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這是沈茴第二次喚他的真名。

  裴徊光恍惚了一下。

  這個名字,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別人喊過,慢慢堆積出陌生感。仿佛自己和這個名字早已割斷, 沒有什麽關係了。

  也許, 衛珖根本不應該活下來。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噩夢裏,這個名字應當和其他衛氏人一起消失。

  何苦於,做這世間唯一一個衛氏人。

  裴徊光將手搭在沈茴的腰窩上, 長指逐漸下移, 品琢般細細撫弄著。掌心所觸不僅細膩,還有蜜香般的柔軟溫度。

  他一邊撫弄, 一邊緩聲道:“娘娘與其想這些不切實際的假象, 不若想一想咱家今日如此屈尊配合, 娘娘打算怎麽報答咱家?”

  說著, 他另一隻手將沈茴後腰上的係帶扯開, 將她緊箍在身上的心衣扯得鬆鬆垮垮, 卻並不解開她心衣外麵那層薄薄的春日外衫,隔著春衫,將臉埋在她鎖骨下, 用力嗅了嗅。

  他的鼻梁硌得沈茴胸口有點疼。她身子向後仰了仰, 又朝一側軟軟栽歪過去, 從裴徊光的腿上, 坐到床榻上。她趁著裴徊光鬆開的時候, 快速地屈膝往床榻裏側爬進去, 一直爬到床榻的最裏側。

  裴徊光拉住她的腳腕, 將她的一隻小腳放在掌中細細把玩。沈茴拽了拽,沒能成功掙脫。

  拾星在外麵叩門,稟話:“娘娘, 府裏送浴水的人過來了。”

  “讓他們進來。”沈茴一邊說著, 一邊又掙了掙。裴徊光這才將她的腳鬆開。沈茴跪起身快速挪到床邊,將床幔放下來。在床幔落下的前一刻,她匆匆趴在床上,伸手去夠落地的裙子,將裙子收進了床幔裏。

  桃花屏外傳來下人進屋的腳步聲。

  下人進來送水,有桃花屏遮擋視線,並不會看見桃花屏後麵的床榻,直接送進了小盥室。可沈茴還是心虛地將床幔放下了。

  她側著耳,聽下人的腳步聲。

  身子一重,卻是被裴徊光壓在了柔軟的床褥上。

  隔著一道桃花屏,往小盥室裏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好似響在耳邊似的。沈茴下意識地側過臉,望向門外的方向,分明繡著大片白色山茶的水藍色床幔隔斷視線,她什麽也看不見。感受到裴徊光慢條斯理在她身上作惡的手掌,沈茴含著嗔意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裴徊光並沒有看見她帶著警告的小表情。他正一邊回憶著她撒嬌的樣子,一邊溺在她的柔軟旖香中。

  沈茴心口怦怦跳著。

  雖然她心裏明白,府裏的下人將幾桶熱水提進小盥室,就會規矩地退下去。別說掀開這層床幔,他們就連那扇桃花屏都不會跨過半步。可沈茴心裏還是惶惶的,生怕出了什麽意外。

  最大的意外莫過於壓在她身上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忽然用力將她弄疼了?沈茴正這樣想著,沒覺得疼,反倒是耳邊一軟,絨羽掃過般地癢。沈茴迅速抿著唇,就怕自己的嘴裏一不小心發出什麽響動來。

  情急之下,她推著裴徊光的肩,將他從身上用力推下去,然後一轉身,壓在他身上。

  裴徊光瞥著她。或者說,饒有趣味地欣賞著她紅著臉緊張兮兮的小模樣。

  下一刻,沈茴探手到自己身後,將裴徊光作惡的手掌巴拉下來,她又摸索到裴徊光的另一隻手,將他的兩隻手手腕交疊在一起,壓在他頭頂,然後俯下身用香吻將他可能出聲的嘴也給堵了。

  府裏的下人將幾桶水都送進了小盥室,低著頭往外走。尚未走到門口,忽聽到桃花屏裏麵床榻上傳來細微的晃動聲響。

  打頭那個下人好奇地朝桃花屏方向望了一眼。

  拾星咳嗽了一聲,那個人立刻低下頭,又是一副乖順恭敬的樣子,再不敢亂看。

  “都下去吧。”拾星目送這些送水的人離開。她自己也跟著這幾個人往外走。邁過門檻,她望了一眼被桃花屏遮住的床榻方向,將房門輕輕關上。

  房門關合,最後一縷風溜進屋內,輕巧地飄過桃花屏,溫柔扶過水藍色上的床幔,其上惟妙惟肖的白色山茶像是活了一般,在微風中輕盈綻舞。

  美妙的靜謐猛地被打破。

  ——隻因床榻裏的沈茴忽然拉開了床幔。

  被扯開的水藍色床幔下,露出衣衫不整的美人。沈茴雙頰緋紅,怒放般嬌豔欲滴。身上的衣衫早已落得七七八八。心衣不見了蹤影,外麵薄薄的淺紅春衫倒是掛在身上,卻也隻套了一條胳膊,薄衫向後墜著,隻一側衣角搭在了左胸前。隨著她扯開了床幔,將手放下來之後,那唯一套在胳膊上的袖子也跟著一並軟軟滑在腕上。

  沈茴將搭在腰上的被子一角扯開,急忙起身下來床。站起身時,她才注意到掛在腕上的薄薄春衫。

  春衫墜落,從床邊慢慢朝地麵滑落。沈茴將仍舊套在腕上的春衫褪下來,又彎腰將曳地的部分拽起來。她將薄薄的春衫團了團,轉身朝裴徊光的臉上扔了過去。將他那張含笑的臉,徹底蓋上。

  裴徊光笑笑,將落在臉上的春衫扯了下來。

  沈茴卻已經不再看他,腳步匆匆往小盥室去了。距離用晚膳也沒多久了,她要快些梳洗,然後往前麵去,總不能讓家裏人等著她。

  不多時,小盥室裏傳開了水聲。

  裴徊光靜躺在沈茴的床上,手裏擺弄著她離開前扔過來的春衫,興趣盎然地聽著從小盥室裏傳來的水聲,在腦海中想象著沈茴這個時候在做什麽。纖柔的小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蛋?還是捧起熱水,往自己身上灑?又或者,和他一樣合起了眼睛?

  裴徊光沒有再擺弄沈茴的春衫了。他將她的春衫展開,輕輕搭在自己的身上。

  小盥室裏,沈茴雙肘壓在浴桶的邊緣,望著對麵銅鏡中的自己,有些走神。小盥室裏水汽氤氳,銅鏡上覆了一層水珠兒,什麽都看不清。

  沈茴安靜地在熱水裏坐了一會兒,也不多呆,便起身從浴桶裏邁了出去。她拿起架子上的棉巾,匆匆擦拭身上的水漬。

  片刻之後,沈茴擦身的動作逐漸慢下來。

  她忽然就想起來,當初的自己鼓足了好大的勇氣,才敢主動去招惹裴徊光。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尋他前,想了一陣夜的台詞,到最後,也不過笨拙地說了一句實在算不上巧妙的話。

  那個時候,她癡心想著對他使美人計。所有的伎倆都是那樣笨拙。她第一次主動勾引他,也不過是明目張膽地邀請。她那個時候實在太笨了,隻會將他邀進盥室,主動褪了衣衫進浴。她偷偷去看他,他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她身上的,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她出浴時,他才拿了帕子,為她擦身。

  隔著棉巾,他手掌第一次在她身上撫過的觸覺。沈茴記得,當然記得。

  羞恥與委屈,是有一些的吧?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好像自己的美人計得了回應,取得了勝利一樣。

  沈茴不由彎了彎唇。緊接著她又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她趕忙加快動作,將身上的水漬都擦幹淨,匆匆換上幹淨的衣裳,轉身走了出去。

  圍著床榻的兩扇床幔,一扇掛起,一扇垂落。從沈茴的角度,隻能看見裴徊光仍舊躺在床榻上,似乎仍舊是她離開前的姿勢。

  沈茴走到窗邊,將懸垂的床幔微微挑起一點,驚訝地發現裴徊光睡著了。

  沈茴愣了愣。她打量了裴徊光一會兒,確定他睡著了,才在床邊坐下。她也沒什麽動作,隻是安靜地望著裴徊光。

  不多時,候在外麵的拾星算著沈茴沐浴的時間,在外麵叩門:“娘娘可收拾妥當了?”

  敲門聲響的刹那,沈茴蹙了蹙眉。她打量裴徊光的神色,見他還沒有睡醒,她鬆了口氣。她也不回拾星的話,而是站起身,將另一扇床幔也放了下來。她墊著腳尖,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到了外麵,沈茴沒讓下人進去收拾小盥室,而是囑咐拾星把阿瘦喊來,守在這裏,不準旁人進去,也盯著不要讓下人在附近喧嘩。

  左右也快到了用晚膳的時辰,沈茴交代完之後,也不再回屋,而是直接去找母親說話去了。

  ·

  晚膳本來應該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可賢貴妃的弟弟帶著幾個同僚上門拜訪沈霆。

  當日裴徊光隨口一句話,將周顯知攆走,讓他跟著沈霆去西南剿匪。這趟西南之行,周顯知和沈霆熟稔起來。周顯知年紀不大,武藝與才智倒是都不錯,人也一腔少年熊誌,頗得沈霆讚賞。

  此番剿匪之事結束,周顯知因事落後了幾日才到關淩。回來之後,又為賢貴妃的事情奔波了幾日,今日才騰出功夫,和這趟去西南結識的幾個武將一同來拜訪沈霆。

  是以,沈家父子便帶著蕭家過來的兩個公子在前院宴請了來者。沈家女眷則在後院一起用晚膳。

  一家人近親,倒也不講究什麽座次。不管是在沈家,還是在蕭家,所有人都知道,沈茴必然是要挨著老太太坐的。

  老太太招招手,讓沈茴靠過來些,在她耳邊低聲詢問:“你養的那個麵首可走了?”

  從姥姥口中聽到“麵首”兩個字,沈茴眼前浮現裴徊光冷著臉的模樣。她又覺得別扭,又覺得想笑。她湊過去,小聲說:“姥姥,他還沒走,睡著呢。”

  老太太點點頭。

  半晌,老太太又皺起眉頭,重新湊到沈茴耳邊詢問:“給你養的小麵首準備晚膳了沒有?”

  沈茴驚於姥姥還惦記著裴徊光。她湊過去,低聲回話:“姥姥,我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會給他帶東西吃的。”

  “這就對了。”老太太把沈茴的手攥在掌心裏,苦口婆心地小聲叮囑:“蔻蔻啊,男人都要麵子。他躲在暗處見不得人,心裏已經很不得勁了。你得對他好一點,讓他心裏覺得暖烘烘的!他才能對你死心塌地,想法子哄你歡心!”

  沈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姥姥沉沉的目光落過來,沈茴硬著頭皮點點頭,心裏五味雜陳。

  老太太又有了主意,湊到沈茴耳邊嘀咕:“在宮裏的時候要瞞著這個瞞著那個,夠辛苦的。既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多陪陪那孩子!馬上要河神節,最近晚上都熱鬧得很。一會兒呀,你帶著他出去轉轉。聽見了沒有?”

  沈茴抿著唇垂下眼睛,想起裴徊光總是沒有喜怒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