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靜聽兩位掌櫃說罷,常伯樊方淡道:“鄭當家的我見過, 身上有點江湖氣, 為人很是講義氣, 是個仗義豪爽之輩。”

  孫掌櫃聽出了他們東家的意思來,小聲道:“這要不是老漢知道點內情,老漢也不敢把他往陳家身上靠。”

  鄭家船運的家主那仗義疏財跟誰都能稱兄道弟的名聲孫掌櫃也有所耳聞, 孫掌櫃若是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心中就會不由想到陳家能統管全國漕運水利近二十年還能穩坐如山, 可能跟這家人就是布個棋也不顯山露水有關。

  誰能想到義氣衝天滿身江湖草莽氣的鄭虎親父是官家子弟呢, 尤其還是朝中重臣的兒子。

  “老漢那位告知老漢內情的人雖隻是老漢的堂伯, 但他是老漢戴著孝帽摔盆親自送的終,說我是他的半個兒子也不為過。”孫掌櫃這時眼睛餘光帶了郭掌櫃一記, 輕聲和常伯樊道。

  這廂郭掌櫃掩住臉上訝異, 閉緊嘴巴,眼睛緊盯著地上。

  他是知道為何東家從那眾多的人挑了孫芝蘭帶在身邊了。

  “原來如此。”常伯樊說著站了起來, 他背手繞著廳堂走了兩圈, 這才停下腳步, 轉過身來朝兩個已然站起來了等候吩咐的掌櫃道:“我回去跟我夫人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這事由郭掌櫃先行趕回去替我和鄭家船運的人先接觸一下。”

  “是!”郭掌櫃彎腰拱手, 已做好了回去就打包行李隻等東家一聲令下就回去接觸鄭家船運。

  他這廂已精神大振, 身上已不見分毫此前的頹敗之氣。

  “孫掌櫃……”常伯樊又轉向孫掌櫃。

  “是。”孫掌櫃同樣彎腰拱手, 很是恭敬。

  常伯樊溫和道:“你有眼光, 本來該讓你去的, 但我身邊缺不了人,郭掌櫃呢,是臨蘇和汾州城裏兩地跑的老人,不少人都認識他,由他去也好。”

  “您這話就折煞我了。”孫掌櫃連連拱手,苦笑著道:“我們孫家敗了也有十多年了,我在外討了這麽多年的生活,雖說這外頭現在也沒幾個人認識我了,但我隻要姓著孫,做著這行商的事,早晚會有人看出我來,在事成之前我還是別往鄭當家麵前現眼的好,省得人家還要多提個心眼,礙了日後您二位當家的交情。”

  他可絕不是那請去當說客的好人選。

  孫掌櫃知道大當家的說這話是為了安撫他這道出了內情的他,但他可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輩,絕計沒有被人搶了功勞的想法,他這不過是食人之祿忠人之事罷了。

  “你這言重了,不過常某還是要謝過掌櫃的坦陳相告。”常伯樊朝他笑了笑,得了孫掌櫃一記揖手,又沉吟了片刻,他道:“至於洪兵……”

  兩位掌櫃皆看向他,屏息以待。

  “我會讓他先留在京城……”常伯樊能走到如今,絕不是靠的心慈手軟,隻是剛剛他想到讓洪兵是怎麽吃了他的他就讓那東西怎麽吃了洪兵,讓洪兵栽在京城怎麽都走不了的時候,他心想如若是苑娘知道了會怎麽想他?洪兵吃了他一點貨,他讓洪兵命喪京城,絕了他一家老少的希望,可是否太過心狠手辣?短短時間,常伯樊思量再三,猶豫再三,終還是在心裏輕歎了一聲下了決定,“他能不能活著回去,就要看他自己的了,郭掌櫃……”

  郭掌櫃立馬應道:“在。”

  “等回了臨蘇,你就去打聽打聽我們家貨的去向,這消息不用瞞著,你就大張旗鼓的找有我們常家常字一印的貨物,但不用提及洪兵做了什麽,讓他們去猜,至於洪兵為何沒有跟你一道回去,洪家的人找上門來,你就據實而告,說他留在京城堵坊想多留一些日子才回去。”常伯樊淡道。

  他說得雲淡風輕,郭掌櫃卻是聽得心口砰砰直跳。

  當家看來心裏有了數,他已經定了洪兵的命了,洪兵這是要栽在京城了。

  但這是他們東家一貫處理叛徒的手法,他從不會直接要人的命,他隻會讓那些驅使本人來背叛他的東西轉向吞噬自身,比借刀殺人更狠的是,他借的是本人的刀捅向自己的脖子,死在自己的手裏。

  “好了,事情有了著落,你們去沐浴罷,想來廚房也給你們燒好水了,你們出去找南和,他會幫你們安排。”孫掌櫃的比他想得更坦白也更有忠心,常伯樊見說話沒多久就把他想談的事都談妥了,臉色更是溫和,最後朝郭掌櫃道:“你今晚好生睡個覺,缺什麽就和南和說,可能留不了你在這邊過年了,最多後天,你就要起程回去了。”

  “老朽知道了,大當家的放心,我心裏有數。”

  “放心,怎麽回去我會替你安排好,明早我就讓人去打聽有什麽船能捎你一段落,京河到公孫江這一段這幾日還是有船的,不過等到了公孫江,你就得趕陸路了,我這兩日會給你找一張能走官道的官牒,你不用趕太快,正常走官道跟走水路回去的天數差不多是一致的,十五一過你就能汾州了。”

  “是,老朽知道了。”

  **

  常伯樊說是回去跟夫人商量,其實在說話間已下了決策,郭孫兩位掌櫃接下來已會按他的說法行事。他說那句話的意思,無非是告知這兩位,他的事夫人是知曉的,他外麵沒有瞞她的事情。

  常伯樊想讓手底下的敬著她,自然也沒有把她蒙在鼓裏的意思,是以就是回去的路上猶豫著要不要把全情皆告訴她,但等一入屋,見她放下手中書站起來朝他望來的樣子,常伯樊頓時就心軟得一塌糊塗。

  罷,全然告知她又如何?不管她如何看待他,還是知情後不能敬愛他,他都會承擔,期瞞她是過不了一生的。

  常伯樊帶著一身寒氣走向了她,走了沒兩步,見她要走過來,他忙伸手擋住,“你坐著,我到邊上站站散散寒氣。”

  他走到她對麵,貼著炕邊熱著身子,見她跟著轉過身來正麵對著他,眼睛一路跟隨著他的身影慢慢移動,那跟隨著他不放的樣子真真是靜謐溫柔至極,就像春風化雨那般潤物細無聲的恬靜又從容。

  這就是他的妻子,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的人。

  常伯樊看著她,那對著掌櫃們時尚還堅硬冷酷的心腸頓時柔軟無比,他怔怔地看著她,一時竟是看傻了。

  常伯樊又傻了,蘇苑娘這都被他看得習慣了,這廂見他呆呆看著她又不說話,她朝常伯樊擺了下手,“當家,請。”

  別傻站著了,趕緊坐。

  “哦?哦。”常當家回過神來,趕緊在她對麵坐下,一坐下就看到了她剛擱下的手,正是他買回來給她的新名詩總集,眼睛更是柔了,“這裏麵的詩寫得如何?可有你看得上眼的?”

  “這本是狀元集,滿篇皆是少年氣英雄氣,我看到有幾篇是他們成名之前寫的,那時他們的詩裏已滿是揮斥八極,可見他們氣概非凡能力之巨大,能中得狀元也是他們自己的本事所然,這本書集成了他們成名之前所著下的詩,我不知道有沒有師伯給爹爹寄去,不過不要緊,這些詩都是些好詩,裏麵有爹爹喜歡的少年朝氣,常伯樊,你出去的時候多買一本,我們帶回去給爹爹,就是爹爹已經有了,他也不會介意家中再多一本好書。”一說到書本,就又沾上了父親,這兩樣都是蘇苑娘的心頭寶,一旦說起來就不免有些滔滔不絕。

  她說得甚是認真,認真當中又帶著她自己獨有的冷靜舒緩,那種自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書卷氣讓常伯樊挪不開眼,同時心中又猛地一緊。

  “……好。”常伯樊張開嘴,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是啞的,他清了清喉嚨,咽了咽口水,方輕聲道:“苑娘,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蘇苑娘聽著站了起來往他那邊去,這廂他已坐了好一會兒了,想必身上的寒氣已散了,那她還是坐過去罷,這樣他們也好說話,且常伯樊坐姿端正,身子又暖和,她坐上炕去靠著他的胸,腿上蓋上毯子,這樣一來,她還能暖暖和和多品一兩首詩再去睡。

  “苑娘?”她坐了過來還要脫鞋,常伯樊忙拉住她的手,“怎麽還往炕上來,你懷著身子不要蜷腿,免得血氣不通,梅大夫不是說了,有身子不能淤著。”

  通秋一見娘子要脫鞋,忙過來蹲下,手剛剛夠到娘子的腳就聽到了姑爺的這話,忠厚老實的丫頭眨眨眼,停了脫鞋的手,她這一停,娘子就搖了搖腳,通秋下意識就又去脫鞋,很快就把娘子的鞋給脫了,隨即她惴惴不安站了起來,看向了姑爺。

  這廂姑爺根本顧不上責怪她,隻是滿臉無奈朝顯然把他當成了軟墊往他腿上坐的夫人道:“苑娘,該睡覺了,我們不能在正堂睡,這裏是見家裏人的地方。”

  夫人點頭道:“知道了。”

  這廂因常伯樊的姿勢不對,她坐不好,便朝常伯樊道:“你坐上來。”

  常當家的不得不脫了鞋上了炕坐正。

  蘇苑娘朝丫鬟看去,通秋不愧是時時刻刻都跟著她的,她一記眼神過去,小丫鬟就連忙跑過去,把另一頭的小四方被抱過來往她腿上蓋。

  小被子一蓋好,蘇苑娘伸手,丫鬟就把書送到了她手上,蘇苑娘拿著書,背後有暖靠枕,這心就安了下來,安安穩穩慢慢悠悠道:“常伯樊,你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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