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良心會安嗎
  華晨兮說完那句話後,絕決地跟著華紹庭走了。

   杜厲庚望著想牽華晨兮手而沒能牽住此刻空蕩蕩的左手,內心一痛,他無聲攥緊了左手,看著華晨兮的背影消失在這條走廊的盡頭。

   她和文楚,他隻能護一個。

   這話說錯了。

   文楚從來就不在他要護的範圍內。

   他想護的人,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而已,隻有她。

   為什麽每次出事,她都要把他和文楚捆綁在一起,他知道她的心思,可她卻不知道他的心思。

   杜厲庚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眸內洶湧而過的傷痛。

   她剛失去至親,他想好好陪著她,可她不需要。

   能永遠陪在她身邊的,隻有華紹庭。

   能陪她度過這種悲傷時刻的人,是不是也隻有華紹庭?

   而他之於她,又是什麽。

   明明他們都要談婚論嫁了,可她卻從來沒打算把自己的脆弱和後背給他,她不相信他,從來都沒有相信過。

   每次遇到有文楚的事情,她都不相信他。

   她不信他對她的忠誠。

   她不信他對她的感情。

   杜厲庚把手伸進口袋,摸了煙和打火機出來,正想點根煙,用尼古丁的苦味來壓製內心深處的傷痛,但看到不能抽煙的字樣,他又將煙和打火機裝起來。

   他抬步,朝華晨兮離開的方向追了去。

   他這個舉動,明顯就是在告訴文貞柳和文楚,他選擇了護著華晨兮。

   文楚坐在那裏,看著他,沒動。

   文貞柳上前,擋在杜厲庚麵前:“杜厲庚,你剛說天雄的死是意外,那就是說,這件事情是跟楚楚沒關的。”

   杜厲庚抬眼,沒什麽情緒地盯了她一眼,又側頭,看了一眼文楚,漠然道:“你們若沒有錄音,我剛說的話就不算,兮兮要告文楚,如果有需要,我會為兮兮作證。”

   文貞柳一聽,大怒道:“你們聯合起來汙蔑楚楚,想要致楚楚於死地!”

   杜厲庚不說話,隻薄唇抿的死緊,臉色更是陰沉難看。

   文貞柳說:“你這麽為虎作倀,良心會安嗎?”

   杜厲庚默默地想,良心會安嗎?不會安,可跟失去華晨兮比起來,這點良心不安算什麽。

   他什麽話都不再說,抬步就走。

   文貞柳一把拽住他:“杜厲庚,你沒證據,你休想幫著華晨兮害楚楚!”

   杜厲庚拿開她的手,眼皮微掀,聲調沒一絲起伏:“我是沒證據,那你在害怕擔心什麽?還是說,華天雄的死,真跟文楚有關?”

   文貞柳一愣,心下驚了驚,連忙道:“當然沒有!”

   杜厲庚說:“那你怕什麽?即便真有我作證,文楚也不一定真的會被宣判。”

   文楚一直沒出聲,聽到這裏,小聲說:“如果你作證,再加上華晨兮想要借機弄死我,那我一定會被判死刑。”

   她沒開口求他,求他不要為華晨兮作證,隻是在敘述他若幫了華晨兮,她的結局。

   而越是這樣,越是讓杜厲庚心生愧疚。

   是呀,若是他幫華晨兮作證了,以華家人的實力,絕對能讓文楚被判死刑。

   杜厲庚心裏很清楚,他選擇護著華晨兮,就是把文楚逼上了死路。

   一個無辜的人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間,沒了。

   杜厲庚心中壓著陰霾,淡漠的口吻說:“你放心,你若真死了,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去為你上香。”

   文貞柳指著他:“你!”

   杜厲庚不再多廢話,推開擋在麵前的文貞柳,大步走了。

   文貞柳氣的渾身發抖,等走廊裏沒有別人了,文貞柳衝文楚惡狠狠地說:“不許你再喜歡他!他都要為了華晨兮致你於死地了!這樣的男人,就算真的因為愧疚而跟你在一起了,也不會對你好!”

   文楚垂著頭,一聲不吭,她在默默地消化杜厲庚說的那句‘如果你死了,以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去為你上香’。

   所以,他是真的要幫著華晨兮,讓她死。

   文楚剛剛哭過,可哭的不大走心,可此刻,她哭的洶湧,卻是真的發自內心,哭的悲傷而絕望。

   文貞柳大怒:“你哭什麽哭!為這麽個男人,哭死都不值得!”

   文楚哭著問:“媽,我真的會死嗎?”

   文貞柳氣道:“當然不會。”

   文楚哭著說:“如果杜厲更作證,說是我推的爸爸,那我必死無疑,當時就我們三人在場,爸爸死了,杜厲庚的話就成了唯一證據。”

   文貞柳冷笑:“杜厲庚說是你推的華天雄,難道你就不能反擊他們,說是杜厲庚推的華天雄?”

   文楚一愣,含著眼淚的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文貞柳:“媽,你讓我指證杜厲庚?”

   文貞柳反問:“你敢指證,舍得指證嗎?”

   文楚不舍得,她從來沒想過毀了杜厲庚,她隻想毀了華晨兮。

   文楚哭著說:“媽說這事不會連累到杜厲庚的,你不要騙我!”

   文貞柳看她到現在了還護著杜厲庚,真是恨鐵不成鋼,好在她原本也沒打算拉上杜厲庚,不是她不想,是她不敢,當然,就算她有本事拉上杜厲庚,也沒本事讓杜厲庚出事,杜家人可不是吃素的,整個渝州,誰敢明目張膽的得罪杜家人?沒有人,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

   文貞柳氣道:“不會連累到杜厲庚,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文楚哭著問:“那你怎麽有辦法讓華晨兮不起訴我,不讓杜厲庚去作證,不讓我死?”

   之前的計劃文楚是知道的,華天雄之所以會掉到山下摔死,是她故意絆的,如果不是她那一腳,華天雄不會掉到山下,做這事兒之前,文貞柳就跟她說過,會以意外來處理。

   可她們誰也沒想到,華晨兮忽然來一句要告文楚。

   這就打的她們措手不及了,而杜厲庚,偏又為了華晨兮,要當證人,這就更加讓文楚防不勝防。

   文楚想不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媽媽要如何保她。

   她用著有些懷疑的眼光看著文貞柳,文貞柳卻不看她,隻暗自想著一些事情,過了兩三分鍾,這才衝文楚說:“你不用管,華晨兮他們去了停屍房,看華天雄最後一眼,你也去,別讓外人抓住了把柄,落人詬病。”

   文楚問:“你呢?”

   文貞柳說:“我去一下洗手間,再拐頭找一下醫生,你先去,我一會兒也去。”

   文楚問:“你找醫生做什麽?”

   文貞柳說:“給你爸爸化驗,行了,你不用問了,趕緊去。”

   文貞柳說完,拉了一把文楚,把她推向停屍房的方向,她則是去了洗手間,給老胡打電話,又去找了一個醫生,這才去停屍房。

   華晨兮和華紹庭已經看完華天雄,正從裏麵出來,杜厲庚跟在二人後麵,三個人都很安靜,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悲色。

   文楚來的時候華晨兮三人還沒離開,她想靠近華天雄,卻被華晨兮喝住,又看到華紹庭冰冷的眼神,還有杜厲庚默不作聲的樣子,她沒敢近前。

   直到三個人離開,她這才走到華天雄的屍體前。

   屍體被白布蒙著,她不敢揭,也不敢看,隻默默地在心裏說:“爸爸,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偏心了。”

   文貞柳迎麵跟三個人遇上,誰也沒理誰,她看到文楚還在裏麵,錯身走了進去。

   華晨兮轉頭,看著那母女二人,眼中的恨意排山倒海。

   剛剛在急救室外麵的走廊上等待的時候,她已經向杜厲庚問清楚了三個人為何會在山崖邊上,是因為地上打滑,他一不小心滑了腳,文楚怕他出事,衝了出來,後來華天雄也衝了出來,然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打滑?

   沒有水,怎麽打滑的?

   這幾天,整個渝州都沒有下雨,也沒有下雪,地麵怎麽可能會打滑呢!

   又想到杜厲庚說,他和華天雄聊天的時候,文楚在一邊沏茶。

   沏茶!

   那這一切就好解釋了。

   文楚故意打翻了水壺,讓水流了出來,就是為了製造這一場事故。

   她的目地,就是要害死華天雄!

   以她的心思,絕對想不到這麽好的主意,一定是文貞柳授意的。

   這一對母女,她一定不會讓她們好過!

   華晨兮收回視線,跟著華紹庭一起去處理華天雄的後事。

   杜厲庚跟著,華晨兮問他:“想好了?”

   杜厲庚心知肚明她問的是什麽,沒回答,隻說道:“我表現的不夠明顯嗎?”

   華晨兮說:“你要想好,選擇幫我,就要致文楚於死地,你若不忍……”

   話沒說完,被杜厲庚打斷:“我沒有不忍,我隻想問你,這是不是最後一次。”

   華晨兮問:“什麽最後一次?”

   杜厲庚說:“最後一次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華晨兮看著他,沒直接回答,而是道:“文楚若死了,我們之間就沒任何懷疑了。”

   杜厲庚唇畔勾了一絲笑,冷笑,這麽說,她還真的從沒相信過他。

   杜厲庚轉身,在自己沒辦法控製脾氣之前,他不想麵對她。

   他的離開,對此刻的華晨兮來說,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華晨兮處在失去父親的悲痛裏,愛情於她而言,已經不太重要了。

   她和華紹庭一起在醫院辦了手續,又聯係了火葬場,回到家裏,兩個人都很疲憊,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卻覺得身體失去了支撐一般。

   文貞柳倒也想做這些事情,博點名聲,可她沒資格,她雖然跟著華天雄,卻沒名沒份,而且就算她想,華晨兮也絕不允許她插手,害死她父親的劊子手,沒資格為他父親送葬!

   華晨兮想先給華天雄安葬了,再來告文楚殺人害命,可不等她行動,文貞柳已經先她一步,給文楚找好了退路。

   文貞柳讓醫生給華天雄做了血液化驗,證明華天雄精神有問題,又讓老胡出來作證,這一波操作下來,文貞柳把華天雄的死歸結為他的精神失常,先前杜厲庚也覺得華天雄的精神有問題,文貞柳故意把這件事情提出來,讓杜厲庚沒辦法再幫著華晨兮說假話。

   華晨兮不相信,跟華紹庭一起找了他們自己信得過的醫生,給華天雄重新做了血液化驗,最後化驗出來的結果顯示,華天雄的精神確實有問題。

   如果華天雄的精神有問題,那麽,他的死,很難再落在文楚的身上。

   華晨兮拿著化驗單,臉色鐵青。

   她爸爸的身體一向健康,怎麽可能會精神有問題!

   華紹庭也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他讓呂楊去找醫生,讓醫生化驗血液的成份。

   這一化驗,發現華天雄的血液裏麵有殘留的苯環己呱啶,份量不多,卻足以讓人精神失常,而且,容易出現幻覺。

   華紹庭眼眸沉冷,把這個結果拿給了華晨兮看。

   華晨兮看完,眸內迸發出強烈的殺氣:“一定是文貞柳做的手腳,爸爸一直都是她在照顧。”

   華紹庭比她想的更多,剛在看到化驗單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文貞柳對他爸爸下了藥,第二反應就是老胡被文貞柳收買了,不然老胡不可能幫著文貞柳作證他爸爸精神有問題。

   華紹庭衝呂楊說:“去華家,把老胡帶到華一大廈,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見他。”

   呂楊聽出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立馬應了一聲是,轉身就出了醫院,開車回了華家別墅。

   隻是,等他進了屋,卻找不到老胡了,給老胡打電話,那頭顯示無人接聽。

   呂楊給華紹庭打電話:“大少爺,老胡不在。”

   華紹庭說:“打他電話。”

   呂楊說:“打了,沒人接。”

   華紹庭抿緊薄唇,臉上的情緒已經可以用駭然來形容。

   他氣的不是文貞柳對華天雄下藥,他氣的是,老胡在他們華家生活了大半輩子,雖然不是華姓人,卻也早被他們看作了一家人。

   他和華晨兮對老胡的感情,甚至比對文貞柳和文楚還要親。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在華家呆了大半輩子的老人,背叛了華家,背叛了華天雄,背叛了他和華晨兮的信任!

   華紹庭充滿戾氣的口吻說:“找到他,不要驚動任何人,找到後也不要打草驚蛇,先給我通個電話。”

   呂楊嗯了一聲,就去全力搜捕老胡的蹤跡。

   華紹庭將電話收起來,眉心攏了攏,看向華晨兮:“有這個檢驗報告,想要成功告倒文楚,甚至是連罪文貞柳,有點兒難了。”

   華晨兮冷聲說:“再難也要做,就算傾盡華家擁有的一切,我也要讓這對母女血債血嚐!”

   華紹庭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心疼地將她往懷裏摟了一下,他沉聲說:“這事情哥哥來處理,你不要插手。”

   華晨兮聽出來華紹庭嗓音裏的嗜血之意,沒再多說什麽。

   她知道她的哥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絕對能讓人痛不欲生。

   兄妹二人回了華家別墅,一進門,隻覺得空蕩的厲害。

   很小的時候,他們的母親沒死,縱然那個時候華天雄經常花天酒地,在外麵包養不同的女人,可這個別墅,依然充滿了歡笑。

   後來母親死了,他們長大了,漸漸的搬離了這個別墅,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華晨兮和華紹庭都不再踏進這個別墅半步,怕觸景生情。

   直到華天雄把文貞柳和文楚帶回家,華晨兮才回了一趟家,不是為了回來團聚,隻是為了回來鬧。

   再之後,多了文貞柳和文楚的華家別墅,似乎又熱鬧了起來,隻是,這一回的熱鬧,再與華晨兮無關,與華紹庭無關。

   他二人冷眼看著,隻當是在看別人的熱鬧。

   如今,就連別人的熱鬧也從這個古老而豪華的別墅裏謝了幕。

   華天雄死了,文貞柳帶著文楚搬離了這裏,老胡心中有愧,偷偷的離開,如今下落不明。

   這個別墅,終於迎來了他最後的淒涼。

   所有人都離開了,唯獨他兄妹二人,又回到了這裏。

   華紹庭靜靜地站在客廳一隅,神情冷漠,隻眸底染上了一層難以言說的情緒。

   華晨兮的情緒也不好,華天雄的屍體已經火化了,骨灰盒擺在了客廳正中間,還沒擺喪席,故而,骨灰盒也就先擺著。

   華晨兮走到華天雄的骨灰盒前,淡淡地說:“爸,你可曾後悔,沾染上文貞柳這種惡毒的女人?就因為你太好色,才造成如今死不瞑目,可是你後悔也沒有用了,媽媽不會再回來,你也不會再回來。”

   “雖然我很憎恨你這花心的性子,可我也不能看著你枉死,你放心,我會送文貞柳母女二人過去陪你,你不是一直想讓文貞柳陪你走完後半輩子嗎?女兒成全你。”

   華紹庭走到華晨兮身邊,眼睛也落在華天雄的那個骨灰盒上,他沒開口說話,隻無聲地拿起一根香燭,點燃,插在了華天雄骨灰盒前的那個灰盆裏,然後雙手合並,默默地做了個禱告。

   禱告完,他衝華晨兮說:“這段時間,你先陪杜厲庚在杜家呆著,等爸爸辦喪席的時候,你再回來。”

   華晨兮蹙眉:“我不走,我要陪著你。”

   華紹庭說:“我一個人足夠了,文貞柳能心思縝密地計劃這一切,那就說明她手段了得,我不想你再出什麽意外。”

   華晨兮冷笑:“難不成文貞柳還能把我也給害死了?”

   華紹庭厲斥:“別胡說!”

   華晨兮道:“你放心,她還沒那個能耐。”

   華天雄對文貞柳不設防,才會著了她的道,可華晨兮打心底裏防備著文貞柳,不可能著了她的道。

   隻是為了讓華紹庭放心,華晨兮還是點了點頭:“好,我聽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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