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陣重逢
  10月22日清晨,日軍13師團陳家行臨時指揮部。

  大清早就傳來了荻洲立兵震耳發聵的喝斥聲:“混蛋!佐佐木君,你怎麽能把頓悟寺丟了!由於你部的失利,讓山田君的103聯隊發起的衝鋒頓時變得毫無意義隻能撤回!我方的進攻已經被對方拖住3天了,3天以來沒有任何推進進度,反有後退之趨勢。你們這種速度如何能在10月底拿下大場,如何兌現我們三個月滅亡中國的豪言壯誌?”

  正在被荻洲立兵訓斥的佐佐木一郎是隸屬於13師團的第二支隊支隊長,和山田真一的第一支隊同級。此時的佐佐木明知理虧也不再辯駁,隻是一味的低著頭聽著訓斥。山田也無法忍受這種毫無進展的戰役和無畏的犧牲,主動請纓站了出來:“將軍閣下,連夜的鏖戰佐佐木部也已身心俱疲。今日我部願意主動請纓,定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頓悟寺和三家村陣地,就算我103、104旅團全聯隊玉碎也在所不惜,請您拭目以待!”

  頓悟寺的陣地上經曆了一整夜激烈的爭奪與反爭奪戰,最終還是回到了中國軍隊的手裏。

  衝殺了一夜的宗賢他們趴在戰壕裏一點都不想再動了,真是慶幸老天有眼,昨晚在最後大家都拚得快精疲力盡了的時候,結果小日本撤退了。否則不知道他們這些人還能撐多久,宗賢晃了一眼身邊的兄弟,還好大家都還在,但他們連也就還剩這幾個人了。多虧了李俠誌給他們指了條小道抄近路過來,否則估計也和其他人一樣和日軍發起衝鋒的大部隊正麵幹上了,生死未卜。前麵不遠處還有幾個人麵生,好像不是他們173師的,但看軍裝是自己人,好像是176師的,看來他們右側衝過來的人也不多。周圍一地的屍體有不少日本兵。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如果這是個百米衝刺,不管再苦再累衝過去就完事了,還不那麽令人沮喪。最最痛苦的事是接下來,就靠剩下這些僥幸衝上來奪回了陣地的散兵遊勇,後方支援補給又不明,這頓悟寺如何守得住?

  戰況危急,不容再浪費時間,宗賢立即召集起身邊七零八落的戰友開始想對策,同時讓通訊兵趕緊嚐試聯絡上級,請求支援。

  至少這幫好兄弟不能都折在這,還沒到完全放棄的時候。

  “宗賢,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你讀書多點子多,你說怎麽辦,我們都聽你的。”老七、小六連著幾個老鄉都這樣提議。

  “對,我們都聽你的。”剩下的這幫兄弟,之前見識過了宗賢的本事,出於對他的信任,大家很快達成了一致,立即就地整編成了一個連。

  班長排長也是挑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宗賢迅速布置下去了工事和防守的策略安排,大家都心領神會的分頭行動去了。

  就在宗賢他們部署好後沒多久,對麵陣地上也開始塵土飛揚。由於相距並不遠,甚至用肉眼都可見大量的日本步兵已經進入了對方陣地戰壕。更讓人絕望的是,對方陣地後方還緩緩地開來了2量坦克戰車,宗賢他們並無對抗戰車的有效武器,身旁觸手可及的隻有手榴彈。

  宗賢深吸了一口氣,手裏拳頭攥的緊緊的,大冬天的腦門上都流出了汗。他從沒帶兵打過仗,隻是在軍校的時候多看了幾本書再加上自己的思考理解。不知方才他和幾位老兵商量的對策會不會奏效。如今對方也展開陣勢,開始攤牌了,這一把能不能贏就看兄弟們的決心和氣勢了。

  玉子在一旁看著宗賢,也很是替他著急,怎麽辦?

  突然對麵陣地幾個士兵的話語聲,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聲音非常熟悉,她確信她在哪裏聽到過。

  玉子一把搶過宗賢的望遠鏡,微微探出頭去望向對麵,有幾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她麵前。

  她從來沒想到還會再遇到他們——岡崎準尉、青木、山下久……鏡頭一晃,就在更遠的一處偏僻掩體旁,她看到了早川。

  那是不是意味著,山田就在對麵?就在這一瞬間玉子感覺到一股足以令人衝昏頭腦的激動湧上了大腦,也許宗賢他們有救了。

  “攻撃の準備をする”突然對麵陣地響起了一聲號令,子彈齊刷刷的上了膛,眼看傳令兵大旗一揮就要開打了。

  玉子不顧一切的衝出戰壕,伸開雙臂擋在了宗賢他們的陣地前,無論如何她都想試圖阻止這場殘酷的戰爭。

  “岡崎準尉、青木、山下久、山田大隊の皆様,玉子です,毆らないようにお願いします!みんなに銃を置いてください!(岡崎準尉、青木、山下久、山田大隊的各位,求求你們別打了!)“

  日軍陣營裏的士兵看到玉子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既驚又喜,陣地裏人群漸漸躁動了起來。

  “玉子です(是玉子)!”

  “本當に玉子です(真的是玉子)!……”

  “嗨,玉子,私たちはここにいます(嗨,玉子,我們在這裏)!……”

  仿佛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鄰家小妹,有些中二又熱血的甚至想衝出去和她打招呼了都。

  正待傳令發起進攻的早川也蒙了,這是啥情況?昨夜司令部裏各級軍官熬了一夜的對策,卻萬萬沒想到對方使出了“美人計”。

  當山田在望遠鏡裏看到跳出戰壕的那一襲紅衣的玉子時,立刻衝出了掩體來到了前沿陣地。他此時心裏莫名升起一團怒火。

  沒想到,四處都找不到她,結果她跑到陣地上來了,還把自己的生命當做兒戲。她以為戰場是如此隨意的地方嗎?

  火冒三丈的他幾乎脫口而出:“玉子,快過來!”語氣是如此咄咄逼人,就差親自衝上去搶人了。剛想越出戰壕,就被對麵一槍冷槍逼回了陣地。玉子看到山田終於親自出麵了,繼續苦苦哀求道:“山田君,你們退兵吧,求你了!”

  宗賢也沒想到玉子會來這一出,此時他更擔心對麵殺人如麻的禽獸會不受控直接斃了玉子,隻得四下找機會衝出去拖她回來。

  這邊陣地的中國軍人見這陣仗也不淡定了,一個女人衝出去替這些大老爺們擋子彈算怎麽回事?當我們中國軍人都死絕了嗎。

  “妹子,鬧什麽鬧,快回來!聽見沒有?”七哥最見不得女人受委屈,最先開腔勸了起來。

  “是啊,妹子,快回來,我們不需要你去替我們求情。”小六也看不下去了,雖然自己麵對對麵強勁的日軍也怕得要死。

  “是啊,不要求他們,大不了一死,馬革裹屍!”

  “我們中國軍人還沒讓人看扁到要靠女人活命的程度,你回來吧,快回來!”

  越來越多這樣的聲音在戰壕裏響起,讓玉子不禁熱淚盈眶。她很清楚,麵對武器精良的山田大隊,他們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了,還在此時不惜一切的說要保護她,要與陣地共存亡。她回過頭來看著這幫灰頭土臉的熱血青年們,早已淚流滿麵。默默地在心裏下定決心,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力勸山田退兵。他們都是大好男兒,不能都折在這,他們的歸宿不應該是在這裏。希望自己在山田君心中還有那麽一絲分量,能夠達成自己如此任性的願望。

  此時對麵又傳來了山田真一那略顯急迫的催促聲,一點不似他平日的沉穩。

  “玉子,你過來,跟著他們你絕無生機!”他仍舊不想放棄一絲希望,哪怕離既定的作戰計劃開始時間隻剩2分鍾了,2分鍾後約定好的炮兵熱氣球會立即升空,指揮艦炮把對麵陣地精準的夷為平地。

  “不!除非你答應我撤兵!”玉子還在堅持。

  “我也是軍令如山身不由己,別逼我!”

  “你要是不撤兵,那就朝我開槍吧。要我離開,除非我死了……”

  山田沒想到她竟然甘願為了那群才認識不到幾天的散兵遊勇去死,竟把這個“死”字說得如此輕鬆。她是認定了自己不敢嗎?

  她一心隻想著保她的同胞,可她有沒有為他想過,他也立了軍令狀的,退後一步也是死。

  角川看出了山田的猶豫,而他已經不能再忍受這種磨嘰了。

  隨手掏出槍,提手上膛一氣嗬成,抬手一槍就想幫山田立馬解決他的後顧之憂。

  就在此時宗賢跳出戰壕一把抱住她,用身體整個把她圈在懷裏,替她擋住對麵的子彈。

  玉子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已經在宗賢的懷抱裏了。宗賢緊緊的抱著她,把她從頭到腳護了個嚴實。

  還好山田敏銳的感覺到了角川的異動,在他的子彈即將出膛的一瞬間推了他一把,使得子彈偏離了準頭。

  否則以角川精準的槍法,宗賢和玉子絕無生還可能。

  “你沒事吧?你怎麽那麽傻?”玉子環視上下見他沒事,才喜極而泣。

  “你還不是一樣傻?快下來,我們用不著求他。哥保護你。”宗賢滿是硝煙和汗水的剛毅臉上,露出滿是無畏的笑容。

  “你不死,我就不會死。下次不要為我以身犯險了。”事實確實如此,要是沒有宗賢也就沒有後來的她。宗賢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隻是暖暖的笑笑。隨即轉過身來抱著玉子跳進了戰壕。

  看著對麵陣地上宗賢抱著玉子消失在自己麵前,山田隻覺得自己出現是那麽的多餘。之前為她的擔心和焦慮是那麽的可笑。

  “好吧,既然你執意要跟著他們送死,那就隨你。”山田真一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手裏緊緊的攥著腰間的佩刀,有一種抑製不住想砍人的衝動。走之前冷冷的撂下一句話:“傳令下去,熱氣球升空,按原計劃實施炮轟。”

  他想了一夜絞盡腦汁製定的一套完美作戰計劃,誰都不可能阻止,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