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不一會兒, 胡娘子帶著知春過來告辭。

  蘇苑娘讓三姐她們出去,給了知春一個荷包,與她道:“這是拿來讓你傍身的,不到萬難的時候, 就不要用。”

  剛止住淚的知春又哭出聲來,泣道:“娘子,我不想走,您別讓我走。”

  “回去罷。”兩世主仆緣份不算深, 但也不算淺,前世知春也曾竭力想幫她立足,但也如知春前世在她身邊最後的有心無力,無可奈何一樣, 今世的知春還是無法在她身邊呆得長久。

  要走的人, 終歸是走的, 芸芸中似是早已注定。

  隻盼她往後能好好地過,蘇苑娘伸手, 扶了知春, 送了她到門口。

  “娘子!”出了門, 被胡娘子拉著走的知春號啕大哭。

  蘇苑娘眼睛泛紅,朝知春揮了揮手, 站在門廊下,目送了她遠去。

  **

  飛琰院主母大丫鬟的走, 讓整個常府的下人莫名驚詫, 連著幾天, 無人敢開小差,便連經手采辦的管事手腳都幹淨了許多,不敢有多的昧報。

  旁管事呈上來的府務清清楚楚,一樁拖拉之事也無,蘇苑娘吩咐下去的事,隔天就能辦好。

  明夏與通秋對於這種事,一人是懵懵懂懂還不太懂,另一人則是壓根想不到其中關聯,三姐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私底下跟娘子玩笑道:“這幾日府裏的大小管事可怕事兒犯到自個兒頭上呢,我看天天要是手腳像這幾天那般利索,您每天午覺都不怕睡長點。”

  蘇苑娘的無心之舉,倒有了殺雞儆猴的結果,做的時候也沒想到這。

  想起前幾日常伯樊跟她所說的“前車之鑒”,蘇苑娘也不知心中此時湧現的滋味該如何去說。

  新婚時,府裏因大房的事上下換過一波人,那時候府裏留下的,新進來的無不戰戰兢兢,兢兢業業。沒過多久,這府裏的下人算不上故態重發,但該貪的貪,該昧的昧,隻是手腳要比前人小心,也不像前任那麽張狂,蘇苑娘也知水清則無魚,小錢小利也就一眼帶過去,沒絕人的後路。

  沒想無心之舉,又讓下人們收斂了一點。

  不過想來,也管不了多久,等到他們認為餘威散盡,膽子又會大起來。

  沒有人是幹淨得了的,一旦那個位置有貪的餘地,沒有人不會張開那隻手,就算他不願意張,他的家人也會讓他張。

  貪念無法根絕,隻能遏製,這當家的,就沒有鬆懈的時候,無心的人要是看不清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前世在常家敗得不冤。

  “能好一段時間。”能好一段時間就好,蘇苑娘跟三姐道,“好一時是一時,到又不行了,那就是出手的時候了。”

  這世上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大部份事情的處理方式就是將就著去處理。

  “啊?”三姐一時沒懂。

  “好管事不好找,隻要在可容忍之內的不幹淨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等到……”蘇苑娘說到這,突然徹底明白了常伯樊那晚跟她說的話的意思,她怔了怔,方接道:“不可容忍了,再換也不遲。若不然,發現點事就換掉,哪來那麽多的人換,且換來換去,事情也沒人去做,耽擱了反而得不償失。”

  原來治國和治家是一樣的,沒有用了就能徹底放心的人,一如沒有不變的人心。

  世事和人心一樣變幻莫測,他們變,你也隻能跟著去變。

  原來如此,娘子是在跟她解釋她先前問的話,三姐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娘子給她解答得如此詳細。

  娘子好像是在特意教她這些治人治世之術……

  三姐若有所思地看著怔住不知在想什麽的娘子,心裏想不知娘子從哪裏看出來了她心不在此。

  但娘子沒有責怪她,反而在教她。

  想至此,三姐低下頭,掩下了突然湧上眼眶的熱淚。

  她從小時愛聽坊間說書先生嘴裏的“烈女傳”,她從不羨慕等了二十年終於等於丈夫歸的王烈女,她就想當那個代亡父出征,替國奪回池城的小女將軍,那是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最後在敵軍的包圍中大笑引頸自刎慷慨就義的奇女子,她就想當一個像小女將軍那樣無所畏懼,沒有任何人、就是敵人也攔不住她的女子。

  那是她的英雄,胡三姐從小偷偷攢錢,誓死不嫁,就是為的有一天能奔赴那個她應該去的地方。

  她是非要去不可的,她願意來娘子身邊,也是為的拖延時間攢更多上路的銀錢。

  自從小時候她說她要當女將軍被她娘嘲笑過後,胡三姐就從不跟人說她這些會被人斥為離經叛道的想法,尤其等她長大一點,敏銳地發現她這種念頭簡直就是死罪後,她更是跟任何人都不提,哪怕是跟她最親的大姐,她也沒說過。

  但娘子不知道從哪知道了……

  三姐想,娘子是為她好呢,回頭娘子讓她背的書,念的字,她還是好好去學罷。

  有人在幫她,有人懂她,她沒有那麽孤獨呢。

  娘子真好。

  胡三姐抬起頭,朝娘子咧開嘴笑。

  這廂,蘇苑娘正想明白事回過頭來看她,看到三姐眼睛紅紅看著她傻笑,她有些不解,但看著三姐明朗又開心的笑,蘇苑娘嘴角無意識跟著揚起。

  她不知三姐在快活什麽,但容易高興的人,真是讓人容易跟著一道高興。

  **

  常伯樊等了差不多十天的日子,才示意蘇苑娘去告知那三家常家三位天子門生回來的歸期。

  州府來人的事,讓常伯樊很是警惕了一些,他有意不讓外人知道他消息有多靈通,免得被州府知道,過於提防他。

  他讓蘇苑娘去知會這三家,也把為何要延遲時日告訴他們的原因說了,蘇苑娘聽罷,道了一聲:“知道了。”

  不用常伯樊多說,她算了算,算出州府那邊應該提前兩日就收到了消息,等到常伯樊能知道,也差不多是這兩天的日子。

  這次,她親自登門送喜訊,按輩分,她先去的是常老祖常文公家。

  她這一去,常家禮數很足,常以婆親自招待的她,且笑臉相迎,聽完喜訊也是感激不盡。

  蘇苑娘喝過一盞茶就告辭,臨走前,常以婆還親手塞了她一個紅包,提了一籃子禮品親自送到她手中。

  那份客氣,是相當給本府的當家夫人麵子了,蘇苑娘也謝了又謝,兩邊皆其樂融融地結束了這次拜訪。

  等到了常六公與常隆歸兩家,與常老祖家的以婆婆的久經風雨的大方得體、鎮定自若不同,這兩家的驚喜是一家賽過一家。常六公家一得知家裏的二爺補為一縣縣令,其兄常太白當即朝大門跪了下來,跪謝皇天和列宗列祖的保佑,且立馬叫了妻兒去叫老太爺出來見蘇苑娘道謝,常六公則一被扶來,就不顧身份朝蘇苑娘拱手,那份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常隆歸家則更為驚喜,得知家中小兒被補為一縣主薄,就是作為一家之主的常隆歸當著蘇苑娘的麵就掩目而泣,歸娘子更是昏厥了過去,一醒來就昏昏乎乎要去廚房,說要給她小兒子殺雞吃。

  人也沒回來,蘇苑娘又不留下進膳,殺的雞最終殺了非塞給蘇苑娘提了回去,當時歸娘子提著斷了氣喉口流血的老母雞往蘇苑娘手中塞,嚇的明夏一個箭步攔在了她們娘子麵前,張開手護著了蘇苑娘,瞪圓了眼睛看著雞頭的血嘀答滴答往地上掉。

  常隆歸家的人回過神來,忙來道歉,本府的人又攔住他們不往自家夫人身上近,場麵一時混亂不已,等到蘇苑娘上了回府的轎子,雞也提在了三姐的手上,被帶了回去。

  等回到府裏,蘇苑娘等到常伯樊回來,問他:“文老祖家是不是已知道消息了?”

  她回來思來想去,發現那家的鎮定不像是乍聞喜訊,像是知道後裝出來的大喜。

  “差不多,”常伯樊算了算時間,“上次他們透過溫師爺也跟陸府台搭上關係了,府台那邊知道他們在上京的親戚關係,一旦答應了他們,給他們送個消息也是一兩日間的事,他們應該是昨天下午或是晚上收到的。”

  前些日子蘇苑娘就知道文老祖早年有一個庶女嫁給了一個秀才做填房,那秀才不如何,厲害的是這位女兒的親外孫,被上京的一位王爺招為了郡馬,且在朝廷禮部任職,官位還不小,乃禮部正四品郎中。

  聽說這位禮部郎中儀表堂堂,性格正直,這才被當朝今上的親兄弟三王爺招為了郡馬,還是今上親自下的聖旨定的大婚。

  文老祖從不輕易動用上京的這段親戚關係,哪怕前家主相求也未鬆口,這次為了曾孫常孝義的事,還是動用上了。

  “他們家短時日內是無法跟那位郎中大人說上話罷?”蘇苑娘問。

  “要點時日。”常伯樊看她,“怎麽?”

  “那家要是答應幫忙的話,州府那邊豈不是如虎添翼?”蘇苑娘嘴裏問,心裏對文老祖家徹底冷下。

  不管常文公如何做的決定,這個決定還是幫到了那位知府大人。

  “是如此,”常伯樊臉色微緩,隨即他笑了,道:“也好,如此我也能少做文老祖家的打算。他是族裏的老長輩,輩分太大,本來按他在族裏的輩分和份量,略過誰也不能略過他家的劃算,如今他搭上我們府台大人的線,往後一旦他想清算,想告我不尊無德,有他今日扒外鐵證,我也能立於不敗之地,算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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