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剖析心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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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尉府。

  都尉容雲鶴正在殷切的布菜,圓墩墩的身姿圍著一方圓桌打轉,隻在為邯霖布菜時麵皮幾不可見的抖了抖。

  容雲鶴在平城多年,與屯了糧食的商賈地主同氣連枝,交情匪淺。辦容雲鶴,對那些商賈地主來說,是極度危險的信號,很容意引起反彈。

  我青州向來打壓商賈,如今這種關頭,萬不能讓商賈自危,暗地做些小動作,反而對饑民不利,對國本不利。

  帝君胃口不太好,隻吃了些青菜,容雲鶴為我盛了三碗大骨頭湯,湯汁奶白鮮滑,煮爛的肉糜入口酥化,滋味頗佳。

  邯霖麵色怏怏看著我:“大人,你胃口真不錯,我還以為這下午你氣的什麽都吃不下……”忽又發現自己說錯話,忙收聲盯著眼前的筷著。

  我美滋滋的喝口湯,道:“人是鐵,飯是剛,我才不與肉過不去!”我想戲弄邯霖,夾了塊香芋小排,軟糯的芋頭沾黏在時鮮的小肋排上蒸的酥爛,在邯霖眼前晃一晃,邯霖才聞見味道,便起身跑到門外扶著門檻大吐。

  我笑出了聲,將香芋小排送入口中,滋溜一下吐出骨頭。

  今日這二位見了那麽多死人,隻怕聞到肉味都快要將五髒六腑都吐出來,若是還吃的下,我反倒覺得奇怪。

  帝君原還夾了兩口青菜,見我吃肉吃的歡快,胃裏愈發翻江倒海,容雲鶴眼中精光一閃,拖著肥胖的身軀三步並作兩步到帝君跟前,將衣闕拉起,帝君轉頭一嘔,湯湯水水並才咽下去的菜葉子,都到了容雲鶴懷裏。

  帝君有些難為情,看了我一眼,我嘴巴叼著肉朝他晃一晃,帝君麵色一擰巴,又要嘔,雲中鶴將一懷的汙穢對準帝君,原是想接著帝君吐出的汙穢,可惜帝君胃裏已經沒什麽東西可吐了,一股子酸味竄進鼻腔,幹嘔的更厲害。

  公孫喜拿著痰盂進來,見容雲鶴衣服裏裝著穢物對準帝君,暗歎一聲這不是得吐得更厲害麽,忙上前叫容雲鶴去把汙穢倒了。

  那容雲鶴也是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帝君拉的屎都是聖物,不可隨意褻瀆,這吐出的穢物,自然也不是隨意能丟棄的。

  帝君擺擺手,容雲鶴才忙不迭往門外走,疾走兩步,像是想起來什麽,鄭重的捧著汙穢一步一定地朝外走。

  “哈哈哈哈哈”

  我瞧著桌上的帝君和扒在門檻上的邯霖,終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帝君麵色訕訕,瞪我一眼從公孫喜手中抱過痰盂幹嘔。

  半晌後,趁著容雲鶴不在,我將飯盅推遠些,扭捏一陣後開口道:“你今日的做法,我並非不能理解。那事…….那事,也是我冤枉了你。”

  我下意識擰緊衣角,躊躇再三道:“暗衛,對我來說,很重要,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你能不能放了他們。說到底他們是救了你,也未存著害你的心思。”

  我抬眼打量他,見帝君麵色未有異常,接著道:“我知道的,你一向忌諱臣子結黨營私,私下暗地裏圈養府兵,培植勢力……可你也不是三歲小孩子,我蘇家後人,除了治國之策和一身聰明之外,也自然有些保命的手段……我培植暗衛,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會哪天不明不白的被人殺掉,若,白白死了豈不是冤枉?”

  帝君抱著痰盂瞥我一眼,輕飄飄道:“你不信,本君能保護好你?”

  “我……”

  帝君的指節扣在痰盂上,白皙的手節骨分明又修長,眼神一直向我飄。

  我咬咬牙道:“你不喜歡我說假話,那我就說真話吧。”

  “我確實不信,不信你能保護我。我希望,你能先保護好自己,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我看了眼他的胸口,那裏傷的不輕。

  帝君如黑夜的眸子閃著光亮,一語未言。

  我接著道:“恰恰相反,我希望我能保護你,因為你是青州的希望,隻有你好,青州才會好,青州的百姓才會好,我蘇陽離,也會好。”

  帝君眼裏閃過一抹異色,道:“你……擔心本君?”

  我這人,見帝君的一張冰山俊俏臉就有些暈,但若不看著他說話,又怕他不信我,強穩著心神道:“今日不是個適合剖析心跡的時機,但既然你問我,我也願意把心意告訴你。”

  “暗衛雖是我培植,但他們個個都清楚,危急關頭我和你他們會選誰。我也一樣,我是蘇家後人,身上背負著振興青州的使命,為了幫你,哪怕犧牲我這條性命也是應當應分的事。”

  我看一眼邯霖接著道:“況且,雖然這事你從未對我說過,但我曉得,你的征途和理想遠不止於青州,當年,秦帝一統九州時,是何等繁榮盛大的景象。”

  我看著帝君,心裏自然有些委屈,或許說起話來也帶著三分嬌嗔,不大陽剛:“我也有些傷心,你我本該是一條心,可你會找黃霑試探我的忠心和家底,你是否想過,若羽林衛一個疏忽,若我當真沒有什麽勢力,或許我早就死在亂箭之下……”

  我篤定道:“我知道那些箭上的毒,不是你塗的,可你讓人拿箭射我,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從小離家孤身一人,學藝十年,忍受孤獨,經曆苦難,就是為了幫助你。但你,對我的防備之心太過,我的確有些寒心。”

  帝君神色大變,他確實不知道羽箭沾毒這事,見我這樣說,咬著薄唇,才麵帶愧色心生悔意。

  我抽噎兩下,仰頭將眼淚星子逼回去,接著道:“還有邯霖,你會安插他在平城,釜底抽薪縱容商賈囤積糧食,但你,從來沒有對我講過這些。”

  邯霖見被我點名,抬頭深深看我一眼。

  我歎一口氣道:“或許是我逾越了,我希望你能信我,希望你能把這些事告知我,這的確很難,是吧?”

  我未等及他回我,接著道:“我很希望能焐熱你這顆心,但又想,帝王家的心,是捂不熱的吧。”

  邯霖道:“大人,君上寵愛你,信任你,是遠遠出了名的。”

  我剮邯霖一眼,道:“你我同為君上的左膀右臂,今日的事,你二人必定謀劃已久,可我從不知情。”

  我暗自歎了口氣,若我知道,必然不會想出這樣愚鈍的方法。若我知情,或許長命也不會出事。不過這話,我並未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