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常伯樊這話著實大逆不道, 但在蘇苑娘聽來, 兄長上世都能因護國公府倒下而狂喜, 這世想來也不在乎本家出事。

  “哥哥……”她正要說話之際,手上瞬時一緊,常伯樊又捏了她一下, 止住了她的話。

  蘇苑妨朝他望去,隻聽他又說道:“不過如若蘇家出了事,兄長倒是容易受他們牽連。”

  “我是在乎這牽連嗎?”這人說的簡直就是歪理, 蘇居甫嗬嗬笑道:“這要是讓外麵的人知道這事是我捅出去的, 你說這天下哪裏有我蘇居甫一家老少的容身之地?便連你……”

  蘇居甫指著他,“你以為你逃得脫?”

  “伯樊以為,”常伯樊沉聲回他道:“這是現眼下最好的主意。趁此事尚小,尚隻是雛形, 捅出去了也隻是讓蘇家自顧不暇,想來依現在老護國公爺在陛下麵前的臉麵,想把自己摘出去也還是有辦法的, 且此為其一, 其二,兄長就沒想過,這事如若真讓護國公府那邊在陛下麵前捂住了,他在陛下麵前用了這餘蔭, 你覺著從今往後, 他在皇家麵前還敢以恩人自居嗎?”

  蘇居甫張大了眼。

  就在此時, 孔氏懷中的蘇仁鵬恰裏醒來, 在娘親懷裏嚶嚀了一聲,蘇居甫如驚弓之鳥一般朝孔氏懷中看去,孔氏也是嚇了一大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小兒的耳朵,躬身把小兒護在了胸腹中,連聲安慰道:“仁鵬好好睡罷,娘在,娘在。”

  孔氏亦是被這膽大包天的姑爺嚇得不輕,心中一時竟也生起了她不該非要留下旁聽的悔意。

  屋子瞬息安靜了下來,便連桌上燃燒著的燈油滋滋作響的聲音皆清晰可聞。

  蘇仁鵬在幾轉輾轉的夢囈後又睡了過去,蘇居甫看了兒子一眼,朝孔氏輕道了一聲,“欣娘,聽話,領著妹妹帶著仁鵬去睡罷。”

  孔氏抱著孩子站了起來,朝蘇苑娘看去,“妹妹,走了,和嫂子睡覺去。”

  蘇苑娘看看常伯樊,見他朝她頷了一下首,便站了起來。

  兩人出了門去,等回了屋裏放下蘇仁鵬,孔氏又出去轉了一圈,回後來,小姑子正坐在床沿看著侄子睡覺,孔氏陪著坐下,猶豫再三,末了還是朝小姑子問出了心中一直徘徊的事:“姑爺在家中也這般嗎?”

  蘇苑娘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嫂子問的是哪般。

  “就是,這般膽大嗎?”孔氏說得甚是含蓄,沒敢說姑爺這對同族背後插刀的舉止不僅是離經叛道,更是那天大的大逆不道。

  “呀,”蘇苑娘反應過來了,她輕呀了一記,未曾多想便回嫂子道:“也不是的,他做的比他的同族對他做的要輕多了。常家的一些不喜我,他庶兄和他的妻子恨我入骨,恨不得我們死,可他們到現在還好好活著,他們的孩子我們也好好養著,吃穿不愁,本家的人想置哥哥於不仁不義,可他出的主意,到頭來本家和護國公府會保住命,可我們若是不動,哥哥和常伯樊就要無反手之力了,到時候我們兩家都要不好過,父母親在臨蘇,又能好過到哪裏去?嫂嫂,常伯樊不是非自己要狠的,隻是……”

  隻是他不動手的話,他便什麽都保不住。

  蘇苑娘說著便連自己都怔了,想起那些日夜不在常府的常伯樊,他在外麵是不是每日都要做出這等艱難的決擇,還要承擔這些決擇帶來的後果、誤解、以及罵名。

  “隻是他不抵禦的話,他就完了。”這廂孔氏接住了她的話,若所有思地道。

  正如大公子,如若不反抗的話,他隻能一步一步被本家那邊消磨掉,如他們所願一蹶不振,甚至性命不保。

  “憑什麽?”孔氏暗暗咬了牙,抬頭與小姑子道:“我看他的主意甚好,隻是妹妹,這話你千萬不能往外事,這事我們要爛在肚子裏,僅你知我知,你哥哥和你夫君知道,你可記著了?”

  蘇苑娘看著嬌美的嫂子臉上那堅定的神情,怔怔地點了點頭。

  孔氏不禁抱住了狀似傻住了的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道:“你莫怕,天塌下來,還有你哥哥和我替你頂著,你隻管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就是出事了,誰問你你都說不知道,與你無關,可聽到了?你放心,你哥哥不會害你,我也不會害你,嫂子會跟你哥哥一樣疼愛你的。”

  蘇苑娘不知為何嫂嫂突然對她說起了這話來,不過嫂嫂話裏的意思她是明白的,上輩子嫂嫂就是這般做的,是以她在嫂嫂的懷裏乖乖點了頭,道:“苑娘知道的。”

  她很是乖順,孔氏心裏一酸,心道她有個厲害的夫郎也好,也能彌補這癡兒身上的一些傻氣。

  **

  次日蘇苑娘醒來,床上僅有她一人。

  她一動,守在門口的通秋立馬過來拿上披風披在了她的肩膀上,拉好了她身上的被子把她的腰腹間蓋好了方才朝外麵喊:“三姐姐,娘子醒了。”

  三姐端來了水,蘇苑娘擦過臉,就聽外麵起了動靜,有人喊著常伯樊姑爺的聲音。

  門很快被推開了,常伯樊走了進來很快掩了門,轉過身來目光溫和望著她道:“醒了,快穿好衣裳,兄嫂在等著我們用早膳呢。”

  蘇苑娘看過更點,已經是辰時了,她朝常伯樊急急招了手,等到他一近就小聲問:“你可沒告訴哥哥說我在家通常都是辰時起的罷?”

  兄長跟前世有點變樣了,看起來比爹娘還喜管教她,蘇苑娘被他凶了一頓,雖說是不傷心了,但心裏難免有些怕他。

  “沒說,你昨晚睡的晚,起的晚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且你還懷著身子,這一懷著身子,多少難免有點貪覺,大嫂是懷過仁鵬的,兄長想來是懂這些的,你莫怕,他不會說你。”一看苑娘對她兄長頗有點噤若寒蟬,常伯樊不知為何心裏倒是有些高興,不過這可不能讓苑娘看到,他便掩住了笑,若無其事地道:“快起來,若有真事我替你與兄長解釋,到時候你站在我的身後就可。”

  也是,躲在常伯樊身後即可,蘇苑娘頓時心中便安穩了下來,她端坐著由著通秋給她梳著頭,手抓著常伯樊的衣袖不放,叮囑他道:“哥哥公事繁忙,心裏煩躁,我在他看起來有些笨,難免會撞到他手裏,當家你幫我看著點,哥哥不敢罵你。”

  哪是不敢罵他,且還是又罵還收拾,但她如此這般作想也甚好,以後凡涉及到舅兄身上的事都推到他身上來,他倒不用太擔心她左一個哥哥一個哥哥會占她太多心神。

  常伯樊心思僅一動便把這事擔了下來,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朝她頷首:“好,我替你看著,若是我一時分了神沒看住,到時候苑娘千萬記得提醒為夫一聲。”

  “我會說的,”蘇苑娘聞言舒長了一口,看著前方自語道:“哥哥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不像上輩子一樣,跟她說什麽都是輕言細語,生怕傷著了她一樣。

  重來一世,也不盡是什麽都是好的。

  聽著她的話,常伯樊先是一怔,爾後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他家苑娘,還當自己是那個會被兄長背著到處去玩的小娘子呢。

  **

  這用過早膳,蘇苑娘高高興興地跟著常伯樊回去了,臨走前還朝蘇居甫道:“哥哥,等你和嫂嫂忙完,你記得帶著嫂嫂和仁鵬過來看我,你們還沒有一起上過家來看我。”

  都這時候了,她這還惦記著他們沒正式上門看她的事,蘇居甫隻覺自己頭疼,朝常伯樊揮手:“快帶著她回去。”

  等他們走了,門一關,蘇居甫和孔氏一進廂房就道:“這幾天要不太平了,你在家裏盡量少出去,外麵來人也不要見。”

  孔氏一聽就知道他已經拿了主意,聞言便點頭,問道:“那妹妹那邊呢?可要我看著點?”

  “不用了,常伯樊會守著她,”蘇居甫說著就搖頭,“說是他頭一個孩子,他不放心,要親自守著,他是不會動的。”

  “動的是他手底下的人,欣兒此事你記得切莫透出口風,就當沒聽過這事。”蘇居甫在她耳邊道。

  孔欣白了他一眼,“守口風的事,我隻比蘇大公子強。”

  確也是,這家裏的事都是她守著,這家裏的下人在想什麽,她皆知曉而他可不一定知道,蘇居甫受教頷首,緊接著他神情一凝,低頭跟妻子接道:“就這兩天了,這年不好過,到時候回你娘家你可能要受些閑言碎語,到時候就要為難你了。”

  孔欣想起這些年她嫁給蘇居甫回娘家所受的奚落。姐姐妹妹當中仔細算來她嫁的不算差,夫君一表人材不說,大小也是個官,就是家裏著實沒什麽底蘊,所領的俸祿也堪堪隻供得起一家大小的吃喝,多養兩個人都費勁,比起大婆家住著大宅大院,底下奴仆成群,出門前呼後擁的姐妹們,她是看著寒酸了不少。

  但孔欣卻未曾豔羨過她們。她這家裏是她當家作主,底下雖隻有幾個下人,家中還有諸多瑣事等著她親曆親為,可這算不得什麽,這是她跟大公子一道苦心經營出來的日子,這屋裏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大公子都是屬於她的。

  她的頭頂上沒有人喝斥她,也無需看人臉色費盡心思討好人才能討得一時的恩寵,且日日勾心鬥角窮盡心思隻為了把丈夫從她人花柳裙下拉回來,光為著這些個,孔欣寧肯自己多做些針線活,也不願把時日和以後皆掛在一個人一時的歡喜上。

  “算什麽為難,我不會難堪的。”孔氏回過神來,朝蘇居甫看去的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她們的日子,一年到頭也就能找我比較幾下,好的她們也不敢找。我倒不會委屈,到時候快要走的時候,你親自來母親那接我,到時候有大公子為我出頭,欣娘想多揚眉吐氣就有多揚眉吐氣。”

  蘇居甫連忙朝她躬腰揖手,“居甫謹聽娘子吩咐,請娘子到時盡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