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關係緩和
  宮遠的身子陡然一個踉蹌,雙眼盯著她,半天都沒轉動一下。

   良久後,他慘笑一聲,往後靠在牆壁上,伸手摸了煙和打火機,就那樣神情悲傷地倚靠著,滿眼傷痕,滿身酒氣,樓道裏的燈時而亮時而滅,如鬼火一般印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出幾分陰鬱的哀戚來。

   謝若巧不忍心看他那副模樣,別開眼不看他。

   宮遠內心的傷痛無限擴大,他顫抖著手將煙點著,用力深吸一口,隻覺得以前吸的習慣的香煙,今天格外的嗆人,煙沒入喉,卻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

   他的眼睛又紅了一圈,被煙嗆的想吐,卻又不管不顧地將煙咽下。

   樓道裏的燈滅下去之後,他指尖上的煙也隨著他深吸一口的力量乍然一亮,亮光很淺,落在身邊謝若巧的身上,也印出了她蒼白的臉。

   宮遠就那般看著她,昏沉著嗓音問:“什麽時候愛上他的?”

   謝若巧輕輕攥緊了手,抿唇說:“跟你分開以後。”

   宮遠嘴角勾起冷笑,跟他分開以後?

   他們才分開了多久。

   四十八天。

   他是一天一天數過來的。

   從那天在青楓別墅裏把她趕走,從那天從酒店裏醒來,從他知道他跟她再無可能的那天,他就一直在記著。

   也就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就愛上了杜曉南。

   是該說她愛的太容易,還是該說她的愛太廉價。

   他還沒從分手的痛苦裏走出來,她卻已經轉身愛上了別人。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不過,他不怪她,誰讓是他先負的她,誰讓他著了別的道,誰讓他無能,誰讓他沒那本事守護住他們的愛情。

   這一切都應該怪他。

   宮遠的眼眶又浮上一層紅,他努力地用煙來排泄心中的疼痛,可似乎抽煙也沒用,隻覺得越抽心越疼,他將煙掐滅,走過去摟住謝若巧。

   謝若巧僵了一下,卻沒有推開他,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

   宮遠低頭看她,眼淚莫名在眼眶打轉,他卻強迫自己不要流淚,隻啞著嗓音說:“跟他在一起,你開心嗎?”

   謝若巧輕聲說:“開心。”

   宮遠嘴角扯出一道苦笑的痕跡,卻是很欣慰地開口:“你開心就好。”

   他用力閉上眼睛,含著淚吻了一下她的發絲,低聲說:“我不怪你,是我先對不起你的,雖然我是被人算計的,可也變相的證明我確實很無能,如果我精明一些,我就不會被算計,如果我有本事一些,我就不會被迫和你分開,你說的對,我真的一無是處,我比不上他,比不上他優秀,比不上他的魄力和能耐,你愛上他,也是情理之中,隻要你開心,巧巧,隻要你開心,我什麽都能忍受。”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謝若巧也閉上眼,心中扯著痛,點頭說:“當然能,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最好的朋友。

   明明他們可以成為最親密的戀人,最牢不可分的夫妻。

   宮遠苦笑著鬆開她,伸手理了一下她的發絲,隱忍著情緒說:“嗯,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你希望我對偃詩涵好,我就對她好。”

   他定定地深深地望她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等他進了電梯離開,謝若巧仿佛被人抽盡了力氣,抱著身子蹲了下去。

   她知道她有些殘忍,而她最不想拿殘忍對待的人就是宮遠,可如今,她卻親手將殘忍的刀子捅向了他。

   謝若巧抱緊自己,蹲在那裏沒動。

   站在一門之隔屋裏的梅姨將外麵的聲音和對話聽的清清楚楚,一開始不知道外麵的男人是誰,跟謝若巧什麽關係,這一牆腳聽下來,什麽都明白了。

   她聽到了那個男人離開的聲音,卻沒聽到謝若巧進來的聲音。

   她擔心謝若巧,就悄悄地打開了一條門縫,往外麵看。

   灰灰已經被她踢走了,此刻門口靜悄悄的,她透過門縫看到了蹲在黑暗樓道裏的謝若巧。

   想到剛剛的對話,她沒上前,思慮半秒,還是輕輕將門合上。

   輕歎一口氣,她回到臥室,摸出手機,給杜曉南打了一個電話。

   杜曉南沉默地聽著她的匯報,一張英俊絕倫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深處卻攏起一抹駭人的幽深。

   等梅姨匯報完,他沉聲問:“巧巧呢?”

   梅姨說:“還在門口蹲著呢。”

   杜曉南說:“你去睡覺吧。”

   梅姨皺眉問:“不管她了嗎?”

   杜曉南低沉道:“很晚了,你去睡。”

   梅姨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不再說,也不再出去,等杜曉南掛了電話,她便關了燈,躺在床上。

   謝若巧在門口蹲了很久,直到身體麻木了,這才扶著牆壁緩慢站起身,然後敲門。

   梅姨立馬起床開門。

   謝若巧不看她,隻臉色蒼白地走進屋,直直地進了自己的臥室。

   梅姨頓了頓,關上門,也回了自己的臥室。

   謝若巧一開始沒睡著,隻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看著頭頂漆黑的天花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然後又在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人摟到了懷裏。

   一股溫暖和熟悉的氣息襲來,她掙紮著想醒,卻又陷入更大的困意裏。

   杜曉南也很困,早上剛走,連夜又回來,可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那股子睡意又消失於無。

   她對宮遠說,她愛他。

   雖然杜曉南知道,那是她故意說給宮遠聽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內心就是激動不已。

   沒有親耳聽到,還真是可惜。

   杜曉南摟緊謝若巧,關了燈,又調了鬧鍾,也睡了。

   第二天謝若巧醒來,已將近晌午,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醒了醒意識,然後往旁邊去看。

   旁邊什麽都沒有,可她似乎覺得,昨晚她的旁邊睡了人。

   她撐著手臂起身,洗漱換衣服,再出來。

   梅姨已經在做飯了。

   謝若巧在客廳和陽台找一圈,沒找到什麽人,就走進廚房,問梅姨:“昨晚杜曉南回來了嗎?”

   梅姨忙著自己手上的動作沒停,扭頭看了她一眼,搖頭說:“沒有。”

   謝若巧心想,沒有嗎,可她就是覺得杜曉南回來了。

   她轉身去拿手機,打給杜曉南,剛接聽她就問:“你在哪兒?”

   杜曉南說:“瑞城。”

   謝若巧挑眉:“你昨晚是不是回來過。”

   杜曉南沒隱瞞,嗯了一聲:“梅姨說你昨晚心情不好,我就回去陪你了,但上午還有事兒,我又過來了,等我把事情處理了,下午三點我會趕回去,晚上陪你。”

   謝若巧嘴角抽了抽:“回來還走嗎?”

   杜曉南說:“我在巡查分公司,事情沒結束,我還是要來的。”

   謝若巧說:“那你別回來了,這麽跑不累嗎?”

   杜曉南說:“不累,你不用管我,照顧好你自己,我還要忙,不跟你說了,好好吃飯,心情不好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回來陪你。”

   謝若巧不知道說什麽,也還沒說什麽,杜曉南就將電話掛了。

   說不高興那是假的,女人被男人這麽哄著寵著,就算裝腔作勢要矯情一番,內心裏也是高興的,而這一高興,昨晚因為宮遠而產生的悲傷情緒也散了。

   她想,就這樣吧,就這樣對每個人都好。

   謝若巧打起精神,給薑環打了個電話,約時間去看偃詩涵。

   薑環平時要上班,因為南山項目的原因,幾乎每周都加班,不到周末沒時間,故而兩個人約了這個周的周六。

   約好時間,謝若巧就進了書房。

   等梅姨做好午飯,她又出去,跟梅姨一起先喂珍珠和灰灰,這才兩個人共用午飯。

   吃完飯,謝若巧又鑽進了書房。

   宮遠昨天晚上從謝若巧的住處離開後直接回了醫院,推開偃詩涵病房的門,站了半天,這才慢騰騰的走進去。

   病房裏的燈已經關了,偃詩涵也已經睡著,病房裏沒有人,安靜的有些令人窒息。

   宮遠輕挪了一把椅子,擺在床邊,又整個人坐下去,就那樣看著病床上哭過痛過又一臉蒼白的偃詩涵。

   四周漆黑,他其實瞧不見她的臉,但他就是知道她的臉是悲傷的,也是慘白的。

   宮遠又想抽煙,但最終克製住,沒有抽。

   他隻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個僵屍一般,眼睛也沒閉,似乎也沒困意,一直坐到天亮。

   護士推開門進來,猛一看到他,還嚇了一大跳,發出不小的聲響後,宮遠這才轉動了一下眼珠,抬了抬頭,朝護士看去。

   護士看著他眸底的青色一片,眼眶赤紅赤紅的,忍不住感歎道:“你是守了你的妻子一夜嗎?”

   她走進來,其實也不是來做檢查,這麽早,還不到檢查的時候,她隻是例行來看看病房裏的病人,見偃詩涵原本在睡著,這會兒也醒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吵醒你了嗎?”

   偃詩涵的眼睛落在宮遠身上,虛弱道:“沒有。”

   護士上前問了她一些情況,見她沒什麽大的症狀,也沒哪裏疼,便寬慰道:“雖然孩子沒了,但你還年輕,身體也好著呢,不怕以後沒有孩子,你老公昨晚守了你一夜,可見對你有多上心,你也不要一直悲傷,老是傷心,對身體可不好。”

   護士隻是護士,她並不知道偃詩涵的孩子是如何沒的,但她親眼看到宮遠伺候是坐在偃詩涵床頭坐了一夜,故而認為他二人夫妻感情很好。

   之所以悲傷,那是因為失去孩子的原因。

   是呀,任何一個母親失去了孩子都會悲傷的。

   護士說完,還要去別的病房,就沒再停留。

   等護士離開,門關上,偃詩涵的視線依舊落在宮遠身上。

   看到他眸底明顯的熬了一夜的黑眼圈,還有他赤紅赤紅的眼眶,她平靜地問:“你昨晚一夜沒睡?”

   宮遠沒回答,隻問她:“餓了沒有?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偃詩涵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宮遠皺眉,雖然昨晚巧巧說了,那晚設計他的人是杜曉南,跟偃詩涵沒關係,可他心底對於跟偃詩涵同床過的事情還是膈應的慌。

   畢竟那個時候,他一心一意想娶謝若巧。

   他可以不把責任推在偃詩涵身上,可讓他現在就接納她,他也委實做不到。

   他失戀了,昨晚又深受殘酷真相的打擊,巧巧的那句愛上了杜曉南幾乎能要了他的命,他現在也很想找個人傾訴,他實在沒心情安慰人,也沒心情照顧人。

   他有些不耐煩,可想到他答應了巧巧,要好好照顧偃詩涵,又想到偃詩涵小產是自己害的,他又按捺住心底的不耐,好脾氣地回道:“是沒睡。”

   偃詩涵不會自我多情地認為他沒睡覺是擔心她,在他眼裏,她是生是死可能都跟他沒關係。

   要說因為孩子,他心存愧疚,那倒是有的。

   但也不至於讓他一夜睡不著。

   偃詩涵猜不到他為什麽一夜不睡,可看到他滿臉疲憊又兩眼血紅絲,心底還是忍不住關心他,開口說:“你先去睡一會兒,早餐梅姨會送,我這會兒也不太餓。”

   宮遠也不是非要給她買早餐,隻是想找點兒事情做,聽她說梅姨會送早餐,他也不自告奮勇了,起身拿了一個杯子,接了一杯熱水,遞給她:“那你喝點兒水。”

   他這麽殷勤,簡直讓偃詩涵受寵若驚。

   偃詩涵看著他,眸底有難以扼製的欣喜,但很快她就垂下了眼,掩飾掉了眼內所有的情緒。

   她撐著手臂坐起來,宮遠立馬給她調整了一下病床,又拿了靠枕放在她的後背。

   等她靠穩當,他要離開,卻被偃詩涵抓住了衣領。

   宮遠穿的還是昨天參加偃局宴會時的西裝,外套沒有脫,可此刻也沒有扣,就那樣敞著,裏麵是白色的襯衫,隻有領帶被解開了,襯衫鬆掉了兩顆紐扣。

   偃詩涵的手抓在宮遠胸前的白色襯衫上麵。

   宮遠低頭,看一眼她的手。

   其實偃詩涵長的也很漂亮,那雙手纖細修長,又白皙如玉,此刻抓著他的白色襯衫,幾乎與白色襯衫融入了一體,隱約可見粉嫩的指甲殼。

   宮遠又抬頭,看著偃詩涵。

   偃詩涵也看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蒼白之外的神色。

   可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神色,宮遠看不懂。

   他正蹙眉,腰忽然又被摟住,原本偃詩涵手指抓著的地方,靠過來一個腦袋。

   偃詩涵抱著他,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不等他反怒或是推開,偃詩涵已經開口說了話,她低聲道:“就讓我抱一會兒。”

   宮遠原本要推開她的手停住,身子僵硬地持在半空。

   他不是坐的姿勢,也不是站的姿勢,而是維持著不坐不站,半彎腰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並不舒服,可此刻他卻沒動。

   他沒伸手抱偃詩涵,卻也沒推她,默許的意思讓偃詩涵幾乎想落淚。

   她想,她是不是又近了他一步?

   他其實也不是太殘忍的人。

   他也會對她好。

   隻是因為他心有芥蒂,才會對她那般冷漠。

   偃詩涵見宮遠沒推開她,環著他腰的手又加大了力道,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襯衫裏麵,聞著他身上的氣息。

   梅姨和宮櫟一前一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麵,宮遠半彎腰站在病床前,偃詩涵抱著他,兩個人是從未有過的親昵。

   親昵?

   宮櫟淡淡的想,這個詞用在宮遠和偃詩涵身上,還真是諷刺。

   可眼前所見,又是真的。

   聽到了開門聲,宮遠扭頭看了過去。

   看到宮櫟和梅姨,他立馬伸手,推開了偃詩涵,臉色不好地坐回了椅子裏。

   剛坐穩,又站起來,走到了窗戶邊上,整個人麵對著窗外,以此來掩飾滿身的尷尬和不爽。

   他剛怎麽就會默許偃詩涵抱他了呢。

   他摸了煙,想到外麵去抽,宮櫟卻喊住了他。

   他扭頭往宮櫟看去,宮櫟說:“一大早上不要抽煙,過來吃些飯,梅姨做的早餐是兩份的。”

   宮櫟前天晚上見了謝若巧,希望謝若巧能開解宮遠。

   這過去了一天,宮櫟並不清楚謝若巧有沒有見過宮遠,而現在的宮遠,是不是還在怪他。

   他沒敢問謝若巧,因為不想給她增加負擔,可看剛剛宮遠對偃詩涵的態度,宮櫟猜測,謝若巧已經見過宮遠了,而宮遠,也知道了那天晚上算計他的人並不是他和偃詩涵,而是杜曉南。

   被自己的親弟弟憎恨,排擠,甚至是拿最尖銳的陌生人態度對待,宮櫟比宮遠還要痛苦。

   他是最想打破現在僵局的人,故而,不給宮遠退縮的機會,上前去拉他。

   宮遠薄唇動了動,身子僵了半秒,還是任由他拉著,坐到了沙發裏。

   梅姨擺了一份早餐過來,又去伺候偃詩涵。

   宮櫟坐在宮遠對麵,一雙眼也染上了微紅,宮遠沒排斥他了,也沒再對他惡言相向,他如何不高興呢,他很高興,高興的都想哭。

   宮櫟指著那一份早餐:“快吃吧。”

   見宮遠滿臉疲憊,眼下全是黑影,還有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他眉頭微擰,衝他問:“昨晚沒睡覺嗎?”

   宮遠拿起筷子,低頭吃早餐,雖然沒應宮櫟的話,卻還是點了一下頭。

   宮櫟說:“那你今天休息,暫時不要去公司了,也好好陪陪詩涵,如果醫院住的不舒服,就回家休養。”

   宮遠還是不說話,可他也沒拒絕。

   宮櫟坐在那裏,看著他吃早餐,等他吃完早餐,他這才去慰問偃詩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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