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不需要
  許是電話的聲音太響,又或者是該死的求生欲,昏昏沉沉間陸時安睜了睜眼,沉重的眼皮控製不住地下落,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鐵鏽味一股腦湧入鼻腔,嗆得她呼吸一堵,忍不住咳起來。

  隨著咳嗽下身熱流一股股流出,小腹疼得仿佛心髒都在跟著顫。

  好痛啊,真的好痛。

  眼眶漸漸濕潤,陸時安疼得忘了怎麽呼吸,隻得張開嘴大口大口吸氣,像一條在即將幹涸的水窪裏求生的魚。

  不同的是,她身下賴以求生的,是血。

  血在深色地板上肆意橫行,不甚明顯,深入縫隙。

  天花板白的刺眼,陸時安的意識漸漸模糊。

  要死了嗎?

  “陸小姐?!陸小姐?!你怎麽樣!能聽到我說話嗎!”

  沒得到回應,雲開鄴的心莫名揪了起來,更加大聲:“陸小姐?你在家嗎?是在入院時填的地址嗎?!”

  家?

  她還有家嗎?

  她的家被她最愛的男人親手毀掉,她以為的愛巢,在他眼裏,怕是贓的令人作嘔。

  陸時安自嘲地笑了一下,無力地癱在血泊裏,沒有回話。

  雲開鄴眉頭越皺越緊,飛快發了幾個消息出去,邊走邊道:“陸小姐,你家裏有別人嗎?你弟弟和爸媽在身邊嗎?!”

  弟弟……爸爸……媽媽……

  陸時安猛地睜開眼,強烈的求生欲使她的精神一振,手臂用力向手機爬去,“禦景……我在禦景……”

  她不能死,她還要報仇,她不能就這樣死掉!

  雲開鄴在那邊聽的真切,同時收到查到的定位信息,飛快到達停車場,開鎖上車一氣嗬成。

  銀灰色賓利發出沉悶的轟鳴聲,雲開鄴嫻熟地揮打方向盤,五官線條在暖色的燈光下映照分明,黑暗與光明在他臉上交替,一向溫潤的神情少見的嚴肅,指尖不受控的輕顫。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房門“碰”的一聲被人踹開,雲開鄴毫不理會身後喋喋不休的管家,幾步走進屋裏,目光觸及到室內瞳孔一縮。

  床上,地板上,到處都是血。

  陸時安俯臥在地上,臉枕著一隻手臂,另一隻手浸在血泊裏,看動作是要去夠手機。

  雲開鄴鼻子一酸,忍著情緒去抱陸時安。

  陸時安已失去意識,隨著雲開鄴的力道翻身,白色睡衣的正麵吸飽鮮血,手臂隱隱帶著青紫,臉色蒼白如紙,像個破碎的布娃娃。

  雲開鄴斂眉,顫著手橫抱起陸時安往外走。

  管家由此驚醒,反應過來就要去攔。

  雲開鄴閃身躲開,眼中全然冷凝,吐出的話也帶著寒氣:“滾。”

  腳步不停,雲開鄴渾身肌肉緊繃,抱著陸時安的手臂用力到青筋凸起,卻又小心控製著力道不傷著陸時安。

  饒是管家見多識廣也愣了一下,追了幾步沒追上,眼睜睜看著人消失,又返回室內,看著那灘血默默歎了口氣。

  賓利一路飛馳,好不容易到達醫院。

  雲開鄴一腳踩下刹車,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車子斜斜停在急診樓前,光明正大地占了一個半車位。

  停好車,雲開鄴急忙下車,因動作太急差點被絆倒,他顧不了太多,打開車門抱起陸時安就往樓裏跑。

  “來人啊快救人!救救她!”

  深夜急診沒幾個人,突然出現的一對組合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

  忙碌的醫護人員飛快圍過來接手,雲開鄴跟著跑到手術室門口,被一臉冷漠的護士關在了門外。

  細微的血跡一路蜿蜒,雲開鄴潔白的襯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他低著頭粗喘,額頭凝出的細密汗珠匯集成線,順著他剛毅的線條滑落,無聲的滴在地板。

  雲開鄴的身姿略顯狼狽,碎發遮擋住眉眼,肩寬體窄,焦急的模樣引來一陣竊竊私語。

  “他好帥啊,看他急得那樣,那個女孩子是他女朋友嗎?”

  “這身材,這腰,好羨慕啊。”

  雲開鄴耳力極好聽得真切,聞言苦笑一聲,咽了咽喉靠立在牆壁上,頹然地垂下眼簾。

  她要是他女朋友……那該有多好。

  ……

  翌日,陽光正好。

  醫院走廊紛紛擾擾,陸時安嚶嚀一聲,意識漸漸清醒。

  熟悉的絞痛席卷神智,亮光入侵視野,陸時安逃避性地躲在被子下,羽睫顫了顫,眷戀地蹭了兩下被窩。

  緩了好半天,疼痛才下去。

  陸時安小心探出腦袋,眯著眼睛適應光線,一眼看到窗台前那個偉岸的身影。

  “禦哥……”

  傅謹禦眸光微閃,狠狠按滅手中的煙蒂,吐出一口濁氣,沉著臉邁步。

  男人逆光而來,本是夢幻般的場景,可他的神情冷峻,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殺了她。

  可笑。

  多年的戀人,就此成了仇敵。

  陸時安弱弱地往被子躲了躲,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懼意。

  她怕他?

  傅謹禦不悅地眯起鷹眸,“受了傷怎麽不說?”

  陸時安不自在地移開目光:“沒事。”

  又死不了,何況她要是死了,他不應該高興才是嗎?

  她快要死了,他得多高興……不,他是遺憾沒能親手折磨死她吧。

  陸時安在被子下嘲諷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來的半張臉卻楚楚可憐,“剛做完流產手術是要流幾天血,我睡不著想給你準備點便當,沒注意血流到地上,直接滑倒了,還讓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讓你在溫柔鄉裏抽身出來,還真對不起呢。

  傅謹禦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臉色都好看幾分,僵硬的替她掖了下被角,“病了就多休息兩天,家裏不缺你這一個幹活的,還有傭人。”

  “好。”

  掖實的被角帶來充實感,陸時安貪戀地享受了兩秒,不著痕跡地掙開。

  施舍,她不需要。

  何況是背棄她不信她折辱她的男人,她不會再對他抱有一絲不該有的想法。

  傅謹禦冷清地站在一旁,沒再有多餘的動作。

  看,這就是她愛了五年的男人呢。

  腹部的疼痛適時來臨,陸時安掐著手心忍痛,麵上雲淡風輕,甚至還能對傅謹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