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戰車
  上午8點左右,山田並沒有手軟,準時放出了熱氣球精準定位開始了炮轟頓悟寺陣地。

  “媽的,又來了,有完沒完了!!這小日本的炮是不要錢的嗎?怎麽天天都是炮兵轟步兵衝,步兵衝完炮兵轟,炮兵轟完步兵衝。有本事什麽時候來堂堂正正的和老子單挑一下,我就服了,就這一個兩個的小矮子,還不夠接我倆耳光的,他媽的……”被震落的黃土蓋了一臉的老七,甩了甩頭上的土,又在發牢騷了。現在老七還能在這滿腹牢騷,多虧了宗賢帶著大家躲進了一個表麵上看不出做了工事的掩體,之前守軍修的,質量不錯。然後又命人扛了好些屍體趴在之前暴露了的一個陣地,作為假陣地,讓熱氣球“精準”定位炮轟目標,頓時大小飛彈就朝著那個布置好的陣地飛去,炮聲震天,如暴雨般密集,看來他們是真急了,感覺比昨天的炮火猛烈多了,即便他們躲在旁邊都能有種頭頂上的工事隨時要被衝擊波掀翻的錯覺,塵土不斷如雨水般落下。

  聽著外麵的炮聲如雷鳴般響起,山田真一的心也隨著外麵炮彈不斷的落下揪得緊緊的,感覺都要窒息了。每聽見一發炮彈落到對麵陣地上炸開,他的心就一顫。不知道對麵那個小子有幾斤幾兩本事,能否護玉子周全。此刻他居然有種希望對手是個厲害角色的荒唐想法,但縱使他再厲害也無法飛天遁地吧,他們要如何扛住這由海陸空炮火織成的天羅地網。山田不時的從望遠鏡中觀察對麵陣地的情況,當看到對麵已然一片平坦化為塵土後,立即叫停炮轟。早川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置信,才打完兩個基數的炮彈怎麽就停了?原定計劃是打完4個基數的炮彈,要把這頓悟寺一帶徹底夷為平地讓敵軍無所遁形的,為什麽這會兒計劃有變?難道是……早川不敢亂猜,趕緊領命下去傳令,步兵開始發動進攻。

  中午時分,後麵的援軍陸陸續續的抵達了一些,雖然有些被日軍飛機空襲衝散了,但抵達的部分援軍還是對陣地的固守帶來了些幫助。戰鬥持續進行到了下午2點,日軍的進攻還是沒什麽起色,山田隨即下令出動坦克掩護步兵進攻。當宗賢看到對麵陣地揚起的塵土,頓感不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該來的還是來了,對方的坦克步兵團還是出動了。而反觀他們自己,手上什麽重武器都沒有,隻有為數不多的手榴彈了。他立刻叫來幾個排長商議如何搞掉敵人的坦克。

  玉子沒有再繼續待在前線,而是在離前線陣地靠後的一個地點幫忙照顧傷兵。李俠誌是戰地服務團的,之前組織學習過如何照顧傷兵,玉子就跟著他學,照著他說的去做。忙亂中她瞟到一個約摸15歲左右的孩子正在往自己身上綁手榴彈,這不是剛才還在幫她抬傷兵的小弟嗎,她好奇的湊過去問道:“小弟,你在幹啥?”

  “綁……炸彈,炸……坦克”說完,一眼直愣愣的看著她。帶著點嬰兒肥的臉上稚氣未脫,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玉子簡直不敢相信,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居然要讓這樣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去做這麽殘酷的事。

  “小豆子!弄好了沒?還在磨蹭什麽……趕緊跟我走!”突然來了個老兵,二話不說就要拉他出去。

  “不行,他不能去……”玉子攔住了他們。

  居然被個小姑娘攔住,老兵打量起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一臉的不屑。

  “我說,你一個衛生隊的,咋管上打仗的事了,起開起開?別耽誤我們正事。”說話的是剛才那個老兵——韋排長(韋福德)。

  “可他……還隻是個孩子……他……他還有大好的年華……”玉子看這這稚嫩的臉龐,迷茫的眼神,任由著別人往他身上綁手榴彈也沒有一絲反抗的傻娃娃,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哭起來了。

  “姐姐……別哭,我不怕……”小豆子呆呆的看著她,一臉的無畏。也許是他天生生得有些木訥,臉上競看不出一絲懼色。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玉子被他這話氣得,說著說著都忍不住朝他身上打去了。邊打邊扒拉他身上的手榴彈,想幫他取下來。韋排長就納悶了這姑娘咋不去忙著照顧傷兵反而在這給他幫倒忙呢,趕緊攔住她,扯到一邊去。

  “妹子,你別鬧了,軍隊裏一般都是這規矩,幹這事用老兵不劃算。新兵沒經驗,反正也活不……”剩下的話韋排長也說不下去了,臉轉到一邊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眼裏的不忍,其實他心裏也不好受,也一肚子心酸,這些孩子跟著他出廣西到底是圖個啥。結果自己還要親手送他們上路。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戰況危急,他心一橫,拉著小豆子就要走。

  “韋排長,怎麽炸坦克的人還沒到位?!!!”宗賢急得親自來催了。現下大部分敵軍已經借助戰車的掩護,離前方陣地不到200米了。還好前麵有幾個被榴彈炮炸出的巨大彈坑,延緩了戰車行進速度,他們還有點時間。韋排長無奈的甩甩手,示意他自己看。宗賢這才看到了死活拉著小豆子不讓走的玉子。

  “玉子?你這是在幹什麽?”

  “哥,你幫我勸勸他們,能不能不讓小豆子去炸坦克……他還那麽小……好嗎?我求你了…求求你了…”玉子都急得哭喊起來了,使勁拉著宗賢不鬆手,那哀求的小眼神淚眼婆娑的看著宗賢,非要他答應不可。可宗賢很清楚這是最佳的方案,這位老排長說得沒錯,這些事通常都是由排頭新兵去完成的,他無法反駁。他想對玉子解釋什麽,但又顯得那麽無力,現在戰況緊急,也不能多做解釋了。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一個人突然站了出來。

  “吵什麽吵,吵什麽吵?我說你們這幫小年輕啊,離了我果然玩不轉……”大家尋聲望去,居然是廖麻子,這一天一夜不見人影,這會子怎麽又出現了。隻見他左手受了傷掛著繃帶,右肩到胸口這一截還纏著厚厚的紗布,滲出的血跡隱約可見,看來傷得不輕。大家看到他來了,別提多高興了,以前不管多大的事,隻要有他在就有了主心骨,隻要有他在宗賢他們不管捅出啥大簍子他都能幫扛過去。

  “你們這個娃仔哪裏找的?這麽傻…做得成什麽事…來給我,我去!”說著就去把小豆子身上綁著的集束手榴彈取下來,掛到自己身上。

  “我說老廖,廖麻子,你這會兒逞什麽能呢?你和這些後生仔搶啥搶,還怕閻王不收你。不成,不成,你就別添亂了……”韋排長和老廖是老相識了,北伐的時候就一起。這事怎麽說都輪不到他去。

  “班長,我去!”宗賢不忍心,眼眶都紅了,知道廖麻子從來都是嘴硬心軟的,其實私下對他們都不錯。

  “你去?你這個漂亮老婆不要了?再說你可是讀過書的,國家培養你不容易,後麵留著有大用處。大家聽我講,你們心意我領了,但是你們看我就剩半條命了,我熟悉的幾個老大哥……昨天那一仗也都走了。我又是個無兒無女無老婆的單身漢一條,還有什麽牽掛,還蹦躂得了幾年,還是我去,你們不要和我搶了!我那幾個從北伐開始就在一起的兄弟還在等著我下去和他們喝酒打牌呢……”說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布包,遞給了宗賢。

  “宗賢,你是個好樣的,我走了,我們班就靠你了。這個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給你準備的結婚利是!”說完拍了拍宗賢的肩膀,把小布包壓到他手心裏示意他拿好。轉身就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背影帶著一個老兵無限的蒼涼。打了一輩子內戰,這下終於能光榮一回了。人老了,也聽不得那些磨磨唧唧的離別話,就這樣走吧,來去無牽掛。宗賢啊,好好待這個妹子,等把小日本打跑了,生一窩小崽子,逢年過節的時候能給我這個老班長燒點紙錢、供點酒肉,也不枉我帶了你們這幾個小子一場了。還是廣西桂林老家好啊,房前屋後山清水秀的,老狗肉(老朋友)我來陪你們了,東奔西蕩的闖了一輩子,終於可以回家了……

  不久,陣地上傳來一聲巨響,日軍的坦克止步於陣地前方100米處,冒起了黑煙和熊熊烈火,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