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

  “老爺,夫人。”

  “家主來了。”

  常伯樊與蘇苑娘一到前堂, 仆人間的請安, 相互轉告的聲音不斷, 許是時辰太早,說話的聲音皆放的很輕。

  “爺,夫人。”旁大管事是常伯樊外麵的人,與常伯樊要親近些,叫的也要親近一點, 一見到他們就恭敬請安,迎他們入堂, “族裏的人到了不少了,在裏麵等著你和夫人。”

  常伯樊頷首,帶了蘇苑娘進去, 一進去, 在坐的人皆站了起來, 就是常文公也在孫子的攙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老祖不必客氣。”常伯樊快步上前,扶了一把。

  “是了, 用過早飯了沒有?”

  “還沒有, 等會啊跟您和大家一起用。”常伯樊在他耳邊大聲道,又回頭,“苑娘過來跟老祖打聲招呼。”

  蘇苑娘過去,朝老人家福了一記, “您早。”

  “好好好。”

  “您坐。”常伯樊扶他坐下, 因今天有輩分大的人來, 首位被分出了兩個位置,其中有一個已被文成公坐下了,常伯樊吩咐旁馬功:“搬張椅子過來,放我旁邊。”

  “是。”

  椅子很快搬來,常伯樊偏頭,“苑娘,過去坐。”

  蘇苑娘看他一眼,邁步過去。

  常伯樊等到她坐下,方才坐下,此時大堂內看著他們的人臉上雖還帶著笑,但目光閃爍。

  這是個大日子,誰也不想在這種日子生出不愉快來,是以在場中人就是有人覺得家主有點太順著那個娶進來的媳婦,麵上也不顯,常伯樊一坐下就有人開口跟常伯樊:“不知道出了臨蘇往北的地方,雨水是不是斷了?”

  “春季多雨的是我們南方,北邊曆來雨水少,這路好走的很,不必擔心。”

  等到蘇讖一到,眾人臉色更好了,圍著蘇讖寒暄不已,甚至然為了讓蘇讖指教要進京的兒郎一番,幾家家長誠懇地跟蘇讖討教上京赴考諸事宜。

  等到吉時一到,祭祀一起,所有在場之人肅容以待,蘇苑娘跟在父親與丈夫身後沒動,她的丫鬟們卻已被大管事請到了大堂後麵。

  祭祀之時,閑人勿近,就是送東西的仆人也要退避三舍,不能在左右。

  各家祭祀是很少有女眷在場的,除非這家有德高望重的老祖母,才會被請出來祭祀先祖,以示位重。

  蘇苑娘就是常家主母,也不過是一介新婦,今兒來的常家人雖覺她身份不夠,但她父親在,他們還有求於蘇老狀元,便又忍下來了,對詞一言不發,未置一詞。

  每場祭祀皆有吟唱祭詞的祭師,往往是族中有些身份學問的人擔任,常家的這一位老祭師還主持過常伯樊與蘇苑娘的婚禮,也主持過祖祭那一次的祭唱,蘇苑娘對其印象,這次與人不過兩步之遙,方才發現這人與她印象中的不一樣。

  和她印象中那位古板冷酷的祭師不同的是,這位老祭師近眼看起來,頗有幾分慈祥親切。

  祭唱一畢,鼓聲響到第三起,鞭炮聲響徹大門,在祭師一聲聲拖長的“吉時已到,貴子躍門”當中,早準備好的三家人迫不及待的挑起行李擔子往大門走。

  吉時是一刻都誤不得的。

  “來。”他們出門,親族相送,常伯樊回頭伸出手,拋出袖子,跟苑娘道。

  蘇苑娘也沒想太多,抓緊了他的袖子,跟他出門相送。

  蘇讖走在常伯樊身邊,蘇苑娘不關心那些出門的人,眼裏隻有父親,探過身就往父親身邊瞧。

  蘇讖朝女兒眨眨眼,得來了女兒一個歡喜的笑,小酒窩都出來了,可見她有多高興。

  這孩子,纏人得很,不過能笑得這般高興,可見在常府還是好的。

  至於煩心事?哪家沒有,有人護著,她也不放在心上就好,蘇讖大度地想,覺得把女兒嫁進常家,也沒夫人想的那麽複雜。

  把人送出門,常伯樊出麵叮囑了幾句,一行人就上路了,前麵鹽坊那邊的人車馬整裝已畢,就等著他們過去一起上路。

  “蘇老兄,我往臉上貼金叫您一聲老兄,您對犬子的指教常某人感激不盡,改日再登門拜訪道謝,我現在要去送犬子一程,先行跟你告辭一聲,不敬之處還請多多諒解。”常隆歸不放心兒子,早前就已經決定好送他半天的路,這廂就要趕上去了。

  “多禮多禮,沒有的事,能有機會提點晚輩兩句,也是我這老酸生的福氣。”蘇讖客氣道。

  “歸伯,慢走。”常伯樊相送。

  常隆歸朝他拱手,“多謝家主對我等的關照。”

  他看了看常伯樊身後半步的秀美女子,遲疑了片刻,末了還是抬起了手拱了拱:“多謝侄媳婦。”

  “叔爺,六公,我先走一步。”

  比起這兩個長輩,常隆歸正值壯年,來回奔波一天是受的住的,常文公和常六公也早安排了家中人多送一程,但常隆歸是裏頭最大的,因此也拉住了常隆歸多說了兩句,讓他路上幫著看著自家的孩子一點。

  等常隆歸跟隨而去,門前的煙已散去,不過前方熱門趕路的聲音依稀傳來,站在門口的人等了一陣,等到聽不到聲音了,才在常伯樊的相請下入了門,去用早膳。

  大堂此時已不像之前擺了兩排椅子,現在椅子撤下,在大門明朗的地方擺了一張八仙桌。

  送出去了一半的人,現在隻有常文公和常六公兩家的人,族裏祭師家兩人,還有常孝瑉和另一個族裏有功名在身,與常伯樊常孝瑉平輩的族兄在,加上蘇讖,在場有十個人,八仙桌一般坐八人,但十人擠擠也坐了,再開一桌也無必要。

  在場中人,就她一個女眷,要是前世,蘇苑娘也就托詞走了,但現在她安之若素跟在她父親身後,沒人開口她就不打算要走。

  她想跟她爹爹多呆一會。

  “苑娘,跟我們一起用罷?拿張凳子坐我旁邊。”等到上膳之間,常伯樊笑著朝亦步亦趨緊跟嶽父不放的妻子道。

  “是。”蘇苑娘喜歡他這句話,她答得很快,還朝他有禮地福了一記。

  “小粘人精。”蘇讖大笑,回頭捏了女兒的耳朵一下,回頭與常伯樊搖頭歎道:“小時候就粘我,往後就粘你了,唉。”

  他說得頗有些傷心。

  “此子秀外慧中,難怪蘇公對她疼愛有加啊。”常六公撫須笑道。

  “唉,”蘇讖搖頭笑歎,“我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往日也是嬌寵得過了,讓六公見笑了。”

  蘇讖談笑風生,等到早膳上來了,還親自給女兒挑了個素包子過去放到她碗間,用膳中間跟人說著話也不忘多看女兒兩眼,直看得那與常伯樊平輩的族兄眉頭跳個不休,當中有一次他著實是看不慣就要張嘴道蘇公為人的不體麵,卻被坐在他旁邊的族弟常孝瑉狠踩了一腳,被他警告地看了一眼。

  這人忍下了,等到膳畢,諸人告辭,家主帶著他那個蘇公去了後院喝茶,還未出常府的門,這位族兄對著常孝瑉劈頭一頓說:“你們給他的臉是不是太大了?他就是老狀元又怎麽了?他不過就是曾經高中過,他女兒難道還是什麽金枝玉葉了,得供在我們常家祖宗案桌上了不成?”

  “文公老祖,還有六公,我看你們是鬼迷了心竅!這三個名額怎麽了?還是他蘇家賜給我們的不成?就幾句好話而已!”那族兄氣極,唾沫橫飛,說話毫不客氣。

  常孝瑉被他噴了一臉口水,也不生氣,笑嗬嗬地摸了摸肚子,“孝元哥不必生氣,今天也不是什麽大事,老狀元賞臉上門指點我們家才子上京,伯樊弟媳婦是他親閨女,弟媳婦作陪,也是為我們家好。”

  “哈哈,”可笑至極,常孝元仰頭假笑了兩聲,陰陽怪氣回道:“為我們家好?我看是有些人想抬舉討好一些人,就連祖宗身份都不顧了吧?諂媚,沒風骨,這還是我們常氏一族的家主府,羞煞我也!”

  “哈哈,”常孝瑉也笑,“孝元哥,瞧你說的,說起來這次沒讓你也去,是你沒趕過來,欸欸欸,哥,這柳風堂的小花娘滋味怎麽樣?自打她火起來,我還沒去過呢,你快跟我說說。”

  因夜宿花柳之地沒有趕上族會的常孝元頓時臉色鐵青,憤道:“不可理喻!”

  說罷,他欲要甩袖而去,但就這麽走,尤不甘心,他隨即回頭,朝常伯樊的走狗冷笑道:“你們可以當我是沒趕上惱羞成怒,但你們的心思,常伯樊的心思,也別以為這族裏沒個人看的懂。常伯樊是主家之主,一族之長,奉勸你敬告他一聲,愛惜點羽毛,他姓常不是姓樊!別以為他有本事樊上蘇家,他就救得了樊家,我是抓不到他什麽把柄,但哪天他要是敢拿常家去救樊家,他就是主枝的血脈又如何?這裏是常家!”

  說罷,不管常孝瑉什麽臉色,常孝元哼笑甩袖而去,留下常孝瑉冷下臉,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

  就這沒本事還敢說的毛病,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