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4章 從沒有把自己當一個人
  “爸爸,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家嗎?”

   病房裏,小丫頭坐在床前,拿著一包薯片哢嚓哢嚓的吃著,跟隻小倉鼠一般。

   她的一雙小短腿兒在凳子下前後晃蕩,小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湛廉時的床搖了起來,他似半靠著床,不再躺著,而他麵前是一張小型桌。

   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

   他在看著筆記本裏點開的資料。

   小丫頭的話落進他耳裏,他眼眸未動,“嗯。”

   小丫頭笑了起來,“是回米蘭的家嗎?”

   湛廉時眸頓,然後說:“不是。”

   “啊?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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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還以為是米蘭的家呢。”

   在湛可可心裏,她的家在米蘭。

   因為那裏有林簾。

   “那爸爸,我們回京都前,可以去鳳泉鎮玩嗎?”

   “就是之前我們和媽咪一起回國去的地方,可可想去。”

   小丫頭看著湛廉時,大眼裏滿滿的期待。

   湛廉時看著資料的眸子不再如剛剛的深墨,他眸裏有了別樣的東西,軟了裏麵的夜色。

   “可以。”

   “噢耶!太好了!”

   “可可喜歡那裏,可可要去看那裏的爺爺奶奶,要去那裏吃好吃的,還要去看紅鯉魚,咯咯~”病房外,韓琳,湛文申,湛文舒,秦斐閱,柳鈺敏,湛起北,都在。

   幾人聽著裏麵傳來的笑聲,心裏都是五味雜陳。

   他們都去看了湛廉時,但最終,他們都沒留在病房裏。

   因為,沒有誰比湛可可更適合在裏麵陪著湛廉時。

   湛文舒看關著的病房門,這扇門把裏麵的人擋住,她們看不到裏麵人的模樣,神態。

   但她們看不到,也能想象到,裏麵有一個小太陽,把裏麵的人給照亮。

   “好了,有小可可在,廉時是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湛文舒看幾人,打破這走廊上的安靜。

   她們了解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無比清楚湛廉時現在的身體。

   但現在,這些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事情走到這一步,讓她們這些長輩,難以從源頭走出來。

   因果,因果,沒有因,哪裏來的果。

   究其根本,就是那一個因。

   沒有人出聲,韓琳和湛文申心情一直低落,湛起北更是不好受,尤其現在湛可可不在身邊。

   湛文舒看秦斐閱和柳鈺敏,柳鈺敏看時間,說:“十二點了,文申,韓琳,你們帶著爸去吃午飯,我和文舒,斐閱在這裏守著。”

   湛文舒驚訝,“十二點了嗎?

   這麽快?”

   說完,她對湛文申說:“二哥,你快帶著嫂子和爸去吃午飯。”

   “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哪裏能行?”

   說著,她想到什麽,對秦斐閱說:“你也一起,二哥二嫂昨晚都沒休息,爸應該也沒休息好。”

   “他們吃了午飯後,你就讓他們回酒店休息。”

   “醫院這裏有我和大嫂。”

   秦斐閱點頭,“午飯我會讓人送到醫院來,晚點我來換班。”

   湛文舒說:“去吧去吧,這麽多人在醫院也沒用。”

   秦斐閱不再多說,來到湛起北身旁,扶住他,“爸,這裏有文舒和大嫂在,您放心。”

   湛起北是放心,卻也不放心。

   這不放心不是說對湛文舒和柳鈺敏不放心,而是人本能的對自己在乎的東西和人,不願假手於人。

   湛起北沒說話,他轉身,和秦斐閱離開。

   看見湛起北離開了,湛文舒鬆了一口氣,她很怕湛起北堅持在這守著。

   她太清楚,湛廉時在湛起北心中的份量。

   湛起北走了,韓琳和湛文申也跟著離開。

   但是,離開前,她們看緊閉的病房門,眼裏滿是不舍。

   她們不願意離開,她們想在這裏一直守著。

   可是,她們守著能有什麽用?

   她們現在需要冷靜,需要整理好一切,麵對後麵的所有。

   這才是她們該做的。

   湛文舒和柳鈺敏看著幾人離開,湛文舒說:“二哥二嫂是真的在改變了。”

   一個人有沒有變,是看得出來的。

   柳鈺敏說:“人,需要改變。”

   湛文舒臉上一下浮起笑,“活到老,學到老。”

   方銘辦公室,托尼和方銘在說湛廉時的病情,付乘在辦公室外接電話。

   “就這樣。”

   付乘掛了電話,看時間,十二點,林簾應該到了。

   他滑下通訊記錄,便要點下一個號碼。

   但這個時候,一通來電進來。

   而這來電的名字,正是他要打過去的電話。

   “喂。”

   “我們到酒店了,林小姐說讓律師現在過來,是聽林小姐的嗎?”

   “林小姐說現在?”

   “是的。”

   “聽林小姐的。”

   “好的。”

   付乘聲音短暫的停頓,然後說:“林小姐有沒有異常?”

   “沒有,看著和清醒後一樣。”

   “我知道了。”

   付乘拿下手機,看前方。

   說出那樣的一番話,看似正常的林簾,早就不正常了。

   哢嚓,辦公室門打開。

   付乘轉身。

   托尼從裏麵走出來。

   付乘上前,“怎麽樣?”

   湛廉時已經開始辦公,在ICU住著的人,才脫離危險不到一天的人,就這麽在病房裏工作了。

   沒有人能想到,更沒有人能阻止。

   大家都很擔心。

   托尼拿著手機,手插進兜裏,他看著這始終沉穩的人,眨眼,“你猜。”

   “……”付乘看托尼這張在外國人裏無比突出的臉,不論是眼神還是臉色,都在告訴他,湛廉時沒事。

   但他不相信。

   如果是在平常,付乘可能就相信了。

   但現在,事實告訴他,不能信。

   “湛總情況是不是很不好?”

   托尼攤手,“還在ICU病房住著的人能好?”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卻也是讓人不願意接受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付乘沒說話了。

   托尼一笑,非常輕鬆愉快的拍他的肩,“放心,你們湛總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強悍,他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托尼說完,邁著輕鬆的步伐離開。

   付乘卻看著托尼的背影,沒有一點輕鬆。

   沒那麽容易死,不代表就是好。

   托尼沒有離開醫院,他來到二十一樓走廊。

   湛文舒和柳鈺敏在走廊上說話,兩人聽見腳步聲,看向托尼。

   柳鈺敏沒見過托尼,她不認識托尼,但湛文舒見過。

   “托尼醫生。”

   托尼走過來,對湛文舒和柳鈺敏露出禮貌的笑,“湛院長。”

   然後看向柳鈺敏。

   湛文舒對柳鈺敏說:“大嫂,這是廉時的朋友,是一位權威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

   柳鈺敏想到今早湛文舒對她說的,看著托尼,“你好。”

   “您好。”

   打了招呼,托尼看四周,沒看見湛起北,韓琳,湛文申。

   早上他便來了醫院,但知道湛家人來了後,他便沒去病房,一直在方銘的辦公室,直到現在。

   “病房裏有人嗎?”

   托尼問。

   湛文舒說:“可可在病房裏陪著廉時,其他人去吃午飯了。”

   “好的,我去看看廉時。”

   “去吧。”

   托尼打開病房門進去,柳鈺敏看著,直至病房門關上。

   “這位就是治療林簾的心理醫生?”

   “對。”

   “林簾落水後這一年多的時間,他都在林簾身邊。”

   柳鈺敏說:“他和廉時是怎麽認識的?”

   湛文舒一頓,說:“這我還真就不知道了。”

   “怎麽了?”

   這突然無厘頭的一個問題,讓湛文舒有些疑惑。

   柳鈺敏看著那關著的病房門,“查一下吧。”

   托尼進病房,湛可可聽見了聲音,小丫頭一瞬看過來。

   頓時,她開心的叫,“托尼叔叔!”

   不過是一個晚上,一個上午沒見,小丫頭再見托尼,格外親切。

   托尼過來,一把抱起那坐在椅子上的小丫頭,“讓托尼叔叔仔細看看,咱們的小公主昨晚有沒有睡好。”

   湛可可登時哈哈笑起來,“可可睡好啦。”

   “可可不睡好爸爸會擔心的。”

   “不信托尼叔叔你看。”

   小丫頭說著,湊近托尼,讓托尼更近的看她的小臉。

   托尼看著這湊過來的小臉,白白嫩嫩,一雙眼睛精神極了。

   他點頭,裝作嚴肅的樣子,說:“好!不錯,繼續保持!”

   湛可可當即揚起下巴,“那當然,可可可是一個好孩子呢~”“必須的!”

   湛廉時沒看兩人,他看著郵件裏的資料,一雙眸,極深。

   托尼看湛廉時,然後對湛可可說:“小公主,托尼叔叔有話跟爸爸說,你可以先出去和姑奶奶玩會嗎?”

   “可以呀~”小丫頭這爽快的,讓托尼都驚訝了。

   湛可可看湛廉時,“爸爸,你和托尼叔叔說話,可可出去和姑奶奶玩。”

   湛廉時抬眸,那眸裏的深不見。

   “和姑奶奶去吃午餐,爸爸和托尼叔叔說完話就休息了。”

   湛可可眨巴了下眼睛,說:“爸爸要休息了,那可可……”“和姑奶奶吃了午餐回酒店午睡,晚上吃了晚餐再來看爸爸。”

   湛可可一下懵了。

   要這麽久嗎?

   她還想著吃了午餐就來醫院陪爸爸呢。

   托尼知道湛廉時的意思,對湛可可說:“爸爸現在需要多休息才能好,而爸爸休息了,小公主在這裏守著也沒用,所以等晚上來,那個時候說不定爸爸休息夠了,有精神了,就可以和小公主說話了。”

   湛可可點頭,乖乖的,“好,可可聽爸爸的。”

   湛廉時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乖巧的模樣,真是讓人憐愛。

   托尼說:“放心,爸爸會好好的。”

   湛可可眼睛明亮,“這是肯定的。”

   小丫頭看向湛廉時,“爸爸,可可要木馬。”

   托尼一下彎了眼。

   他抱著小丫頭到湛廉時旁邊,小丫頭在湛廉時臉上一邊吧唧一口,心滿意足。

   “爸爸,再見~”湛廉時看著她,“聽姑奶奶的話。”

   “嗯!”

   托尼抱著小丫頭出去了,湛廉時看著,他臉上被親了的地方,溫熱還在。

   托尼把湛可可交給了湛文舒便進了來,他把病房門關上,外麵小丫頭的聲音傳進來。

   “爸爸讓可可和姑奶奶一起去吃飯飯,吃了飯飯就午睡~”“真的嗎?

   爸爸都安排好了呀?”

   “嗯!爸爸讓可可聽姑奶奶的話,可可不會不乖的。”

   “哎喲,瞧這話說的,咱們的小可可從來都是最乖,最懂事的,沒有之一。”

   “……”外麵的聲音逐漸走遠,直至消失。

   托尼來到床前,坐到湛可可之前坐的椅子裏,看著湛廉時。

   此時,那雙夜眸閉上了。

   托尼笑著說:“可可一走,你就閉眼,這麽不待見我?”

   “……”湛廉時沒出聲,他麵色沒有一點變化。

   托尼也不生氣,繼續說:“還真是偏愛的讓人傷心。”

   這是玩笑的話,也是打趣的話。

   按照以往,這些話說出來該是輕鬆的。

   但現在,這裏的氣氛並不見得有多輕鬆。

   因為,湛廉時透支了。

   他現在需要休息,是真的。

   “今早這麽多人,付乘有很多事想跟你匯報都沒有辦法,現在時間差不多,大家都不在,我便來替他轉述。”

   “不過,轉述前,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托尼單手抱胸,自個說也說的津津有味。

   但那閉著的眼睜開了。

   托尼看湛廉時睜開眼眸,笑的愉快,“算了,還是我說吧。”

   “好消息是,林簾來D市了,她離你很近,你想去看她,不難。”

   “壞消息是,她和趙起偉見麵了,還說了讓大家都想不到的話。”

   “你猜猜,她都說了什麽?”

   湛廉時看向了托尼,他一雙眼眸,這一刻深如地獄深淵,裏麵暗無天日。

   而這雙眼眸裏,清晰的倒映著托尼帶笑的帥氣臉龐,然後把他淹沒。

   “說。”

   托尼撲哧一聲,低頭笑,“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說話。”

   “還真是,每次遇到有關林簾的事,你就不再是你湛廉時。”

   托尼抬頭,認真的看著這張被強大壓下的病態的臉,他臉上的笑不似剛剛了。

   一直這麽撐著,明明知道痛,撐的久了,也就不知道痛了。

   明明身體已被掏空,外麵卻看不出一點。

   不是他偽裝的好,而是他認為這就是正常的。

   他生病了也不覺得自己是生病,他不舒服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不舒服,他沒了味覺他也沒有任何感覺。

   明明已經病入膏肓,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病入膏肓。

   他如常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直到最後一刻。

   即便他倒下,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湛廉時,你是人,卻從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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