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芳心暗許
  月白是十一歲進的戲班,底子沒打實,學藝時沒少挨訓,那時多虧了較她隻大上兩三歲的花憐,才沒挨更多的打。

  她活得簡單,若有人護著自己,必然是記在心間的,如今花憐得了病,日夜煎兩帖藥隻不過是順手之勞。

  看著花憐低頭喝下一整碗藥湯,雪白的瓷碗裏隻留藥渣子。

  “花憐師姐,來,吃糖,”從袖裏拿出一包油皮紙包著的物什,月白低頭解了細繩,攤開油皮紙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很甜。”

  燭光下,是一塊又一塊凝著桂花的方形糖。

  桂花糖這東西在戲班裏少見,特別是登台亮相的角兒,都怕吃齁了嗓子,因此花憐隻撚了小半塊入嘴,驅散湯藥帶來的苦意。

  看著月白歡喜又滿足的模樣,她珠子轉了轉,輕笑一聲,“這又是你那位霄雲哥哥送來的罷?”

  平日月白有甚心事都會同花憐將,花憐打趣的“霄雲哥哥”,便是月白的心上人、京都陸家的小公子陸霄雲。

  她不知道月白是如何與陸霄雲相識的,但來京這幾月,她隻知道陸霄雲對月白好得很。

  提到這個名字,月白兩隻手托起小臉,細眉微蹙間帶著幾分愁苦模樣,低聲講“花憐師姐,我今晚再同霄雲哥哥見一麵,日後想是難見了。”

  日後難見?

  “怎麽回事?”花憐皺了細長的眉,鳳目稍顯淩厲,她和月白關係好,聽到月白的話,心裏頓時來了氣,“那陸霄雲,難不成是將你當個玩樂的東西……”

  “欸,師姐,不是這樣。”見花憐誤會,月白連忙辯解,“是霄雲哥哥……他要去當軍官啦。”

  陸霄雲今日和她見麵時告訴她,如今時代驟變,他意欲參軍,比讀八股文章好。隻是這一去,若沒有一兩年,是回不來的。

  “……所以,霄雲哥哥便給了我這個,”月白將左袖往上一拉,雪白的手腕伸到花憐眼下,燭火閃爍間可見她腕上係著一根紅繩串的三粒翡翠珠子。

  每一顆珠子都通潤圓滿,頂尖的翠種,一看就是精工細作。

  花憐不由伸手一觸,誇道,“陸霄雲給你這東西,也算有心,怎麽,你二人是……想借此定下來?”她挑了挑柳葉眉,兩分戲謔。

  直白的話臊得月白紅了臉,將手腕收回,落下寬大的袖,羞赧反駁,“我與霄雲哥哥還沒到那份上,隻不過,我想我是要等他的。”

  花憐對她這番話顯然不大相信,伸手撫了撫月白的鬢角,憐惜著說“我的小月白,你如今不過十八歲多一點,怎麽就想著要等一個人呢?陸霄雲去參軍,少說也有一二年的時間,你怎麽就覺得這一二年裏,他不會另尋他人?”

  人生際遇與戲大多相通,如月白這樣癡癡等著情郎的,十之都不是好下場,花憐憐她,才說了這些澆涼水的話。

  月白知道花憐如何想的,也沒怨怪她,清透如璃的眸子看著花憐,抿嘴一笑,“那也沒辦法,但是現在一切都是好好的……何況我與霄雲哥哥久別重逢,我信他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