崽。

    許予在內心輕歎了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掀開被子的瞬間,發現一隻如狐如貓,似狗似狼的小獸崽,蜷縮著身子形成一大坨地躺在床榻之上。

    小獸崽的脊椎骨,還有一條刺目的血線。

    顯然,是那日被赤羽宗薑寧用刀切割留下的傷口。

    “嗷,嗚。”

    小獸崽動了動栽下去的腦殼,發出輕微地嘟噥聲。

    許予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將小獸崽抱在了懷中,小獸崽頓時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興奮聲音。

    它惺惺鬆鬆地睜開了寶石般冰藍色的眼睛,見是許予,朝著許予的頸窩蹭了又蹭。

    “小可憐。”

    許予低聲道:“日後,便跟著我吧。”

    小獸崽梗著脖子看他,忽而就笑了。

    毛茸茸軟乎乎的身子讓許予愛不釋手。

    天驕山上,楚月盤膝而坐在冰冷的地上,竭盡全力地修煉。

    她已突破到了歸墟境,精神之力也有所增強,應當能把月族放到帝域大陸去了。

    楚月寧心靜氣,內視髒腑和脊梁,悄然開啟神魔瞳,便能看到帝域之景。

    帝域大陸,已不是往日之消沉。

    目光所及,蒸蒸日上,武道氛圍空前的盛大。

    虛空、大陸,和平相處。

    武者之間,雖還有見不得光的勾心鬥角,卻都是小打小鬧,不會再出現從前的戰爭了。

    “呯!”

    下陸響起了突破聲。

    楚月看見,有少年突破到了武神境。

    四周親人聞訊而來,激動萬分地說:“孩子,你可去往中界了,去域外闖蕩了。”

    “母親,孩兒不去。”

    “為何?域外山高海闊,才是修行者該去的地方,你去域外,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世上山海,總是那山比這山高,參差難平,階級難跨,孩兒要留在帝域大陸,永世沐澤楚帝龍骨之光,為楚帝守住她的故土,來日楚帝有需要時,孩兒想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那一把劍,帝域大陸不再是如九萬年前那般任由上界踐踏的螻蟻,而是楚帝身後最巍峨可靠的高山!”

    少年遙望著支撐在星碑之上的龍骨。

    隨即抬起右手,捂在胸膛,虔誠又認真地行了一個軍人之禮。

    「楚主,你若有需要的時候,帝域武者,永遠都在,定不負你九萬年鎮守的山河與天下萬民!」

    楚月聽到了少年的心聲。

    準確來說。

    她聽到了帝域大陸無數武者的心聲。

    楚月睜開濕潤的眼睛,淺笑了聲。

    帝域,離開了一個葉楚月。

    卻還有千千萬萬個葉楚月。

    他們更強。

    他們承載著帝域的未來。

    “小葉子。”

    軒轅修問:“你已突破歸墟境,何時將月族送到下陸?”

    “諸神之日。”

    少年眸光如寶劍出鞘。

    從窗欞吹來的風,掀起了她額前的碎發。

    她笑著,堅毅著。

    她隻有從流光海域,才能把月族放置到下陸。

    但是!

    會有不小的動靜。

    因而,放置之後,必須封印流光海域才行。

    封印過程,能卷起萬千驚濤。

    可用驚濤,蓋住月族墜落的聲音。

    且樹敵太多,縱有意外,還有抱枕等人在身側,至少能護星雲宗的周全。

    當下貿然去做這件事,容易害得宗門弟子因她而亡。

  第2538掌 千裏炎殿,少年騎鶴

    星雲宗十萬弟子,待她如血親手足,怎可辜負趙天罡師兄所托?

    是夜,卿若水、屠薇薇幾個從外麵回來。

    “雕塑石像之事,查清楚了。”

    卿若水拿出巨大的卷軸,緩緩地攤開於半空之中,近乎把整個殿宇給覆蓋了。

    “這是海神界最通俗易懂的地形圖,圖上紅點所在,都是上界之尊的石像雕塑。”

    屠薇薇道:“回來天驕山的途中,我們粗略估算了一下,整個海神界,目前所知的,至少有十萬的雕塑。宗門勢力有限,隻能查到這麽多。”

    卿若水問:“葉大哥,為何忽然之間對這些雕塑感興趣。”

    “這些雕塑,害人不淺,但凡有人祈禱供奉,就會折掉自己的氣運。”

    楚月眯起眼睛看過去——

    但見卷軸之上,四處都是刺目鮮豔的紅點。

    卿若水等人聞言,呼吸一窒。

    縱然知曉雕塑有古怪之處,卻沒想到,會是禍害修行的東西。

    須知,氣運之說,在起初並不明顯,但越是修煉往後,就會感受到氣運和機緣造化的重要性。

    楚月的目光鎖定了卷軸地圖的一個位置,修長瓷白的手抬起一指,便問:

    “這個有三座雕塑的地方,是炎殿?”

    “正是。”

    卿若水點頭,“這三座雕塑的地位,都比華山老君高,在上界有響當當的名號。說到這炎殿,就不得不說,當初乃是大炎殿,勢不可擋,所向披靡,如今雖也不錯,但是不比當年了。”

    還是大炎殿的時候,海神界強者聽聞其名,都會惴惴不安好幾個晝夜。

    楚月勾唇一笑,眉梢輕輕地挑起。

    卿若水幾人看著少年臉頰的笑,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人要倒黴了。

    還是倒大黴。

    楚月抬手收起了地形圖,半個時辰後,收拾妥當,便乘坐仙鶴前往炎殿。

    炎殿佇立在瘴氣彌漫之地,四周叢林密布,虎狼長嘯,衝破穹上瘴氣的仙鶴金光閃爍,與此地的陰暗截然不同。

    楚月一眼就看到了雕塑的所在地。

    和卿若水說的不一樣。

    眼下的炎殿,有四座雕塑。

    除了三位上界之尊外,還有第四座。

    第四座是炎主自己的雕塑,宛若貴妃醉酒般斜臥於群山之中,骨節分明的手提著一壺酒,腦門上還是炎主親自提筆寫下的一個“俊”字。

    楚月見此雕塑,嘴角猛抽,額頭瞬間落下一排象征為無語的黑線。

    就連空間裏的朱雀,翹著二郎腿嗑瓜子的時候,都忍不住說:

    “咋肥事?這玩意兒怎麽跟你那麽像?”

    楚月忍住想要離開的衝動,進入了瘴氣之中。

    “咻!”

    兵器出鞘。

    寒光閃爍。

    刹那間雷霆四起。

    卻見數萬道利刃指向了楚月。

    楚月抬眸看去,炎主乘坐轎輦出現,長指輕托側腦,淡淡地望了眼不請自來的少年,漫不經心且帶著幾分殺意地說道:

    “小少年,好大的膽,敢來本座的地盤撒野。”

    “鄙人葉楚月,見過炎主,炎兄。”

    少年朗聲說道,緩緩作揖,眉眼含著清淺到如沐春風般的笑。

    炎主半眯起銳利地眼睛,細細地打量著仙鶴上的少年。

    “你孤身前來,就不怕,本座宰了你?”

    “上回在宗門協會的賬,本座還沒好好地跟你算上一上!”

    炎主說到這個,氣便不打一處來。

    炎殿當了多年的替罪羊,背負且承受了太多。

    但無人敢冒充他炎主,偏生眼前的少年是狗膽包天。

    “葉某前來,一是和炎主共算此賬,二也是為了幫炎主算個命,葉某略知麵相,頗懂易經,既與炎主有緣,便不遠千裏而來炎殿。”少年微笑,不動如山。

    “找死!”

    侍從大喊:“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與我主算命?我主的命,好得很。”

    “放箭。”

    炎主優雅地動了動手,隨即發號施令。

    少年立於仙鶴之上,身形筆直如青鬆。

    當箭矢掠來的瞬間,不疾不徐道:

    “炎主是有淩雲鴻鵠之誌的人,卻難以在這山高海闊之地大展拳腳,是否總有被陰雲遮蔽難以毀散的時刻,是否覺得每當有希望成為海神界的大能,卻又有心無力?”

    數萬道離弦之箭,猶若流光般疾馳而過。

    鋪天蓋地,從四麵八方而來,欲要將幾分風流的少年給貫穿成篩子般。

    就連楚月身下的仙鶴,都因害怕而顫抖著。

    箭雨當中的少年,卻是穩然不動,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

    箭矢近在咫尺的瞬間,炎主抬手,使得箭矢凝滯不前,懸在少年四方的空中。

    “你,真不怕死?”炎主問道。

    “怕。”

    楚月笑道:“葉某尚有夙願未能完成,足下所行之路還不算多,怎能輕易死去,死後誰來守候我的星雲宗,我的師兄弟們,自然是怕死的。”

    炎主的瞳眸緊盯著她看了許久,忽而甩袖道:“小少年,有種,就看你敢不敢喝一杯我炎殿的酒了,來人,給貴客賜轎!”

    少年算命之時,語言雖說頗為挑釁,但說到了實處。

    後麵又袒露心扉,誠實相待。

    再加上葉楚月在萬宗大比的表現,千星武神令妖獸臣服的事,已然在海神界卷起了一股熱浪,成為了修行者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炎主一聲令下,便見一方九彩轎輦出現在了楚月的麵前。

    楚月看著那花裏胡哨,流光溢彩的轎輦,腦袋疼了一下。

    她的審美,不允許她的臀部沾染這大俗的轎輦。

    “嗯?”炎主挑眉。

    “好轎,好轎。”

    少年搖著扇,屏住呼吸,咬咬牙就坐了上去。

    炎主微抬起下頜,展露出滿意的笑容。

    從少年對著轎子發呆震撼來看,便知葉楚月是與他有相同品味的人。

    兩頂轎子,落在炎殿純白無暇的宮殿高樓。

    “繼續算命吧。”

    炎殿打了個哈欠,大搖大擺地躺在貴妃榻上,“算一算,本座什麽時候去地下見老子。”

    活的,煩死了。

  第2539章 天機不可泄露,除非——

    楚月聞言,心中一梗,硬著頭皮說:“炎兄容貌俊美,天命不凡,自有紫氣東來的帝王之相,壽與天齊,命比石硬。”

    “這倒是說話。”炎主點頭讚同,“這年頭,像本座這般英俊的人,屬實不多見了。俊氣就算了,還帝王相,帝王相就算了,還長命,你說氣人不,難怪本座自殺那麽多次,都活得好好的。”

    楚月:“………”

    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小少年。”

    炎主支著腦袋說:“有沒有辦法能夠逆天改命?”

    楚月:“………”

    空間內的軒轅修、朱雀、小魔王乃至於數百神獸們,俱都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若非親耳所聽,許是不知道“逆天改命”竟還能這麽用。

    “有是有。”

    楚月愁眉思索了會兒。

    “說來聽聽。”

    “炎兄,天機不可泄露,除非……”

    “嗯?”

    “加錢。”

    炎主眉峰抽動了下,高挑起眉細細地望著楚月。

    “那本座定要測一測這天機了,錢的事好商量,你盡管說,本座這一生,窮的就隻剩下錢了。”

    隨著炎主把話說完,他便很清晰地看見了少年眼底陡然升騰而起的光。

    就像暗暗長夜,陡然亮起了燈火。

    而後,就見少年有模有樣地打量著炎主,眉頭緊緊皺起。

    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

    “炎兄,賢弟鬥膽的問一句,炎殿的運勢,是否在出現三座雕塑之後,從而無力?”

    炎主聽到這個,眼睛深處浮現起了哀傷之色。

    猶記得年幼時,三座上界之尊的雕塑剛剛建造好。

    父親牽著他白皙粉嫩可愛爆炸的手,走到雕塑前,憧憬著大炎殿的回來。

    “炎兒,給為父五百年,必讓大炎殿, 成為海神界的天。”

    “等到那時, 天必賜予吾兒無上榮耀。”

    “炎兒,記住,等到你成為炎主的那一日,不僅要守住炎殿中人,還要守住整個海神界的安寧。 ”

    年幼初顯英俊的他,半懵半懂。

    隻可惜。

    父親沒熬過那個冬天。

    死在了想要守護的人手裏。

    這個海神界的守護者,愛誰誰去,反正他不去。

    “你想汙蔑上界之尊?”

    炎主指腹摩挲著精致的鎏金杯盞,眸光打量著少年,戲謔地道:“年輕人,沒死過,當真膽大妄為。你以為你與我一樣命硬?”

    楚月低低一笑。

    她的命,確實不夠硬。

    能硬的話,就不至於死了三次。

    而接下來炎主的話,卻讓她瞳眸緊縮,驀地抬頭!

    “海神界的十萬雕塑,固然蠶食他人之氣運,如同敲鼓吮血的吃人,但人活著,總是要被吃的,何必去打破固有的僵局?”

    少年望著風輕雲淡的男子,默然不語的同時,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原來炎主早就看穿了雕塑石像的秘密,卻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甚至還冷靜地看有炎殿的三座雕 塑,攫取掉他自己乃至於是炎殿全族的氣運。

    “是不是在想,為何本座多年來,明知真相卻不為所動,致海神界萬民於水火之中而見死不救?”

    炎主咧著嘴一笑,身子往前傾了些,定睛望著楚月。

    他的雙眼宛若化不開的深潭般,深不見底,卻又攝人心魄。

    “因為——”

    他一字,一字道:

    “芸芸眾生,隻知曉眼前的利益,卻不懂大義,活該他們庸庸碌碌無為一生,活該被上位者汲取掉本該屬於他們的氣運,活該被更強的人吃掉。”

    炎主癲狂地笑著,眼睛卻越來越紅。

    “是不是想批判我,指責我,站在仁義道德的至高處俯瞰著如我這般的人?”炎主咄咄逼人地問道。

    楚月看著他的眼睛,沉默了會兒,忽然開口:

    “等會兒,還會按照原價給葉某結賬嗎?”

    “…………”炎主陡然之間,啞口無言,瞪著眼前貪財少年,竟是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結。”

    炎主披著鬆鬆垮垮的紅袍,架著腿,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盡顯出土財主的氣勢,“小爺我,有的是錢。”

    “那便好。”

    楚月咧著嘴笑。

    炎主半眯起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少年。

    沒什麽文化且生得不如他好看的少年,竟有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深邃感。

    嘁~

    年紀輕輕的,裝什麽深沉。

    少年起身,作揖告辭,“葉某是個貪財好色的俗人,既有錢財拿,便不多打擾炎主了。”

    說罷,正欲離去,然才走了數步便頓足不動。

    搖開折扇的瞬間,便回眸看了過來,刹那間笑靨如花。

    “炎兄。”

    “天鸞、萬獸、無極等聖宗,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來屠戮星雲宗和在下了。”

    “想尋死,早點來。”

    “若是死的透透了,記得結賬。”

    少年勾唇一笑,走出露天的高台,用合攏的扇子戳了戳外邊的炎殿侍衛,“走了,該付錢了。”

    侍衛茫茫然地帶著楚月去了炎殿的錢庫,並問:“該付多少?”

    “五十萬最高級玄石。”楚月怕他不相信,還多加了一句,“小本經營,童叟無欺,鄙人為你們炎主,完成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夙願,從混沌之中指了一條明路,你就說,你們炎主,值不值五十萬的高級玄石?”

    侍衛聞言,哪裏還猶豫,用金色秘鑰打開錢庫,一股腦地把錢財都給了楚月。

    楚月站立在錢庫,仿若看到金山銀山。

    炎殿底蘊渾厚,立世多年,縱然揮金如土,也夠揮個幾萬年了。

    而在堆積如山的錢財當中,四麵牆壁,還貼著一頁又一頁隨風吹動的遺書。

    遺書是用鮮血勾勒而成的,密密麻麻,都是炎主的心魔。

    修行者,之所以要悟道,便是要心境開闊,方得始終。

    否則容易畫地為牢,衍生心魔,吞噬消耗掉自己的靈魂與精神。

    楚月悄然開啟神魔瞳,便可看清炎主的心魔。

    此乃殺戮心魔,以吞噬炎主的修為,如跗骨之蛆,伴生在炎主的奇經八脈。

    而讓楚月無比驚訝的是,炎主在被心魔吞噬修為的過程中,竟還能輕而易舉修煉到這個程度。

    若沒有心魔的話,該又是何等的強度。

    而炎殿雖不如早年風光,底蘊卻依舊存在!

    看來,此次的炎殿,算是來對了。

  第2540章 能吃是福,人窮誌不窮

    五十萬的高級玄石,俱都流入了楚月的空間當中。

    盆滿鍋滿的她,當即打了響指,召來仙鶴,趁那位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率先一步溜了,似若腳底抹油般快。

    路過三座雕塑的時候,朱雀剛好把磕瓜掉的瓜子皮用爪子一彈,彈到了三座雕塑上。

    回宗的途中,便把剛得的玄石給分配好了。

    三十萬高級玄石用來作為萬機閣的啟動資金。

    剩下的二十萬,充盈一下星雲宗的錢庫。

    星雲宗如今雖貴為第一宗門,但在底蘊方麵,自然不如赤羽宗來得雄厚,更別談還要養那麽多的妖獸。

    ……

    宗門內,宗主大樓裏,左天猛聽著五長老等人的來報,鬱悶到頭都要禿了。

    “宗主,那些個妖獸,隻吃飯不幹活,宗門上下日夜不休的去執行任務,也養不起啊。”

    五長老欲哭無淚,“以前怎麽不知道,妖獸竟然比神獸還能吃。”

    “能吃是福,老五急什麽。”左天猛無奈道。

    那群妖獸,是小楚的心頭寶,怎能隨意動了。

    但飯量著實驚人……

    “第一宗門作為菩提之地的魁首,開銷原就是大,原來還能撐一段日子,但被這群妖獸吃得,實乃是捉襟見肘。”

    五長老懊惱不已 。

    倒不是他怨怪妖獸。

    那群妖獸,倒也是可愛,時常去他的山上串門,臨走時還順走他藏在櫃子下麵的荷葉雞……好在,他剛剛讓弟子重新去買荷葉雞了。

    “那赤羽宗,還特地操辦什麽拍賣會,邀請了十宗和六聖宗,可惡至極,拍賣會什麽的不得花錢嗎,他就是嘲諷我們星雲宗窮!”

    “老五,莫急,莫氣。”

    左天猛心平氣和地道:“我們宗門,人窮誌不窮。”

    五長老看著不為所動的左天猛,一時語塞。

    恰逢外頭響起了腳步聲。

    二人回頭看去。

    卻見少年緩步而來,搖著折扇笑意盈盈地問:“宗主、 五長老,因何事而惱怒?”

    五長老低低地咳嗽了一聲,隨即含蓄地問:“小楚啊……能否人讓那些妖獸,少吃一些?你是不知道,許予的那頭幼崽妖獸,每日的飯量, 比得上幾千個成年內門弟子的……”

    少吃,是萬萬不可能的。

    少年以拳抵唇,輕咳了聲。

    妖獸屬實能吃。

    素日裏,所過之處,猶若蝗蟲過境。

    能夠入腹的,都能瞬間就風卷雲殘了。

    足以見得,飼養妖獸,並非一件易事。

    “弟子這裏有二十萬的高級玄石,許是能暫時解決掉妖獸之事。”

    楚月將裝有二十萬高級玄石的空間寶物拿出來。

    平靜到波瀾不興的左天猛,眼睛“噌”地 一下就亮了起來。

    五長老亦是愣住。

    楚月解釋道:“弟子的玄石,是從炎主那裏拿來的。”

    “他為何要把玄石給你?”

    少年搖搖頭,“許是見弟子生得英俊。”

    左天猛頗為無語地望著不不著調的弟子,從入宗到現在,幾乎就沒有個正形過,但偏偏是讓全宗上下最驕傲自豪的存在。

    “拍賣會的事,弟子來時也聽說了,宗主,如若可以的話,不要參加這次的拍賣會。”楚月說道:“萬宗大比時,弟子所留給萬宗的靈核,裏邊並無絲毫的精髓,聖宗一旦發現趙天罡師兄已然不在,會對我們宗門不利。”

    左天猛、五長老聽到這話,微微愣住,旋即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就說嘛,咱家楚寶,怎麽可能把完好無損的靈核交給天鸞,她像是那一種人嗎?”左天猛笑道。

    五長老手執拂塵,捋了捋胡須,讚同地點了點頭。

    楚月嘴角猛地抽動了好幾下。

    “小楚,你來宗主大樓,隻怕不是為了這些事吧?”

    左天猛忽然虛眯起了一雙睿眸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麵龐出現了了然於心的笑容,仿若少年肚子裏的蛔蟲似得。

    楚月既敢惹怒幾大聖宗,就必然留有後招。

    “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宗主。”

    少年勾唇一笑,隨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弟子需要幾位宗門內資曆年長的陣法師。”

    “陣法師?”左天猛道:“通天樓裏,倒是有三位年長的陣法師,但這些人,年紀大了,脾氣古怪得很,個個都似老頑童,而且,都不一定能請得出來,還是找別的陣法師吧。”

    “不!”少年搖頭:“就要通天樓裏的前輩!”

    她深得本源老祖雪梟的傳承,而本源一族,乃陣法結印之術的楷模。

    在鍛造本源籙陣封印流光海域前,她還得多加練習凝結陣法,以防出現意外。

    並且,她在龍虎榜下吞噬掉靈核的時候,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便是……陣法!

    “宗主,五長老,這段時間,還請不停歇地操練著吾宗弟子。”

    “讓他們晝夜不分的修煉,一刻都不要停。”

    “除此之外,還有背負枷鎖修煉。”

    左天猛二人聞言,雖是疑惑不解,但還是按照楚月說的去做。

    隨即,便帶著楚月去了通天樓,麵見三位閉關的陣法師。

    即便抵達通天樓下,左天猛還在勸阻道:

    “還是算了,這三位陣法師,脾氣怪得很。”

    他早年間,剛成為宗主的時候,就被這三位陣法師給暴揍過。

    至今想起來,屁股都覺得有點兒疼。

    “無妨,弟子總要試試的。”

    通天樓的一樓頗為昏暗,隻有幾縷微光折射進去,楚月盤腿坐在了最中心的蒲團。

    左天猛二人則都在猜測少年會有什麽辦法,請來三位陣法師。

    怎料一陣香味四起,楚月拿出了三個包裹著荷葉的熟雞放在了前方的桌上。

    五長老越看這叫花雞,越覺得熟悉。

    這……

    不是他讓弟子去宗門外買來的荷葉雞嗎?

    莫不是被……這少年給中途截了去?

    事實正如五長老所想。

    楚月來回宗的路上,尋思買點什麽好東西去見陣法師,遇見弟子給五長老買叫花雞,便直接一鍋端了。

    五長老驚得張大了嘴。

    左天猛則用手把五長老的下頜合上,還在其耳邊提醒道:“莫要在弟子麵前失了儀態,如我這般沉穩便好。”

    五長老:“……”

    卻說楚月在請陣法師出樓的時候,遊蕩在無間地獄多時的一道身影,從幽森陰暗的血色叢林裏走出。

    一襲白裙,無暇如雪。

    此人,正是失蹤多時的,雪挽歌。

  第2541章 無間地獄老酒館,鏽跡斑斑舊門鎖

    雪挽歌仰頭看向沒有光亮的天穹,眉眼間染著淡淡的風霜。

    停頓片刻,便又踏上了征程。

    步伐邁動時,會露出一雙走過荊棘的足。

    足底傷痕累累,血色淋漓。

    所過之處,留下了不雙明顯的足印,帶有淺色的血紅。

    她穿過無間地獄的屍山血海,便在陰暗的黑竹林深處,看到了一個寫著打樣二字的老酒館。

    “客官,你來晚了,今日打烊了。”

    披著多有燒毀痕跡的鬥篷的老婆婆,靠著牆麵,抽著煙袋,猶如森林裏的老巫。

    “我知道。”

    雪挽歌沙啞的聲音說:“給我開一條去往海神界的通道,我願意付出相應的錢。”

    “隻怕,你付不起。”

    老婆婆歎聲。

    “我付得起。”

    麵前聲音響起的時候,老人停下了抽煙袋的動作,隨即緩緩地抬眸看去,不期然地撞入了一雙沉澱過後的剛毅雙眸。

    老人停頓了幾個呼吸,佝僂著身子,打開了鏽跡斑斑的門鎖。

    “進來吧。”

    雪挽歌的眼睛裏,亮起了一道光。

    而後,毫不猶豫的邁開雙腿走進了老酒館裏。

    門後,像是扭曲的深淵,正欲吞噬掉每一個心甘情願進入此門的人。

    ……

    星雲宗,通天樓。

    荷葉雞都快涼了,也不見三位老陣法師出現。

    “小楚,還是算了吧。”五長老看著桌上的荷葉雞勸阻道。

    楚月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幾分深思之色。

    過了一會兒,卻見她鍥而不舍的拿出了一枚玄石,放在了案牘之上。

    通天樓還是沒有動靜。

    於是。

    案牘上又多了幾枚玄石。

    左天猛瞧著少年那肉疼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給出了一座不得了的金礦呢。

    左天猛沒忍住問:“小楚何為見得, 此等物便能引得老前輩們出關?”

    “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

    少年說得一本正經,仿佛是什麽金科玉律,叫左天猛、五長老二人那是大跌眼鏡,不禁懷疑人生。

    話本?

    那都不是用來騙稚童的嗎?

    “小楚啊……”

    左天猛欲言又止,話到嘴邊,看著少年晶亮的眼眸,竟是不忍心打破少年的天真。

    卻不曾想,下一刻,通天樓顫動了數下,隻見塵灰閃爍在微光之中,沉寂多年的老人睜開眼睛的刹那,綺麗的陣法光圈驟然在足下形成,並如海的波浪,一圈一圈地往外擴,盛大而又美麗,似是響起了遠古靈鳥的低吟,恰似芙蓉泣露的悅耳。

    華發蒼蒼的老人,陡然踏出高樓,出現在了少年的麵前。

    左天猛驚得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這樣也行?

    “後生,你在侮辱老朽?”

    老人深沉地眼眸,與之對視如若是沉溺進了深潭的砂礫。

    “前輩,弟子無意得罪了幾個大人物,還需要前輩相助。”

    楚月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左天猛的身後,並對老人作了作揖。

    老人一揮手,風勁強悍似如拳頭砸在了左天猛的頭上,瞬間長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包,疼得呲牙咧嘴, 一回頭看見瑟縮著的少年,忽然間比如鯁在喉,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自己選出來的崽,隻能忍著無奈幫她挨揍唄。

    “沒出息的東西。”

    老人眉頭一皺,負手於身後,凶悍道:“得罪了就弄死,還好意思回通天樓喊長輩。”

    少年訕訕地笑著,“弟子已有陣法藍圖,但弟子還不算是合格的陣法師,隻是略知皮毛,還需要借助前輩之力來共同完成新的護宗陣法。”

    “廢物弟子。”

    老人性情暴躁得很,甩了甩袖就要往通天樓外走去。

    滿身的殺氣,大有人擋殺人,佛擋誅佛,魔擋滅魔的架勢。

    “說吧,得罪了哪一個不長眼的,老朽去去就回,屠了他全族,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回前輩的話,乃是天鸞聖宗、無極聖宗、萬獸聖宗、蓬萊聖宗、或許還有個白鷺聖宗,還有赤羽宗、靈仙劍宗、黑鴉宗、鋼鐵刀宗……沒啦。”

    老陣法師大馬金刀往外邁的腿兒,才剛走至門檻處,足部抬到了半空,猶如時間凝滯般停頓了半會兒,便收回了足,且是麵無表情不動聲色地往回走。

    一麵走,還一麵正兒八經地問 :

    “那位俊弟子,適才你說的那什麽陣法,與老朽好好地說一說。”

    楚月:“……”

    左天猛:“……”

    五長老:“……”

    “祝老。”左天猛呆滯地問:“不是說,要去屠了他們滿門嗎?”

    “啪。”

    一道陣法光圈形成的風勁,宛若巨人之掌,蘊滿鋼鐵般的力量,驀地打在了左天猛傲人的臀部上。

    “混賬!星雲老祖以仁義立宗,吾乃禮儀人也,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

    “天猛,老朽看你的殺孽還是太重,且圍著宗門跑個三千全圈去去殺氣吧。”

    "都當宗主這麽多年了,還學不會老朽這般的成熟穩重?"

    “……”

    左天猛痛到不行,卻還要生生地忍著回:“祝老前輩教訓的是。”

    少年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頗為無辜地看著臀部生疼的左天猛,心裏暗歎:

    祝老前輩,好生凶猛。

    “俊弟子,走吧,別等了,那兩個老家夥是不會出來的,不過老朽一個頂倆。”

    祝老順手牽羊般提著三個荷葉雞和幾枚略顯磕磣的玄石,跟著少年走出了閉關多時的通天樓。

    “俊弟子。”

    少年身後,老前輩一邊啃著荷葉雞,一邊誇讚道:“你乃天縱奇才,有老朽當年的風範。”

    “前輩謬讚,晚輩愧不敢當。”

    楚月虛心說罷,眉角眼梢卻是染著熠熠光彩。

    祝老隨之又道:“像你這樣,能一下子得罪這麽多個宗門,確實是了不得的人才了。”

    少年:“……”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前輩口中的人才究竟是褒義詞還是貶義詞了。

    “咳——”

    楚月幹咳了一聲, 便帶著祝老走到了妖獸山。

    “祝老前輩,這是晚輩所想的陣眼之地,你且看看。”

    祝老一抬頭,看見滿山的妖獸,嚇得手都抖了一下。

    下意識便問:“這也是你得罪的?”

    都討債上門了?

    少年勾唇一笑道:“這些都是弟子的朋友,星雲宗的新一批弟子。”

    祝老:“………”

    這俊小子做的事,怎麽都是不走尋常路的奇葩事?

  第2542章 真武陣法

    “說吧,你要鍛造什麽護宗陣法?”

    祝老前輩老神自在地坐在山頭之上,盼著兩腿啃著雞,吃得有滋有味。

    喝酒吃肉,果然比那勞什子的閉關強多了。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快活一天是一天。

    “上古本源族,非陽真武陣法!”

    祝老前輩嘴裏的雞肉,驀地驚得一口猛吞了下去,險些活活嗆死。

    “非陽真武?那可是需要本源族火的。”

    “弟子恰好有。”

    少年攤開了手掌心,一縷火焰躍然於掌心之上。

    “還需要陰陽調和,魔妖兩不誤的地獄之氣。”

    “弟子恰好也有。”

    少年打了個響指,身穿甲胄係有披風的地獄之鳥們威風凜凜的擺著姿勢,正是陣法所需的地獄之氣。

    “不夠,還遠遠不夠。”祝老震驚的同時,咬著牙說:“真武陣法,需要極致的凡人帝王邁和三百神獸之氣以及妖獸最真誠精純的靈核來開陣。”

    於是乎。

    祝老接下來便看到。

    少年一掌打出凡人道帝王脈,一拳轟出三百神獸之氣,以及漫山遍野的妖獸們,吃飽喝足後,就開始下蛋般下出靈核了。

    乍然望去,山上山下,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光芒璀璨,似是看不見發福們的妖獸了。

    祝老張了張嘴,震撼到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來。

    半晌。

    祝老把最後一口荷葉雞吃了,並將雞架子扔掉,興奮地道:

    “走,去大幹一場,老朽的血液都熱了,不搞個驚天動地的聲勢出來,對不起老朽這一身熱血。”

    少年歪著頭看他,片刻,咧著嘴笑了笑。

    倒是一個有意思的小老頭兒。

    ……

    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楚月和祝老前輩每日都在山頭,鑽研著非陽真武陣法。

    三十萬高級玄石作為萬機閣的啟動資金,已然在發揮了作用。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萬機閣,不出多久,便小有名聲。

    至於赤羽宗操辦的拍賣會,受邀宗門裏,除了星雲宗俱都到齊。

    靜謐優雅的高閣之上,四麵環紗,舞女輕晃,時而響起絲竹管弦之聲。

    “哢嚓。”

    薛開封握著酒杯的手緩緩地攥緊。

    氣力交錯,將杯盞崩碎為齏粉。

    “才剛當上第一宗門,就敢視聖宗為無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薛開封咬牙切齒,手掌指腹緩緩地摩挲掉了杯盞的齏粉,使之如塵灰輕灑在了半空。

    “薛兄,這小子估計是知道我們有所圖謀,也是因為他做賊心虛,故而不敢前來。” 萬獸聖主沉聲道。

    “一個剛到歸墟境的小子,敢把聖宗耍著玩,算他有種。”無極聖主冷笑。

    “若非趙天罡那個礙事的在,星雲宗怎能萬事大吉,豈敢高枕無憂做這第一聖宗?”

    薛開封嗤笑,接過婢女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地道:“趙天罡調查了好些時日,差不多今日就會出結果了。”

    說曹操,曹操到。

    拍賣場雅座的天窗驟然打開,一道血紅色的暗芒,猶若離弦之箭般,以極快的速度從天而降,瞬閃到了薛開封的身前,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

    “聖主,趙天罡的事已然調查完畢。”

    血衫侍衛戴著皮質手套的雙手,捧上了一本古老陳舊的書籍殘卷。

    卷麵隻寫了兩個詭異卻蘊有仙氣的兩個字:

    往生。

    ……

    薛開封接過了古書,緩緩地展開了數頁。

    書上說。

    不得往生的人,意誌會殘留在人世間。

    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虛無縹緲。

    當大多數人,將其遺忘,便會真正的消散。

    然——

    如若永被後世和最親之人銘記,便會永存於世。

    隻要擁有足夠強大的意誌,在因緣際會的情況下,會如回光返照般再現於人世間。

    但如泡影,且曇花一現作風散。

    薛開封看到此處,忽而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薛開封的笑聲,愈來愈大。

    萬獸聖主問:“薛兄,可有眉目?”

    “趙天罡,不過一個死人罷了。”

    薛開封忽而抬起了陰狠的眼眸, “連遊魂都算不上的野鬼,也敢興風作浪,是該滅一滅星雲宗的火了,不然永遠地不知所謂,乃是菩提萬宗之悲。傳吾號令,統領三大聖宗的精銳,即刻前往星雲宗。”

    萬獸聖主皺眉 ,猶豫少頃,理性地道:

    “薛兄,縱要圍剿星雲宗,也要出師有名才對,方才能順理成章的教訓,否則的話,隻會落人於口舌,折聖宗之威。”

    “萬獸兄言之有理。”無極聖主點點頭。

    “既要出師南下直奔星雲宗,自有理所當然的說法。 ”

    薛開封眯起眼睛,然後展露出了笑顏。

    他所得的都是些廢物靈核並不要緊,隻要有葉楚月在,就能弄到更多的靈核!

    而這時,赤羽宗主正在高樓暗罵星雲宗窮得連拍賣場都不敢來了。

    赤羽宗主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嗤聲道:“如此膽小怕事,當什麽第一宗門,偷走的,隻是偷走的,永遠都不會成為他們自己的。”

    燕歸來在旁邊為宗主添上新茶,並接過了話茬說:

    “他們能夠成為第一宗門,全靠僥幸罷了,若論大宗風範,還得是我們赤羽宗。”

    宗主聞言,似若吐出了一口鬱結已久的濁氣吧,心中舒暢痛快了不少。

    正在此時,便見三大聖宗之人,禦劍飛行,離開了 拍賣場。

    騰騰殺氣,絞於長空,劍光凜冽閃爍,掀起了從遠方地麵滾來的颶風和沙塵。

    赤羽宗主目光一閃,喚來弟子問:“發生何事了?”

    “宗主!天鸞聖宗的掌上明珠薛嬋兒死了,據說是死於葉楚月之手。三大聖宗憤然不已,正欲前去星雲宗討伐葉楚月!”

    赤羽宗主和燕歸來對視了眼,都在彼此的眸子裏看到了無限擴散的笑意。

    三大聖宗,萬人真陽境,隊伍浩浩蕩蕩,殺氣森然直奔星雲宗。

    遠在百裏之外,星雲宗就嗅到了這一絲殺氣。

    作為少宗主的葉楚月,當即聚集十萬星雲宗弟子!

    再一聲令下:

    “坐下,修煉!”

    眾人:“……”

    不該是應戰嗎?

  第2543章 弟子一生光明磊落,不曾行將踏錯

    但見匯聚在宗門廣場的星雲十萬弟子,無不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們滿身熱血,一腔孤勇,就等拚了這條命,這身骨頭護衛宗門。

    修煉……

    是幾個意思?

    “明師兄,少宗主這話,你可聽得懂?”

    有弟子眯起眼睛看向站在刺目陽光裏明豔如花的紅衣少年,疑惑地偏頭問道。

    明少俠摸了摸下頜,疑惑地望著葉師弟,忖度半會,才道:“許是……在臨死之前,多突破幾個境地吧。”

    “弟子懂了!”

    那人恍然大悟道:“莫非,少宗主是想沉浸神識,相連天地,企圖打動上蒼,救我宗門?”

    明少俠沒忍住翻了兩個看起來不大優雅的白眼。

    不過——

    他所認識的葉師弟,腦子絕非常人能夠看穿的。

    要他說。

    與其猜測,倒不如乖乖聽命。

    明少俠隨即盤膝坐了下去,有板有眼地開始了修煉。

    四周的弟子們見此,紛紛盤膝而坐。

    柳霓裳的側腦,枕到了許予的肩膀上,坐在廣場問:“你說,小師弟又要給出什麽驚喜了?”

    許予默默地拉開了距離,並且從衣襟裏掏出了小獸崽。

    用小獸崽滿是毛發的軟乎乎的身子擦了擦柳霓裳碰過的地方,然後再把仰臥大睡的小獸崽放回了衣襟裏邊。

    柳霓裳撇撇嘴。

    “小師弟,愈發變,態了。”

    柳霓裳旋即便埋怨道:“動輒就讓全宗弟子修煉也就罷了,還要穿上那厚實的鐵衣,重得快壓死人了。”

    她這嬌嫩的身軀,豈堪承受這樣的摧殘?

    話雖如此說著,少宗主下達的命令,卻無半點兒怠慢的意思。

    當即便凝結手印,翻起了淡藍色的風浪。

    一陣陣,一縷縷,纏繞在指腹。

    柳霓裳感覺到結印困難,皺了皺眉。

    低頭一看。

    那大片的呼之欲出,非但沒覺得引以為傲,反而覺得束縛了結印修煉的動作。

    柳霓裳這般想著,便又哀怨地看了眼楚月。

    高山之巔,狂風之中,匯聚萬千璀璨驕陽光色的楚月,低頭一看,嘴角猛抽。

    她倒還算鎮定,不鎮定的另有其人在。

    神農空間,軒轅修的鼻腔下方,溢出了一長一短的兩條血線。

    “唰”的一下。

    朱雀、小魔王、破布以及無數魔獸的眼神們都看了過來。

    “咳咳咳咳。”軒轅修劇烈地咳嗽出聲,蒼白無力地辯解:“上火,上火了。”

    朱雀嗑著瓜子,鄙夷地嗤笑。

    忽然間。

    爪子摸了摸自己的牙。

    嗑瓜子嗑的竟缺了一塊。

    “女人!本座殘了!”

    朱雀近乎哀嚎。

    楚月置身於九霄雲中,望著距離星雲宗越來越近的聖宗敵軍,察覺到朱雀、軒轅修等人的動靜,毫無表情的麵龐,竟是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臉皮。

    有這群活寶,當真是她的福氣!

    而後,垂眸往下看。

    全宗十萬弟子,身穿大致相同的宗門服飾,整齊劃一地凝結著手印。

    一道道藍色的光紋出現,與空中浩瀚的氣力相撞,發出劍吟般的爆聲。

    隻有弟子們同時沉心靜氣地修煉,方才能得見如此場景。

    左天猛率領著長老們,站在了幾個特定的方位將十萬弟子圍住。

    妖獸山時而傳來遠古神獸般似若能洗滌心靈的幹淨的聲鳴。

    山頂之上,七七八八的酒壺倒了一地,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姿不羈,一心啃著他的荷葉雞。

    “轟!”

    遠方聲勢,猶若驚雷。

    近!

    又近了!

    從百裏,到九十裏,八十裏……

    像是大海的浪濤,在海平麵形成了一條迂回的線,帶來毀天滅地的浩蕩聲勢。

    “轟!”

    “轟!”

    金雷綻放!

    戰鼓敲響。

    三大聖宗,萬人之軍,驟然出現在了星雲宗的外麵。

    “葉楚月,你可知錯?”

    平淡的聲音,極盡碾壓而下的威勢。

    實力弱小者,竟聽上一聽,便覺得被雷霆擊中,靈魂有一種顫抖到快要匍匐的感覺。

    “敢問薛聖宗,弟子一生光明磊落,不曾行將踏錯,手中刀劍對得起日月天地,堪稱問心無愧,何來的錯?”

    少年張揚一笑,眉間氤氳著浩然之氣。

    薛開封在那高空,背部對著太陽,仿佛太陽之子。

    他低垂著頭,眼眸淡漠冰冷地望著那少年。

    “你對妖獸開啟特赦令,顯萬宗於水火之地,此便是滔天大錯!”

    薛開封盛怒道。

    少年唇邊的笑容,愈加濃鬱。

    她挑眉一看,反問:“特赦妖獸,大勢所趨,薛聖宗鼠目寸光不懂妖獸之好,弟子何錯之有?”

    “昔日人族如螻蟻,被踐踏羞辱,被虐待折磨,被奴役蠶食!”

    “我人族一朝權在手,所做的難道就是對更強者俯首稱臣,對更弱者趕盡殺絕嗎?”

    “任何一族,都當好壞皆有,黑白同在,它們生於混濁之世,難道還要被逼到極端的盡頭?”

    薛開封冷淡地看著伶牙利嘴的少年,眼裏躍動著憤怒的火光,周身蔓延開了勢不可擋的滔天殺氣。

    “強詞奪理。”

    萬獸聖宗怒道:“葉楚月,是非曲直,善惡黑白你詭辯不出真理。”

    無極聖宗拂塵一甩,“萬宗大比,我當你葉楚月是個正直之人,沒想到殺害薛兄的千金薛嬋兒,又執令符特赦妖獸,你,萬死難辭其咎!”

    而這,就是聖宗找出的出師之名。

    薛嬋兒死沒死。

    又或者說,是否死在葉楚月的手中,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聖宗能理所當然的屠掉星雲宗。

    隻要斬草除根夠幹淨, 死掉的人便翻不了案。

    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廢話多說無益,三大聖君聽吾號令!”

    薛開封陡然一揮手,殺氣全然釋放,大聲下令:“緝拿葉楚月,奪走星雲宗第一令符!”

    “星雲宗左天猛之流,貶到苦海山。葉楚月,送到斷骨台上,斷其反骨!”

    “是!”

    上萬數量真元境的聖軍聽到薛開封的發號施令,異口同聲的齊喝震破天際!

    殺氣蔓延。

    野草不生。

    鋒刃直逼星雲宗。

    少年瞬閃。

    驟然消失,又破空而出。

    一雙黑色魔翼遮天蔽日。

    萬千魔氣席卷長空。

    “誰——敢——?”

    她手執魔鐮揮斬鋒芒,半抬眼眸沙啞出聲。

    竟以一人之身抵萬軍!

  第2544章 上茶,上好茶

    薛開封三位聖主和真元境修行者們,對上少年那一雙幽幽沉沉的死寂雙眸,竟有一瞬間的呼吸凝滯。

    那一刻,似若與死神對視,像是在地獄和閻羅博弈。

    卻說赤羽宗主,在拍賣場得知三聖宗要去圍剿星雲宗後,興奮的同時,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他大方割肉,一擲千金,從協會租來法器,送到了林立於菩提之地的宗門。

    法器猶若放大的水晶球,懸浮於空宛若朝陽,卻又有晶瑩剔透的質感。

    法器水晶倒映出了星雲宗的場景。

    少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歸墟弟子,敢叫板萬餘真元境!

    驚得萬宗弟子們瞪大了眼睛 ,伸長了脖子去看法器水晶。

    赤羽宗主此舉,就是要讓萬宗知曉,星雲宗奪走不屬於自己的令符的下場,會是怎樣的淒慘。

    “歸來,上茶,上好茶!”

    赤羽宗主一揮手,笑吟吟地眯起了眼睛。

    臨窗而坐,沐浴春風,喝一杯新茶,看他星雲宗起又落,當真是人生最大的美事了。

    水晶球展現了少年妖邪如殺的眼睛,卻讓他才剛起茶杯的手微微地抖。

    “轟!”

    戰鼓再響,廝殺漫天。

    硝煙遮住了驕陽。

    萬餘真元境隻呆滯一個呼吸,便已回過神來,以摧枯拉朽之勢,往前疾衝而去。

    “小師弟……”

    宗門廣場上的十萬弟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為少年捏了一把汗。

    左天猛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一萬的真元境啊……

    他甚至都不知道楚月的底牌是什麽,隻是靠著堅定到可以盲目的自信去支撐。

    五長老籠裏的公雞,都驚恐到尖叫。

    “瘋了,都瘋了。”

    “……”

    萬人真元匯聚的風暴,迅速覆來。

    楚月沉眸——

    “祝老前輩,吃飽了嗎?”

    “飽了,飽了。”

    祝老前輩隨機抓了一毛茸茸的小獸崽擦掉了嘴上的油,接著又把手給反複地擦幹淨了幹淨。

    再將小獸崽隨手丟去,便笑眯眯地站起,還透著懶勁兒,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舒服到甚至還發出了略顯猥瑣的聲音。

    被丟掉的小獸崽,則像一個圓溜溜的西瓜般,從山頭咕噔咕噔滾了下去,好是流暢,一滾到底。

    祝老前輩的頭頂高處,少年再抬眼眸,輕挑淩厲地眉,笑得玩味而充滿野的攻擊性。

    “既然吃飽了,就該好好幹活了。”

    少年渾身的嗜血因子都在爆發,瘋狂燃起,笑到極致地望著越來越近的真元境大軍。

    “得嘞。”

    祝老前輩下意識地回,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趨利逢迎的宦官,強行遏製讓自己麵無表情,並想給左天猛那不爭氣的來一巴掌。

    薛開封上下掃視著楚月和祝老前輩。

    他倒要看看,這葉楚月是在玩什麽花樣,敢這般自信。

    而在絕對的實力和雄厚的底蘊麵前,任何的花裏胡哨,都將是不堪一擊!

    聖宗的存在,就是菩提萬宗不容置疑的最強實力!

    “轟!呼!”

    真元境強者的氣力,在高空交纏到一起,形成了極其強悍的風暴,發出了道道讓人毛骨悚然的響聲。

    赫然之間,萬人之軍,便到了星雲宗的半空。

    星雲宗麵對這麽多的真元境強者,連掙紮的勇氣都沒有,似是立誌當一條鹹魚般。

    既不開展強悍古老的護宗陣法跟聖宗殊死搏鬥到最後,也不拿起兵器,反而都還在偌大的宗門廣場上認真地修煉。

    修煉到黃豆大的汗珠都沿著額角流下來了。

    觀望法器水晶的萬宗隻以為星雲宗是修煉到疲憊過度,方才會汗水津津,不由誇讚星雲宗修煉之風盛行,勤勉到大難臨頭都還想著修煉。

    有人一戒尺打到了自家徒兒的頭上,嗬斥徒兒向人星雲弟子學習。

    也有滿麵皺紋的老人捋著黃須,將星雲宗當真反麵教材說他們是修煉修成了豬腦子。

    殊不知星雲宗的十萬弟子們是提心吊膽嚇得。

    戰時修煉,猶如倒計時自己的生命,倒不如燒滾熱血提刀就幹來得舒暢自在。

    偏生他們還就聽這個少宗主的。

    明少俠在心底裏深沉地感歎道:

    怕是那葉楚月讓同宗弟子們去吃那玩意兒,他們也甘之如飴。

    大軍壓境。

    劍拔弩張。

    氣勢殺機,直奔宗門!

    正在修煉的十萬弟子們,近乎能夠從耳朵裏,嘈雜廝殺的世界裏,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

    頃刻間,真元境所爆發的氣勢,能夠輕而易舉就摧毀掉弟子們的家園。

    “砰!”

    少年飛掠而出,魔鐮切割長空,劃出了弧度淩厲的光刃。

    “聖宗的弟子們,不行,不行啊。”

    真元之軍,被挑釁到憤然無比。

    須知,平日裏,歸墟境的弟子,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葉楚月的千星武神雖讓人驚豔,但現在的境地,說破了天,那也隻是個歸墟境。

    “螻蟻何幹笑象?”

    真元大軍的領隊之人,眉目冰寒,冷笑了一聲,萬千殺氣匯聚一道攻擊,似要斬開楚月的臂膀。

    很遺憾。

    薛聖宗要活捉葉楚月。

    若不然的話,鋒芒所至,定要貫穿葉楚月的頭顱。

    “咻咻咻!”

    少年瞬閃!

    驟然分裂三道身影。

    是三個不同的她。

    聖潔的,妖邪的,平靜浩然的。

    三道身影,又快速瞬閃分裂開九道。

    而每一道的身影裏,又蘊滿了當初在龍虎榜下所汲取靈核精髓的殘餘部分。

    並且都拿著魔鐮揮殺。

    身影好似在竭盡全力的戰鬥。

    但仔細看去,走筆龍蛇,落筆生花,像是在畫……

    陣法!

    赤羽宗主捏碎掌心的茶杯,任由茶水四濺。

    左天猛仰頭看去。

    陽光刺眼。

    少年璀璨。

    陣法的美麗和浩瀚,如奔流之海,從東方而來。

    陣法成了一個雛形。

    就像是還沒畫上眼睛的龍。

    沒有靈魂的傀儡。

    黯淡的,無光的,沒有靈氣的。

    赤羽宗主、薛開封等人,心中一怔後,便都輕鬆了下來。

    薛開封低語,“人能創造一次的奇跡,卻不能再而三的僥幸。”

    倏地,老人在妖獸山扯著嗓子喊:“俊弟子,一百隻荷葉雞,沒商量。”

    一麵喊,一麵腳踩地麵,使得一道光圈出現。

    “沒問題!”少年笑道:“從左宗主的賬上扣。”

    “得嘞。”

    祝老前輩猶如趕羊的人兒,以陣法光圈為牢,束縛著數萬靈核而起。

    好似白晝的星辰閃亮,不似夜晚的孤寂,是格外的好看。

    “護宗陣法,起陣!”

    少年低喝,星辰閃爍在她的身邊。

    猶如,畫龍點睛之玄妙!

  第2545章 俊小子,撐不住了

    護宗陣法驟起!似一層星月之光,覆蓋到了整座宗門,抵擋住真元聖軍恐怖如斯的攻擊。

    真元聖軍的風暴,猶如潑墨灑在護宗陣法上。

    被護宗陣法煉化出了其中的精髓,就像是加強版的靈核,卻又更好吸收。

    隨著空中氣力傳到了每一個修煉弟子的邊沿,供弟子們修煉們修煉。

    說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都不為過。

    十萬弟子們,像是飲了瓊漿玉液,沐澤聖穹之光。

    修煉起來,好生凶猛。

    尤其是接受過七係靈核元素的這些弟子。

    實力突飛猛進,修煉之速堪稱一日前六。

    此情此景,看得人目瞪口呆,宗門內的十萬弟子,修煉的同時還有點兒懵。

    厚重到讓人揮汗如雨的鐵衣,在這個時間段,像是成為了促使他們前進的動力。

    三大聖宗俱是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如此一幕。

    聖軍所過,草木不生。

    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

    少年手執魔鐮,懸在了高空,麵朝萬人的真元之軍和三大聖主,微微彎腰行了一個相當紳士的禮。

    隨即,朗聲道:“鄙人星雲少宗主,感謝諸位聖主,不遠千裏前來相助我宗弟子修煉,弟子不勝感激。”

    薛開封瞧著少年張揚的模樣,愈發刺目,惱得牙癢癢。

    他便不信這個邪了。

    於是,繼而利落地揮手,再聲令下——

    “三宗聖軍,布殺陣,緝拿星雲宗!”

    “是!”

    萬人聖軍高聲齊喝。

    響聲石破驚天。

    隨即再揮利刃,爆發真元氣息,宛若萬箭齊發,伴隨著無敵的風暴,撞向了星雲宗的護宗陣法。

    真元風暴,像是一拳打進了海水裏,濺起了毫無攻擊力的水花。

    星雲宗的弟子們,修煉到麵紅耳赤,雙目直瞪。

    有些弟子甚至還流出了鼻血。

    突破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楚月眸光微閃,紈絝地把玩著手中的魔鐮。

    讓弟子們穿厚重的鐵衣修煉,就是為了激發潛能,更好的汲取掉這一波真元之氣!

    她和祝老前輩所布的護宗陣法,起源於本源一族。

    曾經是本源一族用來淨化掉邪祟的陣法。

    楚月利用靈核為陣眼,淨化真元風暴的戾性,吸取精華,供人修煉。

    相當於是魔妖體質吞噬他人武道修為的原理。

    隻不過魔妖體質在海神界,都是被全麵封殺的。

    但眼前的真元之氣,由薛開封等人辛苦送來,她豈能不笑納?

    思及此,楚月淺淺一笑,又有模有樣的對薛開封等人作了個長揖。

    “諸位聖主,賜我宗修煉之氣,鍛我宗十萬弟子的筋骨,實乃,好人啊。”

    少年揚起臉笑,頗有幾分童叟無欺,正是這無邪天真的表情,讓薛開封之流怒氣衝衝。

    萬獸聖主低聲道:“這陣法,從未見過,也不曾聽過,好生怪異。”

    “再怪異的陣法,也抵不過我無極一劍!”

    無極劍法,師出上界之尊,與北方的龍姓一族頗有淵源。

    說起來,那龍姓一族,乃是大楚之主楚雲城的嶽丈家!

    無極聖主雙手結印,一把金色巨劍百丈之闊,鋒利到寒光閃爍,耀人要求。

    金色巨劍身子一顫,發出的劍吟猶若龍吼。

    吼聲猶若狂風,讓方圓百裏的樹木都毀於一旦。

    “無極聖劍,破此宵小之陣!”

    無極聖主低喝了一聲。

    劍刃撞擊陣法。

    隨即破開了一道裂痕。

    無極聖主的眼底浮現了笑意。

    “年輕人,武道一途,修行千百載,所追所求,不過實力二字。”

    “區區歸墟,豈敢班門弄斧。”

    “還不速速跪下,磕頭求饒,尚且留你一條生路。”

    無極聖主刻意注入了強悍的氣息於咽喉,使聲音猶有仙人威勢。

    “陣法將破,有戲!”

    萬獸聖主眼神一喜,隨即甩出一條火焰燃燒的鞭子。

    鞭身宛若蟒蛇的軀幹。

    尾部卻有狼首在赤目獠牙!

    鞭尾的狼首,張著嘴惡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陣法上。

    “哢嚓。”

    “哢嚓。”

    “……”

    陣法破裂的聲音,越來越多。

    裂痕如蛛網,無規則的朝四處散去。

    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

    薛開封低低一笑,踏步而起。

    他盤膝於空中,座下出現了棺木。

    四麵線條,鎏金勾勒。

    陽光下,在熠熠生輝。

    棺木裏,仿佛有被鐵鏈纏成木乃伊形狀的古人。

    “鸞鳳棺,破陣!”

    薛開封隻輕聲一喊,其聲卻驚動了菩提萬宗額。

    能讓三大聖主,共同破陣,算是她葉楚月一生之中的光輝時刻了。

    燕歸來之流,無不是如此想著。

    無極劍法。

    狼牙蛇鞭。

    鸞鳳古棺。

    這些,都是幾大聖主揚名立萬的法器!

    “哢嚓,哢嚓……”

    一道道目光,緊盯著陣法的裂縫看。

    祝老緊皺著眉頭。

    “俊小子,撐不住了。”

    他不得不承認,俊小子是個很有想法的人。

    但小子本身不是個合格的陣法師。

    而一個厲害的陣法,需要經過千百遍的測試才行。

    這才是第一次測試,能稀釋掉萬人真元之力,就已經不錯了。

    但……

    也得止步於此。

    該死的。

    早知吾命不久。

    該多吃點的。

    祝老心內哀呼不已。

    楚月抬眸看去——

    眼底,倒映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裂縫。

    錯綜複雜的裂縫,交接在一起,似能瓦解掉她的陣法。

    她低低一笑,肩扛魔鐮,宛若屠夫,往前邁出一步,就驟閃到了護宗陣法的裂縫中心。

    隻見她盤膝而坐,以身為陣,縫補陣法裂縫!

    “不自量力!”

    無極聖主說罷,手中無極劍再度斬出,斬向了楚月的麵龐。

    薛開封召喚的鸞鳳古棺,猶若鋼鐵猛撞少年的天靈蓋。

    萬獸聖主的鞭子,一狼一蛇,啃咬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身披靈核之光,閉上眼睛,心沉武體,在心髒的深處,看到了一團熾烈的七彩之光。

    七彩光芒的漣漪,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百骸以外的武體,正在竭力汲取著三聖主的力量。

    這一刻,痛如刀絞。

    這一刻,海神界的妖獸們,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上界沉睡的妖獸,像是感受到了天賜的使命,陡然睜開了眼睛。

  第2546章 算命人不自算,如醫者難自醫

    星雲宗的弟子們,仰頭看向了天。

    天穹之中,少年以身護宗,與陣法近乎凝成了一體。

    但畢竟實力過於懸殊,在三大聖宗猛烈地攻擊之下,陣法裂縫又開始繼續地擴散。

    擴散的同時,陣法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少年陡然睜開了一雙魔氣所至的赤紅雙瞳。

    她一掌頂起陣法,緩緩地站了身子。

    “哢嚓。嘎吱。”

    陣法破裂,和骨頭因被擠壓而相互碰撞的聲音,共同響起。

    楚月的雙目,爬滿了血絲。

    宗門廣場的角落裏,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盤膝修煉。

    小寶身穿紫棠色的衣裳,沐澤著陣法稀釋掉的氣息,渾身的力量又強悍了幾分。

    他睜開眸子,看向了母親。

    若在從前,他會忍著落淚。

    而現在,他的眼裏隻有狂熱的崇拜。

    他葉塵,要成為像母親一樣頂天立地的人兒!

    “年輕人,你不行了。”

    無極聖主笑著再施展無極陣法。

    漫山遍野,充斥金光。

    萬獸聖主和薛開封,力量更猛!

    少年眼見不敵。

    倏地!

    她青筋暴起的雙手撐著破碎下降的陣法,低頭看向了通天樓,吼叫出聲:

    “老前輩們,看戲看完了,是不是也該來大幹一場了?”

    說罷,通天樓裏傳出了老人的笑聲。

    兩道身影,瞬間破樓而出。

    剩下的兩位老陣法師,乃一男一女, 雖沒有聖主那般超強的實力,但在陣法一域當中,頗有造詣!

    “小子,筋骨不錯。”

    老婆婆拄著拐杖,笑了一聲。

    “何止是不錯,那是相當的不錯。”

    另一人眼睛發光的看著楚月。

    準確來說。

    他的眼睛透過了少年的武體,看到了那一副完美的骨架,近乎都要流口水了。

    這麽好的骨頭,燒掉煉陣,是最好不過了。

    老婆婆瞪著薛開封喝道:“姓薛的,你堂堂聖主,欺負一個歸墟小輩,要臉不要?”

    “我老婆子是老了,不是死了!”

    說罷,拐杖畫陣結印,形成一隻衝天的鳳凰,衝入了陣法當中,修補陣法。

    剩下的老人慈眉善目,捋了捋胡須。

    末了,拔出兩根胡須,朝空中一丟。

    宛若兩條蛟龍入海,直奔陣法而去。

    護宗陣法結合力量相融,更強,更凝固!

    三大聖主每一次攻擊陣法,宗門上下,就會煥然一新,實力更強!

    接連數次後,便都停了下來。

    “怎麽辦?”萬獸聖主問道。

    薛開封抹了把額頭的汗,咬牙切齒。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的地步了。

    既然已經發兵星雲宗,就這樣打道回府,聖宗的顏麵何在?

    但繼續下去,又隻能給星雲宗添一把修煉的柴火。

    “葛蘭花。”

    薛開封注視著老婆婆,沉聲道:“我們,隻要一個葉楚月,葉楚月殺我愛女,必須就地正法。”

    蘭花婆婆懶懶地看了眼薛開封,“你說殺你愛女,就殺你愛女了?我還說你偷了老婆子我養的狗,你偷了嗎?”

    “葛蘭花,你定要如此蠻不講理嗎?”薛開封盛怒。

    “嘖~”

    雲霄以東,赫然出現了一方轎輦和數萬精兵。

    炎主支著腦袋斜臥在轎輦,側眸淡淡地掃視著薛開封,發出了輕蔑地笑聲。

    “炎主?”

    薛開封半眯起眼睛,旋即便是不屑一顧。

    炎主的實力,頂破了天和宗門協會的護法差不多,一個下乘的真元境罷了。

    “這炎主,下乘真元境,不堪一擊。”

    無極聖主輕蔑地道:“從他父親去世開始,他就生了心魔,修煉寸步難行。”

    炎主幾乎不怎麽修煉,算是老天追著給他境地,上蒼把他強行喂到了真元境。

    他有心魔的事,在真元境修行者的圈子裏,也不算是什麽秘密。

    許多老一輩的得道之人,聽聞此事,多有歎息,認為炎主是天才夭折。

    若不生心魔,必能三年統界域,五年上天梯!

    須知,有心魔的修行者,大多數都神誌難清,命不久矣。

    這炎主,算是意誌頑強的了。

    “炎殿之人,豈敢涉足我菩提之地?”薛開封怒吼。

    炎主打了個哈欠,看也不看薛開封,淡淡地掃向了護宗陣法內的少年,說:“你不是會算命嗎,可有算到自己的命?”

    “算命者,不自算,如同醫者,難自醫。”少年清淺一笑。

    炎主歪了歪頭,“那我幫你算一命。”

    “要錢嗎?”少年反問。

    “不要。”

    “請算——”

    “算你葉楚月鴻鵠齊天,今日宗門大難,有貴美男相助。”

    楚月挑了挑眉。

    貴人便貴人。

    貴美男,是個什麽東西?

    饒是她這般靈活的腦子,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薛開封見這兩人無視掉他們,竟旁若無人,堂而皇之的聊起了天,登時大怒滔天。

    “炎主,你炎殿作惡多端,本聖主當要替天行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死後,本聖主會感化你炎殿之眾,讓他們歸順天鸞聖宗。”

    薛開封發出了一陣笑聲,再舉鸞鳳古棺,撞向了炎主。

    無極之劍,狼蛇鞭,共同呼嘯而來。

    炎主困乏地打了個哈欠。

    任由三位聖主的攻擊落下。

    不痛不癢地打在他身,叫他的眉眼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失望之色。

    炎主低低地歎了口氣,惱道:“怎麽,就弄不死本座呢?”

    他信了少年的話,前來尋個死路。

    奈何這三位聖主,弄死他還不夠格。

    薛開封望著斜臥轎輦的眼珠,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按理來說,下乘真元境,抵不住這般強盛的攻擊,應該當場魂飛魄散才對。

    怎會如此?

    薛開封等人麵麵相覷,疑惑之際,就見那炎主站起了身。

    隻見他拿出匕首,在自己的左側胸膛,割裂開來。

    血液浸出。

    非人非獸的心魔,似若遊蕩人間的惡鬼,從他的心髒掠出。

    “弄廢他們。”

    炎主沉下了眼睫,半遮住了冰冷的眸子。

    然後便見,本該吞噬掉他意誌和神魂的心魔,竟聽命臣服於他,爆發出上乘真元境的力量,猶如獵豹一路狂奔,路途分裂三道心魔,分別撲到了薛開封三人的身上,張開獠牙便低頭咬住。

    凶光可怖,極其駭然!

  第2547章 飼養天地日月,江川河流

    炎主不僅能操控心魔。

    分裂出的每一個心魔精怪,力量都沒被稀釋掉,都是最強的程度。

    三頭精怪,啃噬在薛開封三人的身上。

    鮮血流在雲間,使得白雲被染成了血紅之色。

    “嘭!”

    “嘭!”

    “嘭!”

    被心魔精怪劇烈撕咬的薛開封,手控鸞鳳古棺,像是狠戾的鐵棍般,一下又一下地砸到了精怪的身上。

    他把精怪砸得頭破血流,跟他一樣身上帶傷。

    精怪慢慢地垂吊著腦子,吐出了一條巨長的舌頭,慢慢地咽氣了。

    薛開封鬆了口氣。

    他扭頭看去,自己的左側臂膀,被啃掉了半截。

    隻有剩下一半的骨頭和血肉,銜接著搖搖欲墜的臂膀。

    左臂的袖袍,溢滿鮮血,儼然成了刺目的大紅。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了炎主。

    炎主坐在轎上,上半身往前傾,一雙修長的手互相交叉,優雅地拖著拖著下頜,睜大了好看的眼眸,溫柔地注視著薛開封。

    “大哥哥,謝了,幫我消除掉心魔,真是叫人感激不盡呢。”

    他雖已成人,但在這一刻,不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像是剛出生的孩子,有一種無辜。

    “隻是……很可惜呀……”

    炎主的眉頭似蹙非蹙,委屈地望著薛開封。

    薛開封緊盯著他的眼睛,有種要被惡鬼蠶食掉的驚悚感。

    “可……惜……”

    炎主臉上的笑意逐漸地收取,神情凝固冰冷,眼神流動著若有似無的邪氣。

    “本座的心魔,不止這麽點啊……”

    炎主笑的時候,嘴角朝兩側擴開,咧到最大。

    他手中的匕首,不停地劃向了自己的身體。

    胸膛。

    臉頰。

    鎖骨。

    大腿。

    腰腹。

    一刀,又一刀。

    每一刀落下,就會有一頭精怪出來。

    這些,都是啃噬他的髒腑、血肉、靈魂誕生出來的心魔。

    起先,他被心魔折磨得很痛苦,像是個病態的瘋子,總是歇斯底裏的。

    想要殺人。

    想要吃人。

    想要去死。

    但慢慢地,他好似在某個瞬間,變得快樂了起來。

    他享受著心魔啃食他的每一個瞬間。

    直到把他完全地吞噬。

    但該死的是,這群廢物,就是弄不走他的命。

    想到這裏,炎主的眉目,變得陰狠無比。

    他像鬼怪般瞪著薛開封,邪氣蔓延,魔障驟生。

    精怪們像是一匹匹暴怒的狼,啃噬掉了薛開封三人。

    法器水晶,倒映著三位聖主的痛苦神情。

    鮮血飛濺。

    灑在了每一個法器水晶上。

    叫看得出神的弟子們,嚇了一大跳。

    陣法當中,楚月抬眸看去,眸光猛烈地顫動著。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像是白璧無瑕的嬰兒,又像是天生的壞種,是極其複雜的矛盾組合體。

    在這個世上,有不計其數的人,修煉到走火入魔,最後的結局,大多數是悲慘的。

    心魔操控人生,蠶食理智,吞噬神魂。

    而他,卻在飼養心魔!

    炎主束發的玉冠驟然崩碎,滿頭青絲披散了下來。

    他扭過頭,看向了楚月。

    心中響起了心魔才聽得到的聲音:

    “小少年,害怕嗎?”

    “害怕這樣的我,害怕一個飼養心魔的求死之人。”

    他卻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晶亮的光。

    隨即,光裏浮現出了看得見的猶如漣漪般的笑容。

    少年突發奇想——

    既然能飼養心魔的話,用這樣的原理,豈不是可以飼養萬物?

    飼養天地日月,江川河流。

    乃至於是遠古的神!

    她簡直就是個修煉奇才!

    少年在心底裏,由衷地讚歎道。

    炎主怔怔地望著她,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喂。”

    炎主喊了聲。

    “幹嘛,我沒錢。”少年下意識回道,誤以為炎主是想要收她的算命錢。

    “…………”炎主一時語塞,眼睛染起緋紅,忽而浮現了委屈之色。

    父親說的對,談錢,最是傷感情了。

    楚月見炎主不說話,又用發光發亮般的眼睛看著炎主。

    仿佛是饑腸轆轆的人,遇見了一頭肥的滴油的豬。

    她相當好奇,用飼養心魔的方法,去飼養陣法會如何。

    再者!

    下陸帝域,通過無生釘,和她的脊椎骨緊緊相連著。

    如若她換個思路去飼養下陸武者,豈非能傳遞過去更強更厲害的武道文明?

    而且就算用陣法封印了流光海域,也能像炎主召喚心魔那樣,召喚出她的子民?

    到時候,她隻要在海神界、上界、乃至於是諸天萬道的更強地方,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國土。

    她就能把下陸的武者,帶上來。

    一人得道,便是一陸得道。

    一人飛升,便是一陸飛升。

    楚月眼睛裏的光,愈發的熾盛,看得炎主怪不好意思的。

    炎主摸了摸下巴,思量著自己有這般讓人癡迷的魅力嗎?

    想來也是有的。

    事實勝於雄辯。

    眼前的少年,就是最好的解釋了。

    “咳——”

    炎主羞赧地扭過了頭,不再去看那感情豐富的少年。

    卻說華清宗,弟子陳野原是為星雲宗感到擔憂,而在看見葉楚月和炎主的“眉來眼去”後,陡然一拳砸裂了旁側的牆壁,眼神陰狠暴戾如暗潮波譎。

    四周的弟子們聞聲俱都看了過來。

    一瞬的疑惑後,便都恍然,並感動於陳野對星雲宗的感情是如此的純粹、生猛。

    “刺啦,刺啦。”

    精怪啃噬三位聖主。

    萬人真元弟子,前來布陣,相助聖主。

    聖軍的合力之下,布得瞬移陣,使得三大聖宗的人都消失在法器水晶之中。

    薛開封三人救下一命,卻也都被廢了,那精怪還殘留著可惡的瘴氣,使得他們的傷口化膿,斷掉的手臂請再好的醫師都救不回來。

    “啊啊啊啊!”

    薛開封瞪著眼睛怒吼出聲。

    他乃一代聖主,怎堪遭此屈辱!

    發兵討伐一個小小的宗門,竟是狼狽而返!

    “爹!”

    薛嬋兒走了進來。

    也不顧父親身上的傷,便跺著腳說:“你怎麽能這樣?”

    “我不是讓你幫我去星雲宗找葉楚月,讓她成為女兒的人嗎,你怎麽能說女兒被她殺了呢?”

    薛開封剩下的一條手臂,陡然抬起,掌心光芒形成漩渦,強大的吸力把薛嬋兒拖拽了過去。

  第2548章 神在心中,不在頭上

    “啊!”

    薛嬋兒尖叫出聲。

    薛開封的右手宛若鷹爪,死死地攥著薛嬋兒的脖頸。

    似是再稍微用力,就能將薛嬋兒的脖頸拗斷。

    “為父若把你殺了,不就能說是她葉楚月幹的?”

    薛開封陰冷地笑。

    薛嬋兒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陌生的父親。

    從小到大,父親最是疼愛她了。

    不管她做出怎樣出格的事情,哪怕殺人放火都有父親善後。

    她害怕這樣的父親……

    “日後,別再出現在人前了。”薛開封眸色涼薄,話語殘忍,“若被人發現,為父就隻好永絕後患,親自了結掉你。懂了嗎?”

    “懂……懂了……”

    薛嬋兒艱難地發出聲音,拚了全力去做點頭的動作。

    “嘭。”薛開封鬆開手把薛嬋兒丟到了地上,淬著冰的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外頭。

    諸神之日。

    快快降臨吧。

    葉楚月。

    你的骨頭還能比趙天罡硬嗎?

    薛開封眼睛猩紅到像個野獸,而跟炎主相比起來,他更像是生心魔的人。

    ……

    星雲宗,劫後餘生,滿宗弟子流著鼻血皆大歡喜。

    楚月和左天猛、祝老前輩來到了炎主的麵前。

    “炎主,謝了。”

    少年作揖道。

    炎主定定地望著少年,一言不發。

    良久,他喊:“葉楚月?”

    少年抬眸,眼神清亮地看著炎主,“嗯?”

    “我疼。”

    “咳……”祝老前輩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左天猛、大長老等人無比驚奇地望著炎主。

    楚月愣住,而後機械般,僵聲開口問:“哪……哪裏疼?”

    “這裏。”

    炎主指著自己挨了一刀的心口。

    “還有這,這,這,這。”

    而後,指向了被利刃劃過的每一個地方。

    緊接著又篤定地加了一句:“可疼了。”

    炎殿數萬精銳,宛若風中石化般,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楚月問道:“那便請炎主入我宗門,好生修養一段時日?”剛好,她還要好好地研究一下炎主的心魔,具體是個怎麽樣的飼養流程。

    卻說除祝老、葛蘭花外的第三個老陣法師,也在眼神發光地盯著楚月看,腦子裏甚至想要了這些骨頭分別對應什麽樣的陣法才算是完美。

    “好。”炎主點頭道。

    楚月微微一笑,悄然用神農之力治愈了下炎主的皮肉之傷,並和左天猛帶著炎主來到了星雲宗。

    左天猛為之介紹,“炎主,星雲宗還有閑置的幾座山頭,可供你休憩。”

    “不要。”炎主言簡意賅地拒絕道。

    左天猛:“…………”這位爺,好難伺候啊。

    真是為難他這個第一宗門的宗主了。

    “本座,要去這裏。”炎主隨手一指,指向了天驕山。

    而寧夙、卿若水、段清歡等人,臉色瞬間就變黑了。

    天驕山的人已經足夠多……

    再來個難伺候的炎主,足以見得是怎樣煎熬的日子。

    是了。

    如今的天驕山,成了段清歡、章瓷、明少俠這些人的常住地。

    動輒就來打地鋪。

    楚月的屋子,回回都是一堆人。

    那麽大的一個殿,最後擠的,人挨著人。

    最為怪異的,當屬宗主之女左婕妤。

    寧夙不知為何,自己每回要跟葉大哥一起睡,左婕妤都要把他趕走。

    非但如此,屠薇薇、蕭離兩個師妹,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刀子。

    以至於寧夙有些懷念葉大哥初來星雲宗的時候了。

    那會兒,雖然不如現在意氣風發,但沒人跟他搶大哥啊。

    他這哪是寧三弟,都不知道排了多少人的後麵。

    寧夙愈發覺得,自己孤獨的像一條狗。

    整個星雲宗,在聖軍圍宗的劫難生存下來後,都在發了瘋的修煉。

    既是為了對得起楚月辛苦弄來的護宗陣法,所賜予給他們的精華,更是為了諸神之日做準備。

    拍賣場,赤羽宗主看著三大聖主落荒而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星雲宗如此的無法無天,就沒人能管一管了嗎?”

    赤羽宗主滄桑無力地道。

    他在菩提之地這麽多年,頭一回遇到葉楚月這麽難纏的人。

    這家夥,命怎麽就這麽硬?

    坊間的話本,都不敢這樣寫吧?

    越想,赤羽宗主就越是鬱悶。

    燕歸來眯起眼眸注視著法器水晶,隨即垂眸望向宗主,提醒道:“宗主,可還記得大楚?”

    “大楚?哪個大楚?”

    赤羽宗主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忘憂城試煉任務中,大楚之主楚雲城的長子楚尊,破例來海神界追殺葉楚月。”

    “說的是,還有大楚。”赤羽宗主麵上的陰雲一掃而空,笑意爬滿了臉頰,“諸神之日,定是星雲宗的亡期。歸來,跟你薑寧師姐說一聲,到時候在大楚麵前示好。等到諸神之日,在萬宗大比時被葉楚月弄傷的流年和周玉也當恢複了,屆時,睜大眼睛,好好欣賞星雲宗的滅亡。”

    赤羽宗主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就到諸神之日。

    距離諸神之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這兩個月裏,楚月的萬機閣,規模越來越大,加入的人越來越多。

    妖獸特赦令下達後,成群結隊的妖獸們,遷徙到了菩提之地。

    楚月每日,都在專心修煉。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期待諸神之日。

    把下陸和月族安頓好了,便能放手大幹一場。

    海神界。

    天梯。

    上界。

    ……

    路是越走越寬的,就像人生之理想,隨著愈來愈高。

    午後,楚月為勞逸結合,閑暇時翻看劫靈書。

    劫靈書上, 被提及最多的就是諸神之日了。

    「諸神之日,神的光輝,隻降臨在固定的地方,修行者不可計數,不知我這一次是否能夠有幸去沐澤神輝。」

    「諸神之日,機緣造化,千萬傳承,是可逆天改命,希望我能成為那一個被上界之神傳承的人。」

    誠然,也有人問:

    「上界尊,當真是神嗎?諸神之日,當真是海神界的幸事嗎?」

    當然,像一粒砂,被遺忘,遺棄在無人關注的最角落裏。

    提問的人,是降龍宗的浮曦。

    他本以為,無人回應。

    不多時,卻有人回他:「神在心中,不在頭上。」

    浮曦眼睛一亮。

    天驕山上的少年,唇角卻揚起了淡淡的笑。

  第2549章 在呢——

    上界之尊,踩在海神界的頭上,被修行者們追崇為神。

    真正的神,卻在無人知曉處。

    楚月看向了雲卷雲舒的天,仿佛看到了漫天的虛偽。

    “葉楚月。”

    耳邊,又響起了那聒噪的聲音。

    楚月側眸看去,毫無疑問地看見了皺著眉滿臉不悅地炎主,像是欠了他萬兒八千似的。

    “在呢。”少年無奈應道。

    “本座餓了。”

    “餓了就去吃。”

    “吃完了,沒得吃了。”

    楚月“噌”的一下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炎主。

    這不是前兩天才剛運送來的食材嗎,足夠天驕山吃上半年了。

    這廝,怎麽比妖獸還會吃?

    煩死了。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隻好再讓人運送食材上山,讓炎主吃飽喝足。

    “葉楚月。”

    “又幹嘛?”

    少年隻覺得,再讓炎主這樣住下去,不僅要被吃掉了家產,頭發都得掉光。

    “沒事,喊喊你,怕你死了。”

    炎主躺靠在一邊,總是盯著楚月看,像是觀賞上天恩賜給他的禮物。

    少年麵色微黑,“放心,暫時還死不了,能不能活過諸神之日,就不一定了。”

    炎主眼睛一亮,“諸神之日你又要找死了?”

    那煥發著光彩的表情,好似在說:找死別一個人,帶上我啊。

    楚月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腹誹養著這廝比養兒子還累。

    小寶比他乖巧懂事多了。

    “葉楚月?”

    “?”

    “本座又餓了。”

    “滾!!!”

    少年終於受不了了。

    炎主摸了摸腹部,挑起好看的劍眉,疑惑不解地看著少年。

    不給吃就不給吃。

    凶什麽凶。

    “炎哥哥。”

    炎主聞聲看了看四周,最後低頭往下,看向了小寶,有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

    “小孩,叫爹。”炎主兩手環胸,簡單粗暴地道。

    “噗嗤。”

    少年才剛喝酒,一口酒水就噴到了炎主的身上,炎主嫌棄地蹙緊了眉。

    “不要。”小寶搖頭,“亂認爹,不是好兒子。”

    炎主悶哼了聲,百無聊賴地坐在了躺椅上,扭頭望著在薄霧之中波瀾壯闊的山色,尋思著天色極好,真適合去下麵見老子、。

    小寶卻一直盯著炎主看。

    炎主問:“小孩,你不怕本座?”

    “為何要怕?”小寶反問。

    “本座會吃人,專門吃小孩。”

    “你不會。”小寶咧著嘴笑,“你救過星雲宗,你是個好人,你不會吃人,你會救人。”

    男人突地愣住,訥訥地望著小寶,凝視了很久,心底裏陡然升起了一股清流,有點暖暖的。

    再之後的幾日裏,炎主終於消停了,不在天驕山胡吃海喝,就在星雲宗弟子們以為他要回到炎殿去,怎知這廝早出晚歸,時間卡得剛剛好,堪比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楚月等人覺得奇怪,派人去一打聽才知道,炎主大人這是去做好人好事了。

    每日精神抖擻似若打了雞血般,到處救人。

    救了人之後,還逼得人感謝他。

    非但如此,還搞個了簿子。

    每次救人,都要在上麵簽字畫押,認可他是個好人。

    但凡有人忘記感謝,都要挨上一頓毒打。

    知曉這些的天驕山弟子們,可謂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段清歡咽了咽口水,“這炎主,還真是個喜歡做好事的人兒。”

    章瓷陰陽怪氣道:“是啊,旁人做好事不留名,他倒是好,讓人簽字畫押不說,還把自己的名帖發給別人,上邊還編了號,分別是他救的第多少人。”

    楚月聞言,亦是哭笑不得。

    從前隻覺得炎殿之主是大魔王。

    再然後便認為是個背鍋俠。

    如今愈發覺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天驕山有炎主在,雖說日子過得不爽快,但偶爾也會有點樂趣。

    菩提萬宗,乃至於整個海神界,則都在等待著諸神之日的降臨,並為此不辭辛苦的做準備。

    弟子修煉。

    武者練功。

    修行悟道。

    這片土地上,都是揮灑出的汗水。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而去,不經意間便似晚風流逝。

    終於,春末夏初的四月底,海神界便要迎來了諸神之日。

    前夜,萬道金光猶若流星從天而降,似流火般。

    每一道流火金光,都象征著某一個家族乃至於是勢力。

    來到海神界的上界之尊,大多數都是洪荒上界的中端勢力。

    光芒閃耀,一陣風帶著來自於上界的氣息,吹拂過了整個海神界,喚醒了每一位修行者。

    無數的修行者們,仰起頭來,近乎狂熱地望著天穹裏的金光,猶若供奉神明。

    上界之尊們乘坐著界域仙鳥,順著金光,出現於世人的眼前。

    隻見每一道金光,都形成了一方富麗堂皇,恢弘璀璨的王宮寶殿。

    殿內,端坐著來自於上界五湖四海的“神”們。

    “南音。”

    楚世訣興奮地道:“菩提萬宗之地的白鶴洲,有你的雕塑,你且看去。”

    楚老爺子拿著煙袋,傴僂著身子,穿一襲灰色長袍,望向了白鶴洲的方向。

    那裏,佇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雕塑。

    雕塑打造的很精細,有栩栩如生之感。

    頭部正鑲嵌進雲霧之中,好似仙人從天而降,指點江山。

    天光將亮未亮,霧色蒙蒙,夾雜著神秘的灰藍色。

    楚南音緩緩地抬起了一雙淺金色的眼眸往前看去,看見遠方屬於自己的雕塑,唇角輕輕地勾起。

    楚雲城道:“南音的青蓮女尊,是無極劍祖所封,聽聞他這次也會來海神界,許是為南音而來。”

    “無極劍祖,一直都對南音誇讚有加。”

    楚老爺子點了點頭,問:“挽歌母家的北方龍族會來,應當多多留意,世訣,你前些日子見了龍滔滔,可又聽說挽歌去了龍家?”

    楚世訣搖頭,“孫兒打聽了,母親並未去龍族。”

    楚老爺子歎了口氣。

    “挽歌什麽都好,就是太強了。”

    這麽多兒女還在家中,竟就這樣一走了之。

    當年楚明月的事,楚老爺子不是沒想過和雪挽歌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隻是婦人之仁,害己害人,他不得已唱紅臉,來做這個惡人,隻為了保衛大楚,

    “明月那孩子,就在這裏吧。”

  第2550章 不得不順應天命

    楚老爺子用神識傳音說完,和楚雲城共同俯瞰著菩提萬宗之地。

    “海神界裏突破到千星武神的修行者,就是她。”楚雲城說。

    “千星武神啊。”

    楚老爺子吸了口煙,複又歎息一聲,“當真是個好苗子,隻可惜,走錯了道。”

    “是啊,諸天萬道,已將凡人之道剔除了,她頂破了天,也就隻能在宗門之地有點威望。縱觀海神界,人才輩出,她那也算不得什麽。”楚雲城讚同道。

    楚老爺子吐出口中的煙霧,眯起眼睛望著延綿的景色,說:

    “她啊,就是沒父母長輩教導,才會選錯了道。”

    “若是在你與挽歌的膝下成長,必會走出跟寬闊的路。”

    “隻可惜,你們既無父女緣分, 也無母女緣分。”

    “天要她亡,我們不得不順應天命。”

    若在以往的諸神之日,楚老爺子定不會來海神界湊這個熱鬧。

    近來,他誠心禮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如今來海神界,是為了看一看楚明月那孩子,究竟如何了。

    野生野長,自生自滅的人,有點小天賦,卻無真大道。

    楚雲城在金光殿宇裏,睥睨著星雲宗的方向。

    他聽說了。

    這個孩子千星武神,還帶著星雲宗成為了菩提之地的第一宗門。

    是個命硬的。

    “轟——”

    漫天的火樹銀花當中,一道金光熾烈矚目。

    楚老爺子側頭看去,“是七殺天的人。”

    “據說……”楚雲城皺了皺眉,“七殺天此次派來海神界的人,是夜尊。”

    大楚對夜尊絕不陌生。

    若非是這個人,楚南音九萬年的辛苦努力不會付諸東流,從此無緣七殺天。

    星雲宗太上長老柳三千被大楚追殺的時候,也是夜尊極力保下。

    就好似,跟大楚杠上了似的。

    楚家父子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裏得罪了這麽一尊瘟神。

    楚南音收回了看向七殺天的眼神,垂眸淡淡地掃過了星雲宗。

    “轟——”

    又一道金光閃爍,界域仙鳥帶著上界之尊同光而來。

    楚世訣驚喜道:“是虞家的人。”

    前幾年,他外出試煉的時候,結識了一位虞家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脾性也對他的胃口。

    隨後,薑家、仙武天、華山道都陸續降臨。

    乍眼看去,像是滿天的神佛。

    諸神之日的這天,足足有五千個大大小小的勢力降臨,遍布海神界。

    天驕山上,練功房內,楚月正在閉目盤膝修煉,清冷的風圍著她,隱約像是鍍了一層月輝。

    晨曦,黎明破曉,曙光從大地的東麵逐漸地蔓延到了整個海神界。

    微光自窗欞乍泄進練功房內,恰好映入了那一雙黝黑的眼瞳,折射出了如寶劍出鞘般的寒芒。

    “葉楚月。”

    炎主披著鬆鬆垮垮的袍子,揉著惺忪的眼睛,出現在了練功房內。

    少年無奈,“說了多少次,要敲門。”

    “哦。”

    炎主退了回去,敲了敲門。

    輕輕地兩聲出現,手指下的門粉碎成了齏粉。

    粉末飛揚,兩人相顧無言。

    楚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說吧,又怎麽了?餓了?小八不是把你喂飽了?”

    “心魔。”炎主說。

    提到心魔,少年可就來興趣了,“心魔如何了?”

    “心魔要走。”炎主鬱悶地說。

    他感覺到了。

    他體內的心魔,非但沒有蠶食他意誌和髒腑的跡象,還有種要遁走的衝動。

    炎主見狀,隻好耗盡精神之力去束縛住心魔。

    楚月:“………”她活了三次,還是頭一回見這麽稀奇古怪的事。

    在這個世上,竟然有已經誕生的心魔想要自我毀滅。

    而還有人要千方百計地留住心魔。

    難怪炎主越吃越多,感情是把精力都都放在了控製心魔上。

    “為何不想讓心魔離開?”楚月問道:“為何非要在痛苦之中?”

    像炎主這樣的人,若認真修煉,是她快馬加鞭都趕不上的。

    “痛苦,才會讓人愉悅。”炎主微笑,眼裏似若有破碎的光。

    少年緊盯著炎主的眼眸看,有一瞬的顫動。

    仿佛……

    看見了曾經的葉無邪。

    她的阿兄。

    從前,哥哥也是這樣,在極致的痛苦當中,找到極端的快樂。

    而正是這種不讓人理解的血色快樂,支撐著葉無邪度過了那段煎熬且艱難地日子。

    少年看著眼前的炎主,心底裏柔和了許多。

    “炎兄。”

    “做咩?”

    “把心魔留下來吧。”

    少年說罷,手執魔鐮,在炎主的眉心割裂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血液沿著魔鐮彎刃往下流。

    無窮無盡的魔氣,順著魔鐮自炎主血月般的眉間傷口,竄了進去。

    魔氣像是釣者的魚餌,把炎主的身體當成了河水,勾引著喪失鬥誌的心魔,再度死灰複燃,撕裂,啃咬,衝擊炎主的一切。

    讓常人談之色變的痛苦,卻讓炎主笑得像是個吃到了糖的小孩。

    “葉楚月。”

    “?”

    “謝謝。”

    “。”

    少年一時啞然,望著炎主許久,咧開嘴笑,“十萬高級玄石。”

    “………”炎主沉默了會兒,傷心地背過身去,身後傳來了少年的聲音,“五萬也行。”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又在炎主的傷口上,肆無忌憚地撒了一把鹽。

    楚月見炎主鬧小性子離開,聳了聳肩,古人常言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這說明她把炎主當成了自己人。

    這會兒,段清歡、屠薇薇等人都來了練功房。

    趙浮沉道:“諸神之日降臨,會有萬道傳承,傳承衍生前,上界之尊會用仙器星羅盤,找到最適合的傳承之地。”

    諸神之日,說是一日,實際上是整整三日的時間。

    也就是說,第三日的子夜,上界之尊們,便會離開海神界。

    這算是整個界麵,一年一度的盛會了,更是武道文明和傳承互相碰撞出的熾盛之光。

    “今日諸神會衍生出傳承,傍晚時分,星羅盤挑選出傳承之地,然後被傳承選中的人,前往傳承之地,與諸神共同赴會,得到屬於自己的機緣造化。”

    楚月聞言,薄涼冷淡的眸戲謔地看向了漫天的“假神”。

    這些上界之尊來海神界,無非是從雕塑裏收取掉海神界武者們的氣運,並占為己有。

  第2551章 不明覺厲少宗主

    隨著上界之尊的到來,海神界的域麵,也隨之出現了許多空間裂隙。

    楚月凝眸注視著空間裂隙。

    右瞳,暗綻金紅之光。

    將過往的裂隙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年諸神之日的出現,都會有空間裂隙。

    這些空間裂隙,起先並不起眼。

    當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就能影響到界麵壓製。

    界麵壓製,乃是海神界的先輩們,用血肉之軀換來的,就是為了保護海神界。

    但眼下,這些空間裂隙,隻有楚月看得見。

    或許說,是擁有神魔瞳的人,才能看到。

    除此之外,便需要特定的法器來窺視界麵裂隙。

    楚月看得久了,眼睛像是中了一道,近乎分裂地疼痛感讓她連忙閉上了眸子。

    “怎麽了,葉師弟?”趙浮沉憂心忡忡。

    段清歡等人亦是擔心地看了過來。

    “沒什麽。”

    少年雖是這般說著,右眼卻溢出了一滴血淚。

    楚月原以為是刺激下的普通眼淚,用手一擦,睜開眸子看,才在白玉般的手背,望見了刺目的紅。

    “這還是沒什麽?”

    一貫沒什麽存在感的寧夙,忽然皺起了眉頭,沉聲道:“都有血了,還沒什麽,葉大哥,你若有什麽,定要與我們說,莫要自己一個人藏著。”

    楚月微愣,再看向了眾人。

    沉吟片刻,便將自己所看到的空間裂隙道了出來。

    “空間裂隙?”

    卿若水道:“空間裂隙隨之變多,會將界麵壓製土崩瓦解。這還不說,裂隙裏邊,會有不同的領域。”

    譬如月族所在的永夜領域,就是領域之一。

    宛若幽冥般的獵手、誇界麵的傭兵,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暗族,常年遊蕩在領域。

    可以說,裂隙領域裏,充斥著血腥、危險和光明普照不到的黑暗。

    楚月索性把雕塑氣運的事道出,讓與她同生共死的戰友們有所知情,也是一件好事。

    “難怪葉師弟要調查雕塑數量。”段清歡歎道:“海神界供奉上界雕塑這麽多年,原來是在被他們蠶食掉氣運,難怪最近這些年,進入天梯的修行者數量在下降。”

    “以卵擊石,尚不理智,先按兵不動。”

    楚月正色道。

    其餘人都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俱都守口如瓶。

    他們此刻就算向海神界修行者們道出全部的真相,也無人會信。

    反而會腹背受敵,得不償失。

    楚月在天驕山上,仰頭望向了奪目絢爛的金色光華。

    這漫天的光火,總有一盞為她而燃。

    抱枕。

    是你嗎?

    少年勾唇一笑。

    紅衣墨發,清雅矜貴宛若畫。

    “為什麽?”

    耳邊,響起了炎主的聲音。

    楚月回眸看去,卻是不解。

    炎主繼而問:“為什麽要在乎海神界那群庸人的死活,為何要管上界的卑鄙,上界卑鄙,他們又何嚐不是該死?愚蠢的人,縱不得好死也是咎由自取。告訴我,為什麽?”

    少年清亮黑透的眸,平靜如深海地注視著步步逼近在病態瘋子和正常之中反複橫跳的男子。

    “炎兄。”

    “人活著,總要有點事要做吧?”

    “總有一方淨土,想要守護。”

    少年淺淺地笑,端的是通透豁達,和一往無前的堅定。

    炎主不言,抿著唇緊盯她看。

    少年仰頭看天,找尋著奔她而來的一道光,細說平常般出聲道:

    “我的師父,為有我這麽一個徒兒而自豪,走到哪,得意到哪裏,連他的老友都看不下去了。”

    “他護我而死,我總是想不明白,曾經,那麽愛嘮叨嘚瑟的小老頭,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

    “我想在他的墓碑,寫上他的名字,我要讓我葉楚月之師,名揚四海,名震海神界!”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熱血沸騰,千錘百煉,支離破碎,心中的信仰卻不會死,更不會滅。

    光宗耀祖也好。

    心中大義也好。

    都在驅使著人拋頭顱灑熱血。

    楚月望著雲鬣的無名碑,眼睛泛起了紅。

    小老頭兒。

    你要出名了。

    出大名了。

    在地下沒有朋友的話,就多給趙師兄寫寫信。

    他叫趙天罡,莫要認錯人了。

    炎主怔怔地看著少年。

    關於少年的話,半知半解,偏執的同時,還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葉楚月。”

    “嗯?”

    炎主把小簿子拿出來遞給了她,“誇我。”

    楚月一看,便知這是做好事後逼人簽字畫押的簿子,旋即莞爾失笑。

    “幹得不錯,再接再厲。”

    少年公式化的誇獎,卻叫炎主喜不自勝,恨不得再下山救幾個沒腦子的人。

    其實吧。

    當個好人,滋味也沒想象中的差呢。

    炎主想到這裏,便妥善地收好了小簿子。

    這可是他做好人好事的證據,可不能丟了。

    楚月唇邊的笑容更甚,隨即集結天驕山的眾人,下山而去。

    宗門廣場上,十萬弟子們目露嚴肅之色, 全力以赴這諸神之日。

    “少宗主!”

    楚月來時,弟子們齊喝。

    “嗯。”

    楚月應了一聲,便朝左天猛、祝老先生等人作了作揖。

    “小楚。”左天猛道:“稍後便會萬道傳承,隨修行者的造化出現。曾經,天鸞聖宗就有一位弟子得到過上界傳承,後來登天梯而去,拜在華山道,乃華山太君麾下。”

    海神界很大,幅員遼闊,奇珍異獸,充斥著探險之地。

    雲上有森林。

    山中有精靈。

    泥裏藏著機緣。

    菩提之地,是隸屬其中的一部分。

    因而,諸神之日,乃是整個海神界去逐鹿傳承。

    上到長老,下到弟子,都靠自己的機緣造化與傍身氣運。

    “你乃少宗主 ,這次的宗門弟子,便都交給你來指揮吧。”左天猛溫和道。

    楚月點點頭,自高台往前踏出一步,波瀾不興地注視著下方。

    “機緣造化,難以窺測,既是傳承無定數,那便隨遇而安,心寧則靜,心靜則已,正如靜水流深,窺探造化。”

    少年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

    弟子們仰頭看去,麵龐似若有光。

    有弟子與友人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懂,但是好厲害的樣子,少宗主咋個意思呢?”

    下一刻,少宗主便為眾人解答了。

    隻聞——

    “還請諸位,抓緊時間修煉。”

    “…………?”

  第2552章 七殺天夜尊事務繁忙,日理萬機

    都諸神之日了,還抓緊修煉?

    不要太魔鬼,太變態吧!

    眾人心底裏嗚呼哀哉,麵上卻是忍痛聽命的修煉。

    宗主的話能左耳進右耳出,但少宗主的話,必須得聽!

    仔細想想,宗主以前雖然喜歡打雞血,也聒噪了些,話癆了點,好過現在的動輒修煉。

    楚月看著沉心修煉的眾人,清俊的麵龐浮現了淡淡的笑。

    她故作風雅地搖了搖扇,抬眸看光。

    炎主問道:“葉楚月,春末夏初,正好不冷不熱,恰好今日還起風了,你怎麽還搖扇子?”

    楚月:“………”關汝屁事。

    卻說華清宗的陳野,自那日在法器水晶看到炎主與葉楚月的互動後,便是輾轉反側夜裏難眠。

    一連數月,皆是如此。

    終於在傳承這天,忍耐不住,偷摸著溜出來,騎著個火焰呲呲的麒麟,疾衝星雲宗。

    高空,七殺天的殿宇,金色光華折射在雲上,使得霞色絢麗耀眼。

    “殿下,那便是柳三千所在的星雲宗,山海圖卷剛好能看到全景,要來一同觀望下三千老弟生活過的宗門嗎?”

    卿重霄掌心氤氳著光,拿著《山河圖卷》來到了偌大的殿宇。

    殿上的男人,紅袍著身,麵具冰冷,一雙諱莫如深的紫眸,淡漠地看向了卿重霄,喉間發出了一個音:“嗯。”

    而在掃過山河圖卷時,眼裏綻放了一道清淺的光,

    柳三千仙風道骨,灰袍著身,守在夜尊的身邊久久不離。

    卿重霄瞪了眼柳三千,方才把《山河圖卷》徐徐地展開。

    “聽聞葉小友打破了武道規則,突破千星武神,老朽也想看一看這孩子了。”

    正說著,《山河圖卷》便倒映出了星雲宗的全景。

    卻見一道火色刺目。

    然後有狂野的青年騎著麒麟出現在星雲宗的上空,直奔宗門廣場。

    “陳野,傳承大會,你不在自家宗門等待造化,來我宗做什麽?”段清歡不解地問。

    陳野卻是置若未聞,眼睛緊盯著高台上的少年看,並且一步一步朝少年走去。

    楚月搖扇的動作一頓,茫然地望著陳野,眉梢稍稍挑起。

    “葉……葉兄……”

    陳野來勢洶洶,見到楚月卻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陳公子前來星雲宗,可是清音宗主有要事交代?”楚月問道。

    陳野咽了咽口水。

    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周而複始幾次後, 竟漲紅了一張臉。

    寧夙疑惑地看向卿若水,“這廝怎麽跟便秘了一樣?”

    卿若水麵無表情,“有辱斯文。”

    陳野急得麵紅耳赤,憋了半晌,突地一鼓作氣,直接喊道:“葉兄,我心悅你,請你摒棄世俗的偏見,與我在一起。斷袖固然不好,但不試試,又怎麽知道未嚐不可呢???”

    楚月搖扇的動作一頓,緋紅的唇微微張開,整個人宛若石化般,驚得像是畫麵定格一動不動的。

    四周弟子,都已停下修煉,目瞪口呆地望著陳野。

    七殺天的傳承大殿。

    柳三千和卿重霄兩位老人,俱是瞠目結舌,張著嘴都說不出話來。

    他們費盡心思想讓夜殿觀望下自己的心上人,卻怎麽都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陳野。

    兩位老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夜墨寒。

    夜墨寒戴著麵具,看不到多少表情,那紫棠般的眼眸,卻像是冰河寒霜凝固住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就連四周的微風,都變得寒風刺骨。

    男人默然不語,手執狼毫筆,繼而在玉簡上寫字。

    七殺天夜尊,事務繁忙,日理萬機。

    卿重霄幹笑了兩聲,無力地辯解道:“葉小公子,看起來不像是斷袖之人。”

    柳三千點頭讚同:“這陳野,定是要傷心而歸了。”

    四周的風,好似緩和了許多。

    柳三千默默地擦了擦額角溢下的一滴汗。

    “陳野!你有病啊!”

    段清歡惱得衝過來。

    陳野冷笑,“愛慕之心,人皆有之,為何我陳野就是有病?隻因我陳野喜歡的是個男子嗎?”

    段清歡狂遏製住翻白眼的衝動,指向了旁側坐在了輪椅上的顏暮,“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這位,白鶴洲小公主,乃是六大聖主指婚,我家師弟葉楚月的未婚妻。我家師弟未婚妻都有了,跟你斷袖不斷袖有何關係?出門之前,不知打聽打聽嗎?”

    萬宗大比結束後,華清宗確實是率先離開的。

    而陳野,回到宗門就閉關修煉,試圖壓製住心底的躁動。

    隻有三大聖宗攻打星雲宗的時候,出現在人前。

    因此,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掙紮徘徊,還真不知道葉楚月有未婚妻了。

    陳野與顏暮大眼瞪小眼,呆住了。

    更呆更淩亂的,卻是另有其人。

    傳承大殿的兩位老人,早已石化了。

    卿重霄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絞盡腦汁都編造不出個理由,真是空活了大半輩子。

    “殿下……”柳三千欲言又止。

    “挺好。”

    男人淡笑。

    兩位老人卻是再次感到冷風徹骨,背脊發寒。

    星雲宗。

    陳野瑟縮了下脖子,麵龐更紅了。

    瞪大眼睛看了顏暮好半晌,竟是猛地彎下了腰部,上半身近乎與長腿疊在了一起。

    “抱歉。”陳野懊悔不已。

    顏暮睜大了一雙杏眸,淺淺一笑,轉著輪椅往前了些,當即寫下了一張紙遞給陳野。

    陳野看去,娟秀的字映入了眼前:

    「你很勇敢,是值得欽佩的修行者。」

    最直白的話語,卻讓陳野紅了眼眶。

    而折磨了他小半年的情緒,忽然間有了去處,像是雨過天晴釋懷了。

    “謝謝!”

    陳野說罷,再深深地看了眼楚月。

    看這一眼。

    最後一眼。

    便釋懷掉。

    是他第一回的怦然心動,也是最後一回。

    陳野騎上火麒麟,準備離開星雲宗。

    楚月至始至終,並未多說什麽。

    她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啊。

    本來一個未婚妻就很難說清了。

    再來個陳野。

    這讓她怎麽解釋?

    偏生陳野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選在了今日。

    少年心中如狼崽般哀嚎,看向天穹聖光的眼神,多了一抹恰有自知之明的心虛。

    矜貴俊美的男子,寒如孤月的眸,看著山海圖卷裏有些做賊似心虛的少年,忽而溢出了淡淡的,寵溺的輕笑。

  第2553章 洪荒十二家,西部立薑王

    男人的低笑聲,讓兩個老人頭皮發麻,誤以為男人是被刺激過了頭。

    有情敵倒也是正常之事。

    偏生葉小友招蜂引蝶的程度,叫人咂舌。

    “殿下……”卿重霄欲言又止。

    “可愛。”

    夜墨寒輕輕地道了一聲,眉眼間的柔宛若秋波,鑲嵌著碎鑽般的紫眸絢若星辰,煞是好看。

    ……

    陳野走後,宗門廣場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雙雙眼睛,俱都錯愕地望著楚月。

    少年“啪嗒”一聲開了扇麵,側掃了眼,便見弟子們俱都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誌的修煉。

    而這時,天穹變化萬千,北鬥群星璀璨,閃耀在白晝的天穹。

    傳承機緣,正要開啟。

    這是上界諸神,贈予海神界的福祉。

    造化氣運,因人而異。

    生死禍福,全看蒼天。

    轟然間,龍鳳翱翔,齊飛於九霄雲上。

    鳳鳴龍吼,神聖似若深山裏。

    一道流星金光,墜於高空。

    一杆旗幟,落筆生花般寫有“薑”字。

    洪荒上界,西部薑家!

    “是洪荒薑家。”祝老有滋有味地啃著雞腿,如貓兒般懶洋洋地看了眼蒼穹。

    一大把年紀了,活像是個孩子。

    薑家的出現,亦吸引了無數上界的人。

    楚月半眯起眼睛,遙望著薑家,腦子裏則回想著龍祖曾經與她說過的話。

    “殿下,薑家來了。”柳三千低聲道。

    卿重霄皺眉,“洪荒十二家,永鎮三界人,每年的諸神之日,都沒出現過,薑家怎麽出現了?”

    上、中、下三界,實則為一個整體。

    這個整體名為:洪荒。

    洪荒道,乃是整體裏最懷有無窮奧義的大道。

    相傳,洪荒太宗,羽化之後,留下的洪荒大道,被分為了十二份。

    而守護大道的十二個家族,被稱之為洪荒十二家。

    其中,薑家算是後起之秀,立世的時間是最短的。

    “看來,這次的諸神之日,要比往年熱鬧的多了。”

    葛蘭花拄著拐杖在楚月的身邊,饒有興味地望著薑家的旗幟。

    鎏金為底,潑墨成字,在九天之中迎風飄搖。

    當即,七殺天、大楚、北方龍族、華山道……

    無數從上界而來的尊者們,俱都從金色的傳承殿宇走出,麵朝薑家作揖,流露出了恭敬之色。

    華山老君的脖頸上,掛著一圈碩大的佛珠,發絲霜白如雪,眉目和善。

    “老身華山道君,見過薑君。”

    十二家主, 統稱十二君。

    薑家之君,是一個女人。

    正說著,便見旗幟後邊,雲色點綴,緩步走出了一個麵無表情的美婦人。

    女人雲鬢半白,皮膚卻是極好,眼下有著清淺的紋路,眉間英氣淩厲。

    她的脖頸上,有一條橫著盤踞的血色龍騰。

    聽聞,薑家勢單力薄時,她與人血戰,脖頸被人貼著骨頭斬了一刀。

    該死之人,閻王卻不要,硬是留下了這一條命,被南海藥神用時三年,耗盡半生修為治好。

    脖頸上的猙獰傷口,便被後來紋上的龍騰遮蓋了。

    不僅如此,仔細看去,薑君寬鬆的華服之下,右臂有些空蕩蕩的。

    是了。

    為了能讓薑家擠進洪荒十二家。

    在一場戰鬥中,損失了一條臂膀,卻震懾住了整個西部。

    她不僅是十二君之一,更是西部的王!

    薑君站在薑家的旗幟下,垂眸俯瞰山川綿延的海神界。

    “薑家有機緣,傳承海神界,諸位,照常即可。”

    薑君淡淡地收回了視線,目光走過北方龍族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下,輕輕頷首,便算是打了個招呼。

    龍族的老族長當即拱手彎腰。

    薑君年輕時,初登上界,幾度坎坷。

    某個夜晚被追殺時,老族長護了她一段日子。

    這是難忘的恩情。

    “爺爺,薑君看我們了!”孫子龍滔滔興奮地道。

    老族長微微一笑。

    世人都道薑君心狠手辣,殊不知薑君知恩圖報。

    後來龍族的幾次危險,都是薑君相助。

    每年都會來看望他一次。

    縱然成為了洪荒十二家,也不再高高在上。

    想到這裏,老族長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而後思及女兒雪挽歌,心口隱隱作痛。

    他避世良久,聽聞女兒和離的事,傾盡龍家之力,都沒能找到女兒。

    此番跟著來海神界,也是想試著找一找,說不定就是來海神界了呢。

    龍滔滔見爺爺麵露愁色,便問:“爺爺是想姑姑了嗎?爺爺放心,姑姑肯定會出現的,她現在隻是出去散心了,日後等她心情好了,定然會回家的。”

    “回來作甚?”

    老族長的長子龍宗瀚擰著眉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與人和離,孩子都那麽多個了,整日念叨著什麽楚明月,洪荒三界,有什麽楚明月?不過是被個醫師騙了,就當自己還有個女兒了?雲城能忍她幾萬年,就已算是不錯了。她倒是好,變本加厲,自私自利。”

    “夠了,再怎麽說,那都是你的妹妹。”老族長沉著臉冷喝。

    龍滔滔揚起了稚嫩俊俏的臉,倔強地道:“大伯,姑姑不是自私的人,她是個善良的的人。”

    “長輩說話,有你什麽事?”龍宗瀚看到這龍滔滔就煩。

    沒什麽天賦,卻比他天賦異稟的兒女,還要受父親的喜愛。

    那雪挽歌就不用提了,年少成名,事事壓他一頭。

    龍族是上古本源族的守護族。

    哪怕本源族已經滅絕,守護卻是永在。

    雪挽歌跟隨本源一族姓雪,可見其天賦之厚。

    好不容易把雪挽歌熬出嫁了,如今就等老爺子化作黃土,他作為長子便能成為龍家的下一個族長。

    老族長多病,命不久矣。

    他距離族長的位置,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怎知雪挽歌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和離,豈不是成心與他作對?

    老族長失望地看了眼龍宗瀚。

    可惜,長子是本源天賦最好的。

    按照族規,下一任族長應當交給他。

    雪挽歌年輕的時候,天賦尚可。

    隻是在最好的年紀,嫁給了楚雲城, 丟掉了自己的本源之道。

    老族長深深地歎了口氣。

    “轟!”

    三支執法隊,踏祥雲而來,守護海神界的秩序。

    而在執法隊到來後的,上界之尊,便可展開傳承。

    老族長走到大殿的傳承聖石上,將自己的本源之力,悉數注入了進去。

  第2554章 過往功德,三清道長

    傳承聖石驟然間,從晶瑩剔透的月色,驟然變成了有大火烈焰燃燒的赤紅。

    本源之氣,源源不斷地注入進了聖石當中。

    老族長的瞳眸,折射出了滾燙的紅光。

    額頭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溢出了細密的汗珠。

    蒼老的麵龐,像是抽幹了血色般,越來越白。

    老人充滿期待地望著傳承聖石。

    他一身重病,活不了多久。

    雪挽歌被兒女丈夫耽擱了。

    楚明月又成為雪挽歌的心魔。

    難當大任。

    龍宗瀚空有幾分天賦,卻無赤子之心。

    他隻求蒼天開眼。

    能讓一個心中有大道,有大義的人,得到他的傳承。

    日後登天梯,來上界,守護本源一族的風骨。

    老族長的麵龐,露出了慈祥和藹之色。

    龍宗瀚冷漠地望著老族長,唇邊扯開了嘲諷的笑。

    他能不知道父親的心思嗎?

    隻是,就算海神界有人得到了父親的傳承,又豈能與他比肩?

    天穹雲霄,無數道傳承聖石滾燙發紅,映照綴連在一起,分外的好看。

    猶若霞光萬道,銜群星而垂吊於白晝當中,美輪美奐,猶若世外仙境。

    傳承將至!每一個海神界的修行者,上到垂垂老矣的年邁之人,下到剛剛開智的稚童,眼睛裏俱都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七殺天的傳承大殿,夜尊手中的傳承聖石,並非是赤紅之色,而是像水一樣的清透。

    淺紫色,在傳承聖石裏若隱若現。

    夜墨寒緩緩地收緊了手掌,五指合攏,捏碎掉傳承聖石,任由聖石尖利的碎片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肉。

    鮮血染紅了聖石碎片,每一道都像是破裂的紅寶石。

    “殿下!”

    柳三千往前走了一步,擔心地出聲。

    上界之尊的傳承之力,多數都是隨便走個過場。

    夜墨寒不同。

    他用自己的鮮血,注入聖石,要將真正的傳承,沿著風送到海神界的大地。

    卿重霄蹙緊了眉,有些不懂地望著夜墨寒。

    傳承靠機緣造化。

    如若把傳承給葉小友,夜墨寒做到如此地步他是能理解的。

    但諸神之日的傳承,從未有過指定的說法。

    也就是說,最後傳承給了誰,是未知數的。

    既是如此,又何必割血喂石呢?

    卿重霄蒼老的麵龐浮現出了深深地疑惑之色,“殿下,割血喂石,傳承渡誌,這會影響到你的元氣。”

    夜墨寒默然不語,低垂著眸,平淡地望著越來越紅的聖石碎片。

    隨即,掀眸透過雲層看向了下方,有著常人看不懂的篤定。

    一刻鍾後,近萬道的傳承石,像是煙霧涓流般,從天而落,誰也不知會落向何處。

    而夜墨寒卻知道,他的傳承石,會去往哪裏。

    柳三千看著夜墨寒這般的堅定,和卿重霄一樣,都有些不解。

    ……

    傳承墜落。

    文明乘風。

    是複興,還是繼續衰敗?

    “繼續修煉,不要停!”

    楚月低喝一聲,自己也帶著人盤膝修煉。

    顏暮坐在輪椅上,緩緩地閉上眼睛,嚐試著用楚月教她的法子修煉。

    “叮——”

    一道聖光形成狂風漩渦,朝四周掃蕩開來。

    無數人心下一驚,當即去看第一道傳承,落向了何處。

    “是星雲宗!”

    白鶴洲上,鶴皇正跪在青蓮女尊的雕塑前,聽到四方的動靜,並未有睜眼的打算。

    此次諸神之日,他並不期待傳承,隻期待能見青蓮女尊一麵,跪在青蓮女尊的腳邊,仰視著白鶴洲昔日的救世主,報答這份救子民於水火中的恩情。

    “傳承光幕出現了傳承者的模樣,是……顏暮公主?”

    耳邊的聲音,卻讓鶴皇難以再平靜下去。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望向天邊盡頭,大陸以東的地方。

    偌大的傳承光幕內,赫然出現著星雲宗的光景。

    極致掃蕩的漩渦當中,顏暮雙目緊閉,從遠處而來的風,掀起了她及腰的墨發,潔白的裙琚,如微瀾,再似驚濤,她白淨的麵龐,沉靜而又寧和。

    是無邪,也是曆經滄海桑田的沉著。

    驀地!

    金光如箭,穿過了顏暮的天靈蓋。

    她睜開了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

    “功德傳承!”

    “第一道傳承,竟然會是功德傳承。”

    “唯有無上功德之人,且苦行多年,不負初衷,才能得到功德傳承。”

    “以往的諸神之日,功德傳承都是最後一個被得到的,沒想到今年竟成了第一個,但我聽說,白鶴洲的顏暮公主,曾經是個逃兵,誤國誤民,還是白鶴洲的囚犯,近日因星雲少宗主的求婚方才明媚,她怎麽可能得到功德傳承呢?”

    海神界的四方,響起了驚歎聲,無數的看者,同樣充滿迷茫。

    這屆的功德傳承,莫不是有詐?

    要不然的話,怎麽會傳承到一個逃兵的身上去?

    實在是匪夷所思。

    大楚殿宇,青蓮女尊楚南音淺金色的眼眸,冷冽地看向了傳承天幕。

    “此人,是誰?”她問。

    楚世訣道:“好像是那個叫做星雲宗門裏的人。”

    星雲宗。

    明月在的宗門。

    楚南音半眯起了眼眸,逐漸地沉默下去。

    隨即,亮起了光華,笑容漣漪,逐漸地擴散開來。

    姐姐。

    我們,又見麵了。

    旗幟下方,薑君俯瞰天地,盡收山河之色,微微一笑,便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白發老人。

    “三清道長,看來你的太華山,功德又要加一筆了。”

    “薑君好眼光,此人慧根甚好,日後或許能登天梯。”

    三清道長霜眉雪發,手執拂塵,麵露一抹笑。

    薑君滿意地看了眼顏暮。

    隻是在看到顏暮的腿時,微微凝了凝眸。

    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這一生,打過很多的仗,吃了太多的苦,便見不得後生可憐。

    “說到這功德,青蓮女尊曾也有一件功德。”龍宗瀚找準間隙插了個話。

    他最近聽說,月族將要複族,楚南音極有可能成為月族的公主。

    便想在楚南音麵前,討個好。

    畢竟也是當舅舅的人,日後有事好相見。

    此話一出,眾尊便都看向了楚南音。

    楚南音微微頷首,端的是不卑不亢,似有仙人之氣,清冷如月。

    讓一些上界之尊,暗暗點頭。

    “啊啊啊啊啊!”

    顏暮的慘叫聲,突地響起。

    楚月心下一揪,和無數人一同擔心地看著顏暮。

    傳承光幕上,正倒映著顏暮的過往功德。

    功德傳承,不同於其他,傳承時會把過往功德如幻燈片般展現出來。

    如此,便能服眾。

  第2555章 娶到了喜愛好多好多年的公主殿下

    “啊啊啊啊 啊 啊啊啊!”

    顏暮的慘叫聲還在繼續。

    眾所周知,顏暮是白鶴洲的囚犯,被斬去了雙腿,剜掉了舌頭,送給白鶴洲的侍衛折磨了好些年。

    她是個啞巴。

    因而,叫喊聲不是從她的嘴裏發出來的,是從靈魂的深處。

    她的靈魂在尖叫!在嘶吼!

    是這麽多年來的煎熬,黑夜白晝無限輪回下的扭曲。

    顏暮的叫聲,讓無數的人感受到了悚然之感。

    頭皮近乎在發麻。

    楚月掀眸,緊盯著蒼穹盡頭的傳承天幕。

    天幕當中,倒映出了一幕幕。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顏暮熱衷於喬裝打扮,用各種各樣的身份救人於水火。

    她從不喜歡留下姓名,不希望自己的身份給人帶來任何的想法。

    一件件好事,足以見得顏暮的純良心善。

    鶴皇望見這些早已陌生的場景,心口一陣陣地疼痛。

    正是這樣的顏暮,騙了他的心,讓他夜夜難眠,痛不欲生。

    實際上的顏暮,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逃兵,背棄諾言,朝三暮四,還妄圖想躲去別人的大功,又憑什麽得到功德傳承?豈非是打了上界傳承的臉。

    天幕裏光影交錯,很快就到了白鶴洲大災的時候。

    果不其然!和眾人所想的一樣,顏暮逃走了。

    逃去了那個和段平生有私情的山洞裏。

    鶴皇的眼睛赤紅到可怕,爬滿了蛛網般密布的血絲。

    他陰鷙如毒蛇,死死地注視著走進了偏僻山洞裏邊的顏暮。

    周圍的白鶴洲子民,看見這樣的一幕,亦是怒火滔天,狠狠地瞪著眼睛,胸膛氣到上下起。

    “賤人!”

    鶴皇嗤笑。

    顏暮定是在等段平生的到來。

    然而——

    顏暮來到山洞之後,並未有等候旁人的跡象。

    她跪在地上,雙手結印,牽引著本源之氣,吸食自己的血液和元神。

    她虔誠的心聲,時隔許多年,純淨的、悅耳的、響徹在了無數人的耳裏:

    「雪梟族長,後生顏莯,願以生命和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被厲鬼糾纏為代價,願以一身血肉之軀,消除白鶴洲的災難,換來子民們的安寧。」

    她耗盡鮮血和精氣,試圖去做那不可能的事。

    哪怕最後篤定沒結果,眉目依舊溫和、虔誠。

    她是白鶴洲最純白無瑕的小公主,是本源一族最真摯的信徒。

    「父親,女兒無能,在你臥病在榻時,未能肩扛重責,護我白鶴。」

    「阿衡, 來世再嫁你啦。你要好好的繼承鶴皇之位,要成為白鶴洲最偉大的王,你要娶一個聖潔如仙的妻子。」

    顏暮奄奄一息,空血將亡,昏厥了過去。

    流光海域的一瓢水,落在了白鶴洲。

    猶如謫仙的白發男子,身影在水中一閃而過,是乃上古本源族長:

    雪梟!

    白鶴洲得到了救贖,顏暮的瀕臨死亡,卻叫人心口緊促。

    卻見關鍵時刻,段平生風塵仆仆而來。

    以命換命。

    換來顏暮的存活。

    臨死前的心願,便是看顏暮穿上他帶來的嫁衣。

    延綿萬萬裏的海神界,能夠看到傳承光幕的修行者們,俱都是呆愣在原地。

    尤其是白鶴洲的子民,目瞪口呆,漸漸地被風吹紅了一雙眼睛。

    愧疚感,密集如潮水,填滿了每個人的胸腔、。

    鶴皇跪在雕塑前,還保持著仰頭瞪視著天幕的姿勢,眼睛裏蓄滿了淚。

    他悔不當初!

    他痛不欲生!

    他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再丟進煉丹爐裏燃燒成灰燼 。

    縱然如此,都對不住他所留下的罪業。

    他依稀記得。

    他把顏暮丟給士兵侍衛的那幾年,他像是個病入膏肓的絕症之人,每晚都在窺伺著,心疼、痛苦和憤恨等情緒在精神裏交織出了毀天滅地的風暴。

    “阿莯……”

    最後,他幾乎無力癱倒在了女尊雕塑前,沙啞地吐出了聲音。

    來得及!

    還來得及的。

    他聽到了顏暮的心聲。

    她還是她,未曾愛過段平生,臨死之前,心聲裏隻有父親與他。

    鶴皇站起了身,就要趕去星雲宗找到顏暮。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從傳承光幕裏傳出。

    光幕,倒映出此刻的顏暮。

    顏暮捂著耳朵,發出了歇斯底裏的聲音。

    這一刻,不是從靈魂發出的,是從喉嚨裏邊。

    楚月驚喜地看向顏暮。

    小公主……能說話了!

    鶴皇亦是緊張地盯著光幕看!

    “平生!”

    顏暮的喉嚨像是被刀子碾過,竟生長出了一條新的舌頭。

    她恢複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喊段平生的名字。

    她的雙腿,從大腿根本的地方,一點一點,生長了出來。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向前跑!

    一路狂奔。

    她的一身衣裳,以緩慢地速度變得血紅。

    她從地上,跑到空中,跑向了光幕。

    身上穿著段平生給她的喜袍。

    傳承光幕中,萬般退散,紅光現出。

    是身穿喜袍的段平生,半透明如仙如霧,在光幕之中,眉目溫潤地望著向他奔來的顏暮。

    送去功德傳承的三清道長開口說道:“功德傳承,因緣際會,填補陰陽之遺憾,不負良善一世。顏姑娘,你與段公子情投意合,情動天地,方才感動功德傳承,讓你們彌補遺憾。”

    “功德傳承,從未在諸神之日成為第一道傳承,而此刻,能讓眾生見證功德與良緣遇新婚,實乃洪荒三界的幸事。”

    這樣的情況,在過往從未出現過!

    功德傳承,竟還賜良緣?

    顏暮奔進光幕,撲入了段平生的懷裏。

    “平生,是我不好,我不好。”

    她淚流滿麵,五指緊緊地揪著段平生的衣裳。

    “公主。”

    段平生說:“你很好,是世上一等一的好,是我不好,未能護你餘生。”

    顏暮通紅著眼睛,仰頭去吻段平生的唇部。

    蜻蜓點水的一吻。

    日照金山,霞色如酒。

    上界之尊,海神修行者,俱如宴賓客,見證遲來的新婚。

    段平生的眉目溫柔如水,身體卻被無端的火焚燒,就像那天的骨灰被鶴皇用來供奉青蓮女尊而燒掉了一樣。

    段平生在漫天的霞光裏,對著她笑。

    真好。

    他娶到了他喜愛好多好多年的公主殿下。

    他被火撕裂,身體像是破碎掉的星光,灑在了顏暮的眼前。

  第2556章喚他人世一遭,死而無憾

    他本山間野鬼,不得善終。

    是公主的無量功德傳承,喚他人世一遭,死而無憾。

    山洞裏,是他強迫她穿上嫁衣的。

    而這一次,是顏暮心甘情願。

    但段平生若知道,那一身紅會給顏暮帶來無窮無盡的禍患。

    情願一把火把嫁衣燒毀。

    “平生!”

    顏暮淒聲喊。

    三千墨黑發,一身紅如血,在激蕩的風中飛舞。

    她眼裏的悲痛和愛意不曾有假,她的懊悔亦是真的。

    這一幕,深深地刺激著鶴皇,還有大楚等人。

    鶴皇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顏暮和段平生的情真意切。

    那他算什麽?

    他又是什麽?

    那個晚上,顏暮的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愛啊!

    顏暮四周的破碎星光,匯聚進了她的眉間和雙腿。

    大荒聖宗的初十見此情形,皺眉驚道:“當年真相,終於公之於眾,顏暮公主這些年太可憐了,她本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豪傑,卻被誤解羞辱九萬年,竟還被拔舌斷腿連辯解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身旁的師妹則疑惑地問:

    “既是剜舌斷腿,怎能複又生呢?”

    大荒聖主帶著君憐月出現,手執拂塵,輕掀眼皮,歎道:“是段平生給她的新生。”

    顏暮吞掉了段平生的骨灰,因功德傳承的緣故,既使段平生再次出現了遺憾,也讓段平生的那些骨灰,死而複生,成了顏暮的腿。

    既餘生不能護她周全。

    那便成為她的雙腿和聲音。

    師妹聞言,眸子微微地睜大,嘴唇也張開了。

    縱在千奇百怪的修行世界,聽聞此等事,亦覺得如遠古神話般萬分的驚奇。

    末了,竟是紅了眼睛,感動於段平生這般真摯而無雜質的感情。

    “若沒遇到鶴皇,若沒有那一場災難,白鶴洲的小公主,會與她的段郎,過上溫柔舒適地日子。”

    師妹吸了吸鼻子。

    大荒聖主卻是看向了初十,“在想什麽?”

    “聖主,你說,葉楚月為何要求娶公主呢?”

    “為了救人出水火。”

    初十呼吸微促。

    他越來越發現,葉楚月,是個很不一樣的人,並不是所表現出的那般放蕩輕浮。

    天穹四方,異常安靜。

    “宗瀚少主,你適才所說,青蓮女尊白鶴洲也有一件大功德,不知是什麽呢,說道說道唄。”

    卿重霄老神自在,不經意地開口。

    柳三千當即捧哏,“重霄老兄,女尊之功德,正是顏暮之功德。”

    “哦喲?這從何說起喲?”

    “這還得從白鶴洲天災說起。”

    兩人跟說相聲似得,一說一和。

    柳三千便將青蓮女尊占了顏暮功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詳細到能當場寫個話本出來了,表情惟妙惟肖,聲音時而高昂慷慨時而悲歎,讓人不禁想:還當什麽太上長老,七殺天客卿,不去酒樓裏做常駐的說書先生實在是可惜了。

    楚南音的麵色愈來愈沉。

    楚世訣眉頭緊皺。

    而楚老葉子和楚雲城,也都覺得四方雲霄的視線過於灼燙,叫人不敢直視。

    “嘭!”

    驚天動地的響聲出現。

    卻見白鶴洲,鶴皇站立在了雕塑的頭部,一腳踩在青蓮女尊的頭上。

    真元境氣力登時輸送出去,狂暴肆虐於天地之間,赫然崩斷了足底的青蓮女尊!

    女尊雕塑,轟然破碎。

    碎片隨風飛揚。

    鶴皇一身黑金袍子翻飛,慘敗著臉,猩紅著眼,懸立在這飛沙走石的風裏,陰戾的眸,緩緩一抬,凶狠地注視著獨屬於大楚的金光。

    “狗屁青蓮女尊,奪我公主之榮耀,也想要我白鶴洲子民的供奉!”

    “白鶴洲,縱是供奉一條狗,也不會供奉虛偽的青蓮女尊!”

    若是往常,鶴皇誠然不敢跟大楚叫板。

    但現在,他連命都不想要了,又何懼一個大楚?

    鶴皇在說話時,特意用了一張獅吼法器的武符,使得聲音傳遍四野,震響諸神!

    楚南音淺金色的眼眸,流轉出了微瀾。

    她淡淡地看向白鶴洲,驟浮現了一抹殺氣。

    她自小錦衣玉食,受人尊敬,豈堪遭受此等羞辱?

    “放肆!”

    楚世訣無法忍耐,大喝,“女尊鳳威,豈容你來挑釁!”

    還不等楚老爺子攔住,楚世訣就衝了出去。

    卻見上百道光刃,跟著他一起飛掠白鶴洲。

    殺氣騰騰,劍拔弩張。

    倏然間!薑家旗幟隨風而動,女人緩緩地抬起斷了一根手指的左手掌。

    就這麽一個輕微的動作,威勢壓力共同迸發。

    隻見楚世訣和他的殺機光刃,都定格在原地不動。

    楚世訣麵紅耳赤,額頭、手背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跳動,而任憑他卯足全力,都難以撼動半分。

    楚月見此,眸光一閃。

    好強的力量。

    這就是洪荒十二家之君主的威嚴,抬手間,便讓天地為之顫抖。

    “楚家主,教子有方。”薑君隻這麽說了一句話。

    大楚的殿宇,開始搖擺。

    金光地台還在,殿宇房屋卻崩碎成了齏粉。

    楚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楚世訣,趕忙彎腰拱手。

    楚雲城同步動作,“犬子無狀,現眼於海神界,還請薑君贖罪。”

    “青蓮女尊,何人所封?”薑君問道。

    無極道,無極劍祖當即往前邁出了一步,行禮道:“薑君,南音仙神之姿,救死扶傷,鄙人親眼目睹,方封賜青蓮女尊。”

    “青蓮佛,渡世間,你將此封號給一個德不匹位的人。”

    “無極劍祖,本君問你,你在侮辱誰呢?”

    薑君說話時,始終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甚至還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隻是那笑,不及眼底,眸子冷得像一塊冰。

    乍然看去,與其說是雍容端正的母儀天下,倒不是說是淺海的龍,能讓風雲變色!

    無極劍祖白發蒼蒼,脊上背著一個古老的劍匣,聽到薑君的話,渾身都顫了下,額頭溢出了一層冷汗,無形之中的威壓又何止是給人伴君如伴虎的厲害?

    “薑君……”

    “即刻起褫了,再無青蓮女尊,有辱青蓮佛。”

    薑君冷淡地看向了麵色難看的楚南音,“錯了,便是錯了。”

  第2557章 老人家,是你放肆了

    在上界,封號相當的重要,需要位高權重的大能者舉薦,並且要經過八十二輪考核,方才能有一個立足的封號,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實力過人、天賦異稟者,有時還會出現多個尊號傍身的情況。

    相比起從未有過封號的人,像楚南音這樣封號被褫,反而更加丟臉。

    日後在整個洪荒上界都很難抬得起頭來。

    楚南音眸光顫動,緊抿著緋紅的唇,淺金色的眼瞳,頗為倔強地盯著薑君看,透出了一股子孤傲的意味。

    “薑君,不可——”

    楚雲城行禮急促道:“南音還小,若無封號,日後如何立足?”

    兒子之一的楚時修,藍衣浸泡著身,麵目堪稱清俊幹淨。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單膝跪地時拱起了雙手,仰頭直視薑君,“薑君主,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當時我跟著南音前往下陸渡劫,後麵回來時,路過白鶴洲,我誤以為是南音做的事,方才點頭了。此事與南音無關,大楚皇子楚時修,跪求薑君主收回成命。”

    楚時修的背後,幾個兄弟和從大楚而來的人,俱都跪在地上,黑壓壓的隻看得見腦袋,瞧不見麵龐,卻能感受到他們的焦灼和緊張。

    唯有楚南音還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固執如初似清雪一抔。

    薑君淡漠而平靜地望著大楚的人,末了,目光落在了楚南音的身上,問:“你,可有話要說?”

    楚南音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方才道:“薑君,顏暮之事,非我本意,我願將大楚的天材地寶賜予她,可保她一世無虞,安享富貴。而每年的諸神之日,我都會來到海神界,賜予她相應的寶物,彌補對她的損失。”

    折磨顏暮的人是鶴皇,與她楚南音並無關係。

    她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自己是白鶴洲的救世主。

    不過是鶴皇自認為的罷了。

    她能做到這個地步,就已經是仁至義盡。

    須知,上界之尊隨便丟個物件,都能被海神界修行者爭先恐後的搶奪,更別提她願傾大楚之力,給顏暮最好的。

    “嘖。”

    星雲宗的宗門廣場上,少年低低地嘖了一聲。

    冷嗤聲不算大,卻落入了薑君的耳中,讓她微微側目。

    “小少年,你笑什麽?”

    她沒回答楚南音的話,反而是去問旁人,讓楚南音無比的難堪。

    而當楚南音和大楚發現薑君問話之人時,眸子更是緊緊一縮。

    “薑君說話,豈容你來輕蔑放肆?”

    楚老爺子麵色驟狠,猛然抬袖,一陣黑鯊狂風形成,宛若刀劍長鋒從天而降,攜萬千殺機,直奔那風華正茂的小少年。

    黑鯊狂風,宛若龐然巨大的鯊魚從無量深海破水而出,張開了尖牙畢露的深淵血口,似欲吞噬掉連螻蟻都不如的生命。

    “轟!”赫然間,紅光乍現,破空穿梭而至,竟在一個呼吸裏把黑鯊切割成了數百道線條,最後隨之驚雷作響,化作血霧瀟灑於眾人的視野。

    楚老爺子呼吸一窒,下意識地看向了七殺天的方向。

    那巍峨恢弘又輝煌的宮殿內,站立著身穿紅袍宛若無冕之王的男子。

    男子身形秀頎挺拔,戴著冰冷的麵具,一雙紫棠色的眼眸,如神山雪夜的寒風,凜冽地睥睨著略在下方的楚老爺子,隻淡聲說:

    “老人家,是你放肆了。”

    楚老爺子頗為忌憚。

    薑君望著了眼夜墨寒。

    隨即,手掌輕壓,一陣風,把紅衣少年送到了雲霄當中,站立在與自己平行的空中,似是在等待著少年的回答。

    一道道目光,俱都落在那紅衣之上。

    楚南音眸底裏倒映起了這刺目的紅,袖衫下的雙手緩緩地攥緊,微微顰了顰柳葉眉。

    “回薑君主的話——”

    少年落落大方,行禮如儀,“在下笑大楚公主的自以為是,視他人之苦痛為無物,目光之淺薄令人作嘔。”

    楚世訣還被定格在原地不能動彈,否則的話,他定要這漫天的刀刃,粉碎掉葉楚月的身軀,把她的元神丟進鬥獸場喂狼。

    楚時修眸色薄涼,殺氣待發。

    “且說說看,如何個自以為是。”薑君平淡地道。

    楚月唇角微勾,輕挑眉梢,戲謔地看了眼楚南音,袖袍一揮,便直言道:

    “葉某的朋友,失去雙足,被剜舌不能語,數萬年來要清醒地承受著皮肉之苦,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白鶴洲建造女尊雕塑,鶴皇供奉,子民祝禱,人人將楚南音奉若神明,而將白鶴洲的英雄置之於泥潭,任由雨打風吹,任由她的心被黑夜蠶食。”

    “顏莯猶若豬狗般被鎖著,被鞭打著,跪在女尊雕塑前擦拭著這座虛偽的神的時候,青蓮女尊你在做什麽?”

    “顏莯爬行數萬年,被逼到親眼目睹自己心上人的骨架被鞭撻數萬年,最後被碎屍萬段,被大火焚燒用來供奉女尊雕塑,她驚慌失措為了留住愛人的痕跡將火焰未滅的骨灰吞入腹中時,青蓮女尊你又在做什麽?”

    “你奪走不屬於你的一切,你竊取他人之功勞而沾沾自喜,你高高在上看著旁人的苦難最後雲淡風輕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這數萬年的苦難就不存在了嗎?因你飽受折磨的苦主就必須要與你一筆勾銷嗎?”

    “憑什麽?”

    “就憑你是青蓮女尊楚南音,憑我等隻是海神界芸芸眾生中最不起眼的修行者嗎?”

    “我們苦苦掙紮求生存,陰暗而見不得光,你身披華服,一針一線都不屬於你!”

    少年壓抑著沉怒,似剛覺醒的獅子,從叢林漫步做出的萬獸之王!

    她猩紅著眼睛,妖邪氤氳,在那九天之上,在這諸神之日,以菩提弟子的身份,聲聲鏗鏘落地有聲的質問上界之尊!

    楚老爺子和楚雲城在看見那一雙眼睛的時候,有種被魔鬼吞噬掉靈魂的悚然感。

    和煦的日輝之下,明明是初夏時節,卻叫人無端生起了好一層的雞皮疙瘩。

    狂風掠過,掀起了少年大紅色袍子。

    顏莯緊抿著唇,微紅了眸。

  第2558章 一葉乘風破萬浪,皓月當空照千世

    顏莯在黑暗裏匍匐了數萬年,葉楚月是她的光,是救贖她的良醫。

    她剛長了舌頭,不善言辭,少年的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聲。

    少年此刻的憤然,是顏莯靈魂的樣子。

    少年將她,說與天下人。

    顏莯走到了楚月的身邊,先給薑君行個禮,方才看向了楚南音。

    “你的天材地寶,我不稀罕,富貴榮華,我不需要。”

    她說:“大楚的公主,或許,你以為你高我一等,實則不然,我,並不需要你的賞賜,我隻求公道二字。”

    顏莯目光堅毅,身姿筆挺。

    她再也不是跪在女尊雕塑腳邊的罪犯。

    她當站起來,用新生的一雙腿,為求人世間的公道正義而行萬裏之路。

    顏莯過來的時候,帶來了一陣清風。

    清涼如水,溫潤如風,驅散了少年的暴戾。

    “請薑君替我宗弟子顏莯做主!”

    許予來到了宗門廣場的至高處,拱手低頭,用盡全力地大喊出聲。

    “請薑君為我宗弟子顏莯做主!”

    十萬宗門弟子共同大喝。

    在過去,這是絕無僅有的畫麵。

    上界之尊的權威不容挑釁。

    海神界的修行者,豈敢問責上界?

    顏莯身穿鮮紅的嫁衣,襯得她明媚而又美麗,不再是過往的木訥和怨愁。

    她紅著眼睛,淚珠從眼梢滑出,掉落在了雲中央。

    薑君頭頂的旗幟飛揚。

    默然稍許,她平淡道:“楚南音,罪業深重,褫之尊號,且永世不可再有尊號傍身。洪荒地界,若有人膽敢重新給楚南音封號,同罪論之。”

    “楚雲城,教子無方,雷刑三百。”

    “楚時修,未經查實,誤導白鶴洲,同褫封號,永世不可有。”

    “楚世訣,無禮無儀,貿然動手,暗生殺心,雷刑五十。”

    “白鶴洲鶴皇,心思歹毒,殺人鞭屍,縱是逃兵,也罪不至此,剝奪鶴皇職權,白鶴洲與鶴皇,一並交由顏莯處之。”

    天地之間,隻響起薑君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

    諸多人,中、上兩界,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薑君冷眸掃向了大楚,“爾等,可有異議?”

    不動刀劍,不展軍隊,就給人百萬雄師兵臨城下的鎮壓之感!

    “吾等,叩謝薑君主!”

    楚老爺子高聲道。

    見楚南音欲言又止,便給了楚南音一個凶冷的眼神,楚南音這才不情不願地跪下。

    楚世訣還在原地不動,眼睛凶狠地望著楚月。

    他知道,這個狠毒的人,就是明月。

    他還記得,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說楚明月的時候,便有想過,他若真有兩個妹妹的話,楚南音是從東方而來的似火驕陽,楚明月便是九天之皓月。

    如今親眼所見,分外失望。

    便暗下決心。

    他楚世訣,就隻有一個妹妹,再無第二個!

    薑君心如止水,平靜地看著桀驁不馴又野又邪的少年朗。

    她問:“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回薑君主,在下乃星雲宗弟子葉楚月。”

    “一葉乘風破萬浪,明月當空照千世,好名字。”

    少年聞言,驀地抬眸,詫異地望著薑君。

    薑君所說,一字一句都是她的雄心壯誌,是她心之所向!

    “你便是那個千星小天才?”薑君又問。

    “是!葉某正是那個突破千星武神境打破武道規則還有點小帥的天才!”

    少年拱手朗聲回道,其音之嘹亮,驚了滿天神佛,不少人便如卿重霄那般嘴巴張得可塞鵝蛋了。

    饒是平淡如薑君,亦在某個瞬間,有那麽些許的呆滯,臉上細微的表情,忽然就凝固住了,旋即啞然失笑,“不僅天才,還很有趣,心有鴻鵠誌,不失少年氣,相信日後要不了多久,便能在上界的修行道上,看見小帥的身影了。”

    “借君主吉言,但願葉某餘生乘風破浪,直奔天梯。”

    楚月作揖道。

    “嗯,繼續傳承吧。”

    薑君再揮手,一陣溫暖如春柔軟似絲綢的風,便將少年和顏莯送回了星雲宗。

    臨走前,少年路過七殺天的時候,朝著夜墨寒和兩個老頭兒,搖了搖扇,眨了眨一邊的眼睛。

    登時,便見三臉呆滯,俱如石化。

    宗門廣場。

    鶴皇倉皇而來,跌跌撞撞,紅著眼睛去找尋顏莯的身影。

    “阿莯……”

    顏莯回頭看向他,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鶴皇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我錯了。”

    他跪在地上,將一把刀遞給了顏暮,“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不該誤會你,誤會我們的感情。”

    “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鶴皇的聲音發顫到近乎在哀求,仰頭看向顏莯的眼睛裏,充滿了渴望期冀。

    他盼回到從前初見時,春山如黛,訴說情意。

    顏莯接過了刀,毫不猶豫地揮刀斬下。

    第一刀,斬在鶴皇的左臂。

    第二刀,是右臂。

    “啊啊。”鶴皇痛吼。

    第三四刀落下,鶴皇儼然失了雙腿。

    “你斷我雙腿,我廢你四肢是應該的。”

    “藍衡,孰是孰非,錯與不錯,不重要。”

    “我的心裏從未有過你,隻是年少不知世上的天高地厚,錯以為是情愛罷了。”

    “你不該來我麵前跪地認錯,你該嚐一嚐我吃過的苦,我走過的路。”

    說罷,嘴角咧開了一抹笑,又道:“如若你是來祝福我和平生的新婚,我很歡迎。”

    鶴皇麵色慘白,滿頭大汗,幾乎要暈厥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樂於助人的葉少宗主,立即給藍衡喂了個丹藥,還悄然用神農之力治愈著藍衡,叫藍衡保持著時刻的清醒,能夠清晰感知到四肢斷口處傳來的痛感。

    楚月給了卿若水一個眼神。

    卿若水便走上前去,囚著藍衡離開。

    離開縱失四肢,痛意不減,卻還是乞求地看向顏莯。

    “阿莯,你高興了嗎?”他虛弱地問。

    若能高興,把他千刀萬剮卻又何妨?

    而在藍衡被帶走的前一刻,隻看到顏莯雙手結印,洗滌蒸發了滿地的血泊,麵無表情地道:“肮髒的鮮血,不該玷汙了聖潔的宗門。”

    那一刻,藍衡萬念俱灰,雙眼空洞,心裏的痛,精神的扭曲,比失去四肢還要痛上千千萬萬倍!

    而在世人驚於顏莯之功德時,傳承亦在繼續,送到了海神界的各個角落!

    像是千絲萬縷的風,去往四季,去往地北天南。

  第2559章 他啊,最討厭女人咯

    傳承之道,宛若百家盛放,百舸爭流之壯觀。

    一個又一個,或普通,或天才的修行者,在萬眾豔羨當中,得到了來自上界之尊的傳承。

    楚月抬眸看去,宛若極光白晝之景。

    墜落的傳承,更似流星追月。

    絢爛,盛大,而無窮。

    每出現了一個傳承者,天穹便會多一道傳承光幕。

    光芒驟閃,如日出東方而落於西。

    新的傳承者,身影自蒼穹光幕之中倒映了出來。

    無數道目光俱是看了過去。

    隻見高山之巔,盤膝而坐白衣仙。

    她白衣勝雪,有聖潔之姿,腰纏金色軟鞭,眉間一點金色聖火的圖騰,神聖而不可侵!

    她得到的傳承,是一本聖火燃燒的書籍,每翻開一頁,便會燃為灰燼。

    仔細看去,傳承聖火書上,竟無一個字!

    隻有空蕩蕩的白頁。

    “藍雪姬!是藍雪姬!”

    四方天地,響起了無數的驚歎聲。

    藍雪姬,海神界第一美人,亦是星雲宗四長老曾經的摯愛。

    楚月抬眸看去——

    藍雪姬緩緩地睜開了眼眸,伸出手接過了那一本書。

    整本書,都像是一道流光,湮滅在了藍雪姬的眉心,烙印在了元神深處,開辟出了新的精神力!

    隻見藍雪姬心神微動,眸光輕閃, 淡淡地掃了眼前方延綿十幾座的山,轟然間就全部崩塌。

    泥石滾落,狂風搖擺,似若末日。

    她在這小天地的末日山巔,慢慢地站起了身,對著上界之尊所在的地方作了作揖,衣袂飄飄,短的是優雅端莊。

    宗門廣場內,楚月悄然地看了眼四長老。

    似是畫有煙熏妝,一副死魚眼厭世臉像小孩的四長老,幽幽地看向了光幕。

    看似心如止水的平靜,內心實則掀起了千萬層的驚濤,瘋狂地刺激著他的腦子和靈魂。

    五長老輕歎了口氣。

    左天猛欲言又止。

    大長老的眉頭緊緊地蹙起。

    他們幾個,都知道老四的過往,卻隻能歎一句奈何。

    世上事,人間情,哪個不是萬般不由人。

    “看老子做咩?”

    四長老學著炎主的腔調,狠狠地瞪了眼左天猛,“關老子屁事。”

    說罷,懶懶散散地離去,而在背過身的刹那,淚水洶湧,奪眶而出。

    他啊,最討厭女人了。

    楚寶除外。

    大抵因為她有點兒小帥。

    少年看著四長老的背影,緊抿著殷紅的唇,隨後看向了屬於藍雪姬的傳承光幕。

    藍雪姬的身邊,走來了身材頎長的男子。

    男子光風霽月,生得是儀表堂堂,器宇軒昂,黑金色的大袍披在了身上,撐著一把水墨油紙傘落在了藍雪姬的身邊,用水墨傘為藍雪姬擋去此刻的塵沙。

    “恭喜。”

    “同喜。”

    男子朝藍雪姬伸出了寬厚有薄繭的手掌。

    藍雪姬毫不猶豫地將柔荑搭在了上麵,感受到男人掌心傳遞來的溫暖,嘴角便是上揚起,眸光晶亮,燦若星辰,姣好的容顏倒映而出,世人心中頓浮傾國傾城四字,暗歎藍雪姬海參界第一美人的稱號是名副其實。

    兩人神仙眷侶,可謂是千古佳話。

    楚月側眸,望向了四長老小小的身影。

    相較之下,四長老看起來,略顯孤獨。

    用寧夙的話來說,便是孤獨的像一條犬。

    四長老淚流滿麵地往前走,一刻也沒停歇,更不敢回頭看,生怕讓宗門的弟子瞧見他這軟弱的一麵。

    “轟!”

    又一道傳承之光墜落。

    此次墜落的,又是萬宗菩提之地!

    眾人見此,再度驚歎。

    須知,一個地方,能有一個傳承,就算是極不錯了。

    萬宗菩提前有顏莯的功德傳承,便讓世人下意識的以為萬宗菩提不會再有傳承。

    但見無極老祖的傳承,覆在了赤羽宗的薑寧身上。

    薑寧驚喜過往,當即全神貫注的攫取傳承。

    一把無極劍。

    一道霜寒光。

    雙雙從天而降,沒入了薑寧的天靈蓋。

    再睜開眼睛,眸子鋒芒驟閃,隻見九天之上破開了一把百丈劍,一揮一動皆由薑寧操控。

    “好!好!好啊!”

    赤羽宗主又驚又喜,就連手掌都在發抖,渾身俱是滾燙如火的。

    他欣喜過了頭,竟是大笑出了幾聲。

    無極老祖的傳承相當之好。

    須知,菩提六大聖宗裏,便有個無極聖宗。

    此聖宗能高高立於萬宗之巔,便是因為有了無極老祖的傳承。

    如今薑寧再次得到傳承,就意味著,他日能夠去往無極聖宗當聖主!

    再者說來,先前顏莯作為星雲宗葉楚月的未婚妻得到傳承,他的心中可謂是相當的不痛快了。

    而現在,揚眉吐氣,渾身舒暢,既像是久病初愈之人,精神勁頭是相當的好了。

    “薑師姐,恭喜。”

    何流年雙手抱拳,由衷地道。

    時隔兩月,傷勢雖然好了,但臉色還透著一抹白,不複當初意氣風發,不再有可睥睨群雄的桀驁。

    “恭喜恭喜!”周玉前來笑道。

    他們都是在萬宗大比上輸給了星雲宗的人,蔫了許久,今日才算昂首挺胸做一回人。

    “轟!”

    薑寧起身,眸光暗閃。

    元神操控,傳承迭起。

    卻見天穹百丈無極劍,疾速往下暴掠。

    在暴掠的途中,體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薑寧接過這把無極劍,眸光掃過何流年,柔和了些許。

    “身子好了嗎?”

    “好多了。”

    “青蓮台之辱,今日當加倍奉還!”

    薑寧拍了拍何流年的肩膀。

    她既得傳承,便要笑傲萬宗,把星雲宗的歸墟螻蟻踩在足下,算一算妖獸山的賬。

    就在這時,天空顫動,驚雷巨響震耳欲聾,卻見好些道傳承迸發。

    三道傳承墜落。

    落點俱是星雲宗,沒入了蕭離、屠薇薇、段清歡的身上。

    分別是:

    太極傳承。

    雷音傳承。

    天瞳傳承!

    卻見宗門掛起了太極浩瀚風,響起雷音如浪一浪接一浪,段清歡的一雙杏眸,瞳孔裂變,像是無數道蛛網般的電光擴散。

    “轟轟轟轟轟!”

    又是五道傳承。

    這一次,是卿若水、許予、寧夙、龍非煙、明少俠。

    四下皆驚,萬籟俱寂。

    明少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來。

    他的英俊之名,都已經傳到上界去了。

  第2560章 路雖難,誌卻高

    明少俠得到傳承的時候,在炫目的光裏扭頭看向了同時傳承的龍非煙。

    足以見得,他和非煙公主是天賜良緣,前世修來孟婆打過招呼的羈絆。

    龍非煙傳承之際,側眸看去,冷峻的臉龐瞬間發黑。

    隨即,忍著暴揍這廝的衝動,鎮定傳承。

    明少俠見此,當即正襟危坐,還抬起了下頜,一雙耳根紅得不行,跟喝多了假酒似得。

    八道傳承落於同一個地方,還是同一個宗門,這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儼然震驚了許多人。

    赤羽宗主的笑容燦爛若菊花兒,卻又忽然地凝固住,難看的宛若鍋底。

    剛端起的酒杯,瞬間捏碎,任由酒水從指縫裏溢出。

    他陰翳憤然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光幕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而薛開封等聖主,亦是驚得不行。

    但更讓人疑惑的是。

    星雲少宗主葉楚月堪稱萬宗第一天才,有史以來,第一個打破武道規則的人,怎會沒有傳承?

    “不應該。”

    初十擰眉,“葉楚月的天賦,比薑寧、明少俠這些人更好,怎會沒有機緣傳承?”

    大荒聖主道:“傳承機緣,一是造化,二為天定 。”

    “初十師兄竟這般在乎葉少宗主呢。”小師妹掩著嘴打趣兒道。

    初十麵紅耳赤,著急地辯解:“我對她才不感興趣。”

    “哦~”小師妹拖長了尾音,笑得更是意味深長,惱得初十都快要拔劍威脅之了。

    左天猛等人亦是疑惑萬分。

    按理來說,楚月應當是最有機會得到傳承的人才是。

    “怎會如此?”大長老低語。

    左天猛半眯起了眸。

    五長老捋了捋胡須,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

    “難不成,傳承之道也覺得這小子有些欠揍,要壓一壓?”

    “…………咳。”大長老輕咳了聲。

    左天猛深吸了口氣,“罷了,稍後去給楚寶做頓好的補補,雖然欠揍,但也可愛不是?”

    大長老扭過頭,神情複雜,目光深深地凝視著那一道身影,心底裏多了些漣漪,腦海裏浮現出了天驕山上的無名碑。

    那一座無名墓碑,是星雲宗十長老的,更是楚月師父的。

    大長老知道,這小子想在諸神之日,得到傳承,在風光的時刻,親自為師父寫下名字。

    一道道目光交織而來。

    被人注視的少年卻不為所動,隻輕輕地搖著手中的折扇。

    “在看什麽?”軒轅修問。

    “抱枕是不是瘦了?”

    “……”軒轅修嘴角猛抽。

    世人都在關乎傳承,這廝倒是好,滿腦子自己的男人。

    而更讓軒轅修無語的是,這要是被夜墨寒知曉了,還不得嘚瑟個十天半個月?

    此時此刻,軒轅修隻想說:不是一家人, 不進一家門,難怪他們是夫妻呢。

    卻說大楚的楚老爺子,總是在提心吊膽,見傳承不落楚明月,心中便舒服了許多。

    “看來,她無福消受傳承。”楚老爺子道。

    楚雲城滿麵的冷意,“傳承神聖,她乃無間地獄一遊魂,能夠苟延殘喘至今日都是蒼天開眼了,還想要傳承?”

    楚老爺子稍稍點頭。

    他原也是認為焚世天罡魔體的壞種是得不到傳承的。

    然而——

    贈送神獸。

    千星武神。

    操控妖獸。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便讓楚老爺子不得不警惕起來。

    而今見到現實,便知是自己多慮了。

    “轟!”

    又一道傳承之光墜落。

    此次,墜落進了天鸞聖宗。

    隻見光幕倒映出了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

    她沉寂內斂的像亙古深潭,背部的斧頭纏著一圈圈染血的白色繃帶。

    鬥篷蓋在頭上,如叢林裏踩著精靈屍體前行的巫女。

    華山傳承,堅不可摧!

    “老君,此人乃是天鸞聖主之徒,夜影。”

    華山老君滿意地看下去,“是個好苗子。”

    楚月、屠薇薇幾個,打心底裏的為夜影感到高興。

    楚老爺子原先見傳承追向菩提萬宗,心在頃刻間就跳到了嗓子眼。

    見傳承落於天鸞聖宗,便輕鬆了不少。

    他問:“聽說,天鸞、萬獸、無極三大聖主,圍剿過星雲宗?”

    楚雲城:“確有此事。”

    楚老爺子聞言,目光含笑地看向了夜影,讚這傳承落的好!

    而就在這時,天崩地裂,雷海覆蓋漫天,白月從大地的盡頭,自滾滾沙漠升騰而起,與日光同在,布設出雄偉奇觀。

    血色傳承。

    本源傳承。

    薑家傳承。

    仙武傳承。

    等九道傳承,九九歸一,化作一體,再奔星雲宗!

    少年紅衣如火,搖扇間就攫取了九道傳承。

    使得她的眼梢,宛若胭雲般,染上了更深的緋色。

    乍然看起來,亦正亦邪,難辨神佛。

    “她乃凡人之道,怎可得到這麽多的傳承?”有人驚呼。

    “她不是尋常的凡人之道。”

    薑君微笑著說。

    “她是一步一腳印,翻山跨海,千錘百煉,堅定如石不可移的凡人之道!”

    凡人若稱帝,他族須得盡低眉。

    凡人道若是崛起,敢叫諸天萬道皆遜色。

    這,便是凡人之道的魅力。

    一旦稱帝,萬族朝貢!

    路雖難,誌卻高。

    這條路,死了很多人。

    當踏著前輩的屍體,去往更高的武道之處為凡人道正名!

    薑君思及此,看著少年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薑家傳承,能被她所得,不虛此行。”

    薑君說罷,眼底倒映出波瀾壯闊的山河萬裏,以及九道傳承當中鮮活恣意的少年郎。

    傳承匯聚一體,楚月頓感自己的身軀在被撕裂,而又在撕裂之中獲得了新生的力量。

    像是被一次次地打斷骨頭又重新連接後。

    是痛苦,更是無限的快樂。

    這種感覺,就像炎主所描述的那樣。

    實在是……妙不可言。

    她的嘴角溢血。

    她顫巍巍的手搖著扇。

    她在笑!

    笑望著上空,如狼般的眼睛,穿破雲霧,直視大楚的故人們。

    “啪嗒!”

    楚老爺子的煙袋掉到了地上,一雙灰濁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著。

    他在九霄瓊雲與下方的少年對視。

    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失去了一隻眼睛,血流分叉,卻還在繈褓裏對著他笑的女嬰。

  第2561章 她不是在笑,她眼中有恨

    楚老爺子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在這一刻陡然凝固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如在青天白日遇見了最麵目可憎的厲鬼。

    楚雲城垂眸向下看,與之對視的霎時,亦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親手把那孩子丟進了無間地獄。

    彼時。

    楚雲城的心是痛的。

    而現在,隻有萬分地驚悚。

    “爹……”

    楚雲城錯愕,嘴唇發白幹涸還在顫抖,“凡人之道,怎可踏九道傳承之路?”

    更別提,這孩子還是焚世天罡魔體,顯然是要與諸多傳承背道而馳的,是要被武神法則所遺棄的壞種。

    此刻之變化,出乎大楚眾人的意料。

    楚南音冷峻清寒的麵龐,漸漸地龜裂開了驚詫。

    更多的,卻是惶恐。

    她害怕自己的金瞳真相宣之於眾,害怕九萬年來的努力全都因為一個人而毀於一旦。

    她分明什麽都沒做!

    她隻是在堅定踏實地走自己的道。

    僅此而已。

    “不可能!”

    楚時修眉頭緊皺,盡管親眼目睹,依舊是不敢相信。

    楚世訣虛眯起了狹長的鳳眸,漸漸流轉冷意,似若破冰的刃。

    四方天地。

    無論是從上界而來的尊者,還是海神界的修行者們,遙望著天穹巔峰的光幕,望著傳承匯聚於一身的紅衣少年郎,俱是感覺到了驚豔和震撼。

    少年野性而桀驁,緩慢地搖著紫黑色的扇。

    扇麵用本源之火混合著魔妖氣息的煙霧,勾勒出了“天驕”二字。

    “哢嚓,哢嚓。”

    四肢百骸,俱在開裂。

    “九道傳承,她根本就扛不住!”龍宗瀚道。

    同時,眼底劃過了一道欣喜之色。

    這樣一來,老族長的心願便不能完成了。

    起先他還有點顧慮。

    擔心老族長真陰差陽錯搞到了個本源天才,日後會來跟他搶族長之位。

    如今見少年骨斷血流,髒腑破損,心底何止是一個痛快了得!

    “她……不知道痛嗎?”龍滔滔睜大了眼眸。

    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啊。

    筋骨寸斷,還在笑。

    髒腑損毀,卻不動聲色。

    她像是個失去了痛覺的傀儡,任由敵人把她挫骨揚灰,都不會皺一下眉,反而快意。

    “她知道。”

    老族長道:“許是,早已習慣了吧。”

    同樣的場景,他好似看到過。

    薑君被斬掉一臂的時候,不怒不痛反笑,笑著衝入戰場,沐血往前。

    「你斬我一臂,我屠你全族,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後來,薑君斷一指之際,也是麵不改色。

    老族長曾問過薑君——

    痛嗎?

    不痛。

    為何不痛?

    隻因早已習以為然罷了。

    薑君的腦海裏,驟然響起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這孩子,像你。”

    “是有點。”

    薑君淺淺地笑,“好久,沒遇到這樣有骨氣的年輕人了,年輕人有骨氣是好事。”

    “該不會是你遺落在外的女兒吧?”那老人又道。

    薑君眉梢輕挑。

    遺落在外……

    思及此,眸底綻了道暗光,難掩悲痛之色。

    她確實有個不見蹤跡的孩子。

    更準確來說,那不僅是她的孩子,是天地孕育的神之子,隻是陰差陽錯,借了下她的腹來到這個世間。

    這本該是她的榮幸。

    她已想好如何成為一個母親,可恨失去了這個機會。

    若不是她知曉那是神光的話,定會將眼前的孩子,認為是自己的兒子 。

    “我與這孩子有緣。”

    薑君微笑。

    “她既有淩雲鴻鵠之誌,來日登天梯,來上界,便將她收為義子好了。”

    這般說著,頗為欣賞地望著少年,乃是越看越喜歡。

    喜歡她身上兩百多道的傲骨和誌氣。

    喜歡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

    “哢嚓,哢嚓,哢嚓。”

    骨裂之聲還在繼續。

    聽得世人是頭皮發麻。

    “殿下……”

    卿重霄欲言又止。

    柳三千眼睛通紅,渾身猛顫。

    夜墨寒緊抿著唇,不發一言地注視著下方笑得肆意的少年。

    若非骨裂之景之聲烙印在天穹的光幕上,實難相信,少年的骨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 速度裂開。

    鮮血沿著裂縫灌入進去,和骨髓交雜在一起。

    鑽心刺骨的疼痛感,讓人生不如死。

    “葉師弟……”段清歡哽咽。

    若知傳承過多是這個樣子,他們情願不要這個傳承,情願葉師弟就當個小廢物。

    全宗上下都會心甘情願地養著洪荒三界最好的小師弟。

    許予在高山之巔。

    小妖獸立在許予的肩頭。

    一人一獸,俱是微紅著眼睛,複雜地望著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少年。

    左天猛、大長老等人從楚月的口中聽說過大楚的故事,便能清晰深刻的感受到,這一刻的少年,麵對著無情地大楚,一個又一個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揚灰的大楚之人,會是怎樣的情緒。

    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亦有懷著良善美好之意,而非如此毒辣,狠心,似若有血海深仇。

    “她不是在笑。”

    許予低聲歎。

    “她眼中有恨。”

    每一次的觸底反彈,每一次的破碎死亡,都是連綿無絕期的。

    那恨意,跟著逆流進骨髓的血液,共同刺激她,絞殺她。

    九道傳承,分別入了九塊骨頭。

    是樹根深深地紮進土地裏邊,汲取著骨髓的營養。

    然後,愈合,完美的愈合。

    她承受著這刻骨的痛,並將湧上咽喉的血液咽了回去。

    傳承完畢。

    “啪嗒!”

    她收攏起扇子,再執扇作揖,頷首行禮。

    “鄙人葉楚月,感謝諸位上界大能的傳承。”

    “葉楚月。”薑君喊了聲。

    少年揚起了臉。

    “薑家傳承,有洪荒十二家之一的感悟,你若能悟得洪荒,日後就能來洪荒十二道,逐鹿群雄。”薑君淡聲道:“你與本君有緣。”

    楚月緊抿染血的紅唇,沉默良久,再次作揖朗聲道:“晚輩,恩謝薑君之青睞。”

    薑君出手,丟出了一枚玉石錦盒,錦盒四麵纏著上等質地的綢緞。

    “此乃定元骨丹,對你的骨頭有好處。”

    又再丟出一枚法器。

    “此乃乾坤綾,有傳音之效。日後苦了,累了,疼了,本君願傾聽。”

  第2562章 好好療傷,好好吃飯

    楚月收到丹藥和法器,聽得薑君的話,驀地抬起了微微泛紅的眼簾,旋即咧著嘴粲然而笑。

    “晚輩謹遵薑君之言!”

    少年嘹亮的聲音,傳遍四周。

    薑君好笑地看著用力說話的少年。

    “是個真性情的孩子。”

    顱腔內,再度出現了蒼老的聲音。

    “是啊。”薑君長歎。

    “葉楚月。”

    高空之上,驟然響起了夜尊殿下清冷的聲音。

    隨即便見夜尊將一箱好藥贈送給了少年。

    “好好療傷,好好吃飯。”平華無實的話,卻讓楚月鼻腔微酸。

    一字一字,都暗藏著獨屬於他的關心。

    “瘦了。”夜墨寒心疼地看著少年,用隻有卿、柳二老才聽得到的聲音歎道。

    卿重霄眨了眨灰濁的眼睛,看了看少年,又看看夜墨寒,而後再看看少年,端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麽都想不明白少年到底是哪瘦了。

    比之在帝域大陸的時候分明圓潤了些許。

    反觀夜墨寒,整個人都瘦削了許多。

    這段時日,自從夜墨寒成為七殺天的夜尊後,為了能夠盡快立足,並且拓展勢力,以及修煉境地,付出了太多,太多。

    每日熬到就睡一個時辰,哪怕是在睡著的那一個時辰裏,要不泡著藥浴,要不就是在熔爐裏睡,如此一來,既能勞逸結合的歇息,也能不放過任何修煉的時刻。

    走來的每一步,卿重霄都看得真真切切。

    是煎熬,亦是快哉。

    卿重霄曾叨嘮過,不必這般,循序漸進亦是可以的,不過是要些時間罷了。

    男子站在滾燙通紅的熔爐,負手而立,紅袍如血,臉上的麵具還映著熠熠紅光。

    他背對著老人,紫棠色的眸子起了微瀾。

    他隻說:他的阿楚會更苦,更拚命,作為她的丈夫,葉塵的父親,須頂天立地,步步登高。

    他的心上人,是雄獅,是雛鷹,是鳳凰,亦有桀驁的龍骨。

    他要與她同在高山之巔共燃鴻鵠火驅散寒氣才是。

    夜墨寒眉眼溫柔地凝視著少年。

    他看得出,星雲宗是一個好宗門。

    那些人,都對阿楚很好。

    阿楚苦了這麽久,值得遇上這麽一群良善仁義之人。

    “小少年。”

    本源老族長的聲音赫然響起。

    他扯斷了掛在脖頸上的一個吊墜,並拿出了一個盛滿寶物的空間指環,贈送給了楚月。

    楚月接過七殺天的寶箱,又接過了老族長的空間指環,眸光微閃。

    其餘來海神界傳承的阿航界之尊並未覺得有何不對。

    隻當七殺天的夜尊和老族長都是想諂媚於薑君罷了。

    於是,華山老君、無極老祖等上界之尊,俱都給少年送了些東西。

    或是療傷的藥,又或是珍稀的法器,像一座小山般堆積在了星雲宗。

    菩提之地的其餘宗門和海神界五湖四海的修行者們,俱都是眼熱心焦的。

    “爹,我們呢?”楚雲城問,

    楚老爺子蹙眉,“先前惹惱了薑君,是該隨波逐流,跟著薑君一並送禮才是。”

    隨即,話鋒一轉。

    “但我們曾讓尊兒來刺殺過葉楚月,先前又被葉楚月指責,實不該隨眾而行。”

    楚老爺子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送禮。

    大楚,要有大楚的骨氣。

    恰好楚雲城也是這麽想的。

    “這孩子……”

    楚老爺子站在邊沿處俯瞰,沐浴著九霄的風,神情漸而複雜,“她若知曉自己是大楚的孩子,大楚的公主,想必會很高興吧。”

    “那是自然。”楚雲城道:“她在海神界打拚,哪有做大楚女兒來得安穩。”

    “就別讓她知道了。”

    楚老爺子提醒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若不然的話,便會如狗皮膏藥跗骨之蛆一樣粘著我們,也是麻煩。”

    “還是父親考慮周到。”楚雲城呼吸微窒,眼底驟湧起了警惕之色,“父親放心,絕不會有這個可能。”

    山雞哪能攀上鳳凰枝?

    他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挽歌那裏,多留意下。”

    楚老爺子滿目擔憂,“挽歌對待明月,宛若魔怔,實在是不該。為人母親者,無大局,隻有婦人之仁。隻怕她渾水摸魚來到海神界,發現了明月是誰,將事情的真相告知於明月。”

    “女流之輩,總是如此,目光短淺。”楚雲城失望道。

    “等到日後,她總能知道我們的好。”

    楚老爺子搖著頭說,“難怪古來稱帝者,成大器人,都是男兒,可惜南音還是個女兒身,若是男子的話,有此等天賦灌溉,必能成大器。”

    說到這個,楚雲城亦有些失落。

    楚南音則居高臨下地睥睨星雲宗,黛眉緊皺起。

    楚世訣、楚時修幾個兄長都圍在她的身邊,宛若眾星拱月般簇擁著。

    “凡人之道,縱有傳承也是白搭。”楚世訣安慰道。

    楚時修點點頭,“有點小天賦,並不多,修行之人,若無遠見,亦是無果。”

    楚南音抿唇不語,風姿冷傲如青女霜。

    另一邊。

    星雲宗的弟子們卻沒在乎上界之尊的恩賜寶物,都圍聚在了楚月的身邊,關心楚月的傷勢。

    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縱然見得少年安然無恙的,卻還是憂心忡忡。

    “嚇死人了。”段清歡眼睛紅紅的。

    章瓷也不再酸溜溜的吃味,亦是呼吸急促道:“葉師弟,當真沒事了嗎?骨頭裂開那麽多縫,血都流進去了,當真沒事嗎?你可莫要嚇人,宗主都快被你嚇死了。”

    明少俠點點頭,“是啊,折一個少宗主,陪一個宗主,那我星雲宗豈不是要滅宗了。”

    楚月無奈地看著師兄、師姐們,心底升起了萬般的暖意。

    卿若水鎮定下來,在人群之外望著被簇擁的楚月,心底裏衍生出了奇怪的想法。

    他的這位葉大哥,不是被淬魂鞭撐得飽了,就是攫取靈核之氣過多而上火,如今亦因傳承太多而壓斷了骨頭。

    這異於常人的體質和天賦,當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左天猛生生地擠了進來,看了看楚月,方才鬆了口氣。

    “宗主,弟子當真無事。”楚月連忙道。

    “讓祝老用桔梗陣法觀察半個時辰。”左天猛道。

    楚月還要掙紮,就被章瓷、趙浮沉這些人給扛著走了。

    祝老聳聳肩,“罷了,俊弟子,荷葉雞先給你賒賬了。”

    “記宗主賬上。”少年哀嚎。

    左天猛:“…………”他就不該關心這個臭小子。

    上輩子絕對欠了這混球的,這輩子才來討債。

    之後,楚月被迫進入桔梗陣法檢查武體。

    時間流逝時,上界之尊,使用法器確定傳承之地。

    今日,被傳承選中的弟子們,都要傳承之地接受諸尊神聖的洗禮。

    “轟!”

    巨響炸裂。

    天穹東邊銜接著深藍色的大海之水。

    「傳承地:流光海域!」

  第2563章 這笑,熾盛而燦爛,如星似皓月

    流光海域?

    桔梗陣法內,楚月半眯起了眼眸。

    她原想在諸神之日最熱鬧的時候,悄然把月族沿著流光海域送到下陸。

    從海神界去往下陸,多數是要通過流光海域的。

    到時,再封印流光海域。

    而現在,諸神降臨之地,定為了流光海域,便意味著,她要直麵上界之尊,在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完這一切。

    比起這些,更讓楚月思慮的是,上界選中流光海域作為傳承地降臨,是無意之下隨機形成的,還是另有圖謀呢?

    須知,流光海域的深處,可是有著無數又無數的下陸。

    楚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她的記憶裏,自從她兩年半前來到神武國,下界大陸之中,便沒有被上界所摧毀的。

    上一次,還是五年前。

    一個叫做霽月的大陸瞬間消失不見。

    延綿千萬裏的山川河流和無數生靈,都成為了上界之尊突破的踏腳石。

    再往後,便是上界虞家之人要去明夜大陸就地突破的時候,堪堪被攔住,方才保全明夜大陸。

    因此,虞家一直都在調查此事,這次諸神之日,怕是也會徹查個清楚。

    桔梗陣法外。

    祝老喝著小酒兒有滋有味的似過年,極其享受的將一雙灰濁的眼眸眯成了縫兒。

    喝到盡興處,竟還打了個酒嗝。

    少年望著和自己正照麵的老頭,嘴角猛地抽動了好幾下。

    “俊小子,你豔福不淺,滿山都是女嬌娥。”

    祝老前輩歎息了一聲,便開始追憶往昔,“不似我,就一個婆娘,時常揍我,還死得早。”

    話語裏雖有些埋怨,但眼睛裏卻閃著淚花。

    為了不被弟子看見,祝老前輩仰頭喝酒,不經意便用氣力蒸發掉眼淚。

    真男人。

    永不落淚!

    少年支著腦袋聽。

    隻見祝老前輩喝了口酒便又繼續說:“她走的時候,花樣年華,還是那麽的年輕,我甚至沒能去看她一眼。”

    楚月拿起了酒壺,跟前輩碰杯。

    話不多說,都在酒裏。

    酒裏有愛人,有故事,還有憧憬的未來。

    “痛失所愛,難以忘懷。”少年痛飲烈酒安慰道:“逝者已逝,前輩節哀。”

    “嗯。”祝老前輩點點頭,隨即說:“馬上就是她的忌日了,你給安排幾十個荷葉雞吧。”

    楚月:“?”

    “要覺得多的話,百來個也行,都是做晚輩的盡點孝心。”

    “……”

    少年拿著酒壺的手微微用力,攥到直接發白,臉皮輕扯了扯,忍住暴揍前輩的衝動,扯開了一抹難看的笑,一字一字僵聲回:“前輩,說,的,是,呢……”

    到底是已故的祝老夫人要吃荷葉雞,還是小老頭兒想吃掉那貢品?

    祝老前輩見少年答應,旋即眉開眼笑,高興開懷地像是個吃到了糖的小孩。

    楚月見此,心又軟了幾分。

    罷了。

    小老頭愛吃沒什麽大錯。

    她想給師父雲鬣,都給不到了。

    這般想著,便決定在祝老夫人的忌日,安排幾百個荷葉雞。

    依舊是記左天猛宗主的賬。

    不多時,桔梗陣法結束,左天猛等人猶如決堤的潮水湧聚了過來,瞬間就如厚實的囚籠城牆般把楚月給圍得密不透風,七嘴八舌問的都是關心的話語。

    “小楚如何了?桔梗陣法檢查的結果怎麽樣?”

    左天猛著急地問。

    大長老雖默不作聲,卻一直緊盯著祝老前輩。

    “祝老,你倒是說啊。”五長老也沒忍住喊道。

    祝老把最後的酒水喝完,將見底的酒壺隨手一丟,恰好拐了個彎暗閃精芒,隨即精準無誤地猛砸在了左天猛的臀部,砸得左天猛生疼,若非是弟子們都還在,定要尖叫出來。

    “老朽倒是想說,你們給機會說了嗎?”

    祝老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

    而後,蒼老有勁的手,利落一揮。

    卻見桔梗陣法無限縮小,落在了祝老的掌中央。

    祝老把光芒閃爍並凝為實質了的桔梗陣法朝左天猛等人一丟。

    “結果如何,自己用眼睛看吧。”祝老哼哼兩聲,從人群裏擠了出去。

    無數人蜂擁而去,睜大了眼睛看向浮在半空的桔梗陣法。

    隻見桔梗陣法的中央,浮現了兩排焰火之光形成的古老符文,實在是晦澀難懂,在座的竟沒一個能明白,便去問和祝老同輩的陣法師葛蘭花。

    老婆婆葛蘭花看著宗門上下從長老宗主到師兄師妹都如出一轍的關懷,唇角便扯開了溫和慈善的笑,念叨著“來了來了,老身來看看”,便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到了桔梗陣法前,咬字清晰的為眾人翻譯道:

    “武體:上火。”

    “根基:上火。”

    “武骨:上火。”

    “綜合:大補過頭,操之過急。”

    老婆婆把話說完,弟子們僵在原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目光漸漸落回少年身。

    少年盤膝而坐,搖扇歪頭,挑眉時咧著嘴邪邪一笑,偏生眼神裏還有幾分讓人心生憐愛的無辜之情,看得眾人是麵麵相覷,逐漸用幹笑來緩解片刻的窘迫。

    “葉大哥,好身子,好雄風!”寧夙豎起大拇指。

    “日後不知何人要嫁給我們葉師弟了,真是好生羨慕這大補之身。”柳霓裳眨巴眨巴眼睛,美豔臉龐流露出的神情竟讓人想到垂涎欲滴等詞。

    “噗嗤——”

    許予剛喝了口水,直接噴灑了出來。

    江臣神色泰然,麵無表情,動作機械般地擦拭掉了臉上的酒水。

    “許師兄今日看起來,不大冷靜。”江臣輪廓硬朗,平和地說。

    許予扯了扯臉皮,訕訕而笑。

    他啊。

    當真想知道。

    這群有趣的宗門弟子們,看到一身紅裙賽天仙的葉師弟,會作何感想。

    思及此,許予心裏癢癢的,抓心撓肺般竟是愈發的期待了。

    “宗門得到傳承太多,實難冷靜。”許予回道。

    “也是。”江臣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了三聲,笑得頗為僵硬。

    許予:“…………”這江師弟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像個木疙瘩,無趣又乏味。

    高空。

    七殺天。

    殿宇內,男人潑墨麵具上的眼睛,從山河圖卷內看到了星雲宗的場景,泛起了入漣漪般擴散的笑容。

    這笑,熾盛而燦爛,如星似皓月!

  第2564章 明月簡

    “這星雲宗的氛圍,倒是與人世間許多的宗門有所不同。”

    卿重霄驚道。

    許是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如今見到這份歡愉下的真情,反而覺得驚奇又向往。

    如若他曾經所在的宗門,像星雲宗這般。

    他隻怕在諸天萬道的奧義海洋裏暢遊了。

    而非還隻是七殺天的一個長老。

    卿重霄歆羨的同時,暗藏了幾分落寞。

    旁側。

    柳三千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露出了慈祥和藹的笑。

    作為太上長老的他,麵對這群曾朝夕相伴的弟子,既欣慰,又思念。

    “柳前輩。”

    坐在龍翎座上的男人,忽然淡聲開口。

    柳三千當即行禮作揖,靜待後文。

    “前輩離開這般久,想宗門了吧?”

    柳三千聞言,抬眸時暗光閃過。

    聰明如他,當即就清楚了夜墨寒的言下之意,立刻回道:“星雲宗於老朽而言,如家一般,若能歸家看看,老朽喜不自勝,還請殿下應允。”

    卿重霄往這把火上加了點柴。

    “殿下,你勞累太久,也當去散散心,明日才降臨流光海域,不妨去星雲宗看看?話說回來,那位葉弟子,雖隻是海神界的修行者,卻是人中龍鳳,她這凡人之道,有的是看頭,不知何時登天梯。”

    夜墨寒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合上了書卷,起身時負手而立,“也好。”

    殿宇外,霞色漫天,交織在山河之中,綺麗又壯觀。

    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熱鬧的,叫人激動的。

    海神界的修行者們,無不是仰頭看天如望神明。

    而最讓人密切關注的是星雲宗和葉楚月。

    此次的傳承,數量最多的,竟是一個近期嶄露頭角的宗門和從流光海域漂泊多年入宗不足半年的男子!

    流光海域的海盜、獵手、傭兵、散修們,一道傳承都沒有。

    但不知為何,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大有一種人逢喜事的精神勁兒。

    最津津樂道的,便是葉楚月。

    因為他們知道,葉楚月原名莫漂泊,是從流光海域走出去的人。

    哪怕葉楚月進了星雲宗,這依舊是流光海域的驕傲。

    眾人言談之際,有人忽而疑惑地問:“話說回來,時常聽說葉楚月來自流光海域,但在此之前,我行遍海域四部,未曾見過這麽個人。”

    “海域人數之多,豈能你個個都見過?就算見過,保不準人家易容呢。”

    “說的是,虎毒不食子,雲喚海夫婦竟三番兩次要害死葉楚月,擱我,我也得躲著,若無宗門之庇護,誰還敢拋頭露麵?”

    “諸位小點聲,我可是聽說過了,是星雲宗大長老誓死保下她的,在接回宗前,還被雲喚海暗殺了。”

    海邊的茶攤上,一碗涼水,兩片茶葉。

    茶味雖不濃,卻是相當的解渴。

    茶攤的後邊,有一人,身穿白衣戴墨色帷帽,手裏端著涼茶水卻不喝,目光透過帷帽簾子看向了前方說話的幾人,眼底暗閃過了精芒。

    他放下茶碗和玄石結賬,當即起身離去。

    走到偏僻之處,當即取出了靈符。

    靈符上用鮮血寫著清晰刺目的“薑”字。

    男子將茶攤幾個壯漢的對話念了一遍,然後燃燒靈符,傳遞消息。

    靈符化作灰燼而落於指尖。

    一陣風吹來,既吹散了指尖灰燼,更掀起了帷帽遮臉的簾子,露出了一雙狹長的眼睛,瞳眸為詭異的金紅之色,赫然是……

    神魔瞳!

    ……

    大楚。

    楚老爺子捧著一卷晶瑩剔透的月簡走進了內閣。

    殿宇房屋雖因薑君一掌之力而轟然傾塌。

    但上界之尊的天材地寶數不勝數,一手法寶施展開,便能坐地而起富麗堂皇的殿宇。

    “爹。”

    楚雲城迎來,目光看向了父親手中的月簡,眼睛裏驟閃過驚豔之色,“這是……”

    “月族聖物,明月簡。”

    說到這裏,楚老爺子驀地頓住,與楚雲城堪堪對視了眼。

    月族聖物讓千萬人心馳神往,大楚也不會例外。

    奈何這聖物的名字,讓父子兩人心生怨懟。

    楚雲城準定下來,便問:“父親拿出明月簡 ,有何用意?”

    “月族當年消失後,留給大楚的明月簡便被鎖定了,這段時日才有鬆動之跡象。”

    “在永夜領域裏,月族被守夜人救下,就意味著月族能夠卷土重來,回到上界。”

    “明月簡上的禁製鎖定若是被解除,就能通過明月簡找到月族。”

    “為父將明月簡帶來海神界,便是因為諸神之日,傳承墜落,無數道傳承會在無形中互相碰撞,刺激禁製鎖定。果不其然,這上方的禁製,立即消除了。”

    楚老爺子滿麵都是和善的笑意,眼裏還有對未來的希冀。

    想到月族將要出世,便想跟著月族大刀闊斧幹一場。

    如此便可乘風破浪,使得整個大楚,都更上一層樓。

    到時候,什麽七殺天,什麽夜尊,縱來大楚提親,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楚老爺子鬆開了手,解開纏在明月簡上的紅繩。

    明月簡徐徐地展開,懸浮在了半空。

    月光從裏麵綻放出來,還包裹著一縷金華。

    楚雲城目不轉睛地盯著明月簡看。

    “雲城,你看,這明月之光如此熾烈,光中又有裹著仙神之氣的金華。”

    “由此可見,月族公主,正是南音!”

    楚老爺子笑了,“月族,當年有恩於七殺天,當初既是他夜尊將我南音趕出七殺天,那我現在就要他百裏紅妝,鸞鳳相配來明媒正娶,把大楚丟掉的顏麵都拿回來!大楚被取笑了這麽久,也該揚眉吐氣一回了。”

    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站起!

    這是他為人處世的原則,也是以身作則教導晚輩。

    “雲城,距離去流光海域還有點時間,去,讓人通傳下夜尊,說我這裏有一壺三千年的烈焰酒,要與他共飲。”楚老爺子自信滿滿。

    “是。”

    楚雲城走出內閣,沒一會兒便回來,臉色不複先前的高興。

    楚老爺子敏銳地問:“可是他不來?”

    “不是。”楚雲城為難地說:“夜尊去了星雲宗,還見了……葉楚月!”

    楚老爺子灰濁的眼瞳驀地瞪大!

    

    新年快樂小寶貝們!!

    2023,祝願我和大家,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第2565章 朝思暮想貴宗少宗主(二合1章)

    “去星雲宗見葉楚月?”

    楚老爺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爹……”楚雲城欲言又止。

    楚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走出了殿宇內閣,來到金色光華的最邊沿,居高臨下地俯瞰星雲宗。

    夜尊紅袍著身,肆意張揚,宛若大千世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卻又端的冷峻矜貴,像是與生俱來的天之驕子,人生所踏的每一步,都注定會在萬眾矚目下。

    卿重霄、柳三千德高望重的二老緊隨其後。

    左天猛恭恭敬敬地接待,“夜尊降臨,吾宗蓬蓽生輝。”

    “嗯。”男人淡淡應:“柳前輩朝思暮想貴宗少宗主。”

    左天猛目光一閃。

    星雲宗的弟子們紛紛看向了柳三千。

    柳三千老臉微紅。

    他確實會思念星雲宗和葉楚月,但還沒到朝思暮想的地步。

    “咳,咳咳咳……”

    一呼萬應的少年郎在人群中央,被自己口水給嗆得咳嗽不止,咳到眼睛都泛起了些紅。

    落在旁人眼裏,儼然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便有身穿“虞”家服飾的上界之尊,扯著唇角哂笑,“沒見過世麵的人就是如此,當見怪不怪了。”

    此刻的星雲宗,赫然成了菩提萬宗之地最炙手可熱的存在。

    赤羽宗主近乎麵目扭曲。

    好在本宗有一個薑寧得到了無極老祖的傳承,否則的話,他日後還有何臉麵立足於萬宗?豈非要永遠被他左天猛壓一頭?

    “弟子亦是思念太上長老。”少年斂起了表情,端端正正地回。

    “卿長老聽聞海神界有少年天才,打破武道規則,突破千星武神,近來茶飯不思,一刹如隔三秋。卿長老是個愛才惜才之人。”

    男人眉眼溫柔,以至於麵具折射出的華光,都顯得不那麽冷冽了。

    少年望著身材頎長於宗門之地望向自己的男子,不由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

    隨即向卿重霄行禮道:“晚輩葉楚月,感謝卿長老的器重。”

    卿重霄:“…………”他一頓三餐,吃得可香了,還經常背著柳三千開小灶,前不久還偷偷扣掉了柳三千的錢去偷偷買了一張新榻,乃是用鳳羽鸞翎和雲錦蠶絲製作而成,睡起來當真是舒服,每當夜幕降臨,卿重霄都得嘖嘖讚歎一句物有所值,且還要罵柳三千置辦的物品都是便宜沒好貨。

    “咳。”

    卿重霄以拳抵唇幹咳了一聲,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刻苦修煉,專注傳承,日後方可報銷洪荒界。”

    “晚輩謹遵長老的教誨。”

    少年執扇抱拳。

    拳掌相碰,虎虎生威,似有雷鳴之聲暗綻。

    日薄西山,斜陽漫天。

    火燒雲快沉溺在月的暗色裏。

    天和地,相融成畫。

    夜墨寒立在宗門之地默不作聲,望著少年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沉悶的情緒,但很快又被他掩了下去,繼而又如嵩山之雪,高嶺之花。

    “柳長老!”少年朗聲喝道。

    聲之嘹亮,猶若鍾鼓。

    給太上長老柳三千喊得精神一震,登時定睛朝他看來。

    “報告太上長老!”

    “太上長老去往上界後,弟子一直謹遵長老教誨,多吃飯,多喝水,多睡覺,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有奔頭,宗門上下都對弟子很好,好的像老子對兒子!”

    “ 弟子亦是思念太上長老,總盼諸神之日再見一麵,心情之急切不可言說卻又可說!”

    “今日見到太上長老,弟子喜不自勝,相當高興。”

    少年像是忽然間鬥誌昂揚的戰士,挺胸抬背,不似往日吊兒郎當的紈絝樣,看得四周弟子驚了又驚,嘴巴張得能塞下大鴨蛋,總覺得一瞬之間,葉師弟判若兩人。

    柳三千望著昂首挺胸的少年,喉嚨幹涸,咽了咽口水,有片刻的呆滯。

    少年的眼裏映著半壁江山和傍晚的光景,流光溢彩似若寶石。

    整個人,是張揚的,明媚的,熠熠生輝的。

    夜墨寒望著少年,低低一笑。

    輕笑,從喉間溢出,聲線煞是好聽,如芙蓉泣露,竹葉輕拍秋日霜。

    卿重霄在旁側簡直是頭皮發麻,煩得不行。

    小兩口互說衷腸,偏要拉他和柳三千下來,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葉楚月。”夜尊喊道。

    “晚輩在。”

    夜尊麵具下的臉色,驟然發黑。

    心情像稚童隨意變幻。

    可明明在洪荒上界的時候,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冷傲自持。

    “大哥哥。”

    小寶走到楚月的身邊,抓住了少年的衣袖。

    這喊的一聲,讓夜尊本就在沉悶邊緣的心情,是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卿重霄憋笑憋到了臉抽筋。

    跟在夜墨寒身邊這麽久,難得看到殿下吃癟。

    夜墨寒心有鬱悶,從前就糾結於九萬年的年數太大,如今更是差了個輩分。

    楚月好笑地看了眼小寶。

    小寶鬼精鬼精的。

    走到夜墨寒的身邊,梗著脖子,仰起頭去看他。

    “夜尊殿下,你的眼睛,跟我爹爹一樣好看哦。”

    “你爹呢?”夜墨寒問。

    “賺錢去了。”

    “賺錢?”

    “嗯!賺錢養家!養我,還有我娘親,不過我娘親也賺錢,我也要賺錢,因為我們要互相養著。娘親說過,雙向奔赴,就是家人的力量。”

    喜歡一個人,就賺錢給她用。

    親人、朋友、愛人,俱是如此。

    世上黃白之物,最得人心。

    銅臭味雖不被高雅人士認可,卻又讓世人趨之若鶩猶如過江之鯽。

    夜墨寒垂下了眼眸,凝視著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小孩,心頭的鬱悶,瞬間煙消雲散。

    “你,是個很不錯的孩子。”

    “真的嗎?”

    小寶興奮到手舞足蹈,“我爹爹也是這麽說的,我可喜歡我爹爹了,他是世上最英俊最頂天立地的男子。”

    “你爹有你,是他的幸福。”夜墨寒的聲音柔了幾分。

    “大哥哥,你闊以,陪陪我嗎?”

    小寶歪著頭問。

    小孩的年紀不大,卻也不算太小,不如嬰兒般奶呼呼的,但因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好看,配上特意放軟的聲音,再硬的心似乎都會有所動容。

    “當然。”

    夜墨寒張開了雙手,“上來。”

    小寶眼睛放光,借力一躍,蹦到了父親的懷中。

    男人單手,動作輕柔地抱著小孩,望向少年的時候,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九霄瓊雲。

    楚老爺子窺視到了如此一幕,神情一會兒鐵青,一會兒黑如鍋底。

    “龍祖的義孫?”

    楚雲城腦海裏靈光閃過,便問道:“這小孩,就是龍祖義孫葉塵,是明月的兒子。”

    “那豈不是……”楚老爺子欲言又止。

    父子倆人對視了眼,都在彼此的目光裏看到了分外的落寞。

    按理來說,這孩子是他們的後輩。

    葉楚月縱然惹人厭惡,但葉塵看起來,甚是不錯。

    “龍吟島嶼的這條線不錯。”楚老爺子露出了欣慰的笑,“明月,生了這麽個兒子,算是給我們大楚做了一件好事。”

    “爹的意思是?”

    “葉楚月乃焚世天罡魔體,必死無疑,她若死後,這孩子,可以接到大楚來。屆時,再和龍吟島嶼形成聯盟,若能讓我大楚子民,人人都能契約最高級的龍,之後又有月族相助,大楚鵲起,便是指日可待。”

    楚老爺子越說越是激動,眼睛裏畢露從破出混濁的勃勃野心。

    經過楚老爺子這麽一點撥,楚雲城亦是目光發亮,看著葉塵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罕見的寶藏般,貪婪心動到讓人難以挪開了腿。

    另一側。

    楚南音和幾個兄長都在俯瞰星雲宗的輪廓。

    “女扮男裝,卻還故意引得夜尊的注意。”楚時修冷笑了聲,嗤之以鼻:“明月,終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她不是天上月,她是地上霜,是泥上塵,可惜了這般好的名字,若母親見到她,定然會失望至極。”

    “何止是失望。”楚世訣哂笑,“母親為了她,和父親和離,棄我們於不顧,到頭來,隻會是個荒唐的笑話。若是個了不得的人也好,若是個溫柔良善之人倒也罷了,雖很突兀,但血緣使然,我們亦能認下這個妹妹。很可惜,她一身反骨實在可惡,母親見之,定會懊悔當日和離之衝動。”

    楚南音麵色清冷如竹,自詡半步仙神,端著一股睥睨眾生的傲氣。

    “南音,青蓮女尊的封號雖然沒了,但聽父親和爺爺說,你日後會是月族的公主,到時候,定要讓薑君為今日之決策而追悔不已。”

    楚時修見妹妹悶悶不樂便安慰道。

    聽聞月族,楚南音的眸底才閃起了一道光。

    月族什麽都好。

    隻恨這個名字,帶了個晦氣的字。

    她對楚明月深惡痛絕到,這段時間在大楚,有關於“月”的一切,都被她撕碎、燒毀,眼不見為淨!

    “無妨。”

    楚南音說罷,收回了看向星雲宗的視線,緩步折身,走進了殿宇內。

    星雲宗,小寶在夜墨寒的懷中為其指路上了天驕山。

    “在這裏,能看到天驕山最美的風景。”小寶期待地問:“好看嗎?”

    “好看。”男人自高山之巔欣賞宗門風景,如實回答道。

    他入目所及,俱是獨屬於少年的煙火氣息。

    這座宗門,這座山,吹拂過宗門和山的涼風,都是阿楚待過的地方。

    末了。

    夜墨寒的視線,落在那一座無名碑上。

    蕭離說道:“這是星雲宗十長老,少宗主葉楚月和卿若水、寧夙兩位師兄的師父之墓。”

    無名碑前,男人停頓良久,雖未說話,卻在默哀。

    雲鬣與世長辭時,他心與阿楚同悲。

    那是個很好的小老頭。

    也是他夜墨寒的師父。

    “葉楚月!”

    炎主走上天驕山,身後還提了個初十。

    星雲宗人都對七殺天夜尊多有恭敬,這廝卻是個百無禁忌的。

    楚月按捺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回頭看去,見到初十,頗為疑惑,“初十公子怎會來此?可是憐月有什麽事?”

    初十看著相當有分寸感和禮儀的少年,卻是怎麽都高興不起來,反而陰陽怪氣地問:“我還以為,我來這星雲宗,葉公子會以為我是來提親的呢?”

    “?”楚月折扇一凝。

    即便不用轉頭看,都能想象得到刺骨的寒風從夜墨寒那邊刮來。

    楚月暗歎今日沒看黃曆,陳野、初十,一個兩個都偏偏找準今日來挑事,這不是把她放在火架上烤嗎,還是雙麵來回地烤。

    “初十兄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怎麽聽不懂。” 楚月訕訕笑了笑。

    “葉公子貴人多忘事,萬宗大比上,還對在下三顧留情。”初十說道。

    楚月:“…………”

    她機械般扭過頭,和抱著小寶的男人互相對視。

    似有冷風從遠方而來。

    少年的頭皮都在發麻。

    心虛的想在地上挖個禁閉室蹲了。

    初十見少年絲毫不搭理自己,心裏惱得很,下意識就多說了兩句。

    “看來葉公子三顧留情的是薑寧姑娘。”

    “…………”

    薑寧又是誰?

    卿重霄的腦袋裏,仿若有一撂問號。

    “葉……”初十嘴唇一張一合又開始了碎碎念。

    “閉嘴!”

    話還沒說完,才一個字,就被少年忽然喝了一聲。

    初十怔住,疑惑地望著楚月。

    那日萬宗大比,分明不是這樣的。

    “初十兄,葉某如此穩重正經之人,怎會做出三顧留情的事來,許是你記錯了,記成了昨夜的夢。”

    似是為了讓初十相信,還特地挑起了兩根手指發誓,“葉某發誓,道心如磐石,感情更是專心致誌,豈可朝三暮四,左一個三顧,右一個留情,萬萬使不得。葉某正經人,做不出這等事。”

    初十呆呆地望著口若懸河的少年。

    隻覺得,與那日大比所見的少年,不是同一個人?

    他來星雲宗,隻是為了幫大荒聖主給葉楚月帶個消息。

    隻是見葉楚月不冷不熱的樣子,便才多說了幾句,怎知愈說愈不痛快,竟視他為洪水猛獸。

    得了九道傳承,就變了。

    俗話說的對。

    男人有錢,就會變壞。

    楚月瞅著初十沉鬱的樣子,都快頭疼欲裂了,暗罵自己嘴賤,那日不該輕浮。

    腦海裏,響起了男人的神識傳音。

    “阿楚。”

    楚月當即提起了精神目視前方,靜待後文。

    “我很想你。”

  第2566章 像詩人等待白色月光那樣想著你

    “我很想你。”

    像藍鯨盼望大海,大漠期冀綠洲,詩人等待白色月光那樣想。

    吃飯想。

    修煉想。

    朝思暮也想。

    ……

    少年睜大了眸子,旋即泛起了點點笑意。

    清俊的麵龐,明豔如驕陽。

    像一道火墜落,在大地開出了烈焰之花兒。

    小寶在男人的懷中,雖沒聽到二人的神識傳音,卻好似察覺到了不一樣的情愫。

    左看看楚月。

    右看看夜墨寒。

    晶亮如寶石的眸子,藏著大大的好奇。

    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卻感到過年了的高興。

    於是,小寶咧著嘴角露出淺淺的兩個小梨渦,笑的煞是好看。

    此刻,小男娃覺得自己是天地間最幸福的小孩。

    “咳……”

    楚月幹咳了一聲,旋即挪開了目光看向初十,問:“初十兄,大荒聖主可是有話要說。”

    “嗯,有。”

    初十板著一張臉,悶悶不樂道:“聖主說,無極、天鸞、萬獸三位聖主, 調動了聖宗內最強的力量,除此之外,並未知道太多。聖主還說了,多個心眼總歸是好的,他不願看到菩提之地重蹈覆轍。”

    那年的趙天罡,亦得到了華山道的傳承。

    海神界修行者都以為趙天罡將會前程似錦,平步青雲,有著無窮的未來。

    怎料,趙天罡死在了萬眾矚目的那一日。

    大荒聖主每每想到此處,多有唏噓之情。

    “知道了。”楚月作揖,“勞煩初十兄,替我跟大荒聖主說一聲謝謝,來日得空,定要提著我宗好酒登門拜訪。”

    初十卻沒回答楚月,而是定定地看著眼前極有禮貌的少年,那是萬般的不適應。

    “葉公子改邪歸正了?”初十沒忍住問。

    楚月耐著性子回,“葉某,乃海神界第一正人,名副其實。”

    初十撇撇嘴,懨懨地走了。

    白瞎了他奪走君憐月的差事辛苦來星雲宗走一趟,結果哪哪都不得勁兒。

    “葉楚月!”炎主忽然孩子氣地喊道。

    楚月眉心狂跳,頭疼不已,沒好氣地問:“又幹嘛?”

    “薛開封是不是要殺你了?讓他動作快點。”炎主興奮地說:“炎殿有座墓,是我閑暇時做出來的, 可以容納兩個人,到時候我們死一起。”

    楚月:“………”

    夜墨寒目光幽幽地望著炎主,細細地打量。

    卿重霄的一個頭都有兩個大了。

    這些個好兒郎,大好的年紀,不去找如花似玉的美眷,天天圍著葉楚月做什麽?

    夜墨寒扭頭看向了少年。

    恰逢少年看過來。

    隻見少年已然萬念俱灰,毫無解釋的意思,理直氣壯的等待宣判死刑般。

    男人見此,啞然失笑。

    卿重霄無奈攤手。

    殿下,你就寵著她吧。

    “葉楚月!!”炎主又喊。

    “滾!!”

    “好吧。”

    炎主聳了聳肩膀,轉身之際看見小寶,便跟夜墨寒道:“別想當他爹,我試過了,這孩子不會同意的。”

    說著,還碎碎念了起來,“多個爹,有何不好的。”

    他就恨自己小時候的爹太少了。

    所以死了一個,就難過了好多好多年。

    要是有很多個的話,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炎主眸閃淚花,遠看天涯,抿緊的唇瓣微微地噘起,似有些委屈。

    “夜尊。”左天猛趕忙道:“星雲宗風景如畫,地傑人靈,物華天寶,是個好地方,楚寶,快帶夜尊去逛一逛。”

    “得嘞。”

    少年搖開扇子,給夜墨寒眨了眨眼睛,便走在前方下山而去。

    男人抱著兒子跟在後邊。

    炎主正要亦步亦趨的跟上,蕭離忽然到了炎主的麵前將其攔住。

    “做咩?”

    炎主雙手環胸,懶洋洋地開口,泛紅的眼睛裏閃過了凜冽的殺意。

    “我有個大寶貝,跟我來,我給你看。”屠薇薇挑眉道。

    炎主眸光微亮,為了麵子卻故作鎮定,“嗯,前麵帶路。”

    到了天驕山的殿宇裏邊,繞開屏風至無人處,屠薇薇在炎主的期待下,攤開了手掌,露出了一片四葉草。

    炎主瞪著四葉草,疑惑不解。

    屠薇薇道:“這不是普通的草,是《六合雜記》上的許願草,又被稱之為通靈草,你若與它說話、許願,會把消息傳遞給你最想念的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看得明明白白。

    這炎主,說白了,就是個缺愛的人。

    缺的還是父愛。

    “當真?”

    “當真!”

    炎主將信將疑地拿過了四葉草,然後閉目許願,“我要當葉楚月的爹。”

    風聲,驟然凝固住。

    炎主睜開眼睛,和屠薇薇大眼瞪小眼。

    “白癡。當本座是三歲稚童?”

    炎主翻了個白眼,就把這四葉草吃了。

    “…………”屠薇薇站在原地,風中淩亂了許久,暗歎炎主這等人也,還是要小師妹來治。

    自知理虧的屠薇薇,腳底抹油似得,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等她走後。

    炎主將嘴裏的四葉草,完整地吐了出來。

    他獨自許下了一個小小的願望。

    「爹,你若能聽得見的話,保佑葉楚月,渡過此關。」

    「葉楚月你知道不,她活的很像你期待中的兒子,她心有大義,跟你一樣。」

    「爹,死了,真的能見到你嗎?」

    「……」

    風吹草葉動。

    無人應他。

    宗門內,一家三口,不同的身份湊在一起信步於山巒起伏間。

    小寶很熟悉地為父親介紹每一座山峰,每一棟閣樓。

    待到子夜時分,方才離去,重回天際。

    “夜尊。”

    少年牽著小寶喊住了他。

    男人回頭看來。

    “明日見。”

    “明日見。”

    夜墨寒回完,淡淡一笑,便踏風而去。

    楚月站在原地仰頭看了很久,咧著嘴笑。

    若她扭頭看來,便會發現小寶跟她一樣的姿勢,一樣的表情,一樣看著遠去的男人。

    卿重霄驀地回頭看,不知為何就眼熱了。

    殿宇裏。

    侍從來報:“夜尊殿下,楚老爺子來了,請見殿下。”

    “讓他滾。”

    夜墨寒收起了笑,淡淡抬眸,森然冷冽。

    “滾了後,把殿宇內裏裏外外清洗一遍,不可留下半點晦氣。”

    “本尊,討厭髒東西。”

    “特別是又老又髒的東西。”

  第2567章 楚泥

    楚老爺子手執明月簡,自信滿滿地等候著夜尊。

    怎料沒等來夜尊,被七殺天的人趕了回去。

    非但如此。

    好些個侍從開始清洗楚老爺子待過的地方。

    “父親,如何了?”

    楚雲城走來迎接,看到七殺天的舉措,眉頭猛皺,怒火騰地一下就起了。

    “夜尊實乃狂妄,真把自己當成一號人物了?我大楚跟著月族在上界叱吒風雲的時候,他夜尊還不止在哪個犄角旮旯玩泥巴。”

    楚老爺子作為修行的長輩,親自去七殺天殿宇見夜尊,吃閉門羹不說,竟還用這種方式來羞辱自家父親,這簡直就是在打大楚的臉。

    楚雲城舉眸看去,四方來自於上界的人,看向大楚的眼神,多有異樣之色。

    就連和他們交好的龍宗瀚,都覺得丟不起這人。

    “爺爺,你去見夜尊了?”楚南音走來問。

    “嗯。”

    “這夜尊,毫無江湖道義,實在是過分!!”楚世訣怒然,“南音被他以權壓人在臨門一腳時趕出七殺天,九萬年的刻苦努力付諸東流水,長兄被他斬斷一臂,爺爺不計前嫌去與他講和,他卻這樣對待一個德高望重的仁義老人!”

    “罷了。”

    楚老爺子擺了擺手。

    有明月簡在,他有的是底氣。

    臥薪嚐膽,先苦後甜。

    大楚的光輝日子,在他的帶領之下,終要到來。

    “明日在流光海域,諸尊都會將本家之功法,傳承給今日被選中的人。”

    楚老爺子說:“如我們所料,大楚傳承,選中的人是葉楚月。她是極其邪佞之人,又是焚世天罡魔體,到時候,我們把準備好的《燭陰心經》傳承給葉楚月,她必筋脈寸斷而亡。”

    《燭陰陰陽雙心法》曾經針對於焚世天罡魔體而衍生的。

    楚老爺子在《雙心法》的基礎上,結合大楚的功法做了改良,方才有了如今的《燭陰心經》。

    “爹。”楚雲城疑惑地問:“薑君在此,若她還是天罡焚世魔體的話,豈不是會無處遁形?若她的天罡焚世魔體,經過九萬年的時間和當年落入無間地獄的漂泊日程而消失了該怎麽辦?”

    “放心好了。”楚老爺子笑了笑,“隻要她是魔體衍生出來的成長體,她的靈魂就不能幹淨,就不夠澄澈,《燭陰心經》就會燃燒她的心髒,切割她的筋脈,蠶食她的顱腔。到時,一勞永逸,還洪荒三界一個太平日子。”

    如今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他們籌謀那麽久,為的就是在諸神之日將楚明月給一擊斃命。

    她不該叫楚明月。

    她該叫楚泥。

    爛在泥裏,才是她的歸宿。

    “南音,不要難過,她不算是你的姐姐。”楚雲城安慰道。

    “說的是,不值得難過。”楚世訣點頭。

    楚時修眼見著風大,給楚南音加了一件大氅。

    楚南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的心緒是複雜的。

    她希望有個姐姐。

    但她不希望這個姐姐,來奪走屬於自己的一切。

    “雲城。”楚老爺子問道:“楚淩有消息了嗎?”

    說到這個,楚雲城的麵色就黑了下去,“楚淩出家為僧了。”

    “什麽?”楚老爺子大怒,“他私下天梯來海神界,如今竟還要在海神界為僧,把這小子給我抓回來,不惜代價也要抓回來!!”

    “父親放心,已經派去找了,明日定能帶回來。”楚雲城冷著臉道。

    楚南音聞言,蹙了蹙眉,淺金色的眸底,逐漸地浮現出了擔心之色。

    楚時修為她攏了攏大氅,另一個兄長把熬好的湯端了過來給南音喝。

    “南音,到時候,就由你,把《燭陰心經》作為功法傳承給葉楚月。”

    楚老爺子驕傲又自豪地看向了南音,並安慰道:“南音,莫要因一時的得失而感懷太多,你非池中物,他日飛雲成龍,薑君必然會為今日的抉擇而後悔。稱號被褫,雖不是好事,但福禍相依,不必擔心。大楚,永遠都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是,爺爺——”

    楚南音眼眶微紅,頗為感動。

    家人都在,是她楚南音的幸事。

    楚老爺子悄然與楚雲城對視了眼。

    他們沒告訴楚南音的是,《燭陰心經》不僅會使葉楚月灰飛煙滅,還會榨幹掉葉楚月最後的利用價值。

    楚南音的瞳色,還是太淺了。

    當年。

    楚家父子兩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眼睛在楚明月身上的時候,分明是很純正的金。

    雖說明月如今沒了金瞳,但如若用《燭陰心經》,就能吸食掉明月的骨髓和鮮血,從裏麵攫取掉明月的精氣,用此精氣來蘊養楚南音的金瞳,實乃上乘之物。

    這件事,隻有父子二人知曉,並未告訴給楚南音聽。

    隻因擔心楚南音狠不下這個心。

    夜色,漸漸深。

    白色月光照大地,極光綴滿蒼穹,金輝猶若火樹銀花,絢爛了每一雙直視而來的眼睛。

    黎明未至,許多修行者們,連夜趕去了流光海域,就為了見證明日的精彩。

    海神界討論度最高的,竟不是海神界第一美人藍雪姬,而是星雲宗的葉楚月。

    次日,天明。

    卻見破曉時分。

    破曉之光,猶若絲綢的質感,穿透過每一個得到傳承的機緣者。

    絲綢光道的盡頭,則是流光海域。

    星雲宗的弟子們,都可以通過機緣者的絲綢光道,前往流光海域。

    站在光中,似若無上的榮耀。

    每一道絲綢曙光,都是從天驕山貫穿出去的。

    盤膝而坐的少年身上,直接貫穿出了九道光。

    楚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臨走前,她將淩雲山最後一點邪祟之氣,攬入了天驕山,暫且存放在元神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氣,猶如滿腔孤勇踏上征程的戰士,沿著光的方向,邁動了一雙修長的雙腿,血紅色的紅袍被風揚起,手中的“天驕”折扇寫盡風流。

    其餘人等,都跟著她去往流光海域。

    楚月的眼底,燃起了堅不可摧的戰意之火。

    藏匿月族。

    封印海域。

    乃肩上重責。

    流光海域,人潮如織。

    上界之尊的金色光華,鱗次櫛比於海麵之上。

    海盜們,傭兵們,修行者們,矚目以待。

  第2568章 她的身上,有秘密

    海風習習,金光閃耀,薑家的旗幟在有濕氣的風中搖擺。

    “薑君。”

    上界之尊望見身穿黑金華服的薑君,都會點頭作揖,語氣恭敬。

    “嗯。”

    薑君淡淡應了聲,抬眸看向四方天地。

    光色交纏,絢爛多姿,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她很快就看到了,人群裏的小少年。

    紅衣如火,風流倜儻。

    很惹眼。

    “她的身上,有秘密。”

    蒼老的聲音,在薑君的腦子裏響起。

    “吾能看穿世上許多人,卻看不透她。”

    “她像是在霧裏,霧下都是血色的秘密。”

    “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好似有白發蒼蒼的老人,盤膝坐在雪山之巔閉目看世間。

    薑君麵龐浮現了溫和的笑。

    旁側,七殺天的人來到了流光海域,薑君側目看去。

    來者秀頎挺拔,紅袍著身,銀色的麵具之上有一雙相當好看的眼睛,既燦若寒星,又冷如冰霜。

    瞳仁,像是鑲嵌著一圈紫棠色的小碎鑽,比眼下的流光海域還要神秘而深邃。

    她對這位夜尊殿下有點印象。

    不知從何處而來。

    也不知去往何處。

    隻知他忽然降臨七殺天,深受器重。

    僅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在七殺天站穩了腳跟。

    算是後起之秀中的一匹黑馬。

    最讓薑君感興趣的是。

    大楚和這廝無冤無仇,偏生要多次針對大楚,使得原就不如當年風光的大楚,更是舉步維艱了。

    薑君緩緩地收回了視線,繼而用神識傳音與顱腔內的蒼聲交流。

    “虞家,看出來了嗎?”

    “看出來了。”

    “如何?”

    “如你所料,有人要渡劫,故而把傳承地選在流光海域。這次的諸神之日,又要熱鬧了。”

    老人發出了一道笑聲。

    薑君半眯起了眼睛,轉而看向了另一個人。

    天山宗主,夜影。

    夜影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天鸞聖主的身邊。

    戴著鬥篷遮住了麵貌。

    背後用白色繃帶纏繞的斧頭,給人一種詭譎的錯覺。

    “天山宗,你的故鄉。”老人又道。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故鄉,已非當日之故鄉。

    薑君深吸了口氣。

    夜影被傳承選中,說明是個有天賦的人。

    但修煉者最重要的不是天賦,而是心性。

    大道在腳下,也在心裏。

    世上之人,往往因為眼前一時的得失,而忽視掉了最主要的大道。

    “叮。”

    神音從東方來。

    仙鶴銜環閃彩光。

    華山老君道:“薑君大人,時辰將至,該傳渡心法了。”

    “嗯。”

    薑君應了聲,旋即垂眸看去,便見流光海域的四周,從地麵,到天穹,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海神界一年一度的盛會,大部分人就算沒能得到傳承,也不會缺席,定要親自來觀望一二,似才不留遺憾般。

    卻見從每個被傳承選中的修行者武體貫穿的光,猶若遊龍穿透雲海,滑翔而下。

    一層聖光,渡在了海域的表麵,像是形成了一個平麵。

    聖光薄到近乎與蕩漾的海水融為一體。

    大海深處,有鯨聲傳出,像是古老獸種的鳴叫。

    “轟!”平地驚雷般的炸裂聲想起。

    但見一道道海柱拔地而起,浪花翻滾在天際,再沿著日月之光垂吊下來,成為了一座座海水堆積的藍色神像。

    每一錯海神像,都代表著諸神之日的傳承。

    “海神界的諸位,請至海神像接受功法授業。”

    執法隊第五十二隊的隊長身穿甲胄閃爍著寒光,硬朗鐵血,高聲說道。

    藍雪姬、薑寧等人拱起了雙手,行禮之後方才踏步朝海的方向走去。

    路過星雲宗弟子所在地時,藍雪姬停下了腳步,側眸看去。

    看見了一個侏儒般的長老,一副厭世臉, 好似旁人欠了他百八十萬似的。

    四長老翹著個二郎腿躺在石上,嘴裏叼著根不知何處弄來的狗尾巴草。

    一身的懶意讓人瞧了提不起勁。

    四長老許是有所察覺,側眸看了過去,對上一張堪稱清冷到絕色的臉。

    藍雪姬緩緩地收回了眼神,一往無前地踏上海麵,走向了屬於自己的海神像。

    她的身後,四長老紅了一雙眼。

    “娘的!”

    “風太大了,讓人眼睛上火。”

    四長老嗷嗷道。

    左天猛幾個心知肚明,卻也不拆穿。

    楚月扭頭,目光倒映出了紅著眼睛的四長老。

    長老。

    再等等。

    她定能幫四長老恢複到本來樣貌。

    隨即,斂起神色,踏步海域。

    走向海神像的修行者,多是單打獨鬥,略顯孤寂。

    哪像是星雲宗,成群結隊的一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出宗踏青。

    楚月沿著海麵前行。

    越往前,鯨的聲音就越深。

    當她盤膝而坐,便有九道海神像圍繞著她。

    作為贈送傳承和授業功法的上界之尊,各家都會派出指定的人,將元神浸入海神像來授業!

    華山老君隨便派了個本族修行者去。

    通常來講,都是走個過場,不必本尊親自下場。

    怎料,薑家傳承的薑君,竟單手結印,凝出元神之影匯入了少年身旁的一道海神像。

    華山老君瞠目,“薑君竟要親自傳承?”

    大楚也微微愣住。

    楚時修掀唇,譏誚,“明月當真是運氣好。”

    楚世訣:“不是她運氣好,是薑君為人之好。”

    “說來也是。”楚時修揚眉,看著少年漫步於海上的身影,多了一絲淡淡的鄙夷。

    不男不女。

    不人不鬼。

    不正不邪。

    是個……很糟糕的人啊。

    玷汙了他心中的明月,如何敢與南音齊名。

    又如何敢和南音從同一個娘胎裏出來?

    楚南音聽到兄長的談話,既不一同貶低,也不反駁,隨即凝結元神之影,將自己的分身,送入了海神像內。

    一並送去的,還有習得滾瓜爛熟的《燭陰心經》。

    本源一族。

    龍宗瀚看向了龍滔滔。

    “你去給她傳承。”

    明知龍滔滔的天賦一般,還特地讓其前去,可見龍宗瀚的心思。

    “不用了。”老族長忽然發話。

    “爹?”

    “為父,親自去。”

    老族長說話,不給龍宗瀚拒絕的機會,拐杖一揮,目光冷凝,便見元神之影送進了海神像內。

  第2569章 離經叛道龍滔滔

    老族長親自傳承功法,讓圍觀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須知。

    葉楚月的九道傳承,薑君已是親自出馬,大楚還派出了本朝公主來傳承。

    而且,上了年紀的人去授業功法的話,會耗損自己的精力和壽元。

    老族長的此舉,無異於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爹!”

    “爺爺,不可!”

    龍宗瀚和一雙兒女都下意識的齊聲開口,滿懷關心之色。

    反倒是一直被老族長看重的龍滔滔,也不阻攔,就由著爺爺去。

    “龍滔滔!”龍宗瀚之女龍遙擰眉喝道:“爺爺待你這般好,這般時刻,竟也不知關心爺爺?你還真是個白眼狼?”

    長子龍珩冷笑,“爺爺就算對一條狗好,都會有很深的感情。”

    龍滔滔默然不言,走到了老族長的麵前。

    就在龍遙、龍珩等人以為龍滔滔將要開口說動老族長的時候,就見龍滔滔道:

    “爺爺,放心去做你想做之事,若因此喪命,孫兒定會為你料理好後事,讓你無後顧之憂。”

    他知曉爺爺的遺憾。

    但很可惜,他的天賦,難當大任。

    他隻想看見爺爺的笑,而非這段時日的愁眉歎氣。

    而正是這番聽起來大逆不道的話,卻讓老族長舒展開了眉眼。

    “好孫子。”

    老族長眼睛通紅。

    人生在世,匆匆多少載春秋。

    能得一知己,還是嫡親的孫子,他無憾!

    有老族長在,龍宗瀚不敢多說什麽,在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用毒辣的眼神狠狠地瞪著龍滔滔。

    如若眼神是一把刀的話,龍滔滔早已被千刀萬剮了。

    “夜尊他要幹什麽?不會也要親自下場授業吧?”

    人群裏,響起議論紛紛。

    老族長、龍宗瀚和大楚的人都看了過去。

    隻見夜尊並指輕撚眉心,猶如淩厲之劍在空中劃開弧度時,迸出了一道元神之影,落入海神像。

    大楚之人見此,心底裏多了些深意。

    “看來……”

    楚世訣道:“昨日在星雲宗,明月諂媚了不少。”

    “自是如此。”楚時修冷嗤:“若非如此,那夜尊怎可親自前去傳承?要不然就是夜尊想要討好薑君罷了,左右也是個小人,行事毫無君子之風,隻會讓人不齒。”

    “南音品質高潔,君子如竹,從不會做這些事。”

    “……”

    說話間,海麵的五千道海神像,都有了元神之影。

    功法,都藏在元神之影裏。

    楚老爺子對夜墨寒、薑君這些人都不感興趣。

    他隻在乎《燭陰心經》。

    少年左側的海神像內,清風羅織,微光輕浮,形成了功法之書。

    乃是楚家父子的心血:

    《燭陰心經》

    楚南音的元神之影,站立在海神像內,翻動著功法。

    隻見每翻一頁,就有許許多多的金色符文漂浮了出去。

    古老神秘的符文,宛若囚籠,束縛在楚月的身邊。

    一把把金色的箭矢,貫穿楚月的身體。

    “那是怎麽回事?”有人定睛看去,驀地問。

    便看到《燭陰心經》的神秘符文,染成了紅色。

    箭矢、囚籠,都已是刺目的紅。

    星雲宗的人都站立了起來,緊張不已地看過去。

    天鸞聖主身旁的愛徒夜影好似不動如山,黑色袖袍下的手卻緩緩地攥緊了。

    華山老君緊眯起了鋒銳到能洞悉靈魂的眼睛。

    “此人,心術不正!”

    “《燭陰心經》若遇到心術不正之人,心法就會入魔。”

    “相反,得此功法者,若是赤誠浩然之人,心法便會相對晉升,分別是《燭陰心法九重卷》和《大燭陰心法》。”

    華山老君的聲音聽起來不大不小,卻能傳遍流光海域的每一個角落。

    圍聚在此的海盜、傭兵和散修們,聽到華山老君的話,眼裏都有不可置信之色。

    在不知不覺中,葉楚月的存在,已經成了這些人的信念。

    葉楚月,就像千千萬萬個他們。

    柴門出身,立誌抱負。

    如今,眼裏卻都有了複雜之色。

    不是失望。

    是夙願破滅。

    是理想之火被一抔雪覆蓋得嚴嚴實實。

    “不可能!”

    四長老瞪著眼睛怒視華山老君。

    華山老君蹙眉。

    作為上界之尊,被海神界的宗門長老用如此的態度對待,實在是有損顏麵。

    四長老卻是不管不顧,也不害怕,繼而大喝:

    “這小子心術正是不正,我們還能不知道嗎?”

    “她做了多少好事,她是怎樣的人,該有舉頭三尺之神明來定義,而非是一本破心法。”

    “老四說的是。”左天猛道:“老太君一語定心術,於我家弟子而言,是不公道的事。”

    華山老君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會把葉楚月這些日子建立出的聲望毀於一旦。

    尤其是葉楚月集九道傳承,破武道規則,又得到了洪荒十二道之一薑君和北方龍族老族長的器重。

    有著大好的錦繡前程,怎能被華山老君的隻言片語給磨滅了?

    因而,就算星雲宗得罪大楚,得罪華山道,也要站出來!

    蒼穹的上界之尊們,頓感驚訝。

    海神界在上界麵前,隻有匍匐低頭,卑躬屈膝,怎敢這般?

    “為一個弟子,得罪華山道,不理智,不配為一宗之主。”

    上界虞家的錦袍女子,優雅地坐在了雲中亭,麵前是一方黑白棋子錯落的棋盤。

    她淡淡地看了眼被紅色符文囚籠束縛的楚月,唇邊扯開了淡淡的嘲諷。

    “大楚的《燭陰心經》,倒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

    “可見,薑君這回,是看走眼了。”

    錦袍女子輕笑了聲,眉間一點桃花妝。

    華山老君目光陰冷地掃視著星雲宗人。

    像是看一塊滿是墳塚的荒蕪之地。

    楚老爺子卻是異常的興奮。

    這就說明,加深楚南音金瞳,有望了!

    囚籠的血色,越來越深。

    那些血,是因為在攫取少年的骨血!!

    隻有大楚才知道,這《燭陰心經》會給楚南音帶來多大的好處。

    “南音,南音。”楚世訣的喊聲,讓楚老爺子幾近清醒地看向了楚南音。

    卻見楚南音麵色發白,身體微顫。

    楚老爺子抓住楚南音的腕部把脈,灰濁的雙目瞬間瞪的滾圓。

    “南音在失去骨血精氣!!”

    囚籠的血,竟還不是葉楚月的,而是楚南音的??!

  第2570章 小月,你也是這麽痛的嗎?

    “這,怎麽可能??”

    楚老爺子為孫女把脈,萬分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爹到底是怎麽回事?”楚雲城擔心地問:“該被蠶食骨血的人不是明月嗎,怎麽又會變成南音?”

    楚老爺子麵色難看的嚇人,咬緊了牙關,不發一語,側眸看向海上少年的時候,多了刻骨的恨意,使得雙目赤紅的可怕。

    “是她!”

    “是她搞的鬼!”

    除了楚明月,他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理由。

    “明月好狠的心。”楚世訣道:“她為了修煉功法,不惜傷害給她授業功法的人,實屬是可惡。”

    楚時修的眼底,倒映著少年身影的同時,還翻湧起了滔天的殺意。

    敢傷害南音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哪怕對方是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楚明月!

    眾人所見,少年身旁的囚籠越來越紅。

    那是楚南音的鮮血之色。

    精氣飼養的符文,活靈活現。

    楚南音搖搖晃動。

    父兄及時地扶住了她。

    一雙雙眼睛裏寫滿了關心之色。

    “噗嗤——”

    楚南音瞪目許久,忽而吐出了一口鮮血的。

    鮮血噴灑在楚世訣的衣袍上,染紅了一大片,如盛開的彼岸花。

    而這一動靜,吸引了蒼穹四周無數人的注意力。

    三清道長手執拂塵,捋了捋胡須,笑容可掬道:

    “老太君,看來,這《燭陰心經》的變故,並非因宗門少年而出現。”

    華山老君的臉色一變。

    她怎麽也沒想到,功法變故,囚籠作紅,竟會是授業之人的原因。

    “三清道長說的是。”卿重霄笑眯眯地道:“老太君,若如你所說的話,這心術不正之人,怕是另有其人。”

    看向楚南音的目光裏,頓時交匯著異樣。

    楚南音刹那間弱不禁風,逐漸清醒過來時,淺金色的眸子泛起了紅。

    她虛弱地看了看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了葉楚月的身上,暗暗地攥緊了雙拳。

    旋即,再度閉上了眼睛,沉浸於元神之影中,企圖加重《燭陰心經》。

    楚老爺子與楚雲城對視了眼,都看到了狠下的決心。

    “爹?”

    “雲城,去吧。”

    楚雲城欲言又止了好半晌,還是召集了幾個兒子到了邊上,趁人不注意談道:

    “你們也看見了,《燭陰心經》已經開始反噬你們的妹妹。”

    “再這樣下去,南音非但不能更上一層樓,大楚也不能創造新的輝煌,反而還會淪為洪荒三界的笑談。”

    楚世訣聽得此話,便問:“父親,可有什麽辦法能夠遏製住?”

    “有。”

    “還請父親明示。”

    “你們可知,血脈壓製?”

    血脈壓製乃是不成文的天地規則。

    這一類說法,通常發生在獸族之中。

    其他種族與人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天生的王,有著絕對的壓製力。

    除此之外,父母親人、長輩,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壓迫。

    人族,則是各族之中效果最不明顯的,但也是有。

    譬如此刻,楚雲城拿出了一個雕刻著龍鳳呈祥圖騰的金碗,並用匕首割裂了自己的掌心,任由鮮血沿著傷口往下流淌進了金碗裏邊。

    他一麵注視著流動的血,一麵為兒子解釋。

    “明月是我和你母親的孩子,她的身上,流著和我們相同的血。”

    “《燭陰心經》,能夠直通明月的髒腑,相連她的血脈。”

    “ 因而,若能把我們的鮮血喂給南音喝下,南音對她,就有絕對的壓製。”

    還不等楚雲城把話說完,就見幾個兄長們相繼割肉送血。

    滿滿的一大碗,相當鮮紅,頗為粘稠。

    “好,都是大楚的好兒郎!”

    楚雲城讚賞地看了看兒子們,然後掐碎了一朵風鈴花,灑在了碗內,使血液變成了瓊漿玉液般的晶瑩之色,而不再血腥嚇人。

    南音,從小就討厭血腥味。

    再者,諸尊都在看著,豈能光明正大的喝下這一碗血?

    父子幾人又相繼處理好了身上的傷口,便才端著這一碗血送到了南音的嘴邊。

    “南音,快喝一喝。”

    楚雲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沿著楚南音發白的嘴唇喂了進去。

    喂完之後,楚南音的麵色,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了。

    海麵。

    狂風掀起少年衣。

    少年心口隱隱作痛,麵色微微發白。

    就在大楚眾人都滿懷期待地看過來時。

    楚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在九道海神像中,遙望向了大楚的眾人。

    她的心口,裂開了一道傷。

    眼神裏,有著大漠之雪的荒蕪。

    大楚眾人不期然地撞入了這眼神之中,都微微愣住。

    少年笑了。

    血液從她的唇角溢出。

    她自嘲地笑著。

    她原以為,自己有父有母有兄長和無數的親人,便不知何為疼痛了,更不會為大楚傷心。

    她向來堅強,愛憎分明,一直都有做到。

    然而——

    當《燭陰心經》功法內的楚南音,不再是一個人,是楚雲城、楚世訣這些人,都拿著刀對準她的時候,她縱然不該痛,心卻難以忍耐。

    心髒的口子,越裂越大,裝滿了血。

    她笑得破碎而又蒼涼,眼梢的緋紅越蔓越深,宛若終將墮魔的白衣郎,終將握起了那把屠刀。

    無量之海域,孤獨的,蕭瑟的,隻響起了少年的笑聲,讓圍觀者們都不明所以。

    此刻,流光海域的北邊五百裏地,碎玉瓊花,大雪封天。

    天和地之間,銀裝素裹一片。

    雙足長滿凍瘡又結痂的僧人,身穿百家禪衣,一步一步踩在軟綿的鬆雪往前行。

    倏然間,楚淩屈膝跪了下去,心口發痛,他用右手捂著左側的胸膛。

    裏邊的心髒,和楚月等比例裂開了一道口子。

    血液彌漫。

    疼痛加深。

    那一瞬,是生不如死。

    同時,又看到了父兄、妹妹都手執屠刀走向他。

    要割開他的皮肉。

    飲掉他身上最新鮮的血液。

    少年所看到的煉獄之景,不知怎的,竟被他看的真真切切,實現了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

    他滾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抓著左側胸膛的皮肉,指甲都深陷了進去。

    痛到,恨不得把心髒給活活地剝出來。

    淚水沿著眼睛流下去,滴落在雪地。

    楚淩身上的每一滴血,流動時,就像是千千萬萬把的刀刃,割裂著他的筋脈。

    他慘白著臉,口溢鮮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小月,你也是,這麽痛的嗎?”

    他望著廣袤無垠的天,大口大口的喘氣,自言自語地低聲說。

    發紅的眼睛,淚水源源不斷地流出。

    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轉過身,用力地趴著雪下的泥土往前爬。

    爬向流光海域。

    楚淩才爬出百丈之遠,就見一道纖薄的身影,停在了他的麵前。

    入目是一雙鮮血淋漓的足,以及染著鮮血和髒汙的裙擺。

    他艱難地抬起了頭,一寸寸地往上看,當看到記憶裏溫婉柔和的臉,瞳眸驟然一縮,淚水源源不斷地往外流了出來。

    “娘……”

    聲線,在風雪中發顫。

    雪挽歌微微俯身,朝楚淩伸出了手。

    楚淩一怔,緩緩地把長滿凍瘡的手,放到了母親的掌心。

    “淩兒,你受苦了。”

    “他們……他們要殺了妹妹……要殺了小月……”

    楚淩淚流滿麵,顫顫巍巍地道。

    雪挽歌沉了沉眸,霜雪落在了她半白的發鬢。

    ……

    “噗嗤!”

    海麵,少年口吐鮮血,笑得歇斯底裏。

    她猩紅著爬滿血絲的眼睛。

    《燭陰心經》內的畫麵旁人看不到,

    楚月卻是看得真真切切。

    無數把屠刀,斬向了她。

    “小葉子!”軒轅修著急地道:“定要穩住心智,莫要失控!”

    少年已然在失控的邊緣,似欲瘋魔。

    “她將有心魔了。”楚老爺子滿意地道,“血脈壓製,果然有效。”

    “全靠父親的高見,以備不時之需。”楚雲城說。

    楚老爺子做事總是會留有後路。

    一計不行,再施二計。

    這便是大楚前任家主的高明之處。

    “葉師弟怎麽了?”段清歡問。

    章瓷皺眉,“授業功法,怎會會如此?”

    不遠處。

    許予抬眸看了眼大楚的方向,恨意翻湧在胸腔和心底,以至於存放在元神空間的寶劍都在劇烈地震顫著。

    屠薇薇、蕭離、夜影這些知道內情的人,俱都有滔天之怒。

    “阿楚。”

    海神像內,夜尊低語。

    溫柔的,像一縷清風。

    突地,少年止住了笑,泛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海神像內夜墨寒的元神之影。

    氤氳著聖光的頎長身影,自海神像內徐徐地走出。

    就在海域上下四方的人都感到詫然時,卻見向來殺伐果斷的夜尊,溫潤如玉,清雋矜貴,緩緩地張開了雙手。

    幾乎在同一時刻,少年衝破了血色囚籠,站起了身,撲入了男人的懷裏,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即將衍生的心魔,似要吞噬掉她的理智,卻又在頃刻消失殆盡,隻被一兩清風環繞,洗滌了滿身的極端之氣。

    少年與夜尊相擁的這一幕,卻是震驚了圍觀的修煉者們。

    在這個時代,斷袖之好,原就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

    更何況,少年的天賦再好也隻是個凡人道的少宗主,豈堪媲美七殺天的夜尊?

    從菩提萬宗而來的弟子們,無不是傻眼了,雖知少宗主輕浮,卻不知會唐突至此,直接就上手輕薄了。

    “當眾勾引夜尊,此等事,恐怕就這等無父無母教的人才做得出來了。”

    楚時修滿目陰冷,嗤之以鼻地笑了聲。

    “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罷,殊不知,七殺天夜尊何等人,眼裏豈能容沙子。”楚世訣道:“夜尊先前在星雲宗,不過是看在薑君的薄麵罷了,她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話音落下,就見夜尊修長的雙手,輕擁住了少年。

    無所顧忌。

    坦蕩蕩如君子。

    俯首在少年眉間,落下了蜻蜓點水的一吻。

    而這一幕,深深地刺激著在座的眾人。

    楚老爺子狠狠地瞪著灰濁的眼眸,咬緊了後槽牙,憤然地注視著這一幕。

    “我們的明月啊,當真是個有出息的人。”楚老爺子提著煙袋,每個字都是從咽喉裏蹦出來的。

    “確實有出息,要不然,憑她一介遊魂,區區女流,怎麽能用九萬年的時間,就從下陸武者成為了星雲宗的少宗主。”

    楚世訣生得清俊,所說的話卻是盡顯刻薄。

    “該死。”楚雲城暗罵:“《燭陰心經》,竟回歸正常了,不再攫取她的骨血。”

    少年的癲狂,早已蕩然無存。

    “還好嗎?”男人低聲問。

    “小問題。”

    少年“啪嗒”一聲搖開了折扇,歪著頭對男人一笑,唇邊還染著血跡,像是從疆場踏著百萬屍骨凱旋的戰士,卻又浸著幾分明媚的妖邪。

    她重新回到中央盤膝而坐,閉目靜心,再度領悟《燭陰心經》。

    楚南音的元神之影,淡漠地看著少年,側眸又看了看夜尊,多有冷傲不悅。

    她倒不是對夜尊有男女之情,隻是從小就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被大楚保護得很好。

    修煉鍛造金瞳雖苦,但大楚對她,卻是百依百順。

    這九萬年來,無風無浪,多是欣賞她,愛慕她的人。

    卻鮮少有像夜尊這樣,對她熟視無睹也就罷了,還對明月來者不拒。

    再加上她現在得到的一切,都與明月息息相關,心中難免有些不痛快。

    楚南音擰著眉,意誌堅定,再度授業《燭陰心經》。

    因楚南音喝過父兄的血,《燭陰心經》的符文便越來越多。

    三千符文,化作箭矢,形成鎖鏈,將楚月給束縛住。

    這邊的傳承,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唯有這《燭陰心經》,總是起變故。

    華山老君說道:“此等變故,是死局之變,《燭陰心經》為何頻繁針對於葉楚月?”

    “錯了。”

    薑君淡淡的聲音,隨風響起。

    華山老君看向了薑家旗幟下的身影。

    卻見薑君出聲:“非死局之變,而是,枯木逢春之變!”

    說罷,就見少年身上,大綻聖光。

    少年眸子睜開,銳光驟閃,纏在己身的鎖鏈,轟然炸碎。

    分裂的箭矢,紮入了楚南音的元神之影。

    那一本《燭陰心經》落在了楚月的手上。

    少年接過功法,輕曲起了一條腿,懶倦而又從容地道:“南音公主,《燭陰心經》不是你這麽教的,學藝不精就出來誤人子弟,是為大罪過。”

  第2571章 楚南音,這九萬年,你可睡得安穩?!

    眾人看著那略帶邪氣的少年,俱都是愣住。

    少年手捧《燭陰心經》,往上一丟,宛若流光直奔於空中。

    狂風襲來,《燭陰心經》隨風“颯颯”地翻開。

    無數的符文閃爍著光竄出。

    卻見金色的大字,龍飛鳳舞似若神來之筆,烙印在了眾人的眼中。

    《第九卷燭陰心經》

    隨即,再度變幻:

    《大燭陰心經》

    《歸元天罡燭陰經》

    最後變幻落定,引得一片嘩然。

    許多坐著的上界之尊,都已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三清道長一甩拂塵,滿麵和善,笑眯眯地道:“歸元天罡,是諸神黃昏時期,諸神對楚神侯的提字,後來楚神侯既為歸元侯,又是天罡侯,都象征著世上的剛正不阿,純淨無邪。”

    “大楚的《燭陰心經》,便是由歸元侯的心境功法所衍生。”

    “但在大楚這麽多年,最高也隻修到第九卷。”

    “便讓人忘了還有歸元天罡。”

    “足以見得,星雲少宗主,是心思純正之人。”

    “略有邪祟,便會在《燭陰心經》下顯見。”

    三清道長慈眉善目地看著少年。

    上界之尊對此頗有微詞。

    那少年風流張揚,恣意懶倦,亦正亦邪的哪像什麽心思純正之人?

    活脫脫的二流氓子。

    “咻!”

    歸元天罡心法往下落,少年伸長了手穩穩當當地接住。

    高高揚起的手,使得袖衫往下堆疊,露出了瓷白細膩的肌膚,在海風中,陽光下,白得晃人眼球。

    卻說楚南音的元神之影,紮進了無數道的劍刃。

    像是撕碎的畫,又像是破裂的瓷器。

    楚月的天驕扇,往前一扇。

    元神之影和這一座海神像,便是轟然消失。

    “噗嗤——”

    高空,楚南音猛地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慘白的臉,睜大了淺金色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在眾目睽睽下熠熠生輝的紅衣少年,猛地用力咬緊了下嘴唇,維持多時的淡然從容近乎徹底龜裂,眼睛如厲鬼惡狠狠地注視著葉楚月。

    驀地一甩袖,不顧父親和爺爺的阻止,冷笑道:

    “我竟是不知,無間地獄裏,竟會有心思純正之人。”

    “葉楚月,我不知你用了什麽妖法,還不快把純元天罡功法還給我!”

    楚南音的怒喝聲,傳遍了四處。

    眾人見狀,卻都覺得莫名。

    “南音!”

    楚老爺子低喝,給兒子使了個眼神,便讓楚雲城把楚南音拖下去。

    大楚有的是辦法要葉楚月的命。

    家醜之事不可宣之於眾。

    豈不是讓諸天之尊看了笑話?

    更別說執法隊還在,若知大楚誕下魔種還不上報,大楚都要毀於一旦。

    楚雲城眉頭緊皺。

    南音向來是乖巧懂事,從未如此,卻被明月步步緊逼至此,實為可惡。

    “南音公主今日之言,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少年站了起來,目光鋒利直視雲霄當中。

    “當年楚雲城挖走老子的金瞳給了你,如今你還妄想奪走本該屬於我的《純元天罡心法》,當真是女繼父業,一脈相承。”

    這一番話,更讓流光海域四麵如織的人潮都看不懂了。

    葉楚月是海神界修行者,怎會與上界之尊有關係?

    楚雲城腳步頓住,迅速回頭,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楚月。

    楚老爺子和楚世訣等人,俱是縮了縮眼眸,心底翻湧起了詭異的熱浪。

    她竟……

    都知曉?

    知曉這一切,未曾找過大楚任何的人。

    她從不在意大楚公主的身份。

    她從 不事權貴,更不願攀附榮華。

    她隻是她。

    不是楚明月。

    是獨一無二葉楚月,字無憂,星雲宗紫氣東來之山巔,俯瞰菩提天驕少年郎。

    “葉師弟在說什麽?”柳霓裳問向許予,“我怎麽聽不懂?”

    許予眼眶通紅,心疼地看著那道在海風中搖搖欲墜卻又頂天立地的身影,便輕聲道:“她的故事,終於要在青天之下了,本該如此。”

    柳霓裳聽得一頭霧水,側目看向江臣,“你聽懂了嗎?”

    江臣搖搖頭。

    不僅如此。

    星雲宗的其餘弟子和菩提萬宗的這些人,都在議論紛紛。

    “葉師弟在說什麽?”段清歡問。

    章瓷摸了摸下巴,“不清楚,但肯定和大楚有關,而且有一點可以肯定,大楚,不是個好東西。”

    無數道目光交錯匯聚而來。

    少年沿著海麵前行數步,陰冷地注視著大楚,搖扇間病態地笑了兩聲。

    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如驚濤駭浪。

    滿頭烏發隨風而起。

    她的眼睛,爬滿了緋紅色。

    “我啊,生在大楚,死於大楚。”

    “你楚雲城,在我出生的那日,奪我之金瞳,剝吾之神息,賜予她楚南音,後將我丟於無間地獄,自生自滅。”

    “這九萬年,我從無間地獄墜落而下,我漂泊四海直麵死亡。”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恨不得食我之筋骨,飲我之髓血。”

    “卑賤齷齪之人,高唱仁義道德之事。”

    “楚南音!”

    “這九萬年,你過的可安穩。”

    “我在無間地獄注視你,你睡得可安寧?”

    “殺我一人,你大楚可還有往日之風光?”

    她充血發紅的眼睛,含著笑意望向高處。

    眼梢有幾許淚痕。

    她笑得像是個病態的瘋子。

    “楚雲城!”

    “你怎配為人父?”

    “爾等衣冠禽獸,人模狗樣者,也配來海神界傳承?”

    “不是要殺了我嗎?”

    “來!”

    “來殺了我!”

    “殺我千千萬萬回,還差這一次嗎?”

    “既要當屠夫,又何必遮遮掩掩藏起自己的刀?!”

    “來啊!”

    轟然一聲,少年腳掌態度,飛掠高空,手中紫黑色的天驕扇,瞬間成了一把彎月性的魔鐮,背後,綻開了一雙遮天蔽日的羽翼,她紅著眼睛,流出泣血之淚珠。

    幾滴血珠未曾滑落進深海,反倒像是刀刻斧鑿了般,深深地烙印在了眼梢側邊。

    “爾等,生而不養,幾次追殺。”

    “我葉楚月,若不屠你大楚全族,誓不為人!”

    她笑著看向了大楚。

    笑著,悲涼著。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此等消息,叫人目瞪口呆。

    海神界修行者。

    上界之尊。

    無不是呆滯。

  第2572章 因為被殺的人,從來都不是你啊

    “小師弟,是楚雲城的兒子?”

    段清歡震驚喊道。

    震驚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柳霓裳愕然過後,翻湧起了滔天之怒:“大楚家主殺子,不配為人,忘憂城試煉,不惜鋃鐺下獄,那大楚長子楚尊還要來追殺葉師弟,若非太上長老及時出現,如今葉師弟怕是已經死無全屍了。好一個大楚,好一個楚雲城,怎堪為上界大楚之家主?!”

    星雲宗的弟子們,俱都是同仇敵愾。

    他們,忘記了身份地位的差別,隻知少宗主受了天大的委屈。

    雲芸眸光顫動,張了張嘴,頗為不解地看向了楚月。

    如若阿兄是大楚的兒子,那還是她的阿兄嗎?

    她的心,猛地一疼,但被更大的憤然所傾蓋。

    楚老爺子見明月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便也不再偽裝,負手而立,往前踏出幾步,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楚月,冷笑:

    “你一介卑賤之身,豈敢當我大楚的孩子,人為螻蟻,當有自知之明,你能從挽歌的腹部出來,乃是你三生有幸,又豈敢奢望太多?你與南音,是天囊之別,是雲泥之差,縱然養豬養狗,都比你好。”

    若非道出楚月魔體的身份會影響大楚,他恨不得立即說出,讓執法隊把葉楚月送上斷骨台,將她一身反骨給一根根地抽掉!

    楚雲城道:“金瞳,是母胎所帶,非你之物,是你母親孕育而出,當配南音之身,而非是你!”

    楚世訣、楚時修等人紛紛斥責。

    “諸位——”

    楚老爺子手執煙袋向四方抱拳,“實在是不好意思,大楚有家事要處理,自當清理門戶,這大喜的日子,實不該叨擾諸位的興致,奈何這孽障天生反骨卑賤之軀,不知好歹,葉楚月,你可,知——錯?!”

    老人的聲音中氣十足,宛若洪鍾敲響,震徹出去,激起海浪翻滾直奔天。

    整座流光海域,都翻起了激烈的浪花。

    五光十色的氣力,交雜於天。

    老人淩空打出一掌。

    宛若佛祖的巨掌,自雲中而來。

    如一座巍峨巨山,壓向了少年。

    夜墨寒瞬間抬手——

    而就在這時,一縷清風羅織著雪花而來,輕柔間,吹散巨掌的光影。

    夜墨寒手掌凝滯。

    “今日,誰敢,動我的孩子?!”

    楚月聽到這話,循聲看了過去。

    海邊的盡頭,出現了兩道身影,都是赤足之人。

    青年僧人的麵部還有一道蜿蜒深刻的傷口,是在忘憂城被她所砍。

    楚淩身穿百家衣,滿身傷,目光含淚,絕望地看著父兄。

    雪挽歌白裙染血,雙手凝結本源光印,清雪微風常伴她身,本源之氣異常的充沛,眼眸黝黑而堅定地注視著大楚。

    楚南音等人望見母親,眉頭緊緊地蹙起,俱是難以置信,心如刀絞。

    “母親,她妄想用心法殺我。”南音紅著眼說。

    “那是你該殺!”

    楚南音往後退了一步,不願相信這會是親生母親說出來的話。

    “你的父親、爺爺腦子糊塗了,你這般年輕,腦子也糊塗了?改良成《燭陰心經》來傳承給她,會不會害死她,你當心如明鏡,豈能不清楚?你既有殺人之心,人亦有殺你之恨,你安然無恙九萬年,她在無間地獄漂泊險些飼養惡鬼,你當真就不會心疼半分?”

    “你偏是高高在上的看著你最親的人被傷害,你高枕無憂,冷淡薄情,事後便可輕描淡寫,因為殺人的刀,不在你的手上,但作為遞刀的你,作為享受利益的你,怎可忽視掉她的苦楚?”

    “你這九萬年辛苦淬體,她這九萬年隻會比你更差啊!”

    雪挽歌眼睛發紅。

    “我隻說一聲你該殺,你便痛不欲生。”

    “她被你父親爺爺真實地謀害,又該痛到哪裏去?”

    “你在我懷中長大,至少你得到過母親的疼愛。”

    “她呢?她有過嗎?她沒有!沒有!”

    “設身處地,若被挖金瞳,被丟進無間地獄的那個人是你,你可能做到聖人之仁義,做到以德報怨?你能,對嗎?因為被殺的人,從來都不是你啊!”

    雪挽歌的話雖在針對楚南音,心髒又何嚐不痛,這畢竟是她疼愛了九萬年的女兒,是她帶大的女兒,卻發現是如此的陌生。

    但凡楚南音不是這麽心安理得的接受明月的金瞳,但凡有分毫的內疚之心,她都不至於把話說的這麽重,又怎能完全淡然如陌生人?

    楚南音置身事外心安理得的享受,對明月的傷害痛楚視若無睹,何嚐不是在助紂為虐呢?

    楚南音眼睛通紅,渾身都在發顫。

    母親的質問、斥責,都讓她痛不欲生。

    一聲聲,一個個字,宛若刀刃割在了她身,讓她的心髒四分五裂,千瘡又百孔,再也繃不住,淚水順著眼眶往下流,滑過臉頰,沿著下頜凝聚、滴落,似若決堤的潮水,淹沒了淺金色的眼眸,使高傲的女尊被拉下了神壇,與塵埃同在。

    空中羽翼吞天沃日。

    少年眼梢烙印永恒的血珠痕跡,襯得猶如妖孽。

    她像是瘋魔的屠夫,欲斬天下人,卻是拔刀四顧心茫然,有些呆,有些迷茫,眼睛還有些紅。

    她怔怔地看著雪挽歌,殷紅的唇微微張開,眸子睜大了幾分,然後又眨巴了一下,原是妖邪瘋魔幾乎病態的人,竟在這一刻,有些許的天真無邪,好似叢林裏迷茫的小鹿,望著未曾相逢的親人,又有些不敢相信,不敢往前,隻在原地不動,像畫麵定格在原地。

    少年不知。

    她此刻的神情,讓夜墨寒、星雲宗弟子們,是何等的心疼。

    他們見過不同麵的葉楚月,卻不曾見過這樣的。

    懵懂而無辜,竟還透著幾分泯然的委屈。

    她一語不發,就這樣看著雪挽歌,不想挪開目光。

    “小月。”

    “娘親來了。”

    “小月不怕。”

    雪挽歌不似方才淩厲,溫婉一笑。

    倏然間,少年眸子睜大,蓄滿了淚水,再洶湧地奪眶而出。

    她咧著嘴笑,品嚐著眼淚的味道,不鹹,不苦,還有點意料之外的味道。

  第2573章 天不開眼,吾賜你報應(二合1章)

    雪挽歌望著此刻的少年,那迷茫懵懂,委屈又驚喜的神情,讓她的心疼痛不已,裂開了一道溝壑般的痕跡,眼睛瞬間湧上了猩紅色,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九萬年,她在午夜夢回,夢到過許許多多與明月相見的場景,唯獨沒有這一種。

    她的女兒。

    甚至都不敢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這人世間。

    她活的比男兒還要剛烈,承受著泣血的苦痛。

    雪挽歌在無間地獄的這幾個月裏,走了一遍小月舊時的路,並找回了自己荒廢遺落的本源之氣。

    陰差陽錯的是,在無間地獄每晉升一段,就能看到小月曾經的艱難時刻。

    被挖金瞳。

    被關囚籠數年。

    她嚐遍世間苦楚,卻未曾墮魔,反而一次一次為生民而戰。

    雪挽歌血跡斑斑的雙足,伴著清風涼雪,踩在半空的雲上,一步一步走向了楚月。

    當她來到少年的麵前時,試圖抬手,拭去少年眼尾的淚痕。

    少年竟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發紅的眸子,睜大如小獸般定定地看著她。

    雪挽歌心口疼痛如刀割。

    “小月……”

    “是我,是娘親。”

    雪挽歌流著淚啞聲說:“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淪落至此。”

    她又走了一步。

    少年退了一步。

    原如狐狸眼般的眸子,竟是圓溜溜地像杏眸。

    少年的眼睛蓄滿了霧色。

    淚水遮住了她的視線,隻能看到雪挽歌的身影輪廓。

    半晌,淚如雨下,滿麵都是。

    “你是,笨蛋嗎?”

    “為何要向著我?”

    “為何要走向我。”

    “不該如此。”

    少年聲線微顫。

    母親心疼到無以複加。

    少年從未想過大楚會有人向著她。

    縱然不把大楚當做親人和港灣,但她畢竟是在大楚誕生。

    當大楚的所有人,用血脈壓製化作屠夫第四次斬向她,她對大楚,徹底萬念俱灰。

    “娘親!”

    楚南音嘶吼,“你難道要為了她,離開我和父兄嗎,離開你九萬年的家,我們都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父親說過,她不是你的孩子,隻是借你腹部出來的遊魂,神算師說過,她是孽障,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孽障,置大楚於不義之地?當年你病重,我與阿兄們守候,對你的情誼,可曾有半點假?”

    她不信!

    她大楚這麽多的親人,比不過一個葉楚月。

    若說《歸元天罡心法》讓楚南音無法鎮定的話,那麽,母親的偏心,便讓楚南音無比地憎恨這個所謂的姐姐。

    這麽多年的陪伴,感情之深厚,豈是初次相見的葉楚月能比?

    雪挽歌垂下了眼睫,掩去了鑽心刺骨的痛。

    楚南音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女兒。

    楚世訣這些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

    楚老爺子從前敬重她,楚雲城除卻明月一事外,從未有過對不住她的事,夫妻兩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原本該是和和美美的過這一生。

    若非刻骨銘心的愛,當年又怎會放棄引以為傲的本源術法,甘願在後院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

    “去吧。”

    她的顱腔內,忽然多出了一道聲音。

    雪挽歌驀地看向了楚月。

    少年咧著嘴笑。

    “何必留戀深海一浮萍,何必多看山下一螻蟻,何必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背負不仁不義六親不認的罵名遺臭萬年,何必?何必呢?晝夜陪伴,時刻相見,你們其樂融融的九萬年,遠勝萍水相逢的草芥啊。”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她無限地循環,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

    “求你了,去吧,去啊。”

    少年的神識傳音,字字泣血,如野獸般嘶吼,卻又伴著讓人心痛的哀鳴。

    “小月……”

    “滾啊!”

    少年不再在雪挽歌的顱腔裏對話。

    她歇斯底裏地大喊出聲。

    惡狠狠地瞪著雪挽歌。

    仿若是看著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滾出去,離老子遠點,什麽母親,老子不稀罕,不稀罕,懂了嗎?我不稀罕!”

    楚月瞪目,爆發出了滿身的氣勢怒吼。

    見雪挽歌還不走,瞬間驟閃到了更高的上空。

    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雪挽歌,手中的魔鐮殺氣森森, 歪著頭,紫黑色的眸,邪佞地注視著雪挽歌,幾縷魔氣薄霧,從瞳孔裏散發出來,像是要毀天滅地的魔頭,讓人心悸害怕。

    楚南音輕蔑的笑了聲。

    楚世訣等人對其,恨之入骨。

    “這個狗東西,竟敢侮辱母親!”

    楚時修暗罵。

    楚淩在海岸邊沿,仰頭望著楚月,沒有厭惡,卻有憐惜之情。

    「小月。」

    「如果可以,不要那麽懂事。」

    “給老子滾。”

    少年的鐮刀指向了雪挽歌。

    “再不滾,老子剁了你。”

    如此,便可毫無負擔和內疚的遠離自己了。

    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她就把屬於自己的這一塊肉給用刀子割裂了,讓她再無後顧之憂,讓她心安理得回到大楚,認為她這個女兒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不配得到母親的好,便可轉身投奔光明。

    若有朝一日劍在手,兵臨城下,她滿懷殺戮的心中,必會為雪挽歌留一抹柔軟,但不是今朝。

    當雪挽歌難以做出抉擇的時候,她會推波助瀾,為其抉擇。

    她咧著嘴笑,像是魔怔的人,最後再清醒的看一次人世的錦繡繁華。

    少年攥著魔鐮的手都在顫抖,用盡全力去瞪著雪挽歌。

    旁人不知,與她並肩同行的愛人、朋友、師長們,卻都是心知肚明。

    她總是為旁人著想,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置身於泥潭深淵。

    雪挽歌在原地不動,怔怔地望著發狂的少年,瞪著自己的眼睛,似有滔天的殺氣。

    她,想殺了她——

    “挽歌,回來。”

    楚雲城自信滿滿地道。

    楚老爺子半眯起眼睛,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

    是他的錯覺嗎?

    竟在那一刻,認為少年強硬蠻橫的話,是為了雪挽歌著想。

    罷了。

    楚老爺子轉念想。

    天生的壞種,豈能理解他人之艱辛,思考父母之立場?

    “母親,別再管她了,她沒救了,完全沒救了。”

    楚世訣惱怒道:“她不是你的女兒,她就是個孽障,母親,是孽障。”

    為何人人都看得清,母親卻偏要為一個孽障與家人為敵?

    雪挽歌回頭看了眼。

    大楚的眾人見狀,心思微動,眸光泛亮。

    雪挽歌,終究是他們的家人,是在大楚母儀天下之人。

    雖有徘徊,但最後的道路和歸宿,卻是不會更改的。

    隨即便見雪挽歌,緩緩地收回了視線,堅定而溫潤地注視著楚月。

    少年的魔鐮,對準了她。

    她毫無顧忌地奔跑在九霄之上,一步一步乘著風往上,朝少年張開了雙手,用自己薄弱的身軀,撞向了少年手中的魔鐮。

    “娘!”楚南音驚恐地大喊。

    大楚眾人,不可置信的同時,亦在憂心忡忡。

    暗暗發誓,若母親因此受傷,定然不會放過楚明月這個狗東西。

    少年望著奔向自己而來的母親,手和心都是顫顫巍巍的。

    雪挽歌的身軀撞上了魔鐮。

    駭然而暗黑的利刃瞬間化作虛無的煙霧消散。

    母親伸出修長的雙手抱住了少年,將她擁入了懷中,緊緊地抱著。

    “不氣,不氣了,娘親來了,小月不氣了。”

    雪挽歌像安撫剛出生的嬰兒般,纖細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了少年的脊背,想要安撫住少年的反骨與暴虐。

    少年渾身僵住,雙手凝滯不知該作何反應。

    想抱而又不敢抱。

    呆訥地。

    微微怔。

    眼睛裏卻綻放出了奇妙的光。

    片刻,她低聲說:“我不是好人,我很壞的。”

    她不會因為雪挽歌就放棄這些仇恨。

    她被殺了整整四次。

    她苟且偷生好多年。

    她恨——

    “娘親不是你的阻力,做你想做之事,知曉身後有娘親便好。”

    雪挽歌在少年耳畔,聞聲安慰。

    她九萬年不在女兒身邊,豈會一見麵就去用母親的身份相要挾?

    兩相之下,明月事事為她著想,就是怕她的餘生都活在內疚和自責之中。

    那天,床榻下的寶箱空間,被人翻動的痕跡,不是旁人,是她的小明月。

    明月來了,又了無痕跡地走了。

    抹去掉屬於自己的氣息,隻是不想母親為難。

    她雪挽歌何德何能,能夠擁有一個這樣好的女兒?

    “娘?!”

    楚南音瞪目。

    楚雲城滿麵陰沉。

    楚老爺子皺了皺眉,疑惑地看向了楚月,頗為不懂。

    魔鐮隻是假象,煙霧能夠瞬間消散。

    難道說,她字字如刀似劍,並非對雪挽歌有滿腔恨意,反倒是為雪挽歌好?

    “葉楚月!!我要殺了你!”

    楚世訣攜數千光刃而出,直奔葉楚月而去。

    “啪!”

    雪挽歌轉過身來,反手一掌,清雪微風卻有鋼鐵般的勁道,狠狠地砸在了楚世訣的臉龐,打得楚世訣口吐鮮血。

    楚世訣僵在半空,捂著掌印明顯且還在滲血的臉龐,瞪著赤紅的眼睛驚愕地望著雪挽歌。

    記憶裏的母親,是個相當溫柔的人。

    從未像現在這樣,對他們疾言厲色過。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母親就變得陌生了。

    陌生的好似從未認識過。

    “阿兄!”

    楚南音瞳眸緊縮,足尖踏地,身輕如燕地飛掠而來,站在楚世訣的麵前,怒視雪挽歌,“娘,你太過分了,葉楚月,你自詡菩提萬宗第一天才,卻隻會躲在娘的背後,把娘牽扯下來,讓唯一對你好的母親受盡流言蜚語,然後你就滿意了?你就高興了。你所做這一切,不就是想要我的金瞳,我還你便是。”

    “那就還吧。”

    說話者,出人意料,竟是已經成為了僧人的楚淩。

    楚南音愣住,低頭訥訥地看向了兄長。

    “哥?”

    “把金瞳,還給小月吧。”

    楚淩歎息了聲。

    他臉上的疤,猙獰可怖。

    已無往日光風霽月的清貴,隻有徒步翻山的風霜感。

    他用那一雙悲憫世人的眼睛望著楚南音,嗓音沙啞卻溫和地說:“南音,我會把自己的眼睛給你,請來最好的藥師,讓你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小月的東西,你應該還給她。”

    “楚淩,你瘋了?”楚世訣大喝:“南音欠她什麽?這些年裏,金瞳三番四次的出問題,好幾次都快要消失不見了,是南音忍受萬倍苦痛淬體鍛瞳,方才保留的,這就是南音的東西。南音遭受這些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你難道全忘了嗎?”

    大楚的鬧劇和糾葛,一波一波震撼著世人。

    炎主瞪圓了眼睛,怔怔地望著少年。

    似是不敢相信,少年吊兒郎當的外表下,竟有這樣的傷心過往。

    親人的追殺和惡語相向,都打不垮她,亦沒讓她誤入歧路。

    她永遠都在堅定不懈走自己的道。

    反觀是他。

    因為父親的離世,自怨自艾,自悲自棄……

    是有多麽的不應該。

    炎主心疼到眼睛泛起了紅。

    “殿下。”卿重霄震撼,“這……”

    柳三千亦是驚到啞然無聲。

    夜墨寒眼梢泛紅,負手而立,恣意明豔一身紅。

    他深深地注視著阿楚,心也跟著扯一般的痛。

    但他清楚,不可盲目插手,須得少年獨自去麵對。

    他能做的,就是當她的後盾,讓她立於不敗之地。

    若不是他萬分遏製住自己的衝動,少年便不會知曉雪挽歌的好。

    對於阿楚來說,雪挽歌,是救贖之光。

    人固然有情愛飲水飽,但也有不同的感情。

    這一份親情,才是阿楚心底裏的執拗。

    她非被遺棄進春風的草芥,她是諸天萬道的寶藏。

    “楚淩!”

    楚雲城喝:“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世訣說的對,你妹妹的金瞳,怎會拱手讓人。”

    “無需拱手相讓。”

    少年低語。

    深沉微啞的聲音,透著股凜冽的肅殺,像是沉睡多年的魔頭,在這一刻覺醒。

    她自雪挽歌的背後,悠然掠出, 重新執起鐮刀,戲謔地看向了楚南音。

    “因為——”

    “老子會自己挖出來。”

    魔鐮彎曲的弧度,最適合挖眼睛了。

    少年桀驁不馴,邪肆成性,漫天的殺氣似成風暴。

    她猶若流光,像獵豹,衝向了對方。

    “楚南音。”

    “天不開眼,吾賜你報應。”

    “度日九萬年,該還債了。”

  第2574章 墳下枯骨無人祭,黃土一抔後世笑

    少年的話才說出口,便讓流光海域四方的人,俱是瞠目結舌。

    那一道紅影,風馳電掣,宛若流星追月疾衝而出,以摧枯拉朽的萬鈞奔雷之勢,陡然出現到了楚南音的麵前。

    “找死!”

    楚南音咬緊了牙關,輕蔑憤然地注視著楚月。

    小小的歸墟境,也敢在她麵前班門弄斧。

    四周的圍觀者,亦都承認葉楚月的天賦,萬古難遇。

    能夠打破武道規則的人,注定的非凡卓絕。

    但楚南音身為大楚公主,又有金瞳傍身,實力深不可測,一掌之下可斷通天境修行者的命脈,縱有百人之多的通天境為敵也不值一提,當年去下陸突破,渡劫之時能夠摧毀一陸,使得生靈塗炭,草木不生。

    這樣的人,豈是初到歸墟境的葉楚月能夠撼動的?

    楚南音雙手結印,一柄青蓮劍,從背後徐徐地升騰。

    劍光形成護盾,保護在楚南音的身旁。

    魔鐮對著她的眼睛勾了下去,砸到劍光護盾,隻見紋絲不動。

    楚南音緩緩地抬起了淡漠如雪的金眸,微笑道:“葉楚月,你看起來,很沒用。”

    “若你歸墟之境就能破我青蓮劍盾,我這九萬年,豈不是白活了?”

    “你可知我水深火熱的淬體,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你不知,因為,我們從同一個娘胎裏出來,是一樣的自私,對嗎?”

    少年聽到這話,低低地笑了。

    颶風大作,從海平麵徐徐而至,掀得紅袍翻飛,獵獵作響,鬢發微遮了凜冽森寒的眉眼。

    “你既不把自己當做大楚人,就該有自知之明,可知以卵擊石,是最愚蠢的?”

    楚南音徹底撕破臉後,不再有從前的沉穩,每一個字都在貶低與自己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姐,仿佛隻要把對方踩進了塵埃裏,自己依舊能站在高山之巔俯瞰芸芸眾生。

    她恨。

    恨眼前的雙生姐姐,奪走了母親的疼愛。

    在此之前,母親和楚淩從未這樣對待過自己。

    若非是葉楚月的出現,她的這個家,她的大楚,就不會變得這樣。

    “轟!”

    楚淩手中的禪杖,往海岸地輕砸,散出了一層層的光圈。

    佛光和經文隨風而起,沒有鋒銳淩厲的氣勢,便到了楚南音的麵前,竟是以柔克剛般,破開了楚南音身體的劍光護盾。

    雪挽歌雙手結印,本源之氣形成了攻山之矛,襲向楚南音。

    楚南音的手抖了下,淚水源源不斷自淺金色的眼眸流出。

    從難以置信的傷心欲絕到毀天滅地的憎惡厭恨,不過是一念之間。

    她微垂下頜,上抬狹長的眸。

    殺氣,頓生。

    雪挽歌。

    你該死!

    “挽歌,你糊塗了。”

    楚老爺子歎息了聲,手中煙袋,衝出滾滾白煙。

    白煙內,扭曲猙獰一巨獸,直衝楚月而去。

    另一隻手,再打出滔天巨掌,欲要碾碎掉看起來不怎麽魁梧的少年。

    “爹。”

    楚世訣把父親用的紅弓遞給了他。

    楚雲城接過紅弓,猶若射日,一點一點加深力度拉開了弓弦,離弦之箭直奔少年而去,嘴唇無聲道出殺氣森森的兩個字:

    “去——死——”

    楚世訣凝滯不前的無數道光刃,心神凝動之下,再度往前。

    楚時修等人,拔出兵器,毫不猶豫且是默契地出了殺招。

    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眾人的眼裏。

    大楚竟分成了兩派,在海神界諸神之日的這天,互相殘殺。

    骨肉親情,猶若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薑君默然不語,目光卻總是在少年的身上。

    蒼老的聲音,在顱腔內響起:“了解她的故事後,更喜歡她了。”

    “嗯。”

    “不幫一下你的幹兒子?”

    “不急。”

    “小心受了傷,畢竟還隻是歸墟境。”

    “本君有分寸。”

    薑君眼眸深邃,倒映出少年紅衣如火。

    她總覺得,少年敢與大楚叫板,絕非明麵上的意氣用事,背地裏總有深意,或踏底氣!

    “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

    卻見流光海域,迸出了無數道的身影。

    屠薇薇躍然而出,濺出海浪與漂亮的水珠。

    她在瓊雲光中,雙手高舉起一把弧度流暢的血殺刀,棕色的豎瞳,盛滿了熾烈的殺意。

    蕭離暴掠,像一匹狼,抽出脊背的破妖刀,歪著頭橫掃而去。

    卿若水一劍劈上空,直麵大楚之威。

    段清歡的身體內傳來獸瞳,精神力和斧刃衝向了糾葛交織不可言說的戰場。

    “葉師弟,師兄來助你一臂之力!”

    許予人與劍齊飛,氣勢磅礴,不可阻擋。

    “師弟莫怕。”

    柳霓裳咧著嘴笑,甩出兩條紅色綢緞,想勒死楚南音。

    一個又一個的星雲宗弟子,明知大楚是上界之尊,明知這一戰實力懸殊,卻還是猛衝而出,要站在葉師弟的身旁,與她並肩而戰,同生共死。

    這漫天的殺戮和滔天怒,隻是為了要一個遲了九萬年的公道,隻想要這無目蒼天開一次眼。

    來到流光海域的星雲宗十萬弟子,除了寥寥數人,無不是衝向了雲空。

    左天猛和幾位長老、陣法前輩,都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哪怕前麵是一條必死之路,他們也會陪著少年下一下這陰曹地府。

    龍非煙與葉塵,都在賣力。

    衝向少年的攻擊,被雪挽歌的本源之氣和楚淩的佛光經文擋住。

    少年回頭看去,母親溫柔地看著她。

    母親用神識輕聲細語傳音於顱腔。

    “小月,我想說,日後,你便有母親了。”

    “但在錯失你的九萬年裏,你若擁有過母親的疼愛,那我想說,日後,你便能多一個母親了。”

    “大楚不知道你的好,娘親知道,你想做什麽,去做,你不壞,這是你應當做的。”

    少年緊抿著唇,眸色愈發的紅。

    良久,咧著嘴笑。

    “好。”

    “……”

    “諸尊在此,爾等休想興風作浪!”

    楚雲城大喝,振臂一揮下達了王的命令,“大楚風策軍,隨我應戰,斬殺這群不敬諸尊的宵小之輩!”

    “末將,領命!”

    此番前來海神界的風策軍,足有五千人之多,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強手,且都實力高超。

    主將者,刑高雷,身長九尺,形魁梧,一臂可抵三歲孩童的軀殼。

    刑高雷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瞬間,仿佛能打碎掉空氣裏的塵埃。

    五千風策軍士兵都跟在邢高雷的身後,共同跪地,旋即虎虎生威站起身來,衝出高空殿宇。

    “姓葉的。”

    華清宗主高聲道:“我家陳野昨日在你星雲宗失了禮數,今日特攜這無法無天的弟子來還禮了。”

    她低低一笑,旋即帶著華清宗的歸墟、真元境弟子們衝來。

    “妖獸山,白鶴洲,忘憂城,承蒙葉小友對我宗的照拂,今朝理當還個人情。”

    “玄冥宗弟子。”玄冥宗主手持宗門令符道:“皆聽本宗之命,助我葉小友,討回公道!”

    “宗主,我們呢?”長老湊在九幽宗主的耳邊問。

    九幽宗主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了亮光,“正愁無深交之契機,這不,來機會了。”

    上回萬宗大比在妖獸山,門內弟子黎海棠不願聽宗主之令,一意孤行導致九幽宗錯失了一次機會。

    這回,他定不會錯過。

    大長老看著九幽宗主欲言又止。

    眼見著九幽宗主就要發出宗主之令,大長老當即勸阻道:

    “宗主,定要三思而後行啊。”

    九幽宗主蹙了蹙眉。

    大長老急說:“雖說忘憂城和妖獸山,葉楚月一鳴驚人,但與今日之情況大有不同。”

    “大楚的能人異士很多,楚南音這些人實力高超不過,光是那一個風策軍,就能把萬宗菩提都給毀了。”

    “縱然葉楚月有人相助,但孤掌難鳴……宗主切莫搭上全宗之命啊。”

    九幽宗主不語,仰頭望著戰場之地。

    他年輕時,最愛賭博,更喜歡孤注一擲的感覺。

    不到最後一刻,便不知道,是傾家蕩產,還是富貴榮華。

    “人這一世,總是要賭一賭的,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著感覺去走。”

    “有時,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反而難成大器。”

    “陳老。”

    “有些人,生來就注定要成為一方天地的王,而有些人要封侯拜相。”

    “修行立道,當清楚自己的命格,若是封侯拜相之人,便要追隨一個未來的天地王。”

    大長老聽著九幽宗主的話,話雖然都明白,卻是難以理解。

    “宗主,你又豈知,眼前少年會成為天地王?若是失敗了呢。”

    “成功者,平步青雲路,扶搖九萬裏,隻手可通天。”九幽宗主笑道:“失敗者,墳下枯骨無人祭,黃土一抔後世笑,古往今來踏道之人,心有野心壯誌淩雲者,無不是如此。”

    大長老深深地震撼著,內心久久難以平靜。

    那側——

    黎海棠清楚九幽宗主的心思,便想要走過來攔住自家宗主。

    九幽宗主卻是袖袍一揮,取出火一樣灼熱的令符,命令宗門上下:

    “九幽宗諸位,請隨本宗主,助我友宗星雲宗。”

    說罷,便帶著弟子們直奔戰場而去。

    黎海棠站在原地很久,眉頭緊緊地蹙起。

    末了,還是手執兵器,衝過去。

    從前在妖獸山,她作為大師姐能夠號令弟子。

    但現在,當以宗主的命令為尊,縱有一身反骨,卻也不敢忤逆。

    另一邊,薛開封等人見此,心中竊喜,目視楚月如看一具毫無生氣的冰冷的屍體。

    戰場,劍拔弩張,風聲鶴唳。

    這一刻,草木皆兵。

    風策軍來時,為楚南音助威。

    楚南音衣裙擺動,冷傲又陰翳,如看山下螻蟻,路邊草芥,冷睨著女扮男裝的少年郎。

    陣陣殺氣,自眼底隱現。

    雪挽歌一人之力,阻擋風策軍,冷視風策軍首將邢高雷。

    “邢將軍,她是大楚的孩子,無罪無過,你作為守護大楚的將軍,豈能對吾兒動手?”

    “雪夫人,實在是抱歉。”

    邢高雷兩手抱拳,微微頷首:“末將,當聽家主之命。”

    話雖硬氣,看著雪挽歌的眼神,卻也有絲毫的猶豫。

    在幅員遼闊的大楚,無人不尊雪夫人。

    她出身北方龍族,婚後放棄了本源之道,素日裏與平民打鬧成一片,幫助過許多人。

    有一回,她拚命保下喊冤的邢高雷。

    邢高雷問,雪夫人為何如此。

    她說:

    我非大公無私之人,相反,我有私心。

    我若多做些好事,我流落在外的親人,或許就會得到老天的垂愛眷顧。

    積攢陰德,總歸是好的。

    ……

    那一刻,邢高雷方才知道,對於救苦救難的大楚夫人來說。

    那些在水深火熱裏煎熬的苦主,是一個個行走的“陰德”數值。

    如今恍然大悟。

    大楚夫人所求不過女平安。

    目睹一切的邢高雷,雖對葉楚月的遭遇有所同情,但無法背棄楚雲城,從而倒戈雪挽歌。

    為將之人,自當一片忠誠之心。

    “打擾了,雪夫人,葉公子。”

    他作了作揖,彎下了腰,算是行了個大禮。

    雪挽歌輕歎了聲。

    設身處地著想,她能理解邢高雷的忠心耿耿。

    對於邢高雷來說,會對她和小月行如此大禮,都已經做好了回到大楚接受責罰的準備。

    “你盡力了。”

    雪挽歌往後退出一步,雙手結印,周身洶湧著本源之氣,血液裏燃起戰意。

    楚南音眯起眼睛看著這刺目的一幕,心跟著割裂般的疼。

    好一會兒,唇角勾起了笑。

    楚世訣將掉了出去的大氅,重新披到了楚南音的身上。

    兄長們簇擁著她,共同等待著明月的死亡時刻。

    “風策軍出手,唯見白骨,不見血肉。”楚時修搖著折扇說道。

    然在下一個瞬間,每個大楚人眉間的自信,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再消逝。

    卻見展開偌大的羽翼,在濃烈的萬丈光芒中,高高地揚起了手。

    光暈近乎吞噬了她的身形,叫人竭盡全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手裏的東西去看,卻是怎麽也看不清。

    “啪嗒”一聲。

    少年搖開了一把折扇。

    扇麵,竟清晰地寫著“楚”字。

    另一隻手,則把玩著一方刻有同樣字形的令牌。

    風策軍和楚老爺子等人,見此令牌,俱是呆若木雞,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刑主將,想清楚,爾等該聽命於何人。”

    少年垂眸,懶倦又淡漠,似若君臨天下,秉統四海!

  第2575章 為葉主效力,風策軍心甘情願

    邢高雷看著兵符令牌,震撼的同時,內心竟還有別樣的喜色。

    他原就不想對雪挽歌和葉楚月出手,如今能夠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站在雪挽歌這一邊,何樂而不為呢?

    下一刻便見,邢高雷率領著五千風策軍颯颯作響地拱起了雙手,並單膝跪地在少年的麵前,虔誠恭敬的模樣如見新主。

    “末將邢高雷,率風策軍五千餘人,見過葉主。”

    高昂雄渾的聲音,震徹了四方天地的圍觀者,俱是麵麵相覷。

    “令牌,怎麽會在她的那裏?”

    楚老爺子瞪目,呼吸一深,聲音都在不可遏製地顫動。

    楚雲城眉頭緊緊地皺起,雙手緩緩地攥緊成拳,凝眸如野獸銳利地盯著風策軍和將士前邊的少年看,亦有幾分不可置信。

    風策軍,先聽命於兵符令牌,後忠誠於大楚之主。

    隻因風策軍最早的起源,是來自月族。

    後來月族被滅,放在月族的兵符令牌,便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楚家人一直都以為兵符令牌被華山老君等蠶食月族的勢力得了去。

    但時隔九萬年之久,都沒有人拿著令牌來號令風策軍。

    久而久之,便以為消失在了曆史的塵埃中,甚至連大楚的人都快要忘記令牌的事了。

    如今再見風策軍的兵符令牌,無不是驚詫。

    楚雲城沉吟片刻,便道:

    “當年月族被蠶食,月族之人傾盡力氣戰到最後,據說,祖女在最後一刻同歸於盡,將月族剩下的寶物,送到了洪荒三界的角落裏。”

    那是,許多年前,月族祖女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祝福,隻盼望有緣人得之,然後在正道的海洋乘風破浪。

    ”她或許是偶然的機緣得到了風策軍的兵符令牌,隻有如此,才能說得過去了。”

    “難怪她能提前得知自己的身份,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兵符令牌。”

    “有了兵符令牌在手,才敢直麵大楚威嚴,挑釁大楚,等到大楚派出風策軍,便能順理成章的使得風策軍倒戈,好險惡的心思。”

    楚雲城一番話下,咬牙切齒,憤然不已,望著少年的眸光陰翳又泛紅,近乎要扭曲。

    他原認為明月是自己的女兒,總記得當年把明月丟下無間地獄的那一幕,至今都難以忘懷,因而會多加手下留情,時常心軟。

    但沒想到楚明月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楚南音眯起眼睛看著那手執魔鐮的少年,狠狠地咬緊了牙關,胸腔微微地起伏。

    為何蒼天總賜好運於她的這個姐姐。

    身在卑賤之地,都能隨著風撿到風策軍的兵符令牌!

    大楚眾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楚月盡收於眼底,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邪氣隱現。

    她懶倦愜意,隨性地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地搖著扇子,另一隻修長的手支著下頜睜了睜眸露出童叟無欺的表情,盯著楚南音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似是在思考些什麽。

    “邢將軍。”楚老爺子說道:“你乃大楚之軍,豈能聽命於這個孽障?”

    邢高雷道:“老爺子,卑職行兵打仗多年,也不會算命,不知新主是否為孽障。邢某是個粗人,是個隻知規矩的莽夫。風策軍,見兵符令牌,如見主子,這就是規矩,恕邢某今時今刻,不能為二位賣命了。”

    他說得很平淡。

    風策軍的士兵,都在少年的身旁,沒有半點兒的不情願。

    他們都是有著血肉之軀的人,沒讀過多少書,不知多少人世間的大道理。

    卻能深刻的明白何為虎毒不食子。

    何為舐犢之情。

    新生的孩子能有什麽罪過。

    需要被挖掉獨屬於她的眼睛,從而走上了一條充滿黑暗的道路。

    他們苦行於世多年,南征北戰,刻苦修煉,怎會不知世態之艱辛?

    一個被丟下無間地獄的新生嬰兒,非但沒在自生自滅的惡劣環境裏死亡。

    相反,她用了九萬年的時間,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作為鐵血錚錚的將士,最能被打動。

    楚雲城的麵色鐵青到了極致。

    “快,送南音走!”

    楚老爺子低聲喝。

    乾坤扭轉,局勢大變。

    這片戰場,已經不是他大楚人說了算。

    歸墟少年可號令風策軍,如虎添翼助她奪回金瞳。

    楚雲城父子等人反應了過來,立即護在楚南音的身側。

    “南音,走——”

    楚雲城蹙眉。

    “我不走。”

    楚南音往前踏出一步,微抬起下頜,以王朝公主的姿態麵對著眼前的敵人們,淺金眼眸,暗浮凜霜,似有一身斬不斷磨滅不掉的傲骨。

    當目光落在了邢高雷的身上,楚南音道:“邢將軍,我自令牌之事,非你所願,你也隻是按照風策規矩辦事。但此人適才所為,將軍是有目共睹的,我也不會為難將軍,還請將軍旁觀即可,莫要被迫為人刀俎。”

    隻要風策軍的兵器不對向大楚,葉楚月身邊的一群烏合之眾,就算自爆丹田,也成不了大器。

    “南音公主,抱歉了,刑某並非被迫,而是自願。”

    邢高雷抱拳道:“為葉主效力,吾等心甘情願。”

    楚南音麵色驟變。

    邢高雷的話語並不嚴厲銳利,但說出來的話,無異於巴掌打在了楚南音的臉上,還不隻是一巴掌那麽簡單。

    “她乃心術不正!”楚世訣大喝。

    “新主若當真心術不正,為何會讓菩提數宗都為她賣命?”

    邢高雷直接說:“正與不正,風策軍有目共睹,今日,隻為新主效力,還請諸位不要為難末將。”

    風策軍都看得見。

    在危急關頭,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和宗門,都毫不猶豫的為葉楚月賣命。

    隻能說明,葉楚月此人,並非如大楚所言的那般難堪。

    更何況,眾所周知,楚淩臉上的刀疤,是葉楚月斬出來的。

    盡管如此,在關鍵時刻,楚淩還是選擇為葉楚月討回公道。

    若葉楚月是糟糕透頂的人,楚淩又為何要這麽做?

    楚淩曾經對楚南音的好,不比在座的任何一個兄長差。

    楚月慢條斯理地搖動兵符扇,懶洋洋地望著這一幕,唇邊扯開了笑。

    同時,她的元神,正在相連永夜領域的月族禁區、

  第2576章 爾等豬狗之輩,妄圖與吾攀附關係?

    把月族禁區移到下陸,需要耗損大量的元神,還要有不小的動靜。

    就算有抱枕的相助,也難逃諸尊的法眼。

    唯有一件荒唐吵鬧的事,吸引掉上、中兩界的注意力,方能幹一場大的。

    「姐姐。」

    「小月馬上就能帶你回家了。」

    晏紅鳶,定會喜歡帝域大陸的故土。

    那裏,有最好喝的酒和最熟悉的故人們。

    柔帝霜主,會守護好帝域大陸。

    這世上,總有人要遠航,也總是有人會留下來守護著故鄉的淨土。

    “葉楚月!”

    楚老爺子見少年欲有殺心,連忙改了口風。

    “大楚終歸是你的家,就算有過撕裂、爭吵,依舊是一家人。”

    “你放下過往的糾葛和仇恨,心平氣和的麵對我們。”

    “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孤兒,最希望得到父母的疼愛。”

    “你放心,我們會像對待南音一樣,對你好。”

    楚老爺子是個人精,從雪挽歌的事情上能夠看出暴戾躁鬱的少年,有著柔軟的心,渴望著親人的關心。

    楚雲城點頭道,“小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隻要和美,我們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你的宗門,讓他們成為這個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風策軍和邢高雷的倒戈,讓他們不得不戴上虛偽的麵具出此下策。

    若是在大楚,倒也不懼。

    偏偏這是海神界。

    還隻帶了五千風策軍來。

    就好像,老天都格外的偏愛這個大楚的小公主。

    “呸,誰稀罕。”寧夙翻了翻白眼,“葉大哥受盡了委屈,豈能隻言片語就一筆勾銷,適才這些人的嘴臉我可都還記著,一個兩個的叫人惡心,隔夜飯怕是都要吐出來。”

    楚月正在用神農之力、本源之氣和精神力,在虛無的空間裂縫裏,構造出了與永夜領域相連的橋梁。

    橋梁一旦出現,就能完成渡送。

    她會選在諸神之日,其根本原因便是,月族的氣息太過於濃鬱,又會鬧出動靜。

    到時候,月族現世的消息,直接傳遞到了洪荒三界的角落,使得自己和月族都淪為被動。

    楚老爺子見適才還囂張狂妄的少年,這會兒竟是安靜沉默,一言不發,便以為少年是動容了。

    若不然的話,少年定會立即反駁。

    楚雲城明白過來,給了楚世訣等兒子們一個警告的眼神。

    楚世訣隻好不情不願忍著作嘔去對少年開口,“小月,爹和爺爺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既是你的哥哥,日後也會保護你。”

    “長輩們都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胡攪蠻纏下去嗎?”楚時修說:“過來,哥哥給你買新的衣裳,這一身,不好看。”

    紅得鮮豔而刺目,襯得妖異邪氣,讓幾個兄長都感到萬分的不適。

    在他們的盼想裏,她應當是如詩人口中的白色月光那樣,溫柔而皎潔,美好又神秘,給人無限遐想的同時,又會激起兄長們心底最深處的保護欲。

    楚南音高傲地抿起了唇瓣,雖是不快,卻也不曾阻止,隻是見少年默不作聲的樣子,便流露出了輕蔑之色,還以為這廝是欲擒故縱給大楚的家人們看,說白了就是要用別樣的方式,來奪走掉她的親人。

    先是楚淩。

    再是雪挽歌。

    然後出爺爺、父親、楚世訣——

    但葉楚月不會想到,這些親人和雪挽歌不一樣。

    他們是為了她,才會對葉楚月低下頭顱。

    “小月,爺爺和爹,一直都很關心你。”

    又一個兄長說道:“我知道,你也很想他們的,對不對?”

    倏地!

    橋梁構建完成。

    神獸們和守在祖女身邊的焰光仆人,俱是蓄勢待發,蠢蠢欲動。

    少年凝神聚氣,見狀,喜上眉梢,眼眸驀地一亮,湧聚著喜色的光華,眼梢的三滴血珠淚痕,永痕烙印,既似妖魅,又如精靈。

    楚南音察覺到少年的歡喜,哂笑了聲。

    楚老爺子便放下了心去。

    小孩子鬧騰,就是為了博得父母的注意力,哪敢奪掉南音的金瞳,那便是真的要與大楚決裂了。

    再說了。

    金瞳在楚南音的身上九萬年。

    就算剝掉了,對於葉楚月來說,也無任何的用處。

    “邢將軍。”

    少年忽而高聲道。

    “末將在。”

    “星雲、玄冥、華清三宗何在!”

    “吾等,在!”

    “聽著,今日——”少年唇邊肆然的笑逐漸地擴大了,“誰敢阻攔老子奪回金瞳,殺無赦。”

    大楚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殺氣騰騰的她。

    楚月看了過去,歪頭開扇,乖戾邪佞。

    “就憑爾等豬狗之輩,也妄圖與我攀附親戚,說話做事前先想想配不配,真當都跟楚南音一樣,稀罕你大楚公主的位置,老子,不——稀——罕。莫說區區之公主,就算你大楚的家主之位拿出來,老子也不稀罕。除非我自戳雙目,斬去雙耳,看不見你們的血腥,聽不到你們的罪業,但我還有心,還能感受到爾等的居心叵測,道貌岸然!”

    “楚南音,把眼睛給老子還回來。”

    “你淬體九萬年,是因為你不夠格,碰了不屬於你的東西,是你活該。”

    “我生在大楚,漂泊在無間地獄,是我活該。”

    “你今日要被挖出雙眼,是你活該、。”

    “既都是自詡自私的人,就別談什麽假仁假義,說著自以為是的虛偽之話,戲都給你們唱了,台上的戲子去做什麽?去給你大楚當那沒意義的公主?”

    少年戲謔一笑,脊背展開羽翼,竄向了楚南音。

    雪挽歌與楚淩,瞬間就用本源之氣和佛光經文束縛住了楚南音,壓製住楚南音的境地。

    楚老爺子等人剛要出手,風策軍立即圍剿而來。

    “打擾了,老爺子。”

    邢高雷先禮後兵,動起手來比適才對待雪挽歌時快多了。

    星雲三宗,亦是加入了戰局。

    少年宛若獵豹疾馳而過,身側有刺骨的寒風在呼嘯。

    月族禁區,通過她的脊梁羈絆和流光海域的地理位置,從構造的橋梁挪向下陸。

    少年高舉起握著鐮刀的手,紮入了楚南音無限擴大近乎如放射狀的瞳眸。

    那淺金色的眼眸,倒映出了殺伐果斷的冷酷少年,和那道魔氣森森的鐮刀!

  第2577章 事與願違,事與願違(二合1章內容字數沒少)

    “不——”

    楚南音嘴唇微張,渾身發顫,臉龐白得仿佛被抽幹了血色,眼睛下意識地閉上。

    尖利彎曲的魔鐮,直接紮進了眼皮,勾掉了一隻眼瞳。

    金光閃爍,血色刺目。

    一道光團被魔鐮帶出。

    少年單手把玩著楚南音的眼睛,挑起眉梢,殘忍而又戲謔地望向了痛不欲生的楚南音。

    “真是個廢物東西。”

    “老子的東西在你身上九萬年之久,也沒搞出點名堂來。”

    楚南音的緊捂住被挖掉眼睛的部分,粘稠鮮紅的血液沿著手掌的指縫溢出,源源不斷恰如決堤的洪水,整個手背都是流下來的血水。

    僅剩的一隻眼睛,正緊縮起,狠狠地瞪視著楚月。

    “葉楚月,你敢……啊……”

    隻聞慘痛的尖叫聲起,楚南音的話還沒說完,少年手起鐮落,迅速果斷地勾走了楚南音的另一隻眼睛。

    兩道染血的金色光球,在楚月的手掌心。

    少年宛若盤核桃般盤著。

    與此同時。

    腳掌踏地飛掠而起。

    翻滾於空。

    落定懸浮在海的中央。

    天穹悶雷炸響,微蜷的羽翼瞬間展開。

    她一手盤著楚南音的兩隻眼睛,一手搖著兵符扇。

    幾乎在同一時刻,曾經儲存的千星武神之力和歸墟境氣爆發而出,在大海掀起了三千道的水柱。

    一道道海幕翻滾衝天而去。

    湛藍的顏彩,猶若倒映的星空和銀河,暗藏著無限的神秘。

    “吾,有何不敢?”

    少年垂眸往下並未高聲語,隻平淡的寥寥數字,卻能驚海域四座。

    無人發現,月族禁區已經進入了流光海域的底部,落定在了帝域大陸。

    “啊啊啊啊 。”

    楚南音捂著兩隻眼睛,疼得慘叫連連。

    往日高傲尊貴的青蓮女尊,已無那雙與生俱來的金瞳,唯有血淚不止,流淌於滿麵。

    她這一生,順風順水的平坦,是溫室裏的嬌花,在父兄親人的疼愛之下長大,最大的坎坷便是這一刻的剜眼之痛。

    她光鮮亮麗姹紫嫣紅的世界,陡然就隻剩下了一片籠罩著血霧色的黑暗。

    楚南音再也無法故作冷傲,害怕的身上起了無數雞皮疙瘩不說,甚是心悸,整個胸腔都浸著冰冷的涼意,這一股徹骨之冷,沿著流動在四肢百骸裏的鮮血而悄然地麵著。

    她無望到如墮煉獄。

    粉身碎骨。

    “南音,南音……”

    楚世訣額頭、脖頸乃至於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在風策軍的圍堵下痛徹心扉地顫聲高喊,喊到嗓子都破了,堂堂八尺男兒,竟是猶若吊唁般淚流滿麵。

    “完了。”

    楚老爺子絕望地閉著眼睛,遮住了灰濁的瞳孔。

    九萬年的悉心栽培,盡在頃刻間功虧一簣。

    “怎會如此?”

    楚雲城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般自言自語。

    赤紅的眼眸,蓄滿了水光,再汩汩地流下,若非是被兒子楚時修扶著,隻怕已經身體發軟癱倒在地麵了。

    “葉楚月!”

    楚雲城嘶吼:“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心,南音可是你的妹妹啊,你這樣做,就不怕下地獄嗎?”

    “楚家主當真是貴人多忘事,竟忘了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被你丟到了地獄,既已身入地獄,還怕多下一次嗎?縱是下去千千萬萬回又何妨?”

    少年說的雲淡風輕,周邊的親人、朋友、師長、愛人,卻都是聽得眼熱,無比心疼這個似有鋼筋鐵骨的孩子。

    她的人生,她的從前。

    在不為人知的故事裏。

    她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公,才能討回一個遲來的公道,拿回自己的眼睛?

    楚雲城看著少年,忽然一怔。

    眼前的景象好似與許多年前的畫麵重疊到了一起。

    猶若幻影。

    彼時——

    他忍著痛,將被挖掉了一隻眼睛尚且還在繈褓中的嬰兒丟向了宛若深淵巨口的無間地獄,任由鬼靈飄蕩的黑暗,吞噬掉他期盼了很久的女兒。

    他的心隱隱作痛,心情卻是複雜。

    既希望女兒自生自滅,再無消息。

    又盼望她能如世上無數又無數的普通人一樣,生活在某個不算富庶的小鎮,過著安穩的日子,時常會去後山的坡上仰頭看夜空,透過斑駁疏影的秋日枝椏,看見了皎潔的白月,眼裏是最純淨的光,卻在盼望親人的歸來。

    刺啦。

    思及此,楚雲城的心口像是插進了一把鋼刀,又開始疼痛了起來。

    “爹,阿兄,爺爺……”

    楚南音的聲音,讓楚雲城瞬間清醒了過來。

    “雪挽歌!楚淩!”

    楚雲城怒視昔日的愛人和疼愛的孩子,憤然地大喝道:

    “看到南音失去了光明,從此不再看人世間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你們就滿意了?你們就高興了?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

    “這金瞳在南音的眼睛裏九萬年,早就和南音融為了一體,成為了她的東西,葉楚月拿走這眼睛,也沒有任何的用處,你們於心何忍啊?啊?!!!啊!”

    楚雲城宛若野獸般的吼聲,響徹在流光海域的四方,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

    雪挽歌赤足而踏,身長玉立,望著楚南音的眼睛,不再凜冽,有了一道柔和。

    作為長輩,孩子的母親,有教導好女兒的職責。

    南音和明月,都是她獨一無二的孩子。

    走錯了路不要緊,切莫一生都是錯路。

    臨死之際,悔之晚矣。

    “南音立足於上界,無需金瞳,我會教導好她。”雪挽歌道。

    “我不需要!”楚南音循著聲音麵朝雪挽歌,竭力睜開了兩個血窟窿,好似惡鬼注視著母親,“雪挽歌,這雙金瞳我不要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母親,你該去死,去死,你會遭報應的,當年你也應該跟著去無間地獄!我不是你的女兒,不是!”

    楚淩張了張嘴,終究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事與願違。

    事與願違。

    大楚的安寧,斷在了這年春夏交接的諸神之日。

    死在了流光無量的大海。

    雪挽歌的眼睛裏有一抹痛色。

    南音不懂。

    不懂母親的愛,似高山,是靜水流深,掩藏在歲月裏,隻盼望她能成為一個無愧於天地的正人。

    雪挽歌的內心,長歎了一聲。

    她不怨此刻麵目扭曲的楚南音。

    她隻怪自己醒悟的太晚,以至於事成定局,毫無轉圜的餘地。

    她怨楚雲城把孩子教成了這般模樣,卻是不如漂泊異鄉的明月。

    ……

    “葉楚月。”

    楚時修聲聲質問。

    “你拿這眼睛,隻為你心中的不甘,卻絲毫沒想過母親。”

    “母親為了你,與這個家決裂,背上籍籍罵名。”

    “金瞳,你既用不上,又何必如此極端?你想要什麽,榮華富貴,青雲之路,天材地寶,大楚有的是,都可以給你。可你偏偏不要,要做那心狠手辣的人。”

    少年聞聲,側眸看向了說話的人。

    許覺得枯燥無聊,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那等懶倦和漫不經心地姿態,看得楚時修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掉她的皮囊,亮出那一顆發黑發爛的心髒給世人看。

    “誰告訴你,老子用不上了?”

    少年歪了歪頭,三粒血珠,盡顯妖魅。

    聽聞此話,楚時修冷笑。

    “你常年不在上界,又無條件讀書修習,當然不知道,時隔九萬年之久,眼睛已經不是你的了,成為了南音的。”

    “蠢貨。”

    “你說什麽?”

    “說你蠢貨。”

    少年勾著唇,嗤笑了聲。

    卻見她凜冽淡漠地俯瞰著楚時修,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捏爆了手掌裏的兩顆眼珠。

    血水從拳頭裏邊往下流。

    “你——”

    楚時修陡然指向了少年,氣不打一處來。

    滔天之怒似乎要破體而出,凝為實質絞殺在海域天地。

    萬眾矚目之下,少年慵懶地耷拉著眼皮。

    拳內的血水流幹,便有金光綻放出來。

    一縷縷金光,宛若雲煙,纏繞在了少年的身體四周,

    當她緩緩地抬起眼睫時,露出了一雙純正的金瞳。

    金瞳與血淚互相交映出了極美的畫麵。

    是一種,震撼的,驚心動魄的,神聖的美。

    像是古來神女,又如神的戰將,在混沌之初開天辟地,出現於人前,帶來了春的希望之火。

    楚南音陷入血色黑暗,在這一刻,也失去了聲音。

    萬籟俱寂。

    天地一片死靜。

    是落針可聞。

    是麵麵相覷。

    楚南音的雙手往前虛浮而動,驅趕著空氣。

    她不知,發生了什麽,為何安靜如此。

    但過了一會兒,她便聽到了!

    “怎麽會?你怎麽可能擁有金瞳?金瞳在南音身上九萬年,已經融為了一體,還被元神之氣晝夜不停的洗滌,怎麽可能完美地回歸到你的身上?”

    楚世訣錯愕瞪目。

    四周,聲音還在繼續——

    “葉楚月擁有了金瞳?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若不是親眼目睹,實難相信此等荒唐之事。”

    “……”

    楚南音幹涸卻浸著血的嘴唇,張開了許多。

    一雙血窟窿的眼睛,直接就滾圓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

    父親和爺爺說過。

    她年幼之時,初得到金瞳的時候,會有排異現象。

    為此。

    爺爺踏遍萬裏路,為她尋來秘藥良方,為的就是把金瞳裏邊明月所留下的氣息全部洗滌幹淨,徹底淪為她所用。

    為此,她洗滌了足足三十餘年。

    後來的淬體,更是使得她和金瞳有著緊密的聯係。

    這樣的前提下,葉楚月憑什麽擁有她的金瞳?

    恨意刻骨而滔天,楚南音憤恨地攥緊了雙拳。

    少年的金瞳,冷漠地注視著四周。

    末了。

    眸光落定在楚時修的身上時,薄唇微啟,緩聲說:“蠢貨,老子的眼睛,還輪不到你們慷慨的來指手畫腳。”

    楚時修注視著少年的金眸,震撼到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憤怒,胸膛不定地上下起伏,手都抖了好幾下。

    楚老爺子驀地睜開了灰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金眸少年的仙神之姿,偏偏魔氣引山洪。

    “爹……為什麽會這樣?我不懂!這是為什麽?”楚雲城問。

    “她啊……”

    楚老爺子一瞬之間,好似蒼老了百來歲。

    頭發花白,神色憔悴。

    “終究是,來找我們算賬了。”

    楚老爺子疲憊地垂下了眼皮。

    “南音, 不如她。”

    盡管很不想道,卻又不得不承認。

    南音在他們的保護之下,在金瞳的加持之下,有如今的地位身份,算是正常。

    而明月,在失去一隻眼睛丟進無間地獄,明明是更難走的路,卻走得比楚南音漂亮。

    楚老爺子承認了。

    楚雲城認可了。

    大楚的兒子們,也終是明白過來。

    若論天賦,金瞳的選擇,楚南音不如她。

    楚南音感受到這微妙的氣氛,卻有些慌張。

    她擔心明月會搶走自己剩下的疼愛。

    已經失去了一個母親和一個兄長,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家人。

    葉楚月的目的就是把她變作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廢人。

    然後,她葉楚月成為父親爺爺的掌上明珠。

    “嗒。”

    少年雙足軟靴,落在了流光海域的水麵。

    微風不燥,她搖扇清雅,金眸流轉著秋波般的華光。

    高處。

    本源一族。

    因授業功法而憔悴疲憊的老族長,深深地凝視著少年的身影。

    龍滔滔驚喜不已。

    少年……

    會是那天在下陸帝域看到的女新郎嗎?

    龍宗瀚驚,“她是,挽歌的孩子?”

    龍遙撇開了嘴,“殺氣太重,不如南音來得喜歡。”

    “縱有金瞳,卻無仙神氣息,還不是白搭。”龍珩道:“也不知挽歌姑姑,是不是被這個地獄孽障下了降頭,竟做出謀害南音的事來。”

    楚南音與龍宗瀚一家的關係都很不錯。

    風光時,給了龍宗瀚不少的好處。

    龍遙能夠結識現在的丈夫,都是南音的功勞。

    龍搖記得南音的這份情,看著少年的眼睛多了些仇視。

    龍宗瀚眯起眼睛道:“這人,心思險惡,所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能夠得到大楚的重視?現在好了,擁有金瞳的人是她了。”

    有這個想法的,不知龍宗瀚一家,還有在座的許多人。

    就連楚雲城,都這麽想。

    “楚家主。”

    少年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楚世訣冷笑。

    她終究是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嗎?

    楚雲城低頭看向了楚月。

    “不可。”楚老爺子低聲道:“她是魔種,絕對不能沾染大楚。”

    下一刻,少年卻割裂了袍子,道:

    “你雖有生我之恩,卻也有害我之狠,且不說我當年肉身早已破碎,是死無全屍,連枯骨都不剩,如今我的身體裏,更沒有流著你大楚的血。既已宣之於眾,那便要說道個明明白白。”

    “今朝割袍斷義,吾與大楚,勢同水火,絕不會是骨血親人!”

  第2578章 洪荒三界,天驕少年

    少年的話語,字字鏗鏘有力,落地有聲,驚得四周死寂。

    大楚眾人,麵露土色。

    許久——

    “啪。”

    “啪啪啪。”

    人群之中響起了緩和有力的拍掌聲。

    拍掌的人,是浮雲金華內的上界之尊。

    一襲白裙勝雪,袖口織金,隱現祥雲圖紋,烏發如墨半挽起,眸若點漆,眉黛春山。

    其身後,背著一根長笛。

    笛形是劍刃的長度。

    隻要注視一眼,仿佛就能聽到混雜著笛聲的劍吟。

    此人姓白名驚鴻,正是南海羌笛一族的族人!

    白驚鴻眸底劃過驚豔之色,讚賞道:

    “葉公子今日之舉,驚豔上中兩界,堪稱精彩漂亮,對待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和毒辣無情的作惡之人就當這麽做。”

    “早聞大楚之盛名,今雖已沒落,卻讓人思及過往,如見長輩,不說肅然起敬,卻也是心生敬重。”

    “如今才知,大楚竟是一家子的豺狼虎豹,當真是成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範。”

    白驚鴻清冽的聲音響徹於瓊雲,說得大楚眾人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的煞是難看。

    “驚鴻仙子,所言甚至。”

    三清道長捋了捋蒼白的胡須,輕點了點頭。

    越來越多的人,指責起大楚的不當之處。

    “虎毒還不食子,楚家人不知是怎麽想的,這等事,有點腦子的都做不出來吧。”

    “大楚是從中界上去的,後麵又得到了月族的照拂,當年出了幾個不得了的戰將,風光過一時,但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背地裏竟做這種事。”

    “我若是葉楚月,你楚雲城跪下來給我磕十個響頭,我都不認這個狗屁父親。”

    “天生地養,好過一切。”

    “……”

    楚雲城聽到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心裏頭那叫個苦。

    他當真想說出真相,奈何天罡魔體的壞種之事,會殃及大楚。

    若不然的話,他真想看看,這些還在為葉楚月說話的人,得知真相之後,臉上會是何等精彩絕倫的表情。

    偏生有苦道不出,隻能往肚裏吞。

    “葉楚月,你當真想好了?”楚雲城問。

    “需要想嗎?”

    少年勾唇,明豔而肆然。

    楚雲城咬緊了牙關。

    明月的成長,實在是太出人意料。

    九萬年的時間,就能抵達到這一境地。

    還好修了不中用的凡人道。

    否則他們當真會害怕少年登天梯,戰大楚,屠昔日親人今朝敵。

    高空之巔,忽而傳來淡淡不失威嚴的笑。

    這一聲笑,吸引了所有人,包括葉楚月。

    少年抬眸往上看,眼底映照出薑家迎風綻放的旗幟,是鮮血一樣的紅,讓人再也不想挪開視線。

    “有血有肉,愛憎分明,當得起洪荒三界天驕少年之名。”

    薑君笑了笑,誇讚的同時,又好奇地問道:“你說你的身體粉碎過,本君便問你,粉碎過幾次,是如何粉碎的?”

    她的話裏有深意,前半句能讓人徹底記住天驕少年,後半句則想讓世人聽清楚少年所遭受的苦難。

    這世上的修行者,往往會對從苦難中走出卻依舊明媚的孩子抱有極大的善意,隻因世人皆在苦海掙紮似若困獸。

    困獸共情困獸。

    隻因他們會在靜謐無人時,用孤獨的心與靈魂,奏響出同樣的悲鳴樂章。

    楚月抿唇,緊盯著薑君看了好久,才道:“應當是三次。”

    “說來看看。”

    “第一次,被一個女魔頭,囚禁牢裏三年之久,同歸於盡。”

    “第二次,劈山斷海,為生民而死,滋養大地。”

    “第三次,高處墜樓,粉身碎骨得新生。”

    大抵是三次,又或許是更多。

    越是破碎,就越是堅定足下之路,知曉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要去往的大道在何方。

    她不墮落。

    她隻想迎風九萬裏,伸手去觸摸東方的日出。

    眾人聽得這話,先是震撼,更多的卻是不信。

    前段時間葉楚月打破武道規則,驚動了不少人。

    星雲宗的弟子,漂泊海域,就算是大楚誕生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死三次?

    還是為生民而死?

    隻怕是為了吸引薑君的注意力,而不得不編造一些毫無根據的話。

    星雲宗的弟子們聽著雖然疑惑,但在一瞬之後,依舊堅定的相信著少宗主。

    薑君諱莫如深的眸,則愈發好奇地注視著眼下的少年。

    少年的故事,想必很精彩。

    “是位奇人,日後,本君便叫你楚月吧。”

    她想為少年壯一壯底蘊。

    不論其他,隻論少年和她一樣,是不會被任何人打死的,就算被萬箭穿心,就算行走在刀尖之路,也會意誌堅韌地活下去,還要漂漂亮亮活下去!

    “薑君大人叫我小帥就好。”

    “…………”薑君的笑容忽然僵住。

    “????”

    星雲宗和上界之尊,俱都有些呆滯。

    明少俠頭戴龍冠,掩麵長歎,恨不得棄武從醫,好去醫治一下葉師弟沒得救的腦子了。

    許予嘴角輕抽,眉梢也跟著抖動了幾下。

    柳霓裳憋笑憋到滿麵通紅,身體傾斜到了許予的身上,奈何還沒挨近許予,就見有著毛茸茸大尾巴的小獸崽爬了出來,站在許予的肩頭,高高舉起了一雙肉爪子托住了要靠過來的女人。

    柳霓裳的臉色瞬間發黑,愣在原地和獸崽子大眼瞪小眼。

    那側——

    卿重霄和柳三千兩位老人,端的是老人呆滯。

    他們一左一右,齊齊看向了站在中間略前的矜貴男子。

    原以為殿下會同樣感受極致的無語。

    怎料男子的麵具之下,薄唇緩緩地勾起,流光溢彩的眼眸,泛起了陣陣的笑意,心思都在那少年的身上難以轉移。

    “可愛。”

    男子平淡的聲音,是溫柔如水。

    卿重霄驚掉了下頜。

    他頭一次知道,一個女人自稱小帥,是……可愛?

    柳三千摸了摸下巴,思考半晌,嚴重懷疑葉弟子去殺豬宰羊,在殿下的眼裏,都是可愛的。

    想到這裏。

    一大把年紀的柳三千,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的寒顫。

    扭頭一看,發現卿重霄也激靈了下。

    一向不對付的二老,竟有種麵對家人的溫暖錯覺。

  第2579章 天色驟暗,太陽被吞噬

    薑君垂眸,一時的咂舌後,便是啞然失笑。

    神態裏,竟是有幾分對後輩的寵溺。

    “是個有趣的孩子。”

    薑君說道:“既已拿回你的金瞳,那便繼續傳承吧。”

    心內,則輕歎了聲,覺得有些可惜。

    雖說少年拿走了金瞳,還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但金瞳最重要的仙神之氣,卻是消失殆盡。

    如今縱有美觀,而無實用,就是最大的遺憾。

    她甚至相信,若這孩子的金瞳沒被挖走,九萬年後的今天,想必會成為驚豔洪荒上界的高手,而非還在海神界。

    少年盤膝坐在深海之上,閉目凝神,接受功法授業的同時, 亦是潛心聚氣,內視脊梁,再通過武體的脊梁進入了下界帝域的遼闊視野。

    帝域大陸,還和往常一樣,發生著大差不差的事,少年們都在刻苦修煉。

    帝主步海柔正設宴邀請了冷清霜、燕南姬一行人前來相聚,除此之外,還有趙無雙、秦鐵牛、秦錦年、陳天柱這些熟悉的老麵孔。

    此外,強盛後的帝域大陸,還喊來了明夜大陸的陸主上官曜和陳屠等作為楚帝徒兒的老武神們。

    步海柔望向了燕南姬,見燕南姬的麵色,雖然還是白的,卻不再是屍體的慘白,眼睛光閃,無比地驚喜。

    相較下,冷清霜卻因每日操心虛空和燕南姬的事,顯得不複往日的光彩,有幾分憔悴之色。

    秦鐵牛飲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在楚月、屠薇薇她們離開的時候,秦鐵牛養了四頭豬,緩解思念之情。

    其中,最是眉清目秀的那一隻豬,對應著屠薇薇的名字。

    秦鐵牛喝多了,就會抱著四頭豬嚎啕大哭。

    步海柔的頭都大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

    成為帝主後,最棘手的事情,竟是養豬的秦鐵牛。

    “近來——”

    步海柔道:“與帝域毗鄰的定元大陸,多次有向我陸開戰的跡象,許是想奪走我陸的星碑龍脈,因而,吾請諸位前來,便是想解決此事。”

    “怕就怕,貪心的人越來越多……”冷清霜道:“下陸之中,定元大陸排在前三,梟雲大陸是下陸之霸主,帝域腹背受敵,隻怕難以守住楚帝留下的星碑龍脈。”

    “二位相信,明夜大陸沐澤楚帝之恩情,定會與大陸同生死,共進退。”

    上官曜攜八位老武神抱拳道。

    步海柔感激地看向了明夜大陸等人,眉間的憂愁卻不減半分。

    怕就怕,就算有明夜大陸,也無濟於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古往今來,一貫如此。

    這段時間,星碑龍脈的事泄露了出去,帝域大陸難保安寧。

    “不好!”

    冷清霜眯起了凜冽的眼睛,沉聲道:“域外,來人了。”

    老武神陳屠氣力斂起,定睛一看,深吸了口氣。

    “梟雲霸主,率定元等九陸之軍,足有百萬雄獅,集結於下陸域外。”

    一聲話下,眾人俱是色變。

    步海柔緊攥起了雙手。

    她仰起頭,怒然決意地看向了天穹。

    卻也有一絲閃爍。

    楚帝。

    如若是你,你會怎麽做?

    她沒有萬全的把握,不相信奇跡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葉楚月的話,便總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給世人一個意想不到的天大的驚喜。

    “該怎麽做?”

    有人問。

    “打!”

    步海柔和冷清霜共同起身,異口同聲地道。

    兩人默契的對視了眼,看到了對彼此堅定不移的信任。

    旋即,微笑,取出了稱手的兵器,集結帝軍司和五部將士,直奔域外戰場。

    冷清霜握著兩把短刀,目光冷冽地望向了來勢洶洶的百萬雄獅。

    九位陸主,以梟雲陸主和定元陸主為首。

    步海柔雙手掐訣結印,身上泛起了一陣陣淡藍色的風。

    秦鐵牛帶著葉楚月、屠薇薇、蕭離、夜罌四頭豬醉醺醺的加入了戰場。

    “霜帝,吾知你帝域大陸,有一道星碑龍脈,使得你陸文明增強,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妨交給霸主梟雲。”定元陸主態度友好地道:“到時候,整個下界同享快樂,共踏武道之路,豈不美哉?”

    “放你爹的狗屁!”

    冷清霜雙刀凜冽,墨發狂舞,腿上的黑色彼岸花極盡魅惑。

    小師妹。

    你安心翱翔九重天。

    這帝域故土,就交給師姐了。

    她怒焰騰騰,怒視雄獅百萬多。

    “要打就打,帝域,絕不怕死!”

    這段時間,帝域的整體實力上升了太多,雖沒到堪稱變態的地步,卻也能有一戰之力。

    楚帝的人,就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愚不可及。”定元陸主搖搖頭。

    他扭頭看去。

    梟雲霸主手指一動,就見百萬之人,刀光劍影無不是斬向了帝域大陸。

    “轟!”

    天色驟暗。

    太陽被吞噬。

    夜幕蠶食半壁天。

    一輪刺目的月光,破開了壁麵,出現於眾人眼中。

    一方四麵環紗的床榻上,放置著長形棺木,棺木內躺著安詳美麗的女子,仿佛沉睡了好多年,睫翼都不曾顫動下。

    突地,她睜開了冰冷的眼眸,在月的光華中,懸身俯瞰著下方的武者們。

    近乎在刹那間,就聽到了數千神獸怒吼咆哮的聲音。

    一縷焰光綻放。

    數千巨獸的光影盤旋在黑色的天空,注視著交戰之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無數人循聲望去,卻是被這異象深深一驚。

    “晏師姐……”冷清霜驚詫。

    燕南姬的眸底,劃過了一道漣漪。

    晏紅鳶落定在帝域大陸的上方,緩緩地抬起了眼簾,看向了梟雲霸主等人。

    “吾——”

    “遵楚帝之命,前來,清奸佞,斬妖祟。”

    “爾等,還不退避!!!”

    不怒而威的聲音響起。

    數千神獸共同咆哮。

    震得敵軍耳膜欲裂。

    梟雲霸主、定元陸主之流,幾乎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晏紅鳶。

    這等威勢,怕是上界來人。

    葉楚月……

    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楚帝二字,使得帝域大陸振奮。

    梟雲霸主等人,盛氣淩人而來,灰頭土臉的走,雖是同樣的風風火火,卻增狼狽許多,惶惶如斷脊之犬,甚至部分人是折旗而遁。

    “師姐……”

    冷清霜剛要開口說話,就驚住了。

    卻見晏紅鳶回到了棺木之中躺著,閉上了眼睛。

    她對這棺木有依賴之情。

    隻因這不是普通的棺木。

    是小月的心意。

    過了會兒,又忽然坐起,平靜地看向他們。

    “不可換掉我的棺。”

    如此這般,方才安寧沉睡於棺中。

    看到這一幕的楚月,緊閉著的眼睛,頓時濕潤。

    她的晏紅鳶。

    洪荒三界最好的阿姐啊。

  第2580章 我們都在變好(請假不補,內容隻有往常的四分之一)

    晏紅鳶的話,叫冷清霜、步海柔等人俱是一怔。

    反觀從月族禁區而來的焰光、神獸、族人都已習以為常了。

    俱知。

    那方棺木,是祖女的寶藏。

    焰光帶著族人,作揖頷首,禮貌地道:“諸位,在下月族使者,奉楚帝之命,帶領月族,紮根於下陸帝域。”

    “楚爺。”

    秦鐵牛雙眼一亮。

    步海柔問:“她可還好?”

    戰爭、神農學院以及葉、慕兩府的故人們,俱都看了過來,擔心又期待地注視著眼前的客人們。

    他們並不知曉,月族是怎樣的存在,對於封閉落後,武道文明糟糕透頂的他們而言,努力修煉,突破到武神境,才是最大的理想。

    他們隻知,月族很強,強到能有數千神獸相伴。

    能一夕之間,讓梟雲、定元等陸主不戰則敗,落荒而逃。

    “甚好。”

    焰光仆人微笑,“已是海神中界菩提萬宗之地的第一天才,成為了第一宗門的少宗主,甚至連上界洪荒十二家的女君都對她靈眼相看。”

    故人們聞言,既是深深的震撼,又是覺得本該如此。

    人們記憶中的楚帝,往往在崩潰的逆境之中立於不敗之地,有著破釜沉舟的勇氣,以薄弱之軀殺出一條前所未有到驚豔世人的路。

    燕南姬,笑了。

    他笑得清和溫柔,像是鄰家和煦陽光的大哥哥,時常趴在院牆看看自己的小師妹,像玉的溫潤,快要融合在柔光裏。

    “小師妹,作風一貫如此。”

    他幹澀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向來沒有焦距的眼睛,卻好像點綴著寒星般的微光。

    冷清霜原還沉浸在小師妹消息帶來的喜悅裏,聽聞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驀地瞪大了眼眸扭頭看去,薄唇微微張開,眼睛裏卻是蓄滿了淚水。

    清淚沿著白皙柔嫩的臉頰流淌而過。

    她的小燕子,終於能跟人一樣說話了。

    小師妹。

    我們都在變好,對嗎?

    “我去——”

    秦鐵牛和他的四頭豬,嚇了老大一跳,無比驚訝地看著燕南姬,不敢相信作為屍魁的燕南姬,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氣裏的寵溺,是對昔日小師妹的。

    他像兄長一樣好。

    好到能在作為屍體的時候,被控製殺死楚月的時候,能夠穿越千軍萬馬,丟掉兵器,隻為擁抱他的小師妹。

    好到屍化後的第一句話,是為小師妹而說。

    相隔天穹和界麵的楚月,察覺到燕南姬的動靜,眼睛發熱,連帶著眼睫都濕潤了許多。

    她失去了大楚。

    但她也擁有了更多。

    她不需要去在乎楚南音兄妹的感情,隻因她有阿兄葉無邪,有阿姐晏紅鳶,有師兄燕南姬、趙天罡,有許多如繁星卻似驕陽炙熱的感情

    “燕兄,你剛說什麽,還能再說一遍嗎?”秦鐵牛激動地道。

    燕南姬卻遲遲不應,雖還保持著笑,卻和往常一樣,是個提線木偶,是被抽掉了靈魂的傀儡。

    冷清霜的心又沉了下去,拚命地忍著淚,明明萬分的委屈,卻還固執、倔強,故作堅強地望著燕南姬,努力使兩側嘴角往上揚起。

    “冷師妹。”

    “好久不見。”

    燕南姬忽而低聲語,緩緩地張開了一雙手。

    不似從前吊兒郎當,眉眼柔軟似月色。

  第2581章 好好修煉,去保護喜歡的男子

    冷清霜淚流滿麵,卻又難掩興奮之色。

    她咧著嘴笑著,無聲地哭著,淚珠湮滅在了今日的大風。

    然後,不顧一切地往前狂奔,整具身軀,都撲入了燕南姬的壞種,雙手緊緊地抱著他。

    此時此刺,恨不得用盡渾身的力氣,生怕稍有不留意,眼前難得鮮活的男子便會如虛無縹緲的雲煙,從指尖,從時間的流逝之中掠走,便會再也找尋不到。

    男子張開的雙手,緩緩地落在了冷清霜的背部, 將此生摯愛攬入了懷中。

    “抱歉。”

    “我來遲了,是我不好,怪我。”

    燕南姬低聲說,不敢高語,如同對待瓷娃娃,且是稀世珍寶,不願驚擾她。

    “胡說。”

    冷清霜抬起泛紅蓄滿淚水的眸,狠狠地瞪著燕南姬。

    “你哪裏不好,你萬般的好,是我不好,你離開我的前一日晚上,還責怪了你。”

    “師妹怎會不好?”燕南姬清淺地笑,指腹抹去了冷清霜眼梢的淚痕。

    止不住的心疼。

    “燕兄。”

    秦鐵牛眸閃淚光。

    這一段日程,說長也不算長,卻讓他覺得恍如隔世。

    再見正常的燕南姬,他的情緒如山洪之澎湃。

    於是,他就要湊上前去,卻被帶來的四頭豬攔住了去路。

    豬們就差當場翻白眼了。

    連它們都知道燕南姬、冷清霜正是郎情妾意的時候,這牛偏偏還想著去煞風景。

    連豬都看不下去了。

    “牛兄。”

    燕南姬微笑。

    秦鐵牛見狀,頗為感動。

    卻見燕南姬掃了眼四頭豬,微笑:“你養的靈寵,和你很像。”

    “那是——可都是牛某人精挑細選的上等好豬,還賦予了不一樣的寓意。”

    秦鐵牛剛驕傲的說完,便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看向燕南姬,“燕南姬,你敢說我是豬。”

    “不敢不敢。”

    燕南姬笑著。

    冷清霜眉角眼梢有些發呆的怔。

    一時半會兒,還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實。

    她怕。

    怕燕南姬這一刻的鮮活,又會和從前那樣維持一段時間便又恢複。

    她的心底,隱隱明白。

    這次的燕南姬,和往常每一次的出現,都是截然不一樣的。

    但她不敢留給自己太大的期望,隻因她難以承受未來不期而至的絕望。

    那種失落感,就像是在無人的夜裏,洪水吞沒她,野獸啃食她,隻剩下一顆不怎麽跳動的心髒,還在偏執地等待著燕南姬,堅信著這世上還有值得等待與守候的不可能。

    “小孩,莫怕。”

    神獸的聲音,響在了冷清霜的腦海裏。

    冷清霜驀地抬頭,便看到漫天龐然巨大的神獸光影。

    整整數千之多,她卻分辨不出是哪一個在與自己說話。

    隻因每一頭神獸,都像是慈祥的長輩,在溫和地凝視著她。

    默了一會兒,神獸便又繼而說——

    “祖女帶來了月族的祝福,你好好收下便是。”

    “日後,他會和這世上千千萬萬的正常人一樣,會失聲痛哭,會開口大笑,會每日鮮活的麵對著你。”

    冷清霜睜大了眸子,喜色如曙光湧聚在山海,日照出希望的藍圖,驅散了她適才的小心翼翼、

    天穹,雌神獸交流完,便斜眼掃向這座大陸。

    很破。

    很小。

    武道文明很差。

    但,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了。

    是月族紮根的地方。

    “小孩。”

    雌神獸這一次,沒有和冷清霜對話,而是在心底問。

    她知道。

    有一個少年,正在遙遠的流光海域注視著她,聆聽她的聲音。

    緊接著,雌神獸用心聲自言自語——

    “你見過不周山的神樹嗎?”

    “我見過。”

    “神樹蓬勃,庇佑後世,是諸天萬道所有修行者的保護神。”

    “神樹風光,根本卻深紮在了不周山下的泥濘裏。”

    “世上每多一份罪業,紮根之地的泥濘,就會越多,越髒,越是猙獰扭曲,形成泥濘之荊條,和樹根互相纏繞著,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小孩。”

    “在洪荒三界,在諸天萬道,去大幹一場。”

    “你的根,在帝域。”

    “你會是從下界大陸走出的優秀凡人。”

    “你會像不周山的神樹一樣,茁壯、蓬勃、茂盛。”

    “……”

    海域少年的心,深深地震撼。

    楚月緩緩地睜開了睫翼濕潤的眼眸,冷峻清美的麵龐,浮現了溫和的笑。

    她會如神獸前輩所言,去追逐太陽。

    每當她距離太陽近了一分,紮進帝域故土的根便會更深。

    帝域,冷清霜和步海柔對視了眼。

    作為虛空和大陸的兩個主子,她們默契地對視了眼,便齊齊往前走了幾步。

    隨即,並肩而立,麵朝祖女的床榻與棺木,麵朝焰光、神獸和族人們,共同作揖,頷首道:

    “吾等,恭迎月族。”

    焰光仆人溫柔地注視著這一幕,而後扭頭笑望著晏紅鳶。

    祖女殿下。

    我們,有家了。

    ……

    流光海域。

    楚月已經進行到了本源傳承,堪稱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她的本源之火,灼燒地愈發旺盛。

    旁人隔空掃上一眼,便也會覺得灼熱滾燙。

    以至於,少年的身上出現了陣陣白煙。

    薑君的旗幟後方,走出了一個眉清目秀紮個兩個圓溜溜小揪揪的女孩。

    女孩眼睛漆黑晶亮,大的像葡萄一樣。

    她眨巴了兩下眸子,便好奇地問:

    “奶奶,大哥哥是要成仙了嗎?”

    “不是。”

    薑君耐心地解釋道:“她是著火了。”

    “哦。”

    小女孩坐在邊沿晃蕩著裙撐下肉嘟嘟的小短腿兒,奶白色的雙手托腮,好奇地望著楚月。

    奶奶很喜歡這個大哥哥。

    她會是……

    奶奶的長子嗎?

    她的大伯喔。

    小女孩腦子裏胡思亂想著,突地發現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有著紫棠色的眼睛

    男孩明明年紀不大,卻時刻都端著老氣橫秋的姿態,很難不讓人多看幾眼。

    他負手而立,浸著天生的貴氣,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海域上的少年看。

    “奶奶。”

    小女孩指著他說:“好可愛,想娶誒。”

    薑君微笑,“那便好好修煉,成為人中龍鳳,在諸天萬道有立足之地,才能保護好你喜歡的男子,懂了嗎?”

    “嗯!小乖懂啦!”

    小乖重重地點了點頭,露出兩個很深的酒窩,煞是惹眼。

  第2582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小乖最喜歡奶奶了。

    因為奶奶會把她的話當真,並告訴她,想要的男孩需要靠自己去爭。

    小乖眯起眼睛,靈氣四溢,盯著葉塵看了好久,笑得像剛剝開的糖果。

    嗯!

    她要長大,保護這個紫眼睛的漂亮男孩。

    ……

    薑君垂眸俯瞰著無邊無際的流光海域。

    末了。

    不動聲色地輕瞥了眼本源一族的老族長。

    蒼老的聲音,頓時就在腦海裏出現。

    “他在找尋傳人。”

    “不必了。”薑君看向了雪挽歌,“他的孩子,已經重振旗鼓,何須再找傳人?”

    “那倒也是,說起來,你也該物色物色下一個守護洪荒的傳人了。”

    “不急,日子還長,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死之前找到即可。”

    薑君淡淡回道。

    “奶奶。”

    小乖又說:“你說,爺爺會喜歡他嗎?”

    看著葉塵的眼睛,近乎在呲呲地冒光。

    “會的。”薑君淺笑,眉間卻染輕愁。

    當年一戰,丈夫為了救她,擋下了致命一擊。

    沾染毒蠍的暗箭傷人最是可惡。

    丈夫雖然避開了心脈等部位,但箭上的毒,卻讓他虛弱不已,隻能用輪椅度日。

    薑君縱然將毒箭的罪魁禍首給當場腰斬了,都難泄心頭之恨。

    她把敵人的頭蓋骨,打磨成了手串戴在腕部,藏於寬大的袖衫下方,沐浴休憩都不曾摘下,時刻提醒自己成為一個狠人。

    隻要足夠的狠,才能登上君王之座。

    如今她做到了,丈夫卻站不起來了。

    思及此,薑君眉梢漸橫。

    “轟!”

    浪花翻滾。

    第一美人藍雪姬,完成了授業功法。

    一道金光葉子,自她的眉間種進了元神。

    隨即便見滾滾天雷匯聚於蒼穹之巔。

    “元靈劫。”蒼聲說道:“是個奇女子。”

    薑君深邃如霜的眼眸,望了眼藍雪姬。

    海域邊上,一道道的目光,俱都匯聚在了藍雪姬的身上,無不是嘖嘖稱歎。

    “許師兄。”柳霓裳半眯起眼睛道:“這位雪姬美人,倒是有趣得很。”

    江臣點頭:“她怕是篤定自己會得到傳承,故而壓製自己的精神力,等到傳承時,借助授業功法來突破渡劫。當真是自信,尋常人等,絕不會有這樣的自信。”

    若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江臣和柳霓裳都會欽佩藍雪姬這般人。

    但作為星雲宗的弟子,深知四長老之過往,斷不會結識她。

    “啪,啪。”

    海岸邊,響起了拍掌聲。

    身穿白袍的男子,溫潤而矜貴,輕輕地拍了兩聲。

    他遙遙望著海麵上的藍雪姬,為她而自豪。

    “褚嬰——”

    白袍男子看向了星雲宗四長老。

    “謝謝你。”

    “若非是你,我不會擁有這樣好的女子,當年你救助雪姬之恩情,鄙人至今都銘記在心。”

    “你若有什麽需要的,大可來我這裏來拿。”

    男子說得坦坦蕩蕩,看著四長老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倒像是個有模有樣的君子,配得上他溫文爾雅的氣質。

    四長老咬牙切齒,閉上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攥起,不停地洗腦自己:

    今日對於小楚她們來說很重要,作為宗門長老不可鬧事去丟弟子的臉。

    轟隆隆,雷霆滾滾,其聲巨大,有萬鈞之勢天上來,震耳欲聾叫人齊色變。

    因而,男子的話,專心渡劫的藍雪姬並未聽到。

    “褚嬰。”

    男子又說:“你莫要與鄙人見外,也莫要在乎你今日的身形,雖說不算高大,卻也有點可愛。”

    四長老猛地睜開了眼睛,血霧翻滾,狠戾暴虐相注視著男子。

    “說完了嗎?”他問。

    明明早該習慣的,卻還是遏製不住自己的憤怒。

    這些年來,每一次與對方的相見。

    對方都會來刺激他,激怒他,然後委屈的出現在藍雪姬身邊,好似他褚嬰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 。

    “褚兄,我便知道,你不會與我置氣的。”

    男子笑了笑。

    這會兒,藍雪姬已經開始渡劫。

    渡劫的過程中, 男子時不時說上兩句。

    等到藍雪姬渡劫結束,便看到了褚嬰撲到了男子的身上,一口咬住了男子的脖頸。

    他的牙,帶著毒。

    男子非但不怒,唇角反而掛著淺淺的笑。

    前段時間,雪姬的夢裏低語,無意喊出了褚嬰的名字。

    這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釘,讓他午夜難眠,輾轉反側熬紅了眼。

    “褚嬰!”

    藍雪姬低喝,一拂袖,強勁的風甩開了四長老。

    四長老跌倒在地,冷著臉看向了藍雪姬。

    “你看看你,哪裏還像一個男子,連小孩都不如,你救我之事,究竟還要較真多久?”

    藍雪姬看著四長老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

    四長老緊抿著唇,耷拉著頭。

    “雪姬,不怪褚兄,是我不好。”

    “你總是為他著想,但你從來都不欠他的。”

    藍雪姬直接道。

    白衣男子的笑還沒到嘴邊,卻見九道傳承當中,響起了少年的聲音。

    “他不欠,你欠。”

    藍雪姬驀地回頭,美眸生怒,慍色滿麵,瞪向了眼睫還是濕潤的少年。

    卻見少年朗聲開口:

    “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何以為報?”

    “這便是你藍雪姬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我宗長老,行端坐正,豈容你來說三道四?”

    “我若是長老前輩,我定會後悔不已,救豬救狗都比救一個白眼狼好。”

    故事的開端,並非是四長老挾恩圖報那麽簡單。

    是藍雪姬不願共患難,背棄諾言,踐踏救命恩人,最後還倒打一耙。

    “我們談話,豈是你一個小輩能夠插話的?”藍雪姬凜聲道。

    “是嗎?”

    少年歪頭一挑眉,扇子打開的時候,卻見邢高雷率領風策軍往下了幾分。

    風策軍威勢浩然,直逼往下,叫藍雪姬登時白了臉色。

    藍雪姬忌憚地看了眼風策軍,但注視少年的時候,卻充斥著滔天般的敵意。

    風策軍是上界之尊,等到諸神之日過去,便會回到上界,威脅不了她什麽。

    反倒是葉楚月,便要危險了。

    而這時,楚老爺子、楚雲城、楚世訣這些人看著邢高雷和他的風策軍,心中多有疑惑。

    他們號令風策軍的時候,怎不見出手這般利落……

    明月,太邪乎了。

  第2583章 這座大陸的子民和少年,都是向往而生的淩霄花

    “能不能插話,你說了不算。”

    少年抬眸,冷視藍雪姬,咬字清晰,低沉微啞,一字一字慢條斯理地道:“我說了才算。”

    眉角眼梢都浸透著叫人如見九五之尊的壓迫感。

    藍雪姬站在風起傳承的海麵, 朝著少年的方向往前走出了一步。

    就在這時,便見一道道的身影站了出來。

    屠薇薇、蕭離、段清歡……

    每個得到傳承的星雲宗人都威勢逼人的。

    縱然一時之間的實力不如在整個海神界都算得上是中遊往上的藍雪姬,但不見半分的懼色。

    “如今的年輕人,當真是狂妄。”

    藍雪姬人如其名,冷漠似霜,端著倨傲淡淡道來。

    “僥幸得之傳承,便目中無人,不可一世。”

    說罷,猛地一甩衣袖,盤膝坐了回去。

    少年漫不經心地搖著折扇,戲謔地故作自傲如晚竹臨月的藍雪姬,唇邊蔓開了淡淡的嘲諷之色。

    四長老遠遠地望著楚月、段清歡等人,滿心的躁鬱之氣竟都在頃刻間就已煙消雲散,如小孩般卻時常厭世的臉上,竟是展露出了欣慰的笑。

    非但如此,心底裏淌過了一道道的暖流,連帶著靈魂都是滾燙的。

    他分明是喜上眉梢,欣慰的,高興的,但周邊發黑的眼睛裏,卻是湧上了淚水,徹底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這一生, 吃了太多的苦。

    是洪荒三界最沒有尊嚴的長老。

    不似旁人,人高馬大的有氣魄,隻會給弟子丟臉。

    他隻敢把自己關在密室裏,日複一日的鍛造毒藥。

    終日在自暴自棄和半點希望之中反複橫跳、掙紮。

    不知從何時起。

    他的生活,好似突然有了意義。

    小楚破碎三次,直麵死亡鬼門關,卻依舊是個英雄。

    他作為長老,豈能一次次的現眼?

    這一刻。

    褚嬰掐死了心底裏的最後一點愛意。

    成為了無情有道之人。

    楚月遙遙與之對視了眼,唇角微勾,後退半步,盤膝坐下。

    “啪嗒”一聲,折扇收攏。

    卻見那握著折的手,緩緩舉起,在光芒暈染交織的半空,往下輕輕一壓。

    便見站起來的星雲宗弟子們,俱都是像殿下之臣遵守君王的命令般,徐徐地盤膝落定,繼而接受功法授業。

    老族長給本源的功法,讓世人都很出人意料。

    那竟是:《金陽涅槃初卷》。

    此功法,乃輔佐功法,適用於任何的武技,通常是來搭配武技使用的。

    譬如楚月的人皇刀法,搭配金陽涅槃,會有更上一層樓且是意想不到的效果。

    “爹,你怎能把金陽涅槃都給了她?”

    龍宗瀚惱怒道。

    龍遙眉頭緊蹙,“這葉楚月六親不認,連大楚都不認,雪挽歌為了她與大楚決裂,日後許是會背上千古罵名,也不見她尊敬地叫一聲娘。爺爺,你該不會以為,葉楚月會認你這個外祖父吧?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龍珩神色差到了極致。

    素日裏,爺爺偏愛龍滔滔,他們雖是萬般的不喜,但這龍滔滔畢竟是自己的堂弟。

    這葉楚月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金陽涅槃,那可是連他們都沒有的好東西。

    老族長閉目,久久不語,然後緩睜開了灰濁的眼眸。

    沉默了一會兒,便“噗嗤”一下吐出了口發黑的血。

    黑血灑在了龍遙胸前大片的衣料上。

    龍搖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這件衣裳,可是用月光錦羅織而成的。

    月色之下,便會如湖光粼粼,煞是好看。

    是當年新婚時丈夫送給她的衣裙。

    這一穿,便是好多年,平日裏無比的愛惜,以至於連髒汙的痕跡都沒有。

    如今看見滿身的黑血伴隨著惡心的味道散發在了空中,既心疼,又惱怒,狠狠地咬緊了牙齒,紅了一雙柳葉眼,似是受盡了萬般的委屈。

    “爹。”

    龍宗瀚扶住了父親,“你這又是何苦?”

    “挽歌,欠這孩子的。”

    老族長道:“不過,縱然這孩子,與我龍家無關,我也會把金陽涅槃傳承給她。”

    他無比期待這個孩子的成長,但又深知,一時半會兒看不見少年的成就,而自己又等不了太久。

    “你對一個外人,偏心至此,實是不應該。金陽涅槃,是本家聖物啊。”

    “小月,算不得外人。”

    老族長微微一笑,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少年。

    金陽涅槃。

    此等功法,即便他窮其一生,都難以到登峰造極境,隻在初始階段摸索了會兒,便受益不淺,影響多年。

    不是他不願把金陽涅槃交付給長子,一則是因為龍宗瀚心術不正,總有歪門邪道。

    二也是金陽涅槃拒絕了龍宗瀚。

    龍宗瀚欲言又止,眼裏多了些怨氣。

    他偏是不信金陽涅槃功法會拒絕自己,這明明就被葉楚月傳承得好好的,可見都是父親的托詞罷了。

    海麵。

    少年得到本源傳承,凝神靜氣時,腦子裏還在一如既往的突發奇想。

    金陽涅槃既然是輔佐類功法。

    那麽——

    能否作為帝域大陸的輔佐?

    楚月有此思考時,便不再猶豫,盤膝而坐,融會貫通,將金陽涅槃,牽引到了脊椎骨。

    武體內的整條脊椎骨,都散發著一陣又一陣的太陽之光。

    同時!

    帝域大陸,星碑蛟龍,有了不一樣的跡象。

    無數的人抬眸看向了盤旋在蒼穹的龍。

    龍首張開的嘴裏,竟銜著一顆碩大的宛若朝陽般的滾圓金珠。

    金珠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武道之文明,形成了帝域大陸的第二個太陽。

    而當武者們修煉到了武神境,就能窺見金珠內的葉楚月,得到少年抽絲剝繭所留下的傳承。

    這一消息,讓下陸的武者們異常興奮。

    對於他們而言,楚帝是一統五陸的神。

    是九萬年前的皇。

    金珠的光,恰好照射在棺中晏紅鳶的臉上。

    祖女睡得安穩而寧靜,有一種翛然的平和。

    冷清霜垂眸看了眼祖女,又抬頭看了看蛟龍銜著的金色太陽。

    旋即,低語——

    “她們,一個像明月,一個似朝陽,互相更迭,四季輪回,永世地守護著我們這座貧瘠而破碎的大陸。”

    步海柔聞言,眸底的熾烈狂熱更甚。

    楚帝若是驕陽的話。

    這座大陸的子民和少年,便都是向陽而生的淩霄花!

  第2584章 薑君自創雙刀斬,少年身披黑金袍

    驕陽,驕陽……

    少年永遠都不會是大楚所期待的白色月光,而是劈開混沌穿破灰暗的太陽!

    ……

    “嘶~”

    少年的嘴角,溢出了一口血跡。

    雖說把金陽涅槃帶到了下陸,但對她的身體有強大的反噬。

    凡事,有利必有弊,這算是在楚月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她得封印流光海域。

    一旦封印完成,她和下界的羈絆感,就會無限的降落。

    這金陽涅槃,倒是個好東西。

    但也是有門檻的。

    下陸武者唯有突破了武神境,方才能通過蛟龍金珠與她產生新的羈絆。

    “嘖。”龍遙挑眉,“不過如是。”

    此刻,她已經把那一身月光錦的衣裳給換掉了,看著楚月的眼神多了些陰翳。

    若不是楚月的話,她的月光裙便不會髒。

    龍遙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兄長龍珩湊到了她的身邊。

    “莫急,她沒什麽活頭。”

    “惡人自有惡人磨,有的是人會教訓她,我們且等看好戲就是了。”

    龍珩囅然一笑,說得意味深長。

    龍遙聞聲,詫然地看了他一眼,期待著後續。

    龍珩並不多說,而是隻在龍遙的掌心,用冰潤的指腹,寫下了兩個簡單明了的字:

    “華山——”

    龍遙的雙目,登時亮起了光,望著楚月的眸色,多有幸災樂禍之意。

    “她開始得到薑家授業的功法了。”

    人群裏,其聲不知。

    龍家兄妹都看了過去。

    薑家,作為五千道上界之尊裏最尊貴的存在。

    更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參與諸神之日的洪荒十二道家族。

    她的授業功法自是備受矚目的,遠超其他傳承太多。

    往年的諸神之日,傳承授業多是百花齊放,亂人眼球。

    今兒反倒是成了星雲宗的一家獨大,亦算是個稀奇事兒。

    圍觀者們俱都好奇,薑君給予的功法,會是何等!

    “咻!”

    “咻!”

    卻見兩道鏗鏘之聲,宛若上古之刀斬破長空。

    又似麵對千軍萬馬時發出的充滿戰意的刀鳴。

    鋒利的刀光分別從兩個方向而來。

    “是雙刀斬!”

    “薑君的自創刀法?”

    “據說,薑君用這雙刀斬下的人頭,比尋常人等吃過的鹽都多。”

    “這位兄台,不會比喻,就莫要比喻了,怪瘮人的。”

    刀是百兵之王,有一種宛若衡山佇立的橫霸氣息。

    薑君初入上界的時候,誤惹了尊貴世家,抽出了她的幾條武筋。

    那幾條武筋,都是修習武技、功法最重要的基石。

    殘忍抽出,相當於曾經的擁有都將毀於一旦,辛苦修煉的武技功法化為烏有。

    非但如此,日後不得再習武技。

    不僅如此。

    那世家還要對薑君趕盡殺絕。

    不允許任何人傳授功法給她。

    於是,薑君破而後立,自創雙刀斬。

    戰時,雙刀如龍,連斬對方十三位上將。

    由此一戰成名,在上界的部分地帶,不再籍籍無名。

    “雙刀斬,太過於蠻橫……”

    楚世訣道:“她不適合。”

    若要修習刀法,光是一把就叫人心力交瘁。

    更別談是薑家雙刀了。

    何況明月還是個女子。

    如何扛得住蠻橫磅礴的王霸之氣?

    楚時修扶著楚南音坐下,為楚南音流血的雙眼敷藥,而後纏了一圈白色軟布,在顱後紮實地綁好。

    楚南音聽到薑君的雙刀斬,置於膝上的雙手,指尖微微地蜷起。

    “薑君,器重她。”

    褫她女尊封號,卻又青睞於葉楚月,實不應該。

    楚時修道:“她自詡是海神界的本源族傳人,卻在傳承本源功法《金陽涅槃》時,卻出了洋相。《金陽涅槃》,如朝陽浴火而至,重獲新生,怎可見血?見血是為不祥。至於這《雙刀斬》,她那破軀,怕是更加的承受不住了。”

    “相較之下,還是南音的天賦最好。”楚雲城寬慰道。

    雖說起初是因為南音的仙姿,才選擇了這個女兒。

    但唯一的女兒,又有幾萬年的陪伴,焉能對楚南音不上心?

    楚老爺子枯老的手拿著煙袋,抿唇不語,眼睛死死地盯著楚月看。

    他的心裏,隱隱有所擔憂。

    葉楚月的天賦,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長此以往下去,隻怕會對大楚不利。

    決不能讓她登天梯。

    楚老爺子緊緊地握住了明月簡。

    手裏的寶物,便是他帶著大楚和南音在日後扭轉局勢的好東西。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且看來日,葉楚月懊悔不已,該是何等的肝腸寸斷。

    海上雙刀,鋒刃無窮。

    互相交纏著,形成了一陣又一陣的風暴。

    風暴漩渦裏,有藍鯨吐水和大海的風聲,隨即逐漸變得通紅!

    紅色的海風裏,從最開始的鯨聲,到最後響起了鬼哭狼嚎。

    每一個慘死於薑君雙刀斬的人,哪怕是罪有應得,也會如冤魂般叫囂著,又似厲鬼猙獰哀嚎。

    那等聲音交雜在一起,再配上風暴八麵湮沒了刀鋒的黑色鬼魂,看得人是毛骨悚然,頭皮發麻,連帶著雙腿都軟得難以站立了,而對薑君的敬畏又多了幾分。

    這些聲音,會勾起人們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稍有不慎,就會被龜裂元神,筋脈寸斷。

    “雙刀斬,最讓人忌諱的便是心魔,適才葉師弟她差點有了心魔。”柳霓裳道:“真擔心葉師弟會受傷。”

    “不——”

    “她不會。”

    打斷柳霓裳的話語聲,來自於許予。

    他微笑溫和,不似少年初見時的妖邪。

    炯炯有神的目光,多了些含著堅定的純淨。

    柳霓裳詫然地側眸看來,露出了幾許疑惑之色。

    江臣卻道:“她是為刀而生的人,怎會敗在刀下?”

    連閻羅都不敢要她,還會怕功法之下的烏合小鬼嗎?

    一圈圈風暴和黑色小鬼圍繞著楚月。

    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少年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過往種種,猶似曆曆在目。

    “如何了?”楚南音低聲問。

    “欲生心魔。”楚時修回。

    楚世訣笑,“估計是不行了,那可是薑君自創的刀法,她是個什麽人,能媲美薑君?”

    楚南音抿緊的唇瓣,卻是幾不可見的勾了勾。

    海風呼嘯,厲鬼猙獰。

    隻聞少年嗓音沙啞道:“”

    “鬼這種東西,老子可……見得太多了。”

    眼眸驟然睜開,猶若寶劍出鞘。

    端的是凜冽浩然,竟如長虹。

    像是少年帝王,身披黑金龍袍震懾滿朝!

    一身鐵血氣勢從骨子裏彌了出來,竟比雙刀功法還要震撼。

    小鬼瞬蔫。

  第2585章 她,無所不能

    少年話音落下的瞬間,百鬼盡散,隻剩下兩道凜冽的刀鋒,宛若龍鳳呈祥的圖騰,圍繞著楚月盤旋。

    目光所及。

    兩道刀鋒撲麵而來,掀起海浪衝天,蠻氣釋放。

    竟像是絢爛之光交織而成的披風,係於她的身後,隨著一陣陣的海風而起微瀾。

    “這是……”

    有人驚詫低聲問。

    薑君俯瞰往下,微微一笑,滿目的欣慰之色。

    “世人總以為本君的雙刀斬,是絕對的蠻橫之氣,殊不知,雙刀斬,既可猶如長矛攻敵方之盾,亦能如盾抵擋萬千。”

    “若在萬人之上為君王者,既要殺伐果斷,亦得海納百川,正如她所行的凡人之道。”

    薑君用神識與顱腔內的老者論道,眉眼的笑不曾減弱半分。

    蒼聲則說:“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才剛接觸雙刀斬,就有兩重領悟。此子,非池中物。”

    “倒是有些期待她來上界的日子了。”

    薑君眸底倒映明媚而恣意的少年,仿佛能夠看到少年日後在上界的大展宏圖。

    凡人道,雖被諸天萬道剔除在外,成為了末流中的末流,垃圾裏的垃圾。

    乃至於多少年來,都不曾有一位凡人道的修行者踏上天梯。

    “你在遺憾。”蒼聲繼而道。

    薑君有一抹憂愁。

    曾經,她選擇了凡人道,但終究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為了登上天梯,快速來到上界,她不得不放棄此生最愛的凡人之道。

    從而成了她一生的遺憾。

    如今見後輩如斯,怎能不欣慰?

    海域四麵,見少年得到了雙刀斬的傳承,頓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引起了軒然大波。

    “她做到了。”柳霓裳笑著道。

    “她——”

    許予淺笑,“無所不能。”

    柳霓裳側眸挑眉,兩手環胸,饒有興味地看著目光深遠的許予,嗅到了一絲發、情的味道。

    不對勁。

    很不對勁。

    自從宗門多了個少宗主,她的許師兄便如話本裏的才子,愈發的多愁善感了。

    正因近墨者黑,導致許予肩頭的小獸崽,赤紅的眼眸都流露出了憂鬱之色。

    此時,星雲宗的弟子們無不是沸騰,千萬道的目光皆匯聚於一人,心情澎湃,情緒碰撞,想法俱如許予所說,他們的少宗主,好似是真的無所不能。

    天鸞聖主薛開封見此,麵色差到了極致。

    剩下的萬獸、無極兩位聖主,互相對視著,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濃鬱的忌憚之色。

    若讓葉楚月繼而成長下去,他們三大聖宗,絕對會死在葉楚月的手中。

    少年成長的速度過於可怕。

    更可怕的,還得是那讓人歎為觀止的天賦。

    “薛兄。”

    萬獸聖主神識傳音道:“此子,不得不除了。”

    “薑君對她甚是器重。”無極聖主道:“長此以往下去,不是什麽好事,唯一的幸運便是她足下所修大道是不起眼的凡人道,否則我們麵對此子得更加的吃力。”

    斬草除根,雷霆手腕,方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手段。

    薛開封沒有說話,而是把視線投放到了徒兒夜影的身上,見夜影完美地得到了上界的功法,心底的鬱色這才褪了幾分,卻還是悶悶不樂的。

    “薛兄,葉楚月有風策軍相助,我們集結在海域的精銳部隊,需要撤走嗎?”萬獸聖主問道。

    “不用——”

    薛開封凜冽一笑。

    諱莫如深的眼眸,瞬間風起雲湧,殺意驟現。

    他望向了屠薇薇和蕭離,如在看兩具 毫無生機的屍體。

    “這兩位,是下陸人吧。”

    “正是。”無極聖主回答道。

    “那便對了。”

    薛開封嗤了一聲,“先從這兩人開始,折斷葉楚月的左膀右臂,若葉楚月不出麵,便會落得個貪生怕死之名,若是出麵相助此二人,葉楚月也好,星雲宗也好,都、得、死。”

    似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平淡的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定,薛開封端的是胸有成竹。

    且不經意地抬起眼簾看向了諸多的上界之尊。

    目光落在虞家的族旗。

    族旗迎風飄揚,像是怒放的黑色玫瑰。

    “天鸞聖主薛開封薛聖主之徒,完成了上尊的授業功法。”

    身披鬥篷背戰斧的夜影站了起來,拱手頷首,朝蒼穹諸尊行禮,既是謙卑恭敬,卻也讓她的師父薛開封有了拋頭露麵的機會。

    薛開封察覺到來自於四方天地的目光,當即昂首挺胸,負手而立,放在前方的右手抖了抖寬大的金紋袖袍,如一個和善的師父般,驕傲自豪地注視沿著海麵朝他步步行來的夜影。

    夜影入他麾下的時間很短,卻是天賦最好,最忠心的,這次的傳承,也算是給他長了麵。

    “影子,為師能有你這般好的徒兒,是為師的榮幸。”

    薛開封無比滿意地凝視著徒兒夜影。

    當即便從空間法寶裏,取出了兩張血色靈符,悄然地交給了夜影。

    “此乃封脈奪命符,是好東西,你且好好守著。”

    “還有這淩霄雷符,可用在你的斧上,加強你的戰力。”

    這三張符,都是極其稀罕之物。

    甚至連薛開封自己都沒有,也是昨日才收到的寶貝。

    他如今全交給夜影,便是要夜影在流光海域,在諸神之日,一戰成名,震驚四座。

    讓夜影的聲名和天賦,徹底碾壓葉楚月。

    “徒兒謝過師父,定不會忘記師父的栽培之恩。”

    夜影作勢就要下跪,卻被薛開封給扶住。

    薛開封笑得慈眉善目,“影子,師父與你相處的日子不長,卻知你會是個好徒弟。你的出身縱然不好,但自古英雄不問出處,隻需要有一顆赤誠之心。為師絕對會讓你成為海神界最風光耀眼的人,會傾全宗之力,讓你在五百年來就登上天梯去往上界。”

    夜影感動不已,不善言辭的她張了張嘴,聲音都在顫抖。

    哽咽幾聲,卻是說不出話來。

    薛開封寬慰道:“莫要感懷,這是做師父的本分。”

    其言下之意,便是在側麵暗指影子日後不要忘記了做徒兒的本分。

    夜影低頭感激不盡的時候,並未看到,薛開封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狂熱的占有欲。

    薛開封道:“影子,諸神之日結束,讓為師好好地看一看你的真容。”

    “是!”

  第2586章 第三條路,是佛光普照的路

    “為師知你或許有難言之隱和不得已的傷痛,方才遮住了麵孔,因而為師從不強行要求,隻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露出真容給師父看。隻給師父一人看。”

    薛開封深邃如夜的眸色裏,寫滿了溫情。

    不像是長輩看徒兒的眼神,反倒是像凝望著彼岸的愛人,充滿了曖昧。

    那日,薛開封去找夜影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夜影從鏡內折射出的麵容。

    那是一張神秘好看的臉龐,不像是普通的美人,生長著銀色的鱗片。

    微芒稍稍映照,就會折射出流光溢彩。

    薛開封至今都難以忘記,也正是如此,讓他更加篤定影子是鮫族的想法。

    若能成為鮫族的乘龍快婿,是何樂而不為呢?

    且不說他還想栽培影子。

    隻有和影子結為夫婦,他才能安心的栽培啊。

    如此一來,夜影不管是回了蛟族還是去了上界,都不會忘掉他。

    “不願意給師父一人看嗎?”薛開封問。

    “徒兒,願意。”夜影低聲說。

    薛開封滿意地看著她被自己掌控的樣子。

    一步一步,牽引進自己的深淵。

    然後,占為己有。

    就像是年幼時,他最喜歡養魚了。

    年幼養的魚,卻總有逆鱗反骨,非要逃走,

    於是,他用一把有些鈍的菜刀,將最愛的魚給開膛破肚、宰殺烹飪了。

    至今回想起來,都能回味魚肉入口的鮮美。

    他溫柔地望著夜影。

    他希望。

    影子是一條乖的魚。

    隨後,薛開封便在教導夜影如何使用那三張符。

    海麵上的修行者們,都已陸陸續續完成了來自上界之尊的功法授業。

    每當完成一個,就會離開海麵來到平地。

    亦有少部分的人,雖有機緣,卻少天賦,未能得到此次的功法授業。

    楚南音白布纏目,衣裙飄飄,在九霄瓊雲裏安然坐著,依舊有獨屬於她的冷傲。

    楚時修做了一碗妹妹最愛的蓮子羹來,喂到楚南音的嘴邊,她卻是挪開了臉。

    “南音,吃一口?”

    “我不吃。”

    楚南音蹙眉道:“阿兄,我已經不愛喝蓮子羹了,我第一次喝蓮子羹,是母親給我做的,如今隻會讓我厭惡,惡心。”

    楚世訣橫了眼楚時修,眉眼裏盡是埋怨。

    明知南音憎惡母親,還特地熬製個蓮子羹,豈不是讓南音心裏發堵。

    “南音不想喝,我們便不喝了。”楚世訣道。

    “她,如何了?”楚南音問。

    楚家兄弟知道,楚南音問的是葉楚月的傳承情況。

    他們很不希望葉楚月得到這麽多的功法,但事實上是,不管是哪一種的功法,她都能完美的將其傳承。

    “已經傳承到第七個授業功法了。”楚世訣嗓音低沉,多有怨氣。

    “真是個天才。”

    楚南音道:“我淬體鍛煉,修習了九萬年,才使這金瞳有所用,卻被她奪去。”

    楚世訣連忙說:“南音放心,適才我們都有留意,那葉楚月雖奪走了你的金瞳,但毫無仙神之氣。”

    “縱然沒有。”楚時修蹙眉,“那也是因為拿走了南音的金瞳,才能這般順利的傳承,當真是個黑心腸的。她最好永遠在這不見天日的海神界,莫要來到上界。”

    兄妹們字裏行間都是對葉楚月的討厭,若非是不合規矩,又沒那個實力,隻怕恨不得把葉楚月給大卸八塊了。

    非但如此。

    他們最無法理解的還是雪挽歌和楚淩。

    雪挽歌赤足落在海麵,腳上的傷口鮮血,把足底的海水都染紅了些許。

    楚淩身穿僧衣,來到了父親和爺爺的身邊。

    “跪下。”楚雲城雙手負於身後,麵無表情地冷喝。

    “出家之人,不必行禮禮。”楚淩冷淡地道。

    他臉上的傷口,猙獰而扭曲,血見風霜多時,早已結痂如溝壑。

    “好啊,出息了,出息了。”楚雲城氣結,“你的眼裏,還有沒有大楚?”

    他原以為,楚淩願意來到自己的麵前,是心裏還有這個家的,還要這個家。

    怎料,楚淩雙手合十彎了彎腰便道:“吾的眼裏,隻有佛祖和眾生,楚家主,莫要一錯再錯了,吾願行遍山川萬萬裏,走斷血肉腿骨模糊,割肉喂鳥,以血養靈,便求能夠為你們贖罪。”

    可惜父親不懂,爺爺也不懂。

    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他執意要當一個苦行僧。

    他的心裏有大楚,也有小月。

    當人生必須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他決定走向第三條由自己悟出的路。

    那是佛光普照的地方。

    佛祖會指引他。

    他相信,走到盡頭,必有答案。

    楚雲城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究極震驚地望著平淡如水的楚淩。

    在楚淩溫和的話語裏,聽到了他的決心。

    “你瘋了?”楚世訣問:“為了葉楚月?”

    “也是為了你們。”楚淩說道:“好人一生向善,隻要有一次墮魔,便是罪該萬死。惡人壞事做絕,隻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你們若是放下屠刀,佛會原諒你們的。”

    楚時修氣笑了。

    “楚淩,你來一趟下界,當真把腦子摔壞了。若大哥在此,定要好好地教訓你。”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楚淩固執地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千千萬萬次的想要救家人於水火之中。

    但大楚身溺深海,卻不願抓住他投擲下來的浮木。

    “阿兄。”

    楚南音走來,四下登時靜默。

    楚淩的麵部表情,有著細微的變化。

    這可是,他從前最疼愛的妹妹啊……

    若他不曾與小月感同身受,他會和楚世訣一樣,堅定的在南音身邊。

    “你不會走的,會留下來陪我的,對嗎?”

    失去了視覺和光明的楚南音,雙手往前,在半空中胡亂地摸了會兒,才抓住了楚淩身上的百家衣。

    鮮紅的淚水打濕在敷在血窟窿上的藥,從纏目的白色軟布裏滲出,又自下方流出了兩行血淚,沿著臉頰往下流。

    海風處,雪挽歌遠遠地看了過來。

    “南音,我是佛祖的信徒,不是你的阿兄。”

    他歎了口氣,將一竄佛珠留給了楚南音,便轉身利落地離去。

  第2587章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

    “阿兄。”

    “你會,後悔的。”

    楚南音在心中無聲地道。

    字字句句,有著泣血的陰霾。

    她麵朝楚淩離去的背影,緩緩地抬起了手,纖細白嫩如蔥玉,卻又染著斑斑血跡的手,緩緩地碎掉了纏目的軟布。

    一雙宛若深淵惡鬼般的血窟窿,正在“注視著”漸行漸遠的楚淩。

    楚南音不怒反笑,滿頭墨黑的發,狂舞在高空。

    四周的上界之尊,無意朝這邊看來時,心口俱是一顫。

    從仙神之姿的青蓮女尊,到詭譎的厲鬼,仔細一想,原來隻在朝夕之間。

    曾經愛慕過青蓮女尊的青年才俊,無不是內心作嘔。

    曾被青蓮女尊當眾拒絕過的陸家次子,還特地派人送來了一個禮物。

    陸家的侍衛走來,將覆蓋紅色綢緞的禮物,放在了楚家眾人的麵前。

    “諸位,這是我家少爺的一點心意,說是送給南音公主的,還望南音公主能夠熬過此關,再在武道創下出無與倫比的輝煌。”

    侍衛說罷,大楚的父兄幾人便都扯開了笑。

    等到侍衛走後,楚世訣便道:

    “還算這個陸貳有點良心。”

    楚時修點頭,“生得倒是不錯,可惜天賦不算極高,當我們的妹夫還差了點。”

    楚南音聞言,陰霾籠罩了良久的胸腔,終於多了一絲舒暢。

    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難。

    “陸貳,有心了。”

    楚南音的手摸了摸,找到了禮物的存放地。

    “南音,快摸摸是什麽。”楚時修見楚南音的神色緩和,便趁熱打鐵道。

    而當楚南音摘掉了紅色綢布,大楚的眾人,笑容俱已凝固在了臉龐上,怔愣到身體裏的血液都快要冷凝了。

    “是什麽?”

    楚南音微笑著,用手摸到了冰冷的囚籠。

    這囚籠的觸感,她還記得。

    是多數用來裝靈寵的玄星籠。

    楚雲城等人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楚南音的手從玄星籠的間隙裏探了進去,摸到了滿滿當當的紮手鱗片。

    “魚,是無目蚓魚。”

    楚南音的手都在顫抖。

    她剛失去了眼睛。

    陸貳就送來無目蚓魚,分明就是在羞辱她,以報當日之仇。

    “南音……”

    楚世訣剛要開口安慰楚南音,下一刻卻是陡然僵住了身子,瞪大了雙眼。

    卻見楚南音的手,五道尖銳的指甲深深地鑲嵌進了無目蚓魚的身體裏。

    魚在瘋狂地掙紮,發出了如狼似虎的慘叫聲。

    楚南音卻不管不顧,用手抓壞了魚的身體,生生地扯下了一塊魚肉,再從玄星籠的間隙拿出來,將帶血的魚肉塞進嘴裏,如行屍走肉的傀儡,沒有靈魂和感情地咀嚼著腥到讓人光是聞一聞胃部就翻江倒海欲要作嘔的無目魚肉。

    幾個兄長俱是說不出話來。

    他們,從未見過這般的楚南音。

    像是冷血的牲口,毫無人族該有的溫情。

    “南音,不好吃,我們不吃了。”楚時修紅著眼說。

    楚南音吃完一口,繼續拿出新的魚肉。

    吃完,唇齒還有魚血,便對父兄們咧著嘴笑。

    “阿兄,好吃的。”

    大楚等人內心是五味雜陳。

    欲言又止。

    ……

    海域。

    傳承隻剩下數百人。

    這數百個修行者,盤膝而坐於大海之上。

    流光伴風舞嬉鬧人間。

    天色漸漸灰暗。

    完成授業功法的修行者愈來愈多。

    楚月正在傳承第九道功法。

    乃是上界無為山的傳承。

    功法隻有無為山道長的提筆: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話,雲在青天水在瓶」

    水墨字符,圍繞著少年旋飛。

    無為山道長的元神之影說:

    “悟道之路漫漫其修遠兮,而非一日所現。小少年,你與道家,有緣分,牢記這幾句話,便可,無需去刻意做什麽。來日你登高時,便會知道家的深遠流長。”

    “晚輩葉楚月,定當銘記道長之話,刻骨深處,莫不敢忘。”

    “是個好苗子。”

    道長的話音才落,元神之影便已撕裂破碎,成為了這大海之上的泡影。

    九道傳承,俱已完成。

    萬象變幻,九九歸一!

    少年是最後一個完成傳承的。

    她孤獨地站在大海之上。

    身上披著因 《雙刀斬》功法而變幻出的黑金龍袍。

    偌大華貴的袍子,彰顯帝王之氣,在風中蕩著。

    周遭的九道傳承海神像,就在頃刻間成為了水中月影。

    她從月影海麵走出,一步一步往前。

    雖還是歸墟境,但這身上的氣勢,卻讓人膽寒。

    那一雙寂靜幽深的眸,如邢台上的劊子手,市井裏的屠夫,卻更像是有著海納百川之胸襟的智者。

    她暴烈恣睢。

    她溫柔長存。

    她從深海走上岸邊。

    星雲宗的十萬弟子們無不是狂歡。

    狂歡的聲音驚動了天和地。

    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上,寫滿了歡樂和對未來的希冀。

    若在半年前,星雲宗的師長和弟子們,怕是做夢都想不到今日的星雲宗,竟會有這等的風光與輝煌。

    “葉師弟太男人,太丈夫了,這帝王之雄風,猶若初升的太陽。”

    明少俠由衷地感歎。

    他不得不承認,在人格魅力這方麵,確實不如葉師弟。

    “葉師弟乃真男人。”

    章瓷微笑,“在她麵前,我們可都得甘拜下風。”

    “二哥。”

    寧夙趴在了卿若水的肩頭,巴巴地望著楚月,“你說咱這大哥就是俊,紅衣如妖,黑袍似王,屬實叫人挪不開眼睛。”

    卿若水接過了阿蓮遞來的水喝了口。

    寧夙又自顧自地說:“我們這大哥的樣貌,若為女子的話,怕是與那藍雪姬不相上下,這海神界第一美人,還輪不到她來當呢。”

    “噗嗤——”

    卿若水嘴裏的水還沒咽下喉嚨,便直接噴灑了出來,噴在了江臣的後腦勺。

    江臣倒是個奇人,竟如個無事人般,風輕雲淡的佇著。

    “二哥,你慢點喝,莫要嗆到了。”

    寧夙當即擔心道,憂心忡忡溢於言表。

    如今的日子太好過。

    好到他閑暇無事時,便會害怕大哥和二哥突然與世長辭了。

    每回想著想著就會難過一整日。

    卿若水望向這位傻二弟,歎息傻人有傻福。

  第2588章 孑然一身赤條色

    過了會兒,卿若水便又想到,寧夙從前不傻的,是被大哥養傻掉的。

    一個人,若遭受了巨大的挫折,會淪為瘋癲。

    同理。

    突然間鯉魚躍龍門,亦會讓人傻嗬嗬。

    卿若水又喝了口水。

    “先前宗門裏還有些個弟子說我們大哥像個女子,還被我揍了一頓,說起來,我還真是狗仗人勢,怪不好意思的。但大哥的男人雄風,不容挑釁,你說是吧?”

    “噗嗤——”

    卿若水口中的水,又噴灑到了江臣的後腦勺。

    寧夙茫然地瞅著反常的卿二哥,越瞅越是不對勁。

    江臣麵無表情地扭頭看來,冷淡地問:“卿師弟,很喜歡師兄的腦子嗎?”

    卿若水訕訕笑了兩聲,是有苦說不出來。

    柳霓裳在旁側看得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飛濺。

    許予嫌棄地看了眼,便帶著九尾小獸崽拉開了距離。

    “葉少宗主!”

    楚月來到岸邊的時候,星雲宗十萬弟子齊齊高聲喝,宛若雷霆之聲欲震九霄雲。

    每個人都在積極展示自己的積極麵。

    對於這群人而言,少年不僅僅是星雲宗的少宗主,更是每一顆荒蕪之心裏生長出的太陽。

    太陽之火,永不滅。

    恒照貧瘠。

    楚月笑了笑,便對著他們作了作揖。

    “葉某,這廂有禮了。”

    溫潤的聲音,帶著一絲壞裏壞氣,讓人心花怒放。

    雪挽歌和楚淩,在不遠處望著鮮活明豔的楚月,沉默著,等待著。

    大楚眾人,卻是發現,明月是兩麵的。

    麵對大楚所謂的親人,她是惡魔。

    可在星雲宗的弟子麵前,她是這樣的柔軟。

    不知為何。

    看到這一幕的楚時修,心裏有些酸溜溜的。

    “真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楚時修雙手環胸悶哼了聲,高高地揚起了眉頭便說:“竟不知,誰才是她的親人,對一群下等人這般有禮作甚?怕是當初被爹丟進無間地獄的時候,腦子還落在大楚忘記拿回去了。”

    楚雲城也很不是滋味。

    他忽然發現。

    明月這個孩子,乍眼看去,還是很可愛的。

    她放下屠刀的時候,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氣和陽光。

    楚世訣虛眯起了眼眸,唇角扯開了嘲諷地笑:“古人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葉也隻能跟這些人在一起了。若不是她,南音才不會變成這樣。”

    盡管如此,他依舊覺得少年與宗門同樂的這一幕,相當刺眼。

    他甚至隱隱想象,如若明月用這樣的神情和姿態來麵對他,他也不會狠心要殺了明月吧。

    甚至有那麽一刻,他會覺得,那一雙金眸在明月身上是格外的好看。

    但很快,楚世訣便遏製住了這種荒唐的想法。

    楚明月——

    可是個壞種啊!!

    他怎能對一個壞種,有片刻的柔情?

    那可是極大的罪過。

    楚南音並無雙眼,察覺不到父兄神情上微妙的變化。

    隻咬著牙,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便是她的爺爺和父兄。

    這些,都是楚明月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

    她明明會很喜愛姐姐的。

    是姐姐太過於狠毒,步步緊逼,心狠手辣,把她逼成了如今的扭曲猙獰。

    “小月。”

    楚月和星雲宗弟子們交談時,楚淩來到了星雲宗的區域範圍。

    少年回頭看去,望見楚淩臉上被自己斬開的傷口,心情頗為複雜。

    她緊抿著唇瓣,不知該如何開口。

    猶豫少頃,正要說話,卻被楚淩打斷了。

    “不要認吾為阿兄,吾是佛祖的信徒,葉少宗主,稱呼我的法號空歸即好。”

    他空蕩蕩的歸來,空蕩蕩的離去,途徑山川日月,孑然一身赤條色。

    “謝謝。”

    少年終還是開口沉聲道。

    她早已想好,大楚的故人都會站在她的對立麵,用鋒銳的利刃來紮破她的喉管。

    看她流血。

    也看她掙紮。

    她深刻的明白,這個世上,沒有多少深明大義的人,在麵臨抉擇的時候,大多數都會站在最親之人的身邊,哪怕那一個人是敲旁人骨、吮旁人血長大的,他們依舊會盲目。

    她曾對楚淩深惡痛疾,但在楚淩身穿百家衣,來到流光海域站在她身後的時候,或許就跟著這天的風,一起釋然了。

    楚淩怔住,眼睛紅了一圈。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但還是遏製住了自己不應該的衝動。

    雪挽歌看了看楚淩,又望了望楚月。

    她不強求楚月會對自己有多好,會喊一聲母親,就這樣靜靜地看上一眼她的孩子,便已足夠。

    九萬年的錘煉,沒有摧折她的筋骨,讓她茁壯如樹。

    星雲宗的弟子們,都很默契地閉上了嘴,心中卻在感慨人世的變化多端。

    誰能想到,在忘憂城被楚尊追殺的星雲宗新弟子,會是大楚的孩子呢。

    誰又能想到,她視大楚為糞土呢?

    龍滔滔扶著老族長來了。

    龍宗瀚和一雙兒女跟在了身後。

    楚月側眸看去,目光輕輕地閃動。

    比起眼下的溫情,她更習慣麵對仇敵,更適合用剖肉開骨的方式來交流。

    龍滔滔在祖父的身旁,睜大了葡萄般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望著楚月。

    “咳——”

    龍宗瀚以拳抵唇,咳嗽了聲,“挽歌,你還是不懂事了,和離這麽大的事,怎能不和族中的父兄商量呢?”

    他這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是站在大楚身邊的人。

    大楚老東西的手上,有明月簡,楚南音雖說失去了一雙眼睛,但大楚當年和月族的關係卻是實打實的。

    相比之下。

    隻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為了一個歸墟境的葉楚月,從而得罪大楚。

    以葉楚月的天賦,如若不是修凡人之道,他或許還會搖擺不定,有所猶豫,忌憚葉楚月來日在上界叱吒風雲,但仔細一想,又不大可能。

    “大哥,我已非三歲稚童,膝下兒女成群,何須事事都要跟你匯報?”

    雪挽歌冷聲道。

    本源老族長有三個孩子。

    長子龍宗瀚。

    次子龍乾坤。

    幼女雪挽歌。

    雪挽歌一直和二兄龍乾坤的關係較好。

    龍宗瀚見雪挽歌一如既往的不給麵子,麵色瞬間黑沉了下去。

    “楚哥哥。”

    龍滔滔看向楚月,打破了僵局,“我可以這麽喊你嗎?”

    他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害怕楚月會像厭惡大楚一樣,來厭惡他。

    可他真的好喜歡楚……姐姐啊……

    隻是他不懂,為何每次楚姐姐都要以男子的身份出現。

    每次,還都是不一樣的。

    上回,叫楚天霸呢。

  第2589章 登峰造極虞風姿

    龍滔滔眨巴了兩下眼睛。

    “可以。”

    少年溫潤如玉的眸子,好似烙印萬千的熠熠星輝。

    “爺爺,真好,我又多一個親人了!”龍滔滔由衷地高興,“父親九幽之下得知這個消息,也一定會感到開心的。”

    楚月笑望著龍滔滔。

    或許是有了小寶的緣故,從前最討厭小孩的她,如今看到福至心靈的孩子,堅硬如鐵的內心,竟會生出幾分柔軟。

    奈何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麵對老族長和雪挽歌。

    她看著兩位長輩,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又是無比的沉重。

    明知這二人對自己的好,但幾經生死,九萬年的空白,非一夕之間能夠填滿的。

    她能適應生死無常富貴在天的戰場,卻難以適應突然而至的溫情,哪怕她曾無數次惴惴地靠近卻又退縮。

    在這方麵,她承認自己是個弱者。

    “葉小友。”

    老族長溫聲道:“莫要多想,路在腳下,跟著心走就好,做你自己,你葉楚月的存在,就已是海神界許多人的信仰。授業給你的傳承功法,並非其他,隻因你足夠的優秀,也隻因老朽有愛才之心。”

    活到一大把年紀的他,坐在棺材裏數日子,哪能不知這人世間的事呢?

    老人看得出。

    少年有心結。

    她是個善良而又固執的孩子,不會隨意地袒露心扉。

    她被父母遺棄,沒得到家人的關懷,見識了太多的人間百態,焉能不多加警惕?

    相反。

    老人的心情是欣慰的。

    從一係列的事便能證明,這孩子,是個不會吃虧的,也不是個軟弱的。

    楚月抬眸,深深地望著老族長。

    老族長的身體,不太行了……

    她攥緊了拳頭,卻又緩緩地鬆開。

    好似滿身的緊繃在突然間舒展。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正當她張口要喊一聲的時候,卻逢地動山搖,海浪翻滾,紫色的雷霆電光宛若樹幹密布於天,逐漸形成了一片駭然的雲海。

    楚月和老族長這些人齊齊地抬眸循聲看了過去。

    發出聲勢威力的方向,來自於上界……虞家!

    族旗上的虞字,猛地刺入了少年的眼球。

    一晃多時。

    亦還記得那晚的明夜大陸,驚心動魄的一戰……

    被她宰殺掉的人,恰好就是這虞家之尊。

    卻見蝴蝶曼舞,環繞於一白足女子。

    女子未著鞋襪,腳踝處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

    雪白晶瑩的足,纏繞著珠玉銜成的流蘇鏈子。

    一旦邁步,珠玉互相碰撞,就會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

    “是虞風姿!”

    龍遙露出了嫉恨之色,頓時說道:“看來,虞風姿是要渡生死劫了,我們竟在這之前,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這虞風姿藏得可真深。”

    “話說回來。”

    龍珩高揚眉頭,“虞風姿的祖父,前段時間去下陸渡生死劫,成為了第一個死在下陸的上界之尊。當時,這件事還引起了不小的動靜。虞家這些年倒是不錯,接連幾人渡生死劫,欲要突破到登峰造極境!”

    登峰造極境,是武道修煉的一大難關。

    渡的是生死劫。

    要麽隕落淵。

    要麽乘風起。

    據說,隻有到了登峰造極境,才能真正的接觸諸天萬道。

    他們,踩著下陸堆積如山的屍體,去觸摸遙不可及的天!

    龍滔滔的眼睛,多了一抹哀痛。

    他的父親,就是為了幫下陸說話而死的。

    父親是一個悲觀主義的人,見不得受苦受難的人們遭到不該有的壓迫。

    “下陸,又要死人了嗎?”他弱弱地問。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輕到像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長眠於地好久不見的父親。

    “不會。”

    他的耳邊,響起了不夠熟悉卻有意外之喜的聲音,格外的溫柔,像是那年盛夏,為他扇風講著故事的父親。

    龍滔滔驀地睜大了眼睛,充滿好奇地看向了少年。

    “真的嗎?”

    “嗯。”

    少年垂眸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圓滾滾的,還有些軟。

    “嘖~”

    龍遙兩手環胸,輕蔑地嗤了一聲。

    “沒見識,上界渡生死劫,下陸怎麽可能不死人。”

    生死劫。

    楚月眯起了黝黑的眼眸。

    屠薇薇、蕭離兩人攥緊了拳。

    原來——

    上界渡的劫,叫生死劫。

    除了釋放掉體內的濁氣以外,還是在用一個大陸生靈的滅亡,換一人渡劫成功之飛升!

    老族長疑惑地看了眼楚月。

    總覺得。

    外孫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雪挽歌和楚淩卻像是心有靈犀。

    母子倆人都見識過楚月的一生, 知曉楚月過去的快樂,都來自於下陸。

    她對故鄉的土地,有著切割不斷的感情。

    此刻,天穹上的虞風姿,在蝴蝶環繞中,身披妃色長裙,挽著華貴的發髻,斜插兩根寶石步搖,緩緩地走到了雷海的下方。

    隨後對著薑君側了側身,又對著前來監督的執法隊作了作揖。

    “諸位,風姿將要突破到登峰造極境,過生死劫。”

    她麵含微笑,風姿綽約。

    “恭喜。”薑君淡聲道。

    “風姿姑娘,老身就先祝賀你突破登峰造極境成功了。”華山老君笑容滿麵。

    倏地,四麵八方都響起了祝賀之聲。

    薛開封幾個聖主對視了眼睛,眼角餘光俱都下意識地掃向了黑金華服的少年,流露出了騰騰的殺氣。

    楚世訣問:“風姿姑娘,虞家可有確定,是去哪個地方突破?”

    “虞家已在仙武天的七星周龍盤上觀測過了,今日傍晚,於下陸帝域突破最好。”虞風姿淺笑。

    “甚好。”楚時修點頭。

    楚南音聽到外邊的動靜,狠狠地咬緊了牙關。

    曾經,這位虞風姿的天賦,壓根就不如她。

    九萬年前,還諂媚過她。

    而現在,今非昔比,當她仰虞風姿之鼻息。

    這該死的落差感,讓她在本就絕望的時刻,內心更加痛恨這不長眼的天地。

    “海神界,菩提地,薛某攜天鸞聖宗,遙祝風姿姑娘的突破之喜。”薛開封朗聲道。

    而後,萬獸、無極、白鷺等聖宗,以及赤羽宗、靈仙劍宗等,俱是陸續恭喜祝賀。

  第2590章 阿爺,為什麽要哭?

    諸多的上界之尊和海神界的勢力,無不是笑臉相賀虞風姿。

    虞風姿詫然地看了眼始終沉默的七殺天,頗為奇怪。

    這七殺天新來的夜尊殿下,真是個怪人。

    “風姿姑娘,吉時將至,快快入海去下陸吧。”

    下陸帝域。

    焰光仆人察覺到海域的動靜,一揮火焰燃燒的手,卻見巨大的焰光卷軸宛若千裏江山圖般展開,倒映出了流光海域的場景。

    卻說明夜大陸的上官耀和八位武神見帝域安然太平,正要打道回府,而當他們通過《江山焰圖》看到帝域有危險的時候,都已停下了腳步,仰頭久望。

    “渡生死劫,傾一陸之命,為一人飛升?”

    秦錦年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一幕。

    人心之狠,超乎想象。

    人不僅壞,還是高舉仁義道德之大旗的壞,是藏在虛偽狡詐之下的壞。

    步海柔笑了,“這群罪該萬死的人,卻要別人為他們賠命!他們的命是命,下陸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冷清霜和燕南姬並肩而立,咬牙切齒,猩紅的眼眸迸射出仇恨和憤然的光澤,對紫海雷電覆蒼穹下的虞風姿恨之入骨。

    “上官兄。”步海柔道:“還請你們,早些回去吧。”

    “柔帝這話,可就是見外了。”

    上官耀笑道:“楚帝是我陸郡主,還是陳老武神們的師父,師父家國有難,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無妨,今夜,明夜願與帝域同在,生死患難,共渡難關。”

    冷清霜眸光閃動著水霧光澤,甚為感動地看著上官耀等人。

    之後,步海柔召集大陸之軍隊,冷清霜召喚虛空之異獸。

    集結每一個能夠上戰場的人。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血拚到底,搏一個不切實際的可能。

    而這時,危在旦夕的帝域大陸,軍隊和士兵、武者都在布防上界之尊的渡劫。

    並未發現,虛空裂縫裏,有一個行跡莫測戴著黑色帷帽佩銀色寶劍的人沿著裂縫,離開了帝域大陸,去往了遙遠的地方。

    下陸的武者們,則在誠惶誠恐當中,堅定地拿起了手中的兵器。

    有些沒有兵器的男童女孩,拿起了劈柴的斧頭,廚房裏切菜的闊刀。

    斧頭和闊刀都不夠鋒利。

    但他們的心,是鋒芒畢露的。

    這一刻,當與帝域同在!

    山林裏,有稚嫩的孩子,問阿爺——

    “阿爺,登峰造極境,是什麽境啊?比武神還要厲害嗎?”

    見識多廣的阿爺,卻道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解釋道:“是一個大陸的武神,都打不過的厲害。”

    孩子驚訝不已。

    在他小小的世界裏,武神境便已是九重天。

    這一次的突發事,衝破了他的認知。

    “他們,來我們的大陸渡劫,是因為喜歡我們嗎?阿爺,晚上我不吃了,把飯菜留給客人吃好不好,他們肯定是楚帝姐姐邀請來的客人。”

    阿爺說過,楚帝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阿爺眼睛通紅,抱起了孩子,無聲的哭。

    終是說出了實話。

    “阿爺,為什麽要哭?”

    “孩子,那是來要我們命的客人啊。”

    “……”

    小孩震驚又失落。

    他還以為,是像月族一樣的客人呢。

    一支支軍隊和異獸軍團出現。

    每一個甲胄士兵的身邊,都有一頭醜萌醜萌的異獸。

    就在這時,域外撕裂了一道口子,戰馬嘶鳴和大笑同響起,陣陣殺氣如滾滾驚濤伴隨著暗沉發悶的雷霆之聲從外而而來。

    步海柔頓時看了過去,眼底瞬湧震怒之色,殺氣都寫在了臉上。

    卻見離開多時的梟雲霸主、定元陸主等陸主率領部下重返帝域。

    黑壓壓的人群,像是無端的陰霾天,壓得大陸五部的子民和武者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上界之尊不僅要來以渡劫突破之名要他們的命。

    還有鄰陸趁火打劫。

    白發蒼蒼的老人迎著狂風站在高山之巔,涕泗橫流,哀聲痛道:“是天要亡我帝域啊……”

    冷清霜驟拔出了兩把短刀,目視梟雲霸主等人,大怒:“爾等,是要趁火打劫嗎?”

    來一個是殺,來兩個也是宰!

    左右都是一場要死人的大戰。

    卻見梟雲霸主、定元陸主幾人互相對視了眼。

    俱在交匯的目光中,看到了來帝域的意圖。

    梟雲霸主靠在了轎輦之上,垂落眼眸,懶洋洋地掃了眼驟然兵荒馬亂的帝域。

    便用長指支著腦袋慢條斯理地說:“帝域,失了楚帝,便如斯的不堪一擊,如斯的可憐。”

    步海柔沉眸冷喝,“滾出去——”

    “滾?本座為何要滾?帝域落魄,本座當然得留下來了。”

    梟雲霸主說完,當即發號施令,“九陸軍隊,都給本座上。”

    “是!”

    九陸軍隊,登時如寒風呼嘯而過,直奔帝域。

    步海柔、冷清霜立刻警備。

    就在這時!

    便見九陸軍隊,並未揮舞刀刃橫衝直撞進帝域,而是像保護神一樣,如一座座雕塑,佇立駐守在帝域大陸的外圍正常,閃著寒光的甲胄,直麵域外的方向。

    這一幕,卻讓步海柔她們微微愣住。

    上官曜擰眉。

    百思不得其解。

    “爾等,此乃何意?”上官曜問。

    “下陸一脈同承,原先百花齊放,多如繁星,而今群星稀疏,已無當年之盛景。而亡掉最後一個大陸,下界就會成為曆史上不起眼的塵埃,我等不過是他人飛升的踏腳石。”

    定元陸主道:“從前,下陸圍聚尊者,害怕超強者,便也習慣了坐以待斃的等死。但前段時間,明夜大陸的存在,說明了我下陸,也可在這人分三六九等的世上搏一搏。帝域的諸位,吾九陸,是來助你們一回了。不為你們,是為自己。”

    帝域滅亡了,誰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呢?

    與其倒計時自己的人生,在忐忑不安的日子裏煎熬,倒不如團結起來,匯聚所有的塵沙築成堅固不可破的避免,阻擋著即將到來的山洪暴雨。

    步海柔和冷清霜對視了眼,眸底浮現起笑。

    峰會路轉。

    柳暗花明。

    這一村,讓帝域大陸在黑暗裏看到了新的希望。

    梟雲霸主冷哼,“誰要為他們了,本座不過是擔心那星碑蛟龍被損壞。”

    此話,引來清淺如風的笑聲。

    一笑,則泯恩仇。

    大是大非,大難臨頭前,過往糾葛也會擰為一股嶄新的力量。

    會徹底改變下陸的局麵。

    從此不是一人單槍匹馬。

    不是一陸孤軍作戰!

  第2591章 七十二虞家開海大陣

    下界十二陸的精銳部隊,超強武者,俱都圍聚在了帝域外圍,鎮守此陸!

    一雙雙堅定的,戰意隱現的眼睛,俱都望向了虛無的高處。

    仿佛能夠聽到遠古而來的鯨聲,還伴隨著海浪翻滾。

    過境的微風,有著徹骨的冷意。

    流光海域。

    虞風姿立在紫色雷電下,正準備渡劫之事。

    若要渡劫,便要通過流光海域去往下陸。

    虞家七十二人,身穿血色長袍,戴著獅虎麵具,立在半空的七十二方位列陣。

    “七十二開海陣,直通帝域之路。”

    龍遙歎道:“這虞風姿早年平平無奇,沒想到現在出大風頭了。”

    上界的修行者,唯有到了登峰造極境,才能在群雄薈萃臥虎藏龍的武道天地,追逐一席之地。

    譬如楚南音青蓮女尊的封號,最低境地都得是登峰造極境。

    正因如此,葉楚月歸墟境膽敢挑釁楚南音時,四周眾人方才會無比的驚訝。

    此等舉動,不亞於蚍蜉撼樹,完全是不自量力。

    若非風策軍的倒戈,這葉楚月恐怕就得是屍首一具了。

    “轟!”

    雷聲不止。

    “轟!”

    狂風大起。

    七十二方位上的虞家人,俱都掐訣結印。

    雙手如畫符般利落而動,端的是整齊統一,發出了“颯颯 ”的聲響。

    開海陣法的加持下,會讓虞風姿的突破事半功倍。

    先前虞風姿的祖父死在明夜大陸,上界虞家悔不當初的便是,沒使用任何的陣法加持,就讓他獨自一人前往下陸突破,否則的話,絕不會發生這樣離譜的事。

    因而,虞風姿此次不僅要來帝域突破,還順帶摧毀一下明夜大陸,好報當日之仇。

    虞風姿高高在上地俯瞰著這片波光瀲灩的深海。

    唇角,緩緩地勾起。

    這一日,她已經等太久,太久了——

    開海大陣,即將隨著陣法勾勒而完成。

    一道道陣法之光,宛若狂風驟雨疾衝而出。

    猶若沙塵欲封天。

    陣法將要完全相連的瞬間,九道不同的功法力量,宛若九條蛟龍出海,互相交纏,羅織,化作一道離弦之箭般的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猛烈地撞到了陣法光上。

    開海陣法是加持輔佐類陣法,不算強悍。

    再加上虞家未曾想到,眾目睽睽之下,有人敢破壞掉開海陣法。

    故此,那九道傳承功法,直接把未完成的開海大陣撞得粉碎。

    猶若齏粉的開海陣法,像天女散花般落下。

    海域上空,驟然下了一場裂光之雨。

    “何人敢在虞家麵前放肆!”

    虞風姿盛怒,大喝了一聲。

    目光看了過去。

    瞳眸驟然緊縮。

    少年身上的黑金龍袍被大風刮得獵獵作響。

    她在無數道驚愕目光的交錯下,孤身一人自海岸走到了海麵。

    “葉楚月?!”虞風姿大怒。

    虞父喝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還不滾走!”

    沒立即掐碎掉這隻螻蟻,都當是給薑君的麵子了。

    大楚的人,頗為驚訝。

    “以卵擊石,罪該萬死。”楚世訣冷嗤。

    楚時修眯起眼睛看向了邢高雷,“她真當風策軍能助她恣意妄為?”

    邢高雷見此,倏地皺起了眉頭。

    少年此舉,不合規矩……

    風策軍,縱以她為主,但前提是在合乎規矩的情況下。

    少年立在海麵,緩緩地抬眸,冷視虞風姿。

    “生死劫是你一人之劫,豈能讓下陸生靈陪葬?”

    “渡劫突破,機緣造化,各憑本事。”

    “下陸生靈,不會是你的踏腳石。”

    她微啞著聲音說。

    獨自一人,像是在與整個上界為敵。

    虞風姿聞言,卻是氣笑了。

    執法隊那邊,麵露不虞。

    “殿下,玩大了。”卿重霄顫聲道。

    負手而立的清雋男子微笑:“她,從不玩小的。”

    卿重霄側眸看去,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卻說帝域以及前來援助的十一陸精銳,自江山焰圖裏看到少年出現的刹那,下陸武者,俱已沸騰,紅了一雙雙眼。

    不論過去多少個輪回。

    後世的子民,都不會忘記,有那麽一人,抵擋千軍萬馬,為下陸討個公道。

    梟雲霸主看了過去,指尖微顫,目光燃起了熾烈的光火。

    這——

    就是楚帝……嗎?

    “葉楚月!”七十二陣的領頭之人,目光凜冽徹骨,怒視少年,“我族千金欲要渡劫,看在薑君的薄麵上,虞家饒你不死,但你再不離開,休怪我虞家不講情麵,把你這薄弱之軀給挫骨揚灰了。”

    虞風姿側目,“邢將軍,此人無法無天,欲破洪荒規矩,阻吾渡劫之路,你確定要與她同流合汙,枉顧風策軍多年來積攢的威望和上下性命嗎?”

    邢高雷猶豫了。

    卻也在掙紮。

    少年的手上,有兵符令牌。

    不論如何回答,邢高雷都會陷風策軍於不義之地。

    “邢將軍。”

    少年朗聲道。

    邢高雷看了過去,眸底深了幾分。

    如若葉楚月是這樣一個空有匹夫之勇的魯莽人,他實在是不願……

    下一刻,少年把兩個東西丟到了過來。

    邢高雷下意識一接,低頭看去,驀地詫然。

    這是……

    兵符令牌和風策軍的楚字折扇。

    邢高雷呼吸微窒,下意識地看向了少年。

    卻見楚月笑道:“吾乃歸墟境,武道路上一螻蟻,能得風策軍的諸位相助,討回公道,奪來金瞳,已是一大幸事,怎可再拉著諸位走這不該走的路?”

    “邢將軍,日後,做自己的主子吧。”

    “風策軍的主子,便是風策軍本身。”

    “來日不知何時再相見,葉某遙祝諸位,戎馬征戰,乘風破浪,在這武道之路披星戴月震古今!”

    少年微笑作揖。

    邢高雷和風策軍士兵的內心,深受震撼。

    在遇到少年前,從未有人對他們說過這樣的一番話。

    從未有人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

    邢高雷目光微紅,熱淚盈眶。

    良久,便遙遙作揖,心內無聲祝願少年此戰勝之。

    “這孩子……”老族長震驚不已。

    雪挽歌淺笑,“爹,小月很好很好,是不是?”

    好到她找不出合適的詞匯。

    總覺得人間填空的詞,不足以形容小月萬分之一的好。

    好在轟轟烈烈裏,好在靜水流深,潤物細無聲。

  第2592章 洪荒下陸葉楚帝

    “好什麽?”龍宗瀚咬牙:“執法隊若因此追究她的責任,雪挽歌你和龍家都跑不掉,我真是倒了大黴,遇到這麽個後輩。還是大楚有先見之明,和她斷絕了關係,否則大楚也要遭殃。”

    大楚眾人,正無比慶幸。

    哪怕因此折損了楚南音的眼睛,也是值得的。

    隻要和葉楚月劃開界限便好。

    海岸邊——

    楚淩望著少年的背影,濕了眼眶。

    世人都當她發瘋。

    然而,她隻是想要鎮守她熱愛的土地。

    仁義和良善,不是坐而論道的空談,而是在行止之中。

    “葉楚月,趕緊回來。”龍遙嚇得不行,連忙道。

    楚月並未回來,

    同樣的。

    她的身後,走出了兩道身影。

    是屠薇薇和蕭離。

    “我說了。”少年緩聲開口:“渡劫是自己的事,應該自己來。”

    “葉楚月,你是個什麽東西,以什麽身份出現,也敢這樣對我說話?”

    虞風姿勃然大怒,“你敢毀我渡劫之好,我便要你的命。七十二位陣法前輩,請列誅魂陣,我要此子,魂飛魄散!”

    “是!”

    七十二位虞家陣法師, 沉心聚陣。

    星雲宗的大多數人們,亦都想不通,少年為何要這麽做。

    左天猛猶豫再三。

    星雲宗弟子們不清楚少年的來曆,不知小楚的有血有肉。

    若弟子們不願衝鋒陷陣,他不勉強。

    一宗之主,絕不會拿弟子們的性命開玩笑。

    於是,他摘掉一身袍,舍得一身剮,卸掉了宗主之位。

    大長老幾個摘掉了長老袍子。

    而後,欲進海水深處。

    “嗤嗤嗤!”

    誅魂陣法火影重重,燃燒出響聲。

    像是一座焰光烈烈的蒸籠,鋪天往下!

    虞風姿冷笑。

    一些上界老者搖頭歎息。

    “可恨三千天賦,卻隻有個狗腦子。”

    華山老君聞言,輕笑了聲,“竹海大師說的是,這可不是個狗腦子。”

    她的身邊,置放著一個兵器架。

    架子上,籠罩沉沉黑布。

    黑布下邊,是一把黑色的刀。

    那是天罡刀。

    用趙天罡元神鍛成的。

    她笑了笑。

    每每看到星雲宗的天驕少年,她都會想到趙天罡。

    師出同門,還有同樣的傲骨。

    誅魂陣蒸籠火光,遮住了少年影。

    楚月赫然伸出了雙手。

    “咻——咻——”

    本源烈火刀,落於左手。

    護國青煙刀,執在右掌。

    “雙、刀、斬!”

    少年低聲說完第三個字,便狂衝向上,背部羽翼大綻。

    雙刀斬向誅魂陣。

    一刀裂縫。

    二刀如蛛網。

    她以雙刀,抵烈火。

    薑君的眼底閃過了驚豔之色。

    蒼聲響在顱腔。

    “這孩子,是個勇的,像你。”

    “她為何要為下陸說話?”薑君疑惑,“是良善使然,還是另有原因。”

    蒼者:“那便隻有天知道了。”

    薑君笑而不語,低眸望少年。

    少年雙刀隻裂開誅魂陣,就已驚豔四座。

    須知。

    她隻是個歸墟境的修行者啊。

    虞風姿蹙眉。

    一抬手。

    紫色雷電傾覆入陣,以雷霆修複裂縫,更強的力量回擊楚月。

    就在這時,屠薇薇和蕭離二人盤膝而坐,結印太極雷。

    太極之道,始於上古。

    滾滾太極雷霆從天而來,匯聚於楚月之身。

    “小師弟。”

    許予笑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師弟上陣,豈能不帶師兄?”

    說罷,銀色長劍破空而出,直斬誅魂陣。

    少年側眸看去,無奈至極。

    這許師兄,不知何時變得蔫壞蔫壞了。

    時不時的占她便宜。

    “葉師弟當真不厚道。”

    章瓷打了個哈欠,扛著兵器往前走,“早知你要找死,我昨日就多吃點了,晚上也不趕著修煉,不如大睡一場。”

    這師弟,當真是榮幸。

    但能如何辦?

    像許予師兄說的那樣,上陣父子兵,跟著唄。

    欠下葉師弟這麽多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段清歡提斧而去。

    龍非煙雙臂閃光,高舉龍山。

    小寶控製一條條龍。

    小孩紫棠色的眼眸,漾著笑意。

    他是幸福的。

    「帝尊爹爹,看到了嗎?」

    「小寶長大了,能和阿娘並肩作戰了。」

    夜墨寒垂眸望著這一幕。

    分裂開自己一半的元神。

    再將這一半的元神,悄然割裂為二 ,渡送到了楚月和小寶的身上,作為最堅固的鎧甲守護著她們。

    “殿下……”卿重霄驚道。

    “無妨。”

    男子麵具下的臉色蒼白如紙,頎長的身影雖已虛弱,卻依舊的矜貴如高山之雪。

    他從容不迫地咽下了從咽喉湧上的鮮血。

    幹涸的唇,滲透了幾縷血跡。

    許久,他微笑著。

    他的阿楚,是展翅扶搖的雄鷹,是覺醒的萬獸之王。

    她肩有重責。

    他肩有她。

    “刺啦!”

    少年分裂出了數百個身影,俱都手持雙刀。

    共同斬下的瞬間,誅魂陣——破!

    虞風姿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楚南音聽到聲音問:“怎麽了?”

    “誅魂陣,被她破了?”楚時修愣住。

    楚南音嘴唇微微張開。

    楚老爺子拿著煙袋的手一抖。

    少年手執一雙龐然狂刀,身後羽翼遮天蔽日,金眸淡掃虞家七十二陣法師。

    星雲宗加入的弟子們越來越多。

    “影子。”

    薛開封忙道:“過去,用為師給你的三道符文,找機會弄她。”

    說罷,薛開封和萬獸、無極兩位聖主對視了眼,召集三宗聖君。

    “風姿姑娘,吾等,來助你們一臂之力了。”

    薛開封說罷,數萬真元境的聖君圍剿了星雲宗。

    赤羽宗甩袖,“赤羽宗,願助虞尊,菩提萬宗之地出了這麽個敗類,是萬宗的罪責!”

    虞風姿冷淡地道:“有勞諸位了。”

    隨後,虞家的所有人,全部出動。

    觀望的執法隊長走了出來。

    “葉楚月,按照洪荒規矩,你作為海神界的修行者,無權參與上下兩界的事。速速離去,否則的話,本隊長有權逮捕你,將你關在三千鴉殺之地。”

    “若葉某無權參與,這世上誰還有權參與?”

    少年說罷,足掌踏空,雙手執刀翻空轉身後,極速降落到了下麵。

    降落的過程中,雙刀鋒芒,撕裂黑金龍袍和神農之力本源之氣形成的易容。

    墨發飛舞。

    金眸神聖。

    一襲紅裙媲豔陽!

    她單膝跪地,一手執刀斬海麵出溝壑,一手扛刀於肩上,緩緩抬起一雙乖戾邪肆迸發的眸,露出了一張驚豔四方堪稱傾城色的女子容貌。

    “洪荒下陸葉楚帝,請賜教。”

  第2593章 身披日月光,腳踏無盡海

    低沉喑啞的聲音,驟然響徹在了流光海域之上。

    天地寂靜如斯,唯有海浪翻滾卷起千堆驚濤拍長岸!

    那一抹紅,此刻的她,似讓天和地都無顏色。

    身披日月光。

    腳踏無盡海。

    張揚肆然如一代戰神。

    而最讓人震驚錯愕的,不是她以一人之力,抵擋萬千,而是她的身份。

    洪荒下陸帝主葉楚月!

    還是一個女子!

    星雲宗,驟然沸騰如熱鍋上的螞蟻。

    一雙雙瞪大的眼睛幾乎忘記了眨動。

    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平靜的胸腔驟然上下起伏,填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十萬弟子,懷揣著同樣的震撼。

    先前不理解的人,在這一瞬,好似明白了她的以卵擊石,她無畏又炙熱的感情。

    饒是左天猛、許予這些早知楚月是女子身份的人,在看到她施展雙刀斬,當眾展現出女子身份的時候,卻依舊感到驚豔,依舊為此心跳又有別樣的自豪,驟然間溢於言表,實在是難以當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穩妥之人。

    “大……”

    寧夙驚呆了。

    有種認知被打碎又重組再破掉的分裂感。

    他瞪著眼睛語無倫次的像是個結巴。

    “大大大大大……”

    大了半天。

    還在大。

    “大大大姐?”

    寧夙的腦袋上,仿佛有了個大大的問號。

    卿若水的一口水,又噴到了江臣的後腦勺上。

    隻不過這一次,江臣震愕於師弟變師妹的情景,未能及時做出回應。

    卿若水自以為穩妥才喝的水,畢竟萬宗大比結束後自白鶴洲歸來的時候,便已知曉了今日之景。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給於他最大錯愕的人不是葉大哥,而是喊出大姐的寧夙。

    寧夙下巴張得很大,近乎要脫臼掉到地上去。

    卿若水麵無表情的用手掌合上了寧夙的下巴,險些讓寧夙咬斷了自己的大舌頭。

    “二哥……大哥成大姐了……”寧夙始終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嗯。”卿若水作為老二,沉穩如初。

    明少俠愣了好久,掏出鏡子瞅了瞅,俊美無儔的臉龐,流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看來,星雲宗第一美男,還是明某。”

    該是明某的,終歸還是明某所有。

    他心甚喜,眼角眉梢都浸著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風般。

    章瓷拿著兵器的手一抖。

    段清歡目光呆滯。

    啃雞腿的祝老前輩風中淩亂。

    若說緊迫的戰時,這老前輩為何要啃雞腿,自是覺得趁死之前,多吃兩口人間的美味,卻不曾想險些被驚嗆到差點兒就給兩界的修行者們表演了個原地去世。

    “他爺爺二舅姥的。”

    祝老前輩無語至極。

    “俊小子,是俏姑娘?”

    祝老咽下最後一口雞腿,在許予肩頭與許予同樣震撼臉的小獸崽子身上擦了擦蒼老手掌的油漬,而後打了個飽嗝,還噯氣了一下,便丟掉了適才的死氣沉沉,紅光滿麵且大怒地走進海域戰場。

    “去你們爺爺的,敢動我宗的姑娘,老朽跟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拚了。”

    動俊小子,可以。

    欺負俏姑娘,不行不行。

    他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戰個幾百年。

    葛蘭花拄著拐杖,花白的頭發挽了個端莊雍容的發髻。

    稍稍一怔,便大笑出聲。

    “好,好,好!”

    接連三聲好,足以見得葛蘭花前輩的高興。

    萬宗來人,俱是震住。

    海神界各地的修行者們,都在觀望海域之景。

    原想看一看諸神之日的熱鬧,沐浴一下神的光澤,卻見識到了足以載入海神曆史冊的一幕。

    萬宗來者,瞠目結舌。

    九幽宗主,呆訥過後,一聲令下,“都給本宗主上,全力護衛恩人葉楚月!”

    海神界的人,確實不能參與上下兩界的事。

    但九幽宗主他不過是報恩罷了!

    九幽宗真元境弟子黎海棠,錯愕地望向了楚月。

    若說之前,協助葉楚月是宗主之命不敢違的話。

    那她現在,便是心甘情願!

    她願意看到這世上的女子,在百舸爭流的武道乘風破浪,直掛雲帆。

    用纖纖玉骨,鍛鋼鐵之誌。

    而隻有同為女子的她,才知道,這一路有多艱難。

    她的父親,乃是下陸之人。

    卻不敢承認是她的父親。

    她若在外說漏了嘴,就會把她的後背,用荊條抽得血肉模糊。

    她以為父親不愛她。

    長大才知,父愛如高山之重,似大海之闊。

    父親不願成為她的恥辱,從而影響她的一生。

    後來,父親的墳邊,長出了海棠花。

    怒放於黎明時,在霧霾藍的天色照耀之下,有著神秘的聖潔。

    華清宗主陳清音眼眶微熱,又驚又紅。

    作為菩提之地女宗主的她,最想看到女弟子的一鳴驚人。

    這也是她對沈瓊花總是留情的緣故。

    她骨子裏是個重女輕男的宗主。

    熱淚流淌而下。

    滄桑的臉上寫滿了笑容。

    隨即,用盡了力氣,大聲喊道:

    “九幽老兄,不厚道啊。”

    “我華清宗欠葉小友的可太多了。”

    “若論報恩,也該是我華清宗才是啊。”

    不為其他。

    就為海神界,有這麽一個大義凜然,危難關頭氣魄膽識不輸男兒的好女子!

    為一個心懷家國,突破到歸墟也不忘故土的女帝!

    陳清音大笑著,暢快著,堪比痛飲杯中烈酒一日看盡長安花。

    她抽出了鏗鏘的兵器,宛若古時戰將,颯爽英姿揮灑雷海下,號令宗門弟子,護其一程!

    陳野在人群之中,一無所顧往前狂奔而去,目光深深地烙印著海上的那道身影。

    他像是個年邁的畫師,在山野間,落筆生花,描繪出初見心上人的場景。

    他的心,蓬勃了!

    他並非斷袖。

    喜愛的人是個女子!

    他,又可以了。

    興奮的陳野並不知曉葉楚帝是葉塵母親的事。

    他的心如野花,在貧瘠潮濕的山路,在細雨綿綿後,野蠻而瘋狂地生長。

    他要茁壯成大樹!

    “葉姑娘,陳野來了!”

    不遠處——

    卿重霄似若石化。

    柳三千的嘴唇抖了下。

    然而,讓人意料的是。

    王一樣的男子並未有任何的慍怒。

    相反,還噙著溫和如玉的笑。

    有人喜歡阿楚。

    願為阿楚賣命。

    他很高興呢。

  第2594章 他的阿楚,太苦了

    他的阿楚,太苦了。

    在苦海裏出生。

    於無間地獄長大。

    多個人疼愛她,便多一分救贖。

    夜墨寒淡淡地掃了眼陳野。

    他看得出,這是個可愛的男子。

    心思都寫在臉上。

    愛恨藏起,卻會從頭發絲裏冒出來。

    既是純粹的愛慕,又何必惱怒?

    而當柳三千反應過來夜墨寒的思想時,心裏再一次的被震撼了。

    他活了三千年,從未見過,像夜墨寒這樣的男子。

    他由心的欽佩,卻也為葉弟子感到高興。

    大楚。

    楚雲城驀地往前走了幾步,如長頸鹿般,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去,眼底驟現驚豔之色。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看到身穿女裝的孩子。

    比年輕時的他還要剛烈。

    比早年間的雪挽歌還要美麗。

    若拋開焚世天罡魔體不談。

    她會是最優秀的孩子。

    畢竟,她隻用了九萬年,就有如今的成績。

    至少,在眼前的這一霎,她不是讓人厭惡的壞種,而是一個英雄。,

    一個以荒唐為刀刃的英雄。

    楚老爺子緊攥著手中的煙袋,呼吸急促,睜大了灰濁的眼睛往前看去。

    “這孩子……”

    楚世訣眉頭緊蹙。

    哪怕他很不想承認。

    但這個叫做葉楚月的妹妹,好像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壞種,會為了旁人,而舍棄自己的命嗎?

    壞種,會讓這麽多人,與她同仇敵愾,同生共死嗎?

    楚世訣迷茫了。

    明月雖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溫柔,卻很熾烈,像鋼鐵一樣,橫穿萬山。

    他扭頭望去,看見楚時修亦有同樣的迷茫,眼底難藏驚豔。

    “阿兄……”

    楚南音的心髒隨之抖動了一下。

    她沒安全感地抬起手,往前胡亂地抓了抓,卻無父兄及時的出現。

    直到她摔了一跤,才引起眾人的注意力。

    幾個兄長把她扶起。

    “南音怎麽如此不小心?”

    楚南音卻問:“發生何事了?葉楚月她怎麽了?”

    “她換回本來的樣貌,以女子身份出現於人前了。”

    楚時修道。

    楚南音的心,涼了一大截。

    她能夠想象出,那是怎樣驚才豔豔的人。

    但她萬般不想承認。

    葉楚月有多驚豔,她的心就有多扭曲,靈魂便會有多猙獰。

    “玄冥宗,亦要報恩葉姑娘!”

    玄冥宗主一聲喝,宗門弟子便是傾巢而出。

    黑壓壓的人群,禦風飛行。

    狂裂的殺氣,爆發於刀光劍影重重中。

    劍拔弩張,草木皆兵。

    海域戰場,以今日為史冊。

    事情愈發失控。

    “刺啦——”

    屠薇薇一雙豎瞳,大展血殺刀。

    神獸之甲纏於身。

    她狂衝而去,速度快到隻剩下殘影。

    “洪荒下陸屠薇薇,但求一死!”

    屠薇薇咧著嘴一笑,不要命地衝向了虞家七十二陣法師。

    “洪荒下陸蕭離,求賜教!”

    蕭離刀如長虹,渾身的氣勢恰如猛虎下山,棕色眼眸暗閃精芒,堅定不移地奔入戰場。

    刀掃長空,黑衣如墨,江山萬裏海域無邊皆係於鋒刃之下!

    “好得很。”

    左天猛笑著穿上了宗主長袍。

    他與星雲宗弟子,人山人海在楚月三人身後。

    左天猛洵洵儒雅,雙手作揖,微笑道:“洪荒下陸星雲宗,願竭力一戰。楚寶,去吧,你背後有星雲,不怕,我們不怕。”

    說到後邊丟了儒雅大笑出聲。

    人到中年,已然好久沒這般熱血沸騰過。

    一如年少輕狂,做夢馳騁天涯戎馬為戰。

    “薑君,看來,你日後要收的,得是義女了。”

    蒼聲出現。

    薑君目光溫和。

    而後,分裂一縷元神,悄然離開海神界,前往洪荒上界。

    “你終要出手了?”蒼聲老者仿佛早有預料般談笑問。

    “不出手,不行了。”

    薑君微笑,“由她鬧一場大的,別玩脫了就行。難得見到個有血有肉的孩子,若就這麽白白沒了,是武道的損失。”

    “也是。”老者溫聲。

    薑君的眼裏,寫滿了過往。

    她未曾被人善待過。

    如今權在手,自要善待後生。

    但這善待,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既要有人衝鋒陷陣打破曆來不合公道二字的規矩,也要有人老老實實的善後才是。

    隻因,若想打破規矩,非一日之事,而是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信仰之戰。

    薑君越看那女娃娃,越是歡喜。

    宛如望見盛開在荒漠的水仙花。

    生長在雪山的血色荊棘。

    虞風姿騰地看向了執法隊長。

    執法隊長道:“虞家渡劫,不可亂來。”

    “執法隊長。”

    陳清音道:“葉楚月乃是下陸帝主,虞家要毀壞她的故國,她理當應戰。我們欠葉楚帝的恩情,知恩不圖報,豈非小人所為,有違洪荒三界,諸天萬道的初衷?”

    執法隊長從未遇見過這群人。

    光明正大的挑釁上界權威。

    須知,下陸渡劫,事關上界整體的利益。

    但古往今來幾萬載,從來沒有人鑽上界之尊去下陸渡劫的規矩漏洞。

    此等事,極為棘手,若海神界的修行者們大量死亡,日後很難盛大操辦諸神之日,海神界的修行者們,也難以繼續供奉上界之尊的石像。

    執法隊長看了看楚月,閃過了一道殺氣。

    諸神之日,尚且不急。

    下陸突破,比諸神之日,更為重要。

    一個攫取海神界氣運。

    一個讓下陸生民來代替渡劫。

    後者,更重要!

    於是,執法隊長一聲令下:“今來維持諸神之日秩序的執法者,皆聽本隊長號令,違抗規矩者,殺!”

    “是!”

    轟然間,氣勢爆發。

    相較之下,海神界修行者,略顯單薄。

    “葉主,我老邢,不願背主苟活!”

    邢高雷話音落下,率領風策軍來到戰場。

    氣勢大綻,虎虎生威。

    士兵頭戴兜鍪,身披寒光甲,大開大合如鋼鐵之軍。

    當他們知曉葉楚月為何要這麽做的時候。

    他們便知足下之路,眼前之光在何處!

    薛開封帶著人衝進去。

    混亂時,給了影子一個眼神。

    影子點點頭。

    燃起三道符文。

    符文之火,卻是封印三大聖軍,讓這群想要大刀闊斧的人止步不前,原地成牢。

    薛開封愣住。

    萬獸、無極兩位聖主和數萬聖君士兵,俱是不理解地看向了影子。

    影子瞬閃到了葉楚月的麵前。

    摘掉鬥篷。

    斧上纏繞的白色繃帶裂開,化作無數碎片散入長風。

    墨發飛舞。

    魚鱗瀲灩。

    女子赤足背斧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沉聲道:

    “末將夜罌,見過葉楚帝!”

  第2595章 敬問神佛這寰宇大地誰主沉浮

    夜罌鏗鏘有勁的聲音,宛若鍾鼓鼎鳴,陡然間沿著海風傳遍了四麵八方,再一次的讓人目瞪口呆。

    她頷首跪於海麵,以屬於自己的方式回歸到小師妹的隊伍裏。

    她不僅是葉楚月的夜師姐,更是葉楚帝左膀右臂般剛猛的戰將。

    一別多日,終將再聚首!

    楚月手執雙刀,眼眸通紅,眼裏壓抑著曆來的感情,終是囅然一笑。

    “師姐,助我。”

    她輕聲道。

    夜罌抬眸。

    兩兩對視。

    隨即便聞夜罌朗聲道:“好——”

    一聲好字,情比金堅。

    從最初斧斧相撞的不打不相識,到現在的並肩而戰,感情和故事,都在歲月釀造的天涯酒裏。

    “末將,領命!”

    拳掌再次祥鵬,目光愈發的堅定。

    夜罌站起了身來,怒視虞家七十二陣法和將要渡劫的虞風姿。

    她緩緩抬起的手放到了脊背上方的斧柄處。

    抽動著斧身發出的聲音,宛若黑白無常的催魂曲。

    “影子……”

    符文封印大牢裏。

    薛開封難以置信地看著夜罌。

    這張臉,因魚鱗的存在,有了一種古老的驚心動魄的美感。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看,驚豔。

    而現在,最讓他難以接受的,自己親力親為培養的愛徒,竟是那葉楚月麾下的一員大將。

    辛苦多時,原來是為他人做嫁衣。

    “影子,你潛伏的,真深啊!”

    薛開封咬牙切齒,每一字,好似都是從喉嚨裏麵蹦出來。

    “薛兄,怎麽會這樣?”萬獸聖主震驚地問道。

    “我們都被影子給騙了。”

    無極聖主鬱悶至極,陰惻惻的眼裏倒映著海麵上一帝一將兩道身影。

    自古王侯將相,都是乘風於萬人之上。

    但下陸不同。

    下陸的王侯,都是垃圾!

    “諸君聽令!”

    少年低啞的聲音,震徹被斜陽染紅的碧霄。

    一雙金眸再無神的神聖,縹緲仙氣。

    隻有去硬碰硬搏命,把骨頭削成劈向敵人的刀刃,在百死無生的戰場裏找到一條被泯滅於曆史,卻又破除塵埃出現的嶄新大道。

    這貴賤的壁障,終究有人要去打破。

    總會有一群人撞得頭破血流,才會讓身後的人,免於苦厄。

    “轟!”

    “轟!”

    衣袍獵獵作響。

    星雲宗十萬弟子撩動衣袍,行宗門儒雅之禮,端的是不怒而威。

    夜罌、陳清音、九幽宗主等人,俱都拱手行禮。

    “道分萬傾。”

    “世分三六九等。”

    “人有高低貴賤。”

    “下陸雖弱,但不會為人魚肉,任人宰割。”

    “大道在天,靠的是各憑本事,而非另辟蹊徑,以仁義道德之名,行虛偽之事。”

    “汝等若想踏足下陸疆土,先從老子的顱骨上踩過去!”

    “當日我能守得住明夜大陸,今便也能守住帝域!”

    “你虞家,終為手下敗將!”

    一聲話下,紅衣飛揚。

    雙刀斬海。

    海水飛掠三千殺,化作水珠四濺的利刃衝天去!

    四周眾人聽得此話,卻是目瞪口呆。

    情緒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虞風姿父親去明夜大陸渡劫時遭到戕害,竟是被葉楚月所害?”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啊?”

    “那會兒,她連武神境都沒有吧。”

    “話說回來,那段時間中下兩界恰好去龍吟島嶼……真是葉楚月做的!”

    “不是說死於魔妖之氣嗎?葉楚月雖有魔氣,但不見妖祟啊。”

    “那自是欲蓋彌彰,掩人耳目,從而故意而為之的,好一個多智近妖的葉楚帝!”

    圍觀的修行者們自然不會知道,魔妖就是葉楚月。

    楚月隱瞞多日,今朝道出。

    不是一時衝動。

    原因有三。

    一是壯大士氣,二是過於自信說開真相,反而會讓人以為魔妖是她放出去的假消息。

    至於其三……

    楚月抬眸望向身段綽約攜風華而立的虞風姿。

    眼底精芒暗光同綻!

    帝域蒼穹外。

    十二陸霸主和精銳。

    域內的武者們,俱在刹那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涼如寒秋的血液,須臾便是沸騰如火,狂熱熾烈。

    每當他們以為楚帝的時代將要落下帷幕時。

    這個人,就會再一次創造出震撼一陸的奇跡。

    她是走出貧瘠之地還願護衛國門的一代霸主。

    她紅衣如甲禦四方,一雙狂刀斬六合!

    “是你!”

    “是你殺了我父親!”

    虞風姿勃然大怒,目光瞬間陰翳。

    “該死之人,殺了又何妨?”

    海浪翻滾。

    女子站在凜冽的海風裏,冷漠地望著狂怒的虞風姿。

    “小孩。”

    雪梟的聲音,出現在了顱腔深處。

    “你的邪祟之氣,遠遠不夠封印。”

    楚月聞言,沉了沉眸。

    她知道。

    把月族放到下陸後,想要封印流光海域,就得多加幾倍的邪祟之氣。

    她的本源之體雖已鍛成,但還遠遠不夠封印月族。

    若要封印,就得根據海域底部下陸生靈的數量和質量。

    這一點,算是個意外, 她卻並不吃驚。

    將來兵擋,水來土掩。

    人生之路漫漫,總有意外頻出。

    “不怕。”

    她笑望著近乎極端癲狂的虞風姿,神識回道:

    “葉某,吉人自有天相,偏不怕這一時之莫測難料!”

    海底。

    雪梟聽聞少年桀驁之語,目光深深地顫動了一下。

    旋即,浮起了欣慰的笑。

    「小孩。」

    「若本源一族還活著,你的路便不會這麽艱辛。」

    「可惜,他們死了。」

    死於江山社稷。

    亡在天下萬民。

    心懷大義的族人,都是短命的英雄。

    “此戰若勝,我便要去給諸位本源前輩燒香祭拜。”

    楚月的聲音,讓雪梟微怔。

    這孩子……

    竟聽得到他的心聲。

    隻有最純正的仙神,並且得到了本源族的契定心源,才會聽到他的心聲。

    隨後,雪梟便已明了,笑如春日拂檻的風。

    神,不在金瞳,不在靈脈,亦不在根骨。

    在……

    心裏。

    無數下陸子民的心中,她葉楚月即是神!

    “給我弄死這個畜生!”虞風姿尖聲道,並朝楚月衝去。

    虞家七十二陣法師和帶來的精銳部隊立即動手。

    “給老子殺!”

    楚月一聲令下,喊到脖頸、額頭隱現青灰色的筋,喊到金瞳發紅宛若墮落的魔。

    振臂揮動,便號令雄獅十多萬!

    雙刀破海,敬問神佛這寰宇萬萬裏誰主沉浮!

  第2596章 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我道自有我路

    戰爭,一觸即發。

    執法隊、虞家,俱都是強者如雲。

    虞家部下五千人。

    一指問鼎如百丈刀。

    一劍割裂長空使得百裏外的山峰疊巒俱是瞬間破壞,寸草不生成荒蕪地。

    “汝,罪該萬死!”

    虞家部下之一的古稀老人,身穿道家灰袍,手執拂塵。

    拂塵淡掃出吞天風暴。

    和其餘人的攻擊欲要碾碎楚月等人。

    “老棺材,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你的敵人,是本將。”

    邢高雷手執九尺蒼龍刀,雷光閃動,風雲驟變,從傍晚的陰霾天到雷聲大作的夜,不過頃刻間。

    “邢高雷,你雖有蠻勁,卻無腦子,風策軍會被你拖累的。”

    古稀老人歎了口氣,而後率領虞家眾人戰上邢高雷。

    “我風策軍的事,就不勞煩虞老掛心了。”

    “本將隻知,風策兄弟縱為葉主血染海域,也是心甘情願的兩眼一黑見閻羅,能追隨這麽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主子,風策兄弟們,是不是死而無憾啊!”

    “是!!”風策軍士兵們齊聲道。

    還有人大笑出聲,“婆娘都沒一個,心中了無牽掛,虞家老棺材,來殺老子!這葉主,我們兄弟非護不可!”

    武將們,多的是匹夫之勇和兄弟仗義。

    他們看不懂很多,但看得明白,葉楚月是一個相當合格的下陸帝主。

    “二伯。”

    虞風姿看了眼虞老。

    虞老眼底殺氣騰騰。

    虞家部下和大楚風策軍,赫然對上。

    楚老爺子極其失望多加痛恨地注視著為葉楚月賣命不顧大楚立場的風策軍。

    楚南音雖然看不見,但聽得到。

    她聽見了風策軍視死如歸的聲音。

    她聽見了這世上人對葉楚月的崇拜,如敬仙神。

    而仙神之人,明明是她啊……

    這群愚昧而不自知的庸俗者,瞎了雙目黑了心腸分辨不出是與非,黑和白。

    “殺!”

    “殺!”

    喊殺聲此起彼伏。

    “爹?”

    楚雲城試探性地問。

    楚老爺子點頭問,便見楚雲城立刻加入了戰場。

    楚世訣、楚時修幾個兄弟,當即掠出舒適區。

    佛光衝天,符文彌漫。

    宛若佛祖的低吟,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與此同時。

    大雪與枯葉同飛。

    赤著雙足的女人在雪中出現。

    “娘?”楚時修惱怒。

    “挽歌……”楚雲城癡迷地注視著眼下這個被自己深愛了九萬年的女人。

    “啪。”

    雪挽歌隔空的一掌,由大雪、清風和枯葉形成,狠狠地打在了楚雲城的臉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連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你有何資格,喚我的名字?你對我的孩子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還要我繼續陪你演一出破鏡重圓,琴瑟和鳴的戲嗎?楚雲城,你太天真了。我雪挽歌,與你,與你大楚,生生世世,不死不休,我必如跗骨之蛆,糾纏你,憎惡你,讓你七世永墮地獄!”

    雪挽歌目光翻湧起憎恨。

    “娘,你太不懂父親的用心良苦了,你什麽都不知道!”

    楚世訣往前走了一步,勃然大怒道。

    “給我,滾下去。”

    雪挽歌揮動瓷白似絮、縹緲如煙的袖衫,往前一指,楚世訣便悻悻地退下了。

    剩下的幾個兒子隻與母親對視了眼,便低頭後退。

    楚雲城痛苦地望著雪挽歌。

    老族長和楚淩都來到了雪挽歌的身後。

    老族長:“楚月是老朽的外孫女,楚雲城,你們除非踩著老朽的屍體過去。”

    楚淩寒磣的百家衣,似有佛光閃爍。

    大楚和老族長父女僵持不下。

    楚老爺子給了楚雲城一眼,楚雲城便放下了兵器。

    但他們不曾回到舒適區,隻因了掣肘雪挽歌,不讓雪挽歌加入戰局去保護女兒。

    杯水車薪的力量,如何去鬥執法隊和虞家?

    “娘,你真的不可理喻。”小兒子楚長雲說:“葉楚月她,頂破了天的歸墟境,竟敢挑釁執法隊,是罪該萬死,不僅自己會死在海域,還會害死風策軍的。”

    雪挽歌憂心忡忡,側眸看了過去。

    她的孩子……

    該怎麽麵對這強大的敵人?

    虞風姿長劍如虹,爆發出了半步登峰造極境的氣勢。

    月的光華,匯聚在她的身上。

    一劍出,和紫色的雷電共同呼嘯,斬向下方的眾人。

    執法隊行執法令。

    令出,鎮元神,鎖魂魄!

    半步登峰造極境,一人可毀一個下陸。

    宗門的力量,根本就抵擋不住。

    楚月提刀直衝而去。

    仙甲護身,相連體內九道新的傳承。

    構建出新的羈絆。

    像是打開了竅通,從而互通為一體。

    半步登峰造極境,一根頭發絲的氣力,就會摧毀掉歸墟境。

    這便是武道的強悍,是世人如過江之鯽般去力量趨之若鶩的意義。

    正如當初的楚月,麵對武道初始階段的程洪武都要吐血。

    而現在,竟在域外的海神界,一人為一陸!

    一帝尊如神!

    諸侯國,神武長安。

    金鑾殿外的露天大理石廣場。

    神武皇帝、太子軒轅宸、九公主軒轅雨、羅老丞相、護國蕭將軍,蕭染……

    許許多多的舊時光故人們,都在仰起頭,看著同一個方向。

    唏噓之情油然而生。

    心底裏,升起了太多太多複雜的神色。

    誰能想到,數年前,三步一叩首,從學院回到神武的狼狽之人,能問鼎蒼天刀指上尊?

    海域起颶風。

    夜色寞無邊。

    “葉楚月,你的道,無路可行。”

    虞風姿獰笑。

    “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我道自有我路。”

    楚月雙刀猛斬向虞風姿,哪怕歸墟境,卻有萬鈞氣勢。

    她一腔孤勇似要奔赴刀山火海。

    身後,倏然間出現了無數道的身影。

    蕭離扛刀。

    屠薇薇刀破長風。

    夜罌斧戰高空。

    明少俠持鏡孤芳自賞。

    想要在死前多欣賞一下自己的俊美容顏,見了牛頭馬麵也不虧。

    許予和小獸崽共同出手。

    柳霓裳衣袂飄飄。

    ……

    一個個人,鋪成了千萬道鋒芒畢露的光影。

    在黑夜之中。

    在她的身後。

    她是一人,亦是無數人!

    雙刀和無數力量,一同斬向了虞風姿的紫色雷電。

    卻是紋絲不動。

    虞風姿笑了,“你未曾去過上界,不知何為半步登峰造極境,造就了你無知的期盼。”

    倏地!

    紫袍閃動。

    一人陡然出現。

    炎主眼睛睜大,委屈地看著女子。

    “葉楚月,你這個死騙子。”

    “本座討厭你。”

    跟討厭死去的阿爹一樣討厭。

    於是,炎主給予心魔自由,放棄了自我為牢的困獸之鬥。

    力量釋放。

    瞬破數境。

    直接到了無上宗師境!

    “啪!”

    一掌打向紫色雷電。

    雷電屏障,紋絲不動。

    炎主疑惑地皺了皺眉。

    然後,心底有落寞,眉間閃愁容。

    “葉楚月。”

    “幹嘛?”

    “我有很多錢,要記得想我,想我的話,就把錢給你。”

    炎主再解禁錮,突破到了通天境。

    哢嚓。

    掌下的紫電屏障,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第2597章 英俊瀟灑還有點兒小錢的炎大人

    集楚月等人的全部力量,再加上炎主瞬破通天境的乘勝追擊,方才在虞風姿的紫電護身屏障上方留下了一道裂痕。

    而正是這道裂痕,才是打破僵局的關鍵。

    楚月抿緊了唇瓣,隨即凝神聚氣,以仙甲相連九道傳承,再集傳承之力匯於雙刀,割裂紫電屏障。

    紫電屏障因為裂痕的出現,薄弱了許多。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是虞風姿半步登峰造極境。

    “嘭!”

    “嘭!”

    炎主麵無表情,目光堅毅地凝視著前方。

    一掌,一掌,又一掌打了下去。

    通天境的虛偽,在半步登峰造極境前,好似不值一提。

    他咬著牙,麵目神情和眼神,都像是個倔強的孩子。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匯聚著通天氣力的手掌,像是劈柴的斧頭,在一瞬之間就劈出了好多下。

    炎主木訥而固執,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任由紫色的雷電遊走在他的手掌,劈得血肉模糊,焦黑生煙,粘稠堆積的皮肉下麵,能夠看到裂開的骨頭。

    楚月的心髒,猛地往下一沉。

    她扭頭看去的瞬間,炎主釋放掉的心魔,化作了一條金色的綢帶,纏繞在了楚月的眼睛之上。

    “炎兄……”

    “葉楚月,不要看。”他說:“本座不疼。”

    看不到,但她聞得見,空氣裏充斥著焦味的血腥味。

    悲從心頭起,怒自魂中生。

    起初,她對炎主隻是想著短暫的交易罷了。

    但在後來,她發覺炎主就是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偏執幼稚的要恨所有人,卻又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於是在正與邪的邊緣彷徨徘徊,既找不出答案,也不知該要選擇哪一條路。

    而現在,炎主明白了。

    路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啟航了。

    “葉楚月。”

    “幹嘛?”不同於往常的冷,聲線多了一點顫。

    “我這樣做,算得上光宗耀祖嗎?”

    楚月沉默了。

    炎主父親,期盼他成為海神界的英雄。

    但炎主守護的,卻是下陸。

    “你既是下陸的帝主,記得讓你的子民,在這裏簽字畫押。”

    “我怕下地獄。”

    “死後見了閻羅,也有個說法去天堂。”

    隨即,炎主投擲來了一個簿子,恰到好處地落在了楚月的儲物袋裏。

    楚月的神識能夠看得見,那是炎主用來記錄好人好事的簿子。

    簿子泛黃的紙頁徐徐地翻開,滿滿當當地記錄了許許多多的事,救下了不少的苦主。

    最後一頁,則記:

    【救:帝域大陸】

    【偉大的好人:英俊瀟灑還有點兒小錢的炎大人】

    【被救者:——】

    金綢心魔下楚月的雙目,睫翼濕潤而微微閉著。

    她以傳承為筆,水墨潑灑,下筆生花,在被救者的後邊,寫下了葉楚月的名字。

    炎主好似心有感應般,咧著嘴笑。

    “嘭!”

    旋即,眸光狠戾,下手利落,赫然一掌打向了紫色屏障。

    “螻蟻豈敢擋我登峰造極道!”

    虞風姿大怒,揮動雙手,加重了力量。

    她恨得牙癢癢,恨不得食掉這群人的血肉,好解心頭之怒。

    若非恰逢突破,力量被虛弱,這群卑微進塵埃的東西,怎能在她的護身屏障上留下痕跡?

    雖隻是不算大的痕跡,卻足以讓她淪為洪荒上界的笑話了。

    半步登峰造極境,被一群歸墟、真元等境的修行者羞辱至此,有何顏麵立錐於諸天萬道?

    虞風姿盛怒之下,再爆力量,似要毀天滅地,迸發於海域,狂風席卷數千裏,夜晚的群星都在震顫!

    黑雲壓境,枝椏搖擺。

    光是在流光海域邊上觀戰的人,都感覺到了勢不可擋的力量,使得他們心頭沉悶,實力稍弱者更是耳朵出血,有一種瀕臨死亡般的心悸感,讓人在大海邊的黑夜陡然驚悚,於諸神之日欲見鬼門!

    楚月等人如海中的一粒沙,風中的塵埃,直麵狂風驟雨,漂泊流離。

    刀刃近乎離手。

    楚月手背青筋爆起,死死地攥著一雙刀柄。

    “嘭嘭嘭嘭嘭!”

    耳邊,傳來了炎主猛拍屏障的聲音。

    他的一雙手,都已血肉模糊。

    肉和白骨快要分離。

    他咬著牙去拍,酣暢又痛快。

    “葉楚月。”

    “本座有沒有告訴你……”

    “你很像家父。”

    金綢下的雙目,早已泛起了紅。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

    再等等。

    等一等。

    無人看到,金綢下,睜開了一隻神魔瞳。

    神魔瞳根據顱腔內圈紅多處的地形圖,精準無誤地捕捉到了每一個地點。

    神農之力暗閃月的光華,千絲萬縷通往海域外。

    子夜,是月之精氣最旺盛的時候。

    晏師姐,再祝福師妹一回。

    而在床榻棺木裏的晏紅鳶,好似感知到了楚月的難處。

    闔上的眸子,眼梢流下了晶瑩的淚珠。

    “下陸多英才,而今更有葉楚帝。”

    大海的東岸響起了粗獷的聲音。

    卻見一位獨眼的魁梧海盜,臉上好幾道駭然的刀疤,拖著一把比人還高的斧頭,帶著一夥人乘坐巨船出現。

    船的邊沿,雕鏤著骷髏頭的圖騰。

    鮮紅的旗幟,黑色的骷髏頭,散發著來自古老之地的神秘。

    獨眼狼。

    海域東岸最強的海盜團兵長!

    其麾下的海盜團,名為孤月海盜團!

    “弟兄們,我們常念海域出天驕少年,卻不曾想來自更貧瘠的下陸。若世上的英雄都死絕了,這世道便要由狗熊當道,老子我這輩子最恨沒骨氣的狗熊。”

    “葉楚帝,孤狼海盜團,但願與君,戰至終章!”

    他失去的左眼,就是在曾經的某個諸神之日,多看了一眼上界的美人,隻因驚歎對方的美貌,又震撼於上界的實力。

    對方卻嫌他太過於醜陋。

    便用火灼了他的一隻眼睛。

    獨眼狼死也忘不掉那會兒鑽心刺骨的灼瞳之痛。

    他恨這群道貌岸然的人。

    恨這般不公的世道。

    獨眼狼一揮手,巨船飛天拔出海幕,撞向了紫色屏障。

    而在這個時刻裏,海神界不同的地方,卻同樣的販夫走卒,為奴為婢的人們,背起行囊,走向了海域的方向。

    有人問:“姑娘將要去往何處?”

    她便會回答:“去有大海的地方。”

  第2598章 抹去罪名,獨留風華於洪荒

    這天的海神界亂了套。

    五湖四海,八方六合的修行者,都在關注著大海上的戰場。

    是從未有過的精彩。

    “嘭!”

    “嘭!”

    “……”

    炎主的骨手,打在紫色屏障。

    紫色電光,遊走在楚月的身上。

    灼燙她的肌膚。

    焚燒她的髒腑。

    與此同時。

    執法隊的執法令,亦有著萬重山般的壓迫感,抵在她與麾下之人的元神。

    這相當於,她們不僅要對戰半步造極境的的虞風姿,還是在每個人都頂著萬重山的精神壓力之下進行的戰鬥,說是單方麵的屠殺都不為過,卻能超乎意料的堅持到這一時刻,讓來海神界的上界之尊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葉楚月。”

    虞風姿沉聲道。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吾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吾不僅要你亡,還要亡每一個鼠目寸光與你息息相關的該死之螻蟻!”

    虞風姿滿腔恨意,怒火滔天。

    她在瓶頸期,應當以最完美飽滿的狀態去突破才是首要。

    但恨與怒衝掉了她的理智。

    她不在乎突破與否,她隻想要這群礙眼的人都死在這片深藍的海上,惡臭的骨頭都拿去喂魚。

    虞風姿光芒熾盛宛若朝陽,半步造極如的火鳳涅槃。

    炫目的火。

    森然雷霆。

    她緊閉著雙目而立,衣袂飄飄如墮落之神。

    下一刻 ,目光陡然睜開,像是異瞳,一紅一紫霎是好看,卻無瞳孔,隻有純粹的顏色,象征著最純粹的力量。

    虞風姿緩緩抬起手。

    兩掌之間出現了一把雙色弓。

    弓一分為二。

    上邊是火焰燃燒,弓身烙印著栩栩如生的火鳳。

    下半部分則是紫色雷霆,神秘的圖騰與符文,光是看上一眼就有強大的壓迫感。

    虞風姿優雅地抬起弓,拉開了箭矢。

    雷霆火焰箭離弦而去堪稱是驚天動地。

    但見漫天的火焰和紫色雷霆,成為了鋪天蓋地的箭雨。

    星雲宗、玄冥宗等弟子們都抬眸看去,眼睛陡然一縮。

    強悍的力量。

    執法令!

    一一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原來,這就是執法隊和上界強者的壓迫感嗎?

    就在這時。

    楚月手執雙刀,騰空而起。

    一雙遮天般彌漫開來的魔翼陡然張開。

    猶如宗門的守護神,護衛這一方天地。

    十幾萬道箭矢,貫穿了她的魔翼。

    淪為了血色的窟窿。

    窟窿邊沿燃燒著火焰。

    還有紫色的雷電在燃燒。

    炎主震驚地看了過去。

    女子紅衣染血立夜空。

    黑翼遮月不見清輝。

    她掉落的羽翼變成了血色,火光斑駁,如柳絮輕飄墜落人間,輕拂過炎主的麵頰,如同那年寒秋母親溫柔的低語。

    楚月的眼睛,還纏著金綢。

    手執一雙狂刀。

    若無夜墨寒的仙甲,隻怕已經粉身碎骨。

    虞風姿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還活著的葉楚月。

    歸墟境的體質,怎麽能擋得住這樣一擊?

    虞風姿無法理解。

    震撼愕然的又何止她一人。

    “她怎麽做到的?”楚世訣低聲顫問。

    楚老爺子眉頭緊蹙。

    不知為何。

    葉楚月每做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的心頭,就會震顫許久,有種對未來的恐慌,下意識便會認為這孩子可能以恐怖的速度成長為大楚的勁敵。

    楚雲城亦是心頭猛震。

    老族長灰濁的眸看了過去,卻是滿心歡喜,且也熱淚盈眶。

    “風姿姑娘,老身前來為你清障!”

    華山老君手中的蟾蜍權杖往地上一砸。

    來自於上界華山道的五千人軍,迅速出動。

    權杖光輝即將砸向了葉楚月。

    光輝帶出的一陣長風,掀起了兵器架上厚實的黑布,露出了一把鋒利逼人,冰寒陣陣的刀。

    光輝就要落向楚月。

    千條巨龍咬住了光輝,撕裂成無數碎片。

    華山老君登時看了過去。

    男孩身穿合身的華服,紫棠色的眼眸透著凜冽的氣息。

    “動吾娘親者,死!”

    葉塵的實力雖不足以震撼上界之尊,但這一身的氣勢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膽寒。

    薑君凝眸望著葉塵,泛起了一絲漣漪。

    心中歎:“是個好孩子。”

    千條巨龍咬碎光輝,盤旋於男孩的身邊。

    “讓老身死,就憑你?”華山老君嘲諷地笑出了聲。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也敢在她麵前叫囂,當真是古往今來第一大笑話。

    “若再加一個本座呢?”

    平淡冷冽的聲音,不曾有任何的慍怒。

    但溫和的威勢,才是最直通靈魂的逼仄。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小寶的身後。

    小寶強忍著狂湧的驚喜,回頭詫異地看向了許久不見的父親,哪怕戴著冷酷的麵具,他依舊能想象到這麵具之下有一張多讓人驚豔的俊美麵孔。

    華山老君蹙了蹙眉,狐疑地盯著夜墨寒看。

    “作為上界之尊,你要幫下陸?七殺天尊,可知他麾下的人,是這等人?”

    “本尊幫扶的是龍族小殿下,你若要動下陸,本尊管不著,但若動小殿下,那就…… ”

    話音落下之際,身影驟然不見。

    下一刻,劍光閃爍,男子出現在了華山老君的身後。

    華山老君渾身僵住,眼睛死死地瞪大,像是要掉出到眼眶外邊去。

    倏地便見,微風掀起了男子血紅色的衣袍,手中的劍滴血未沾,身後的華山老君卻是出現了許多道的血線,像是被精密的器械切割過了般,每一道血線都堪稱完美。

    無數血線交叉。

    華山老君的身體像是要被分裂破碎掉落滿地。

    刹那間!

    劍光閃爍,羅織密布耀人目。

    男子踏著劍光,回到了小寶的身後。

    再看華山老君。

    被劍刃切割成血線的部位,像是布料的缺口被針線縫了起來,快見黑白無常的華山老君身上切割處被劍光縫好,在臨死前的一刻竟又活了過來。

    這等功法,世人聞所未聞。

    華山老君用破碎搖晃的身軀站立著。

    每一處,都傳來了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她瞪大混濁的雙目,充滿恐懼地看向了血袍男子。

    夜墨寒執劍負手而立,冷漠地望著華山老君。

    他不能以真實的身份正麵出現,思慮了很多。

    他給出的仙甲,能夠讓阿楚更好的完成傳承。

    若說平常的傳承進入到皮肉的話。

    仙甲助力,傳承則能到骨頭深處。

    而且仙甲能夠帶動起仙根,二者相得益彰,與虞風姿的對戰,於阿楚有益,能夠完全地消除掉無生釘帶來的後遺症,不怕無生釘複發。

    此外,如若他出手相助下陸,仙武天等按兵不動的上界之尊,隻怕會傾巢而動,屆時麵對的敵人更加強大。

    再者說來。

    他若以阿楚丈夫的身份出手,隻因他是個男子,他在上界,這洪荒三界,都會因為他的相助,而磨滅掉阿楚在這一戰的付出。

    此戰事關洪荒三界,阿楚,需要這份名氣來立足,來對抗已經得罪過的上界之尊,且為來日封侯拜相之路奠定最不能忽視的基石。

    最後。

    他會為她兜底,善後。

    抹去罪名,獨留風華於洪荒。

    這——

    便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該有的擔當,以及大局觀。

  第2599章 漂泊半生死於無骨的莫漂泊

    “砰”的一下,華山老君跌坐在了檀木做的太師椅上,瞪著眼睛狠狠地望向前方,瞳孔卻因萬分的恐懼而震顫著。

    身上裂開血線卻又被縫上的地方,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

    好似有成千上萬把的鋼刀在劇烈骨頭,又有不計其數的蟲蟻啃噬她的傷口。

    又痛又癢的,讓她生不如死。

    旁側兵器架上的天罡刀,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刀光倒映出華山老君血線錯綜被縫補的臉。

    頃刻間。

    無端生起了一陣冷風。

    一道道目光,俱是交匯於夜墨寒的身上。

    夜尊的強悍程度,超乎了大多數人的想象。

    包括——

    卿重霄!

    卿重霄見此,目的閃起了驚喜之色。

    眸子卻又泛起了紅。

    足見,夜尊殿下這段時日的辛苦,是有成效的。

    大楚等人目瞪口呆。

    華山老君口中不止地往外溢出了鮮血。

    她陰狠地注視著楚月。

    忽而道:“葉楚月,你且摘下金綢好生地看一看,老身的這把刀,是否鋒利。”

    楚月的神魔瞳,穿過綢緞裏的淺金色薄霧,遠遠地看向了那一把刀。

    她仿佛看到有著俠客之心的趙師兄,頭戴鬥笠,身係披風,孤身行走於黑夜,一次又一次鍥而不舍用自己的骨頭,卻撞擊充滿不公的城牆。

    楚月指尖猛顫,怒火滔天,連帶著頭皮部分都有被焚燒的焦灼之感。

    “轟!”

    紫色雷電散開。

    虞風姿愈戰愈勇。

    她於這群人之中,找到了一個漏洞。

    那便是雲芸。

    雲芸神情恍惚,雖在應戰,卻總是去看向楚月,眼神裏寫滿了複雜之情。

    這一刻,沒人猜的透她的心思。

    “轟!”

    雷霆猛撞向了雲芸。

    “小心!”

    趙浮沉大喊。

    以團體之量,對戰個人之力,每個人都像是頂天的脊梁,不能分散,隻能堅守。

    虞風姿的紫色雷霆速度過快,力量過大,掀起大海翻天,又如同下了一場藍色的雨。

    雷霆之力勢如破竹,猛地衝向雲芸的麵門。

    雲芸瞪大了眼睛。

    半步造極境的強悍浩瀚,讓她一瞬的呆滯,直麵死神的殺刃。

    雷霆風暴即將摧毀掉雲芸。

    能有瞬間爆碎掉雲芸的顱腔。

    “雲芸……”

    楚月心口猛地顫動。

    元神空間內,頓時衍生出了悲慟。

    雲羽看著這一幕,麵龐浮現了得意的笑。

    雲芸哆哆嗦嗦的嘴唇微張。

    死亡將至的霎時,和煦的微風,驅散了雲芸心底的寒意。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破空而出,落定在了雲芸的麵前。

    那人長發飄飄,黑袍著身,幾縷青絲輕拂在雲芸的臉上,是柔順的癢。

    雲芸驟然瞳眸緊縮。

    雷霆近乎將他吞噬。

    他孑然一身抵禦著猶如天塌的雷霆之力。

    男子用薄弱的身軀為盛大的容器,將雷霆藏了進去。

    他遍體鱗傷,黑袍出現了許多流血的裂口,滿頭墨發都披散了下來。

    當他回頭看過來的時候,雲芸睜大的杏眸瞬間泛紅,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唇部瘋狂地哆嗦著。

    在雲芸的記憶裏,從未見過自己的那位兄長。

    但不知為何,遇見的那一刻,她竟然突然就認出來了。

    他是阿兄。

    他不叫葉楚月。

    他是莫漂泊。

    漂泊半生死於無骨的莫漂泊。

    “阿兄……”

    淚水糊住了雲芸的視線,她的顫音從喉嚨裏出來,極盡沙啞。

    莫漂泊臉上被雷霆之刃割裂開了幾道傷口,周身的裂口汩汩往外流著鮮血的同時,亦在閃爍著紫色的電光。

    他的神情格外溫柔。

    像是那年融雪的風。

    “芸妹,莫哭。”

    男子的手背閃爍電光,傷口見骨,血肉分離。

    指腹卻輕輕地拭去了雲芸眼梢邊的淚痕。

    被吞入軀殼內的電光,從內部分裂他。

    他四周的紫芒,愈發強盛,眼神溫柔如水。

    “不……”

    “不要……”

    “阿兄,不要丟下我。”

    “求你了。”

    “不要走啊。”

    雲芸歇斯底裏地大喊。

    她拚了命地往前撲去,卻隻撲到散裂的微光。

    漫天藍雨落下。

    雲芸淒聲慟哭。

    “阿兄……”

    “我不哭。”

    “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雲芸跪在微光閃爍藍雨垂落的海麵,伸出的手想要去留住魂飛魄散的阿兄,卻隻能碰觸到濕潤的雨水。

    她淚流滿麵,痛徹心扉。

    從前的從前。

    她不會想到。

    第一次遇見阿兄,便已是最後一麵。

    而這一麵的代價,是魂魄俱散,湮滅成煙。

    “啊!”

    她仰頭痛喊,三千墨發披散開來。

    楚月金綢下的眼眸,睫翼隨之濕潤,唇角卻上揚了幾分。

    陪伴自己在海神界多時的莫漂泊三生靈石,已經出現了如蛛網般的裂縫,並還在向外不規則地擴散,再是分裂消失,連灰燼都不剩下。

    她能夠感同身受到莫漂泊與妹妹分別的傷心,以及遇見妹妹的喜悅。

    心底,響起了一道,來自遙遠的空穀之聲:

    「月姑娘,謝了。」

    「再見。」

    楚月忍住疼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見,莫兄。

    人生總是如此。

    迎來一批人,又送走一批人。

    周而複始,到生命的盡頭,恍然覺得死亡才是最終意義的新生。

    楚月握著雙刀的手幾近發麻。

    執法隊的執法令,傳送出的壓迫感,讓每個人的元神都難以承受。

    時間越久,便越痛苦。

    這會兒,紅光漫天,撕裂雲霄。

    一支隊伍,戴著共同的血色惡鬼麵具,身穿颯爽幹練的紅袍,騎著衝天紅鬃馬,自寰宇的盡頭而來。

    “第七執法隊,例行巡查,還請止戰。”

    第七執法隊長周雲手執流蘇令牌,赫然道。

    海域原有的執法隊長燕白楊,半眯起眼睛。

    第七執法隊,一向是公正不阿,不事權貴,在洪荒三界有著絕對的權威,且在他之上……

    “周雲兄,海神界的例行巡查,自有我們執法隊來,就不勞煩周雲兄了。”燕白楊道。

    “第七執法隊做事,何須向你請教?”

    周雲犀利冷漠的眼神,穿過麵具,洞悉靈魂般落在了燕白楊的身上,讓燕白楊分外的不自在,額頭冷汗潸潸而落。

    “周雲兄——”

    燕白楊還想說些什麽。

    “嘭!”

    周玉長袖一掃,燕白楊便如斷線的風箏摔了出去。

    “巡查期間,請稱呼吾為——周隊長。”

  第2600章 例行巡查,秉公辦案周隊長

    周雲長袖拂動甩掉了燕白楊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

    他悄然間,看了眼夜墨寒,又望了望薑君。

    倒是稀奇了。

    夜尊托他來海神界。

    薑君竟也傳了個口信。

    “薑君。”

    周雲恭敬地作了作揖。

    “周隊長,別來無恙。”薑君微笑,“倒是巧,竟能在海域見到你。”

    “例行巡查,職責所在,亦是和薑君有緣分。”

    周雲笑了笑,目光淡掃狼藉一片的海域,“這諸神之日,倒是比周某想象中的還要熱鬧,不知出了何事?”

    “是這樣的,虞家虞風姿半步造極境,欲要突破,被下陸帝域之主所攔。”薑君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虞風姿怒指楚月,“這群人,妄圖攔我渡劫之路,還請周隊長主持公道。”

    燕白楊用看白癡似的眼神瞅了眼虞風姿,頓時無語至極。

    周雲掀了掀唇,冷嗤:“冒昧問姑娘一句,若有人要屠你全族,殺得片甲不留,你是無動於衷,還是夾道歡迎?”

    “我自要與之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你既深諳此理,又何必裝腔作勢?”周雲聲線愈冷,“你要屠她的子民,還希望她放著鞭炮來迎你過去嗎?”

    虞風姿被周雲問得眉頭緊蹙,滿是窘迫,極其不悅地望著周雲,卻又是無可奈何。

    這周雲,年紀不大,無人見過其真容,但其秉持公道來執法的做法,早已經深入人心了。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執法隊無權幹涉太多,因為站在你們各自的立場,都有著自己的理由。但是執法隊辦事,秉持諸天萬道和洪荒三界的律法。”

    “既是在海神界,你以半步造極境壓人,便是不行。”

    “海神界,武道境地不可超過無上宗師境,難不成你也想和那楚尊一樣去仙武天坐牢幾萬年?”

    “虞姑娘,是你自己壓境,還是本隊長親自來幫你?”

    周雲目光鋒利,看得虞風姿脊背都是涼颼颼的冷感。

    虞風姿倔強地與之對視了會兒,眼見著周雲就要抬手揮袖使出執法令,便才不情不願地沉聲開口。

    “不勞煩周隊長動手了,我自己來便好。”

    虞風姿著實想不通,這周雲和第七執法隊的人怎麽會出現在流光海域。

    她擰著眉,盤膝而坐,強製性把自己壓境到了無上宗師境。

    周雲側目看向虞家七十二陣法師。

    七十二陣法師便以陣法壓境到無上宗師左右。

    周雲再看華山軍。

    華山老君的麾下頓時壓境。

    風策軍亦是如法炮製。

    “行了,打吧,別耽誤本隊長太多的時間。”

    周雲往後一退,看見漂浮於空鎮壓元神的燕執法令,虛眯起了眸子,一抬手,那執法令就來到了周雲的手掌。

    “周隊長……”燕白楊欲言又止。

    “你就是這樣執法的?”周雲問道。

    燕白楊冷汗齊落,“周隊長,我……”

    “你是走後門當的隊長嗎?連最基本的辯證對待和律法規矩都不清楚,難道不知老仙帝說過,下陸,是上界的恩人嗎?”

    這一句話,洪荒中上兩界的修行者們,誰都不會感到陌生。

    當上界開啟去下陸渡劫的時候。

    便是眾目睽睽之下,流著眼淚感動肺腑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然後就可以繼續理所當然的吃著下陸人的血肉。

    但現在,這一句話,能夠堵住虞風姿、華山軍、燕白楊在內所有人的嘴。

    燕白楊欲言又止,無法反駁。

    周玉把玩著燕白楊的執法令,嗤笑了一聲。

    第七執法隊員搬來了一張椅子,周玉翹著二郎腿坐在了上麵,眼角餘光看向夜墨寒,眼神裏滿都是狐疑之色。

    前段時間,他幾次三番登門拜訪這位夜尊殿下,都把他給拒之門外了,如今倒是好,想得起來利用他了。

    是為了下陸,還是為了……她。

    周雲挑眉,戲謔地看向了拿刀雙手都在猛顫的女子。

    “周隊長,那位炎公子,貌似是通天境,不可參與此戰。”楚老爺子忽然高聲道。

    他想好想借此機會,徹底擺脫掉跟葉楚月的關係,並且討好下虞家、華山老君這些人,左右夜尊跟大楚有著莫名其妙的血海深仇,而薑君雖然重視葉楚月,卻沒有出手相助葉楚月的跡象,也算是楚老爺子的一點欣慰了。

    無數的目光,俱都看向了一雙手已經現出白骨的炎主。

    楚月心鬆了口氣。

    她想炎主離開這片不屬於他的戰場。

    遮眼的金綢,竟分裂開了一道心魔。

    炎主抬起的白骨之手,握住心魔,將其揉碎成糖放進了口中,咧著一笑的同時,心魔回到原處,使得髒腑膨脹疼痛難耐不說,四肢百骸的骨頭都哢嚓了好幾下,才突破的通天境,竟是壓到了無上宗師境。

    這一幕,深深地刺激著許多人。

    對於洪荒三界來說,壓境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用心魔來壓境的,這位炎公子還真是第一人。

    “葉楚月。”

    “滾。”

    楚月壓聲喝道。

    “本座不滾。”

    炎主固執地看著她。

    楚月將寫好了名字的簿子丟回給了炎主。

    “收好,離開。”

    “葉楚月。”炎主眼睛通紅,“我沒了雙手,我還會有雙腿,失去雙腿,還有這身上的骨頭,你再讓本座滾,本座可就真生氣了。”

    楚月無奈地望著炎主,心底泛起了苦澀之意。

    炎主的境地在她之上。

    遇到危險,絕對有實力衝的比她還快。

    她攔不住。

    良久, 她歎了口氣,自認為拗不過這個像孩子一樣的大人。

    “葉楚月。”下方,傳來了楚世訣的聲音,“你該看看你的刀了。”

    先前燕白楊的指法令,一直在鎮壓這些人的元神。

    而葉楚月又遭受了虞風姿的重擊,導致儲存在葉楚月元神內的本源之氣難以聚集。

    因此,使得楚月手中的本源之刀,出現了許多的裂縫。

    已失一刀。

    如何施展雙刀斬?

    葉楚月所有的功法武技裏,雙刀斬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虞風姿雖已壓境,但無上宗師境,卻也是無比的強悍。

    她趁楚月無法使出雙刀斬,雷霆化作了一杆紫色長槍,槍出如龍,暴掠往前,直奔楚月而去,槍挑楚月的喉嚨。

    “葉楚月,你已失一刀,斬不出雙刀,認命吧,敗寇。”

    海風襲來。

    吹落了遮目的金綢。

    綢緞落下,露出了一雙純金的眼眸。

    她的本源之刀,破碎入海流。

    “誰告訴你,老子沒刀了?”

    紅衣翻飛,她聲鏗鏘堅毅。

    “咻!”

    華山老君身邊的兵器架被震倒。

    一把純黑的天罡刀,像為使命出征般快速飛旋著順閃而出!

  第2602章 月灑清輝朦朧,夜色垂吊無邊

    癱坐在太師椅上的華山老君,猛地瞪起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一把刀。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她用八十一道符籙鎮壓趙天罡的元神,且用了九十九道製成了酷刑,時時刻刻折磨著趙天罡的元神,在符籙和酷刑的折磨下,趙天罡的元神早就粉碎沒有自主意識了。

    更別談,華山老君還特地用血禁傀術,強迫趙天罡的刀和自己在華山道養的鬣狗形成契約。

    可以說天罡刀的主子是鬣狗才對……

    怎麽會奔向葉楚月?

    華山老君緊咬著後槽牙,死死地瞪著前方的夜空。

    因是用力過猛,渾身被劍光縫合的傷口,都透著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月灑清輝朦朧。

    夜色無邊垂吊。

    楚月握住天罡刀的那一刻,略微彎曲的腰背,瞬間就挺直了起來。

    眼簾輕抬。

    破碎的魔翼當即展開。

    身後——

    月色灑落於海麵。

    波光粼粼,皎潔縹緲。

    東和西的兩個方向,登時出現了兩道身影。

    右側偌大的身影,戴著鬥笠,低垂眼睫,猶如佛祖的悲憫俯瞰世間,披風緩動,一身墨色似與山水融合為為了一體,像是行於荒漠的俠客,為武道,為生民,尋找著救世的綠洲。

    左側的女子,青袍著身,頭戴王冠,目光冰冷地看著大海。

    這兩人,分別是趙天罡和謝青煙,亦是現如今楚月手中的兩把刀。

    謝青煙和趙天罡身影消散的瞬間。

    楚月手執雙刀,狂衝而去。

    以摧城之勢,雷霆萬鈞之力,瞬閃而出,到了虞風姿的麵前,雙刀猛地砸向了虞風姿手中的紫色長槍。

    槍與刀相碰。

    楚月的天罡刀,竟有媲美無上宗師境的力量,叫四方眾人俱是目瞪口呆,更有甚者肅然起敬,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好似身臨其境這一戰,心髒跳到嗓子眼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到了這堪稱萬分精彩的一戰。

    虞風姿眉頭緊蹙,看著天罡刀的時候,眼底驟閃過了忌憚之色,不再如之前那樣的輕視。

    她聚精會神,集結壓境過後的力量的匯於長槍,猛砸雙刀。

    然而,雙刀若流水,似泡影。

    這一槍,像是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如同砸在水麵般。

    葉楚月和她的雙刀,俱已消散不見。

    虞風姿的後邊,傳來陣陣破風聲。

    一把雙刀,從天而降,砸向了虞風姿的後背。

    虞風姿反手一槍去刺葉楚月的腿部,試圖擊退了葉楚月。

    然——

    葉楚月毫無退意。

    攻勢愈戰愈強。

    任由虞風姿的長槍刺進了她的腿部。

    居高臨下而躍,兩把刀砍在了虞風姿的兩側肩胛骨。

    刀刃摩擦在骨頭上麵的護甲。

    似起火花。

    相較之下。

    名為天罡的那把刀,能夠切割開肩胛骨。

    兩人的兵器,都貫穿了彼此的身體。

    血水沿著長空噴灑出來,隨著風又滴落在了翻滾的大海,暈染出了美麗淒然的顏彩,似這日下陸子民的心境。

    虞風姿眸子微縮,詫然地望向了楚月。

    她問:“為何不躲?”

    “我能躲,下陸的生民如何躲?”楚月反問。

    “刺啦。”

    虞風姿咬牙拔出長槍,血液飛濺在了她的身上。

    “嘭!”

    楚月再揮雙刀斬,劈開長空,以飛快的速度,擊向了虞風姿。

    “虞姑娘。”

    “葉某近戰,從未有過敗績。”

    她咧著嘴一笑,雙刀萬鈞。

    自上往下,交叉著劈砍開來。

    虞風姿甩起長槍,左側肩胛護甲破裂,骨頭帶傷,迅速加深了勁道,長槍劃出了漂亮的槍花,挑向了楚月的脖頸。

    楚月雙刀,並未有收起的打算,猛烈地往下劈砍。

    這樣劈砍下去,堪稱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二者都得喪命。

    海域周遭,中上兩界的修行者,乃至於是在下陸通過江山焰光圖觀望海域之戰的十一陸將士和帝域子民們,無不是呼吸急促,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特別是帝域的少年和老人們,熱淚盈眶,心緒複雜,血液如放到灶台燉煮,熱得渾身發燙,有一股子堪比刀劍鋒利的衝動似要破開頭皮層凝為實質。

    虞風姿目光一閃,及時的收起了槍往後撤去。

    楚月乘勝追擊,雙刀化作一刀,相繼劈斬在虞風姿左側的肩胛骨,沿著破開的護甲往下,像是屠夫斬骨,劊子手斷頭,清麗的麵龐隻剩下暴虐,雙眸殘酷地注視。

    一刀未能斬斷虞風姿的臂膀。

    卻見再一刀劈下的時候,風中的她,驟然化作了許多道身影。

    白衣盛雪,白瞳銀發,折扇手中搖,利刃斬肩胛。

    黑金龍袍,青絲墨眸,一把魔鐮勾向了肩胛骨。

    一襲紅衣碎骨斧,同樣地劈向了虞風姿的肩胛骨。

    “哢嚓。”

    “哢嚓。”

    “哢嚓。”

    “……”

    虞風姿的左臂被砍斷,濺落了楚月滿臉的血。

    “啊啊啊啊。”

    虞風姿疼痛異常,低吼出聲,充滿恨意地瞪著楚月。

    虞家七十二陣法就要出手。

    炎主率領幾大宗門和孤月海盜團,共同對戰虞姬七十二列陣。

    楚月展開破碎了不知多少窟窿的羽翼,無數道身影合為一,平淡地注視著虞風姿。

    她的心中並未有任何的暢快。

    隻因她在用師兄剩餘在世間的最後殘留來戰。

    “這……”

    楚世訣張開了哆嗦的嘴。

    他瞪著眼睛,想要說話,但話到嘴邊,卻隻能吐出一兩個音來。

    每在海神界停留越久,就越發現,葉楚月的不同。

    她是個純粹的戰士。

    戰鬥時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像是散發著太陽之光。

    總是讓人挪不開眼睛,便想再多看一瞬,就一瞬的時間,滿目便是驚豔色。

    雪挽歌的麵龐浮起了溫和的笑,眉角眼梢都是柔光,卻又不止地心疼。

    她的小月,該在父母的嗬護下長大,而不是山野的荊棘,迎著風霜烈日去觸摸遙不可及的碧霄。

    虞風姿退落到了大海的中央。

    她低下頭,想要去找尋自己的手臂。

    掉落的手臂,已經被海水給吞噬。

    不亞於大海撈針。

    左側臂膀的傷口,正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鮮血。

    一滴,一滴。

    血色之花,於寂寂長夜,盛開在湛藍無垠的海洋。

  第2603章 師父,在地下好好看,徒兒給你長臉了

    楚月不給虞風姿喘氣的機會,再度追了過來。

    虞風姿仰頭看去,瞪著眼睛。

    “葉楚月,這是你逼我的。”

    虞風姿咬牙切齒。

    她已失一臂,無需再顧及什麽。

    當即大喊:“虞家七十二陣法師,列無上焚天陣,吾以一半宗師丹為陣眼,要爾等不識好歹之人,死無全屍,後悔於今日以下犯上的作為!”

    自歸墟境往上,都會因境地的不同,而煉製出相對應的武道丹。

    譬如楚月的歸墟境,應當有歸墟丹才是。

    而無上宗師境,則是宗師丹。

    這些武道丹,便如丹田武根般的存在,成為新的基石,支撐著修行者們追崇更高的修煉境地。

    虞風姿和虞家七十二人,都被壓境到了無上宗師,無法施展出自己真正的實力。

    “轟!”

    虞風姿單手置放於胸前,結印成暗紅的火焰。

    一粒碩大滾圓的宗師丹,倏地出現於世人眼前。

    宗師丹被精神之力切割開。

    一分為二後,瞬間掠到了高空,自燃為火。

    七十二陣法師,各自取出自己的元神之影。

    七十二道元神之影,圍繞著半枚自燃為火的宗師丹旋飛。

    陣法師們迅速掐訣結印。

    “列陣!”

    一聲沉喝,陣法瞬成。

    陣法邊沿的風暴,掃蕩的楚月停止了前行。

    刹那間。

    虞風姿的身影出現在了火燒蒼穹的陣法之上。

    她像是一代女王,睥睨著楚月等人。

    “葉楚月,你斷吾一臂,吾取你一命,正是如古人常說的禮尚往來。”

    她切割半枚宗師丹,之後取消了壓境,實力也會倒退許多。

    可以說,她至少得再修煉個三萬年,才能回到半步造極的瓶頸期了。

    這極端激烈的一戰,刺激著無數修行者的眼睛。

    精彩,而又血腥。

    像是兩頭瀕臨絕望的孤狼,在插滿鋼刀的懸崖峭壁上,用生命來戰爭奪狼王的地位。

    “爹。”

    “你且安心往前去。”

    “九幽黃泉路漫漫,自有賤人的鮮血來溫暖你往生之路。”

    “女兒,當於海神之日,為你報仇雪恨!”

    虞風姿瞪著眼睛,在漫天的火焰裏笑。

    她不在乎突破與否。

    莫說壓境,修為倒退,就算廢掉半生的修行實力,換掉葉楚月的項上狗頭,都是萬分值得的。

    身為兒女,理當為父報仇。

    她沒錯!

    這麽多年來,那麽多的修行者都要去下陸突破 。

    她有何之錯?

    “不好了。”

    蒼聲響在薑君的顱腔內。

    “這孩子,有危險。”

    那聲音裏,充斥著濃濃的擔心。

    薑君輕抬起手掌,打算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葉楚月的命。

    葉楚月能夠戰到現在,已經是漂亮的戰績。

    與此同時,夜墨寒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們,都在看,都在等。

    看生死之局。

    等最後一刻。

    不得不,才出這下下策的簽。

    這兩人,不管是誰,一旦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楚月攥緊了雙刀。

    虞風姿在九霄之上。

    楚月的身體往下,一雙軟靴點在深海。

    後方,閃掠來了許多人。

    星雲、玄冥、九霄、華清四宗。

    孤月海盜團。

    炎主。

    顏莯。

    ……

    屠薇薇、蕭離分別在楚月的兩側。

    再往旁側,是夜罌,龍非煙。

    身後乃是段清歡、章瓷這許許多多的人。

    十幾萬的修行者,都是她堅實的後盾。

    楚月發麻的虎口攥緊了雙刀。

    她低下頭,眉眼溫柔地注視著手中的刀。

    她啊。

    從來都不是孤軍作戰。

    她抬起了頭,回眸看去。

    鬢發微揚,她咧著嘴笑,金眸絢爛出璀璨的光華。

    “誒。”

    三清道長歎了口氣。

    “道長何故歎息?”無極老祖問。

    “是個有能力的人,卻是可惜了。”

    三清道長搖了搖頭。

    大楚。

    楚南音身邊的婢女,一直在為她口述海域戰場上所發生的一切,聽到最後,唇角便是高高地揚起。

    她曾經與虞風姿的關係不好,但今日之後,她當要認下虞風姿這個朋友了,隻要虞風姿殺了葉楚月。

    楚老爺子緩緩地落下了眼眸。

    楚雲城不知為何,想到葉楚月將要隕落至此,心底裏便有些惆悵。

    但隻要葉楚月消失於人世間,大楚就不用麵對天罡焚世魔體帶來的危險,雪挽歌也會回到這個家,哪怕用楚南音的雙眼作為代價,也是值得的。

    “宗師焚天陣,七十二重天。”

    虞風姿歪著頭,剩下的手握著長槍,指向了海麵的楚月等人。

    殷紅的唇輕吐,隻道出一個字。

    “殺!”

    “……”

    楚月眸光冷凝。

    “俏俏。”

    旁側,傳來了陣法師祝老前輩的聲音。

    正聚精會神,全力以赴應戰的楚月,聽到俏俏兩個字,差點兒沒反應過來是喊自己。

    “星雲宗老祖宗,曾是陣法師,根據驚雲澤,創造出了北鬥星雲道法陣。”

    “此陣,需要十萬人列陣……”

    祝老悄聲道。

    楚月問:“有危險嗎?”

    “不好說。”

    “能成功列陣嗎?”

    “說不好。”

    “………………”

    楚月沉默了一瞬,挪開了看向祝老前輩的目光,恨不得從遠處尋來雞腿塞進老前輩的嘴裏。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漫天的火焰。

    閉上眼睛,沉神聚氣。

    她不怕。

    她有宗門的師長弟子們,有同生共死的朋友們。

    還有抱枕在她的後邊。

    因而,她隻要背水一戰,竭盡全力即可。

    師父。

    在地下好好看。

    徒兒要給你長臉了。

    不要喝下那一碗孟婆湯。

    有多的信。

    給徒兒送來一封。

    ……

    隨後,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金眸倒映出火一樣的黑夜蒼穹。

    她張揚狂妄,不見半分懼怕。

    “殺!”

    一個字道出,狂衝而出,直奔七十二焚天陣。

    距離能夠封印海域的本源之體,就差最後一點。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爆出九道傳承,紅衣鼓蕩衝進火焰裏。

    雙刀再次斬開。

    大火瞬間鋪蓋天地。

    蔓延到了每一處的天空。

    楚月的神農之力,蔓延到了先前定點好的十萬道海神界雕塑。

    雪梟說。

    她的本源之體還差點邪祟之氣來鍛造。

    毒鳩留下的邪祟之氣,已經全部鍛造完成。

    此世間能夠找到出最邪祟的氣息,莫過於那些讓修行者們供奉的上界雕塑了。

    這個時候滿身火焰的楚月, 從陣法裏墜落。

    虞風姿嘲諷地看著往下墜落的楚月。

    婢女在楚南音的旁側端茶送水,見此情形,興奮地道:“公主,公主,她被火陣燒得沒有生命跡象了,正要被海水吞沒。”

    炎主等人,眸光緊縮,難以相信地看了過去。

    “小月——”雪挽歌嘴唇哆嗦。

    火色覆蓋到看不見眉目的身影,即將掉進大海。

    倏然間!

    雕塑裏的十萬氣息匯聚一體。

    初夏的流光海域,下了一場神農聖雪。

    楚月身上的陣法火光赫然變成了由她操控的本源之火,迅速彌漫在了整個海麵。

    “本源籙陣!”

    “起——”

    她低吟出聲,腳掌踏地騰空而出,再往下落時雙刀斬大海,元神之體為陣眼對著流光海域施展開籌謀多時的本源籙陣。

    陣法勾勒,一筆一劃深入海底。

    她紅著眼睛,對著這片燃火的大海笑著說。

    “下陸的故人們,再無人敢欺負你了。”

    淚水,沿著麵頰滴在了大海。

    海麵,那微起的漣漪,在下界十一陸掀起了急驟的驚濤駭浪!

  第2604章 在下黎海棠,拜見墨月郡主

    流光海域鋪滿了刺目的火焰,深藍的顏彩埋藏在大火之下。

    無邊無際的火色當中,便看到她欣慰一笑。

    孤注一擲的破碎和英勇。

    “葉楚帝……”

    梟雲霸主內心深處乃是一片震撼。

    嘴唇顫抖,手指微攥,目不轉睛地盯著江山焰光圖看。

    其他下界大陸的霸主和精銳士兵,無不是眼睛發熱。

    葉楚月守護的不僅僅是帝域大陸,乃是整個下界。

    下界共有三百零六大陸。

    須知,鼎盛時期的下陸,足足有數萬之多。

    經過了這麽多年,而不論下陸武者如何努力的修煉,下陸的武道文明都難以增長起來。

    背著上界自私自利形成的巨山負重前行,又如何能夠打破既定的結局?

    但時隔多年的今日。

    有人站出來了。

    有人打破了。

    道道目光,匯聚於江山焰光圖。

    來自月族禁區的神獸和族人們,熱淚盈眶。

    焰光立在晏紅鳶躺著的棺木旁側,微笑著落下了火焰堆積而成的淚珠。

    “殿下,你看,你選擇的家人,月族的小公主,多讓人自豪驕傲。”

    焰光目光溫和,身形孤獨,自言自語無人應。

    不知是不是錯覺,晏紅鳶的嘴角,好似勾起了淺到難以察覺的弧度。

    “你與小公主,當真是有緣。”

    “她的兩個名字,都是帶有我們月族的標識。”

    “早年間,你聽聞大楚誕下了公主,多有歡喜。”

    “你說你做過一個夢,夢裏的小公主,在大楚等你。”

    楚南音出生的那日,月族的祖女大人放下了手裏頭所有的事情前往大楚。

    那時的她並不知曉,自己與繈褓中隻有一隻眼睛的女嬰擦肩而過。

    她去往大楚。

    她被丟進無間地獄。

    而當她看見楚南音的時候,卻喜歡不起來。

    隻象征性的抱了下,便索然無味,回到了月族。

    原還想著帶回月族當小公主養大,卻是陡然間沒了興致。

    焰光跟在祖女身邊多年,自是懂得祖女的心思。

    而不用祖女去發號施令,月族的族人都把葉楚月當成了祖女的親妹妹,本族小公主。

    焰光望向了倒映海域之景的《江山圖卷》。

    眉間紅光,多了些愁色。

    “下陸安全了,她可怎麽辦啊……”

    焰光的火焰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落入泥土,吸收濘裏的水分,便會成為火源靈樹的種子。

    焰光淚眼婆娑,看向江山圖的眼睛裏,盛滿了濃濃的擔憂之色。

    江山圖內,大海遼闊。

    夜色蒼穹密布紫電雷霆。

    海麵火焰獨立孤影。

    她垂著眼眸,由衷地笑了。

    多時夙願,終於得以完成。

    作為一帝之主,她不負生民不負天,隻負……

    楚月抬起睫翼濕潤的眸子,看向了夜墨寒。

    男人紅袍獵獵作響,在風中而立,目光溫柔似若風輕雲淨的純粹。

    他便這樣看著她。

    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怦然心動了。

    但他知道的是,不論過去多少年,歲月的殺豬刀如何割裂行色匆匆的靈魂,他依舊會為她心動,為她沉淪。

    淚水自楚月的眼梢流出,沒入了大海之火。

    “葉楚月,你鬥膽封印流光海域?”

    無極老祖盛怒。

    若說葉楚月和虞風姿的戰鬥讓大多數人無動於衷的話。

    那麽,本源籙陣的出現,就損失了多數上界之尊的利益,焉能繼續平靜觀戰?

    楚月攥緊了刀,目光落在無極老祖的身上。

    “下陸巔峰時期,山川河流澄澈,鳥語花香幹淨,七萬多個大陸顯現出群雄薈萃的盛世之景。”

    “下陸不計其數的命,和能夠匯流成河的鮮血,已經沿活了七萬多的上界修行者。”

    “如今隻剩下數百個大陸,讓他們在自己的故鄉,安居樂業,百歲無憂,有何不可?”

    字字鏗鏘地反問,叫無極老祖啞口無言。

    海神界的修行者裏,藍雪姬忽然作揖道:“葉楚帝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

    她雖厭惡葉楚月的無禮,但她和海神界的許多修行者一樣,清晰的認知,如若下陸三百多個大陸都死光了,上界的魔爪,就會伸到海神界了。

    封印海域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短時間內能保海神界無虞。

    上界之尊們會把精神放到解除海域封印的事上。

    楚月淡淡地看了眼藍雪姬,便收回了薄涼如水的眸光。

    隨後,越來越多海神界的修行者站出來為楚月說話。

    以長遠計,葉楚月的所為,對他們來說算是一件好事。

    上界之尊們互相對視,蠢蠢欲動,皆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對葉楚月的惱意。

    左天猛、祝老前輩、葛蘭花等人,俱都匯聚到了楚月的身旁。

    看這架勢,大有數千個上界之尊一起動手的意思。

    光是對付一個虞家,都算是在夾縫中求生了,更別談對付這麽多的強者。

    但走進戰場的他們,無一人退步。

    九幽宗內,有真元境的弟子吃不消了,看到這些上界之尊們暗潮湧動的眼神就感到了頭皮發麻。

    “黎師姐。”

    有弟子在大師姐黎海棠身邊,愁眉苦臉地低聲說:

    “葉楚月把海域都給封印了,這些上界之尊都不會放過她的,我們還是趁早退出吧,不然禍及全族,那可真就大事不妙了。不如你去和宗主說說?”

    說話之人是一位生得眉清目秀的男弟子。

    先前經過了妖獸山的萬宗大比,他便知曉黎海棠不喜葉楚月此人。

    如今相助,也不過是看在宗主的麵子上罷了。

    黎海棠卻是淡漠地看向了他。

    “怕死?”

    男弟子被問的心口猛顫,陡然間不敢與黎海棠對視。

    “怕死,就自己滾出去。”

    黎海棠嗤笑了聲,拔出兵器飛奔而出。

    腳踏海麵幾起幾落往前掠。

    “葉楚月。”

    楚月側眸看來——

    “下陸有你,是下陸之榮幸。”

    黎海棠冷峻的麵龐,浮現了淡淡的笑。

    “家父來自下陸明夜大陸。”

    “吾也算是明夜人。”

    說罷,單膝跪地,兩手抱拳,“在下黎海棠,來自明夜北部,叩見墨月郡主。”

    黎海棠的頭就要磕下去,楚月眸光微凝,精神之力驟然而出,化作大掌托住了黎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