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常伯樊一愣。

  又聽她抬著小臉微蹙著眉, 嬌美的臉上有些不快:“你快些去把外袍換了,身上都冒著寒氣了。”

  說著她就過來拉他的手。常伯樊這一路過來手都是露在外頭, 手與冰塊無異,她這一伸他忙抽手,這廂卻是已來不及了,她的小手已向他拉了過來,刹那間隻見她倒抽了一口氣, 發出了一聲始料不及的“噝噝”聲。

  蘇苑娘一握就握到了一隻冰塊,冷得她身子生生抖了一下。還不等她反應,冰塊手就被那人往外抽,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作此反應, 蘇苑娘當下就重重踩了常伯樊的腳一記, 瞪了他一眼, 拉著他的冰手帶著他往炕邊走。

  她也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起了火氣, 她很少生氣, 上輩子甚至不知生氣為何物,這廂卻覺得她生氣還莫名的有些委屈,朝通秋說話的聲音都大了, “你快把熱水打過來, 把裏麵放在床上的衣裳也給我拿過來。”

  “是,娘子。”通秋嚇著了,小步子一邁, 跑得比平常都快了兩分而不自知。

  “坐下。”蘇苑娘把人拉到炕前, 把炕上的小四方被往他腿上一蓋, 見他手上還拿著帳本不放,眼睛刹那瞪圓:“你拿著冊本子作甚?”

  常伯樊趕緊放下,笑道:“我……”

  他還未說完,就見嬌妻美目怒瞪:“你把手放進被子裏。”

  常伯樊連忙放進去,笑道:“你……”

  蘇苑娘沒理會他,低頭去探炕桌上自己先前喝過的那盞紅參茶,拿起來淺淺一喝,見是溫熱的,還帶著幾許燙氣,把茶盞往他嘴邊送。

  “呶。”她道,順帶用杯子堵住了他的嘴。

  溫熱帶著幾許藥香甜氣的熱水順著他的唇舌流過了嗓子眼,常伯樊喝了一下午的茶灌了一肚子的水本應不渴,這廂卻覺得自己分明渴得厲害,一口氣把一大杯熱茶喝進了肚中不說,喝罷還意猶未盡,嘬了杯口兩下。

  見狀,蘇苑娘道:“你餓了?”

  常伯樊看著她笑著點頭,“餓了。”

  蘇苑娘回頭朝門邊看去,“明夏怎麽還不來?三姐還沒叫人嗎?”

  說著她就要往門邊去,卻被常伯樊叫住了:“苑娘,不急,我先換衣裳。”

  蘇苑娘忙轉身蹲下身就去看他的靴子。

  常伯樊下半身的袍子已經濕了,她拔開尚還沾著沒融化的雪的冷袍子一看,裏麵的皮靴子也是濕漉漉的。

  “裏麵進水了嗎?”她抬頭問。

  “沒進。”

  “冷嗎?”

  “……有一點。”常伯樊猶豫了一下,還是答了真話。

  “唉。”隻見她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就往側廂房走。

  這廂通秋已拿了姑爺的衣裳和鞋出來,一出來就碰到了門口冷著小臉的娘子。

  “我來,你快去倒熱水,燙一點的,別摻太多冷水了。”娘子道。

  “是。”通秋忙跑去側邊拿炭盆上那熱著熱水的大銅壺。

  蘇苑娘抱了衣裳棉鞋過去,她一過去,在打量炕上及桌上物什的常伯樊忙收回眼看向她,朝她一笑。

  蘇苑娘把衣裳鞋子放下,伸手去摸了摸他裏頭的棉絨衣,見沒有濕意,裏麵也熱乎乎的,沒凍著根本,那微蹙的眉心這才鬆放了一點點。

  她先是解了腰帶,方道:“你站起來。”

  “是,夫人。”

  蘇苑娘飛快把他外麵的綢袍換了,換了還帶著些許熱氣的棉袍,又讓他把靴子脫了汲上棉鞋,指著他們的睡房與他道:“你拿著褲子去換了。”

  “褲子沒濕。”常伯樊忙道。

  “沾了濕氣。”蘇苑娘很肯定地道。

  這倒是,常當家見她冷著小臉言之鑿鑿的模樣,竟不敢再回話,手摸著鼻子,掩住嘴邊的笑意,拿著褲子往裏去換了。

  姑爺進去了,通秋的熱水已打好了,她提著木通過來,和娘子小小聲道:“娘子,水打好了,您摸摸水可熱乎?”

  以往她不問的,自認打水的事她是做的好的,但今天她看著娘子有些膽怯,竟不禁多嘴了一句。

  通秋多了句嘴,卻未料娘子竟真真去摸了。蘇苑娘彎腰伸手探了探,見水溫度可以便朝通秋點了一下頭:“可。”

  聞言,通秋鬆了口氣,朝娘子笑了起來。

  可這廂蘇苑娘尚還冷著臉,通秋見娘子臉上未有平日的嬌柔可親,臉上笑容頓時收住,那張寫滿了忐忑的小臉立馬變得有些可憐兮兮了起來。

  娘子不高興呢。

  見貼身丫鬟一下就變得可憐了起來,全然失了她在人前的沉靜可靠,蘇苑娘輕笑著搖了搖頭:“傻姑娘,還不快去拿幹毛巾。”

  “是。”娘子笑了,通秋一下就快活了起來,朝蘇苑娘快快一欠身就馬上去了。

  **

  一陣收拾,孫掌櫃跟著主母跟前的大丫鬟進了當家和當家夫人私住的大主屋,首先映入眼瞼的是一大桌子的菜。

  “老孫見過大當家,大當家夫人。”一邊坐著的是大當家,以及他身側側坐著的一端莊冷峻的美人,孫掌櫃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眼神,彎腰躬身拱手道。

  “過來坐。”常伯樊出聲。

  “是。”

  “已經晚了,都過了吃飯的時候了,我們先吃飯,吃飽了再說。”孫掌櫃一過來,常伯樊指著他對麵的位置,“坐,我先動筷,我們先吃著。”

  言罷,常伯樊拿起了筷子,眼睛往邊上一看,見苑娘也拿了,便給她從碗中夾了一塊她喜食的糯藕,“苑娘,吃飯了。”

  蘇苑娘額首,一手拿起筷一手拿碗夾起碗中的藕,低頭咬了一口進嘴中咀嚼了起來。

  常伯樊這才拿碗夾菜吃飯。

  孫掌櫃見他動了,忙抬碗跟著吃飯。

  這頓飯孫掌櫃嘴中吃得香,肚子裏卻是七上八下。這往常他去大戶人家做客,就是老爺出麵招待他,主母上桌的人幾近於無,就是機緣巧合碰上那熱情大方的當家主母,這桌麵上熱情招呼布菜的也是主母,可不是那當家老爺。可換到他們東家家裏,這場麵就換了,招呼客人的是他,給主母碗裏布菜的竟也是他,真是嚇煞人也。

  好在孫掌櫃命運坎坷人生曾也大起大落過,窺見過許多人家家中在外難得一現的世麵俗情,就是驚訝於他現在這東家家裏這非同一般人家的規矩,也未有絲毫訝異露於顏麵。

  孫掌櫃是上得了台麵的人,這一頓飯著實也是做得好,米飯軟香帶糯,羊肉湯入口即化一入肚即生暖氣,配著那桌麵上那酸辣解膩的酸白菜,孔掌櫃跟對麵當家的一道一連吃了三大碗飯,把桌子上的菜一掃而光,唯剩一小點殘羹剩菜。

  便連主母也跟著吃了兩大碗飯,這一頓飯主客皆未言語幾句,但吃得賓主盡歡。

  等丫鬟撤下殘桌,擦淨桌幾,擺上香茗,孫掌櫃就聽那一直未說過話的主母朝他舉盞道了一句:“請喝茶。”

  “謝過夫人。”孫掌櫃忙雙手端上茶杯回敬,恭敬回道。

  他一路跟著東家向北而來,或多或少跟主母見過幾麵,但這般親近尚是頭一次,且也對外傳的常氏當家對蘇氏女的情深意重有了真真切切的親眼目睹。

  當這親眼看到了,孫掌櫃也不得說一句,蘇女何德何能,竟遇上像常家年輕當家這樣具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出此一人的奇男子,但凡缺一項半項,這對佳偶也是入不了如今這等佳境。

  這廂蘇苑娘敬過來客,扭頭與常伯樊道:“那你們暫歇片刻,就在此處盤帳?”

  前麵大堂比不得他們天天住的地方暖和方便,蘇苑娘自得他要回家算帳的消息,就沒打算讓他往前頭去。

  “好,那我跟孫掌櫃的算著帳,你去前麵桌子練字?”主屋甚大,且也擺著大八仙桌,常伯樊也不怕占了她的地方用。

  “是。”蘇苑娘點頭,原本她就是作此打算的。

  “這些書可有看得上的?”見丫鬟過來扶她下炕,常伯樊轉身把收拾在他們身後的正是他白日間買的書拿出來,問道。

  “還沒看過,”蘇苑娘下了地,拿過書仔細地摸了摸泛了一點書皮的書本,等壓了下去抬頭朝常伯樊淺淺一笑:“看過就告訴你我喜歡哪本。”

  “自然,看完就告訴我,往後我就知道要挑哪些買給你了。”

  這著實是好,她也不用等爹爹來信告訴她她要看哪些書再去尋摸那些書看了,她還能先多看一些,看到好的還能告知爹爹詳情見解。一想到這些個,蘇苑娘心中就有止不住的歡喜,看著常伯樊便有那忍不住的無盡夷悅與開心:“好。”

  她這一喜悅,眼裏的笑帶起了往上飛舞的俏眉,往上揚起的嘴角的樣子亦是再恬靜甜美不過。

  常伯樊看著她,心想就是讓他把整個心送到她麵前任她胡作非為又如何,她自是有的是法子把他千瘡百孔的心修補齊全,這還不用她去費多大的力氣,僅用她一個明媚快活的笑顏一聲簡短的“好”字即可。

  世間男子易沉於情醉於情,說到底,他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罷了。

  “那我去了。”蘇苑娘嘴間眉梢帶著笑轉身去了。

  這夜常伯樊盤帳,蘇苑娘寫字畫畫,半夜三更至,外麵更夫敲響了銅鑼,響起了他喊時辰的聲音。

  此時,常伯樊的臉色很是冷酷,緊繃著的臉上繃著一層很明顯的薄怒,他顯然有所克製,但也因此顯得更是怒不可遏。

  孫掌世這廂低頭看著他們算出來的折損盈虧,他隻瞄了一眼東家的臉色,就緊盯著帳薄不敢言語。

  總帳算出來了,他們這一趟沒有虧,但還是白跑了。這若是小本生意,這個結果不失為一個好結果,就當自己白搭了小半年的努力,但大當家養著一大群人,這暗中的折損算下來,可不是幾百幾千兩銀子所能估算的。

  大當家白日的雲淡風輕那是麵露於人前讓人猜不透他深淺的氣勢,此時的憤怒狂暴方是他的真麵目,孫掌櫃自認他此時絕無對抗這種狂怒的底氣。

  “常伯樊?”這廂,頭抵著常當家的背淺睡的蘇苑娘也聞到了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漸漸醒來,她探出頭來,叫了常伯樊一聲。

  常伯樊當即一個反手,把她攬回了背處,低低道:“你再睡一會兒,我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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