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阻擊
  自從玉子被郭廷輝帶回來就就一直窩在床上,不吃不喝,蒙著頭睡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郭廷輝走了進來。看著床上毫無反應的她,他也不著急,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雖然你沒幫到我們,不過我也我替你深深感到悲哀。現在知道日本鬼子都是些什麽貨色了吧?看來你的命還是抵不上他的前途。之前婉清和我說起的時候,我還以為山田真一是一個重情之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自古男兒皆薄幸,你也不必如此傷心。”

  “誰說我傷心了?”躺在床上始終一言不發的玉子,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和回應。

  “你就不用嘴硬了。沒傷心,那你這不吃不喝的是做給誰看呢?說句不好聽的,你就算死在我這他也看不到,所以,別作踐自己了。努力活下去才是正事。”

  “你什麽時候放我走?我現在對你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你有沒有價值,我說了算。委屈你繼續在這待幾天,如果山田真一那天是在給我演戲,那我要讓他付出代價。要是他真敢打過淮河,我一定會拉你去填,我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主。我絕不會讓淞滬會戰的慘劇發生在我114師,說我卑鄙也好,陰險也罷,但為了我的兄弟們,我會不擇手段……”

  說完,昂首闊步的踏出了房間。門口的守衛見他出來了,連忙請示到。

  “郭參謀,她怎麽處置?”

  “先關押著吧,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看著她不要出事。”

  “好的,郭參謀慢走。”

  1月29日,51軍114師牟中珩命扈先梅旅推進至淮河南岸之小河溪、明光一帶占領陣地。

  日軍第十三師團山田支隊自滁縣北犯,防守明光的一個加強營奮起反抗,遲滯了日軍的北進,使得扈旅得以安全轉移至淮河北岸。但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日軍瘋狂的朝114師的淮河北岸陣地進行強渡進攻。飛機、大炮、坦克集中發力,組成了一張密集的火力網,縱橫交錯,火光衝天,誓要把這個網中的一切活物吞噬殆盡。

  玉子聽著前方接連幾天都傳來了劇烈的炮火聲,而且聽炮聲也是一天比一天靠近駐地。

  看來山田真一還是打過來了,並未手下留情。

  2月1日,日軍數千人抵達臨淮關,114師680團與日軍隔河展開了激烈的炮戰,日軍六七百人企圖渡過淮河,被擊退。

  2月2日,清晨,臨淮關日軍千餘人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再次強行渡河。680團待敵人半渡時集中火力猛擊,到中午相繼擊退日軍兩次強攻。

  2月3日,日軍2000餘人在臨淮關以西、蚌埠以東組織兩次強渡,又被牟中珩師擊退,衝至淮河北岸的200餘名日軍被全部殲滅。

  山田真一沒想到這個51軍還真是個硬骨頭。他們已經強攻淮河北岸三天了,對方士氣依然旺盛,抵抗頑強。搶灘登陸渡河作戰又向來都是件很危險且傷亡巨大事。這三天下來,日軍傷亡也很重,大概有1000多人陣亡和失蹤。原以為今天馬上就要突破了,終於有200人成功渡河了,結果還是功虧一簣。於是他決定先暫停攻擊,再另尋他法渡河,重新製定一套作戰計劃。

  2月4日,51軍駐地,還記得那天,天空下著冰冷的小雨,陰風陣陣吹得人的心都發涼。

  經過了三天三夜激烈的阻擊戰,從陣地上抬下來的屍體,滿滿當當的擺滿在了駐地前方的曬穀坪上,冰冷的雨水就這麽打在他們身上。就在前幾天,這些人還在這裏和桂軍生龍活虎的幹了一架,現在就都躺在這一動不動了。

  前方戰事慘烈,附近的老百姓們都自發的組織起來幫抬傷兵、救護傷員、幫挖坑埋屍體、收斂烈士。前來幫忙的老百姓們都安安靜靜的忙著手上的活,在駐地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隻聽得見叮叮當當的鐵鍬挖土的聲音,大家臉上一片愁雲和哀傷,沒有人交頭接耳多說一句,就這麽默默地幹著。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媽還在挨個幫這些年輕的烈士擦拭臉上的血跡,體麵的送這些十七八的小夥子最後一程。

  入夜,躺在屋裏的玉子聽見好像有人在哭,是從門邊傳來的,於是走到了門邊,側耳聽著。

  原來是門口的那個小守衛,看著駐地周圍堆滿一片的肅穆屍山,忍不住小聲的抽泣起來。

  “小兄弟,外麵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哭了?”

  “沒事,我的,我的戰友們都回來了,我,我高興……”

  “高興?那怎麽還哭了?”

  小夥子沒再說什麽,隻是哭得更凶了,嗚咽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在心裏憋著一股劇烈的悲痛,無法釋懷。

  玉子也沒再問,隻是跑到窗戶邊上扒著看,此時山坡上已經挖出了個巨大的坑,一群老百姓正冒著雨把一具具包裹好的屍體往坑裏擺,擺得整整齊齊的,坑裏估計已經有上千具屍體了,看上去非常震撼。一排排身著灰色軍裝的軍人,安靜的躺在那裏,化作護國英靈,永遠守衛著這片土地。

  山風夾著寒冷的春雨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像是趕來送別他們似的。

  一曲鬆花江上,在這個小山穀悠悠的響起,飄蕩在峰巒疊嶂的群山之間,伴隨著這些忠勇的靈魂,飄向遠方故土……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脫離了我的家鄉

  拋棄了那無盡的寶藏

  流浪流浪

  整日在關內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

  哪年哪月才能夠收回我那無盡的寶藏

  爹娘啊,爹娘啊,什麽時候才能歡聚在一堂。

  山穀的回音像是他們也在回應著一樣,爹娘啊,爹娘,什麽時候才能歡聚在一堂?

  在山穀中悠悠回蕩,餘音久久不絕……

  門口的小守衛,靜靜的聽完了玉子唱給他們的這首歌,抹了一把眼裏的辛酸淚。站直了筆挺的身軀,向北邊那個小山坡狠狠的敬了個軍禮。然後又靜靜的坐回到了門邊,靠著門板側著頭,想和屋內人說兩句心裏話。

  “姐姐,你唱得真好聽,我想起我的爹娘了。不知道他們在東北過得咋樣了,有沒有受日本人欺負。”

  “好人有好報,你在這裏殺敵拚命,老天一定會保佑他們平安的。”

  “姐姐,他們說你是日本軍官的媳婦,這是真的嗎?”

  “你說呢?”

  “我看不像。日軍媳婦不會唱鬆花江上。”

  玉子靠著門背笑了笑,就是嘛,有我那麽慘兮兮的日軍媳婦嗎?

  “不過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為了看守你,估計我也和那個同我一起參軍的王繼忠一樣,現在也躺在北邊的山坡上了吧。”

  “看這個情況,日軍攻過淮河也隻是時間問題吧?到時候你們師長一定會拉我去祭天,你就不用再看守我了。小兄弟,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

  聽到玉子這話,那個小戰士沉默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2月10日,臨淮關日軍重新找了個渡河口,在晏公廟以西,再次發起強攻,3000餘日軍渡過淮河,占領第114師王莊、前阪子等部分陣地。牟中珩親自組織反擊,自上午10時至下午3時,經多次浴血衝殺,終將王莊等陣地收複。

  才沒過幾天,前線又開始有大量的屍體和傷員被運到了後方駐地,營房瞬間被擠爆了。天上又下著冰冷的小雨,總不能讓傷員在露天吹冷風淋雨吧。於是玉子的小平房被一個潑辣的戰地服務團的妹子田小雨強行征用了。小守衛一開始是一萬個不答應,可架不住這個姑娘連哄帶嚇的,一會說自己是牟師長的親戚,一會說他不給開門就是公然破壞民族抗日大業,一會又說再不讓傷兵進去就有人要感染死亡了,人死了他負責。嚇得這個小守衛是臉一陣青一陣白,鬧不清楚她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最後架不住她和玉子裏應外合,還是把門打開了,讓傷兵們都住了進去。玉子這個30多平米的小平房頓時熱鬧了起來。傷兵安頓好後,她也和那個小姑娘一起照顧傷員。一開始那小姑娘對她是一臉的不屑,可見她給傷員換藥也挺熟練麻利的,於是也當她是戰地服務團的一個勞力來用,畢竟那麽多傷兵她一個人確實照看不過來。

  入夜,大家和傷兵們擠在一起,玉子能明顯感覺得到,悲傷無奈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看著這一屋子,缺胳膊少腿,打著繃帶,吊著腿的傷殘人士,一片抑製不住的壓抑感撲麵而來,看得人心煩。

  想當年那個在軍閥混戰時代威名赫赫的東北軍,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羞辱和慘敗。見識過日軍飛機大炮坦克的人,越發的覺得日軍是不可戰的,儒弱的心裏就越發的占了上風。於是有人忍不住開始發起牢騷來了。

  “打的什麽狗屁仗,哎,這人的血肉能和飛機大炮硬扛嗎?”

  “唉,要是咱張大帥府武器庫裏的裝備跑的時候都帶上,今天哪還能輪得到日本鬼子耀武揚威。”

  “沒轍了,看師部什麽時候下令撤退吧。聽說31軍都被打得退到後方修整去了。”

  “能等到撤退就好了。李司令長官說了,死守淮河,打到還剩最後一個人都不能退。”

  “唉,那就等著咱東北軍全死光吧。”

  “沒希望了……”

  玉子看著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也咽不下這口氣,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朝他們吼道。

  “誰說沒希望了?誰說我們就要亡了,你們的孫子,重重重孫子都還活得好好的呢。他們吃得飽穿得暖,還能悠閑的躺在床上刷抖音打遊戲,每天都有肉吃,有衣穿,有學上,還能坐飛機去周遊列國。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你們帶給他們的一切。”玉子語無倫次的說著黑白顛倒的話,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反正她就是想告訴他們,中國不會亡,還會更好。

  “大家夥別理她,她瘋了。”

  “你們才瘋了呢,你們不知道,幾十年以後,我們國家有多強大,你們要是現在放棄了,你們身後的老人、孩子、婦女、她們該怎麽辦?怎麽讓子孫後代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大家都低著頭,都覺得她是在說胡話,沒人願搭理她。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大話都好說,你上戰場上去試試。玉子見大家都低著頭不理她,她激動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上麵還存有抗戰勝利70周閱兵式的視頻。一點開視頻,手機裏頓時響起了振奮人心的進行曲和步兵方陣發出的震天吼聲,播音員在視頻裏解說著:“今天是中國人民共和國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閱兵式,現在向我們走來的是陸軍第80軍方陣……”

  玉子含著淚舉著手機環顧自周,想讓大家看看,都看看幾十年後的中國,究竟是怎樣的強大。

  人群中一開始沒人理會她,可聽見士兵們發出的震天吼聲,終於有人抬眼看了一下,隻那一眼,炙熱的淚水就忍不住的湧了出來。這還是他孱弱的祖國嗎?一個個穿著幹淨整潔的軍服頭盔手握鋼槍,精精神神的小夥、先進的武器、強大的戰機、巨大的航母、還有那垂垂老矣的老兵方陣。

  “大家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這就是曾經把青春和年華獻給了這個國家的你們。不用等太久,1945年日本就會投降,我們會贏的,我們一定會贏!!!”

  “你,你這,不會是騙我們的吧?我們什麽時候有那麽好的武器裝備?這衣服,嘿嘿,真精神,帥!”

  “有啊,幾十年後就會有。以後日本人有的,我們都會有。”

  聽她這麽一說,越來越多的人都圍了過來,盯著她那個土豪金的小盒子,好奇的張望著,覺得既神奇又不可思議。

  “快看快看,這個長得像不像我,肯定是我大孫子。我穿上這裝備,一定比他帥。”

  “得了吧,你孫子?你連媳婦都沒有。”

  “看這槍,連發的吧,有點像機槍,三八大蓋應該比不了。”

  “你們就是土鱉,這一看就是最新的武器,三八大蓋能比得了嗎?不懂就別瞎咧咧。”

  “快看快看,這還有坦克,比小日本的結實多了。看飛機,我的媽呀,這麽多,像蜜蜂一樣啊。”

  “這步伐整齊的,像畫的一樣,這才像當兵的。和他們比起來,我們都不配叫兵了,哈哈!”

  “你們先別激動,這一看就是騙我們的,你看這旗子,是青/天/白/日旗嗎?紅紅的帶著幾顆星,見都沒見過。她這興許就是什麽洋人的新玩意,和拉洋片一樣,弄來逗你們玩的。你們一群土包子,還當真了?”

  “管他的,這是我們的,希望……”

  “對,希望……”

  玉子看著這群大驚小怪的傻子,破涕為笑了。

  別不信,這就是你們的犧牲換來的太平盛世啊,值得驕傲。

  2月11日淩晨,日軍在飛機、重炮配合下組織更大規模的強渡,牟中珩所部官兵傷亡2000餘人,陣地被日軍突破多處,形勢岌岌可危。

  2月11日傍晚,突然有個軍官模樣的人衝進了玉子那擠滿傷兵的小平房。拿著手/槍就衝著在場的人吼了一句:“還能走的傷兵,全都跟我走,前方戰事吃緊,隻要能動的,都趕緊給我上戰場。快快快!”

  這邊一聲令下,玉子周圍那些但凡還能動彈的,都拿起了身邊的槍,準備繼續走上前線,沒有人有一句廢話。有一個眼睛受傷了看不大清楚的,也在旁邊摸了半天,摸到了手邊的槍後,也要掙紮著站起來,走出去。玉子一把拉住了他。

  “你也要去嗎?可你的眼睛……”玉子想要勸他留下來。

  “長官說了,能動的都要去,我腿腳還能動。瘸腿的都去了,我還有什麽理由賴在這,難道非要等敵人突破陣地後大家全部被屠殺嗎。妹子,我們不去的話,誰來實現你說的那些美好啊…放心吧,隻要有我們在,中國不會亡,一定不會!”說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了屋子。

  玉子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咬了咬牙,逼著自己不哭出聲,逼著自己要堅強。

  這些才從前線撤下的傷兵們一個個又走出了屋子,奔赴戰場。

  那個軍官隨即又來到了玉子身邊,問道。

  “你是叫李玉子嗎?牟師長有令,讓我務必押解你到前線。”

  這是要拿她來壓陣嗎?看來自己大限將至了,雖然心裏也很害怕,但看著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傷兵,他們能上,自己為什麽不能呢。

  山田真一,如果哪天我拿起了槍,你會怎樣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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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玉子和山田君走上了相愛相殺的虐戀劇情……

  玉子:你騙我、辱我、玩我、笑我、還殺我同胞!

  山田:我……(算了,我怎麽解釋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