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024南裏國
  汗青門中,靜室內。

  兩名老者正在運功打坐。突然其中一名黑袍老者臉色陡變,從平靜的內修之中驚立起身。

  “韓長老,發生什麽事了?”

  韓離遙望遠方,仿佛隔著層層牆壁可以看到數百裏外一般。

  “有人動用了瀲光盤,早年韓某繼任掌門曾經融入過些許神識,如今雖說抹去,但是殘存的些許神識依舊被這衝擊喚醒了感應!”

  灰袍老者站起身,走到韓離身旁,陪他一同望向同一方向,不安的問道:“韓長老能否感受到具體是何等攻擊?是否對你有何影響!”

  黑袍韓離又望了望虛空,隨即搖頭苦笑?

  “莫長老多慮了。韓某既然清除了神識,那便無法精密感應過多細節了。若不是瀲光盤此次威能過劇,韓某恐怕也無法察覺。這應該是我那師侄繼任以來最強的一次爆發。”

  “是不是發生什麽危險了?我們要不要趕過去看看?”莫長老緊張的問道。

  “莫長老不必驚慌。這小子應該沒有什麽危險。”韓離取出一枚紅色寶珠,心神沉浸其中,臉上浮現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柳掌門緩緩落到地麵,他用強大的神識遍布地表的殘骸,靜靜地看著飛舟被火光焚燒殆盡。

  “此賊到底什麽時候逃走的?方圓數裏怎麽會沒有半點他的氣息?”

  柳掌門又到近前仔細找尋了兩個時辰,依舊沒有發現蕭逸的半點蹤影,最後隻能悻悻而歸。

  雨波城,何記後院中。

  “那小子的感應突然失蹤了!”

  菁曦猛然從打坐中驚起,嚇得身旁的劍心也是緊張起來。

  “主人,公子會不會遭遇到了不測?咱們要不要火速趕過去看看?”

  菁曦低頭踱步,最後還是強忍下來準備出去尋找的衝動,狐疑的說道:“這小子先前也消失過一段時間。準確說是兩次相隔很近的消失。先前他傳音過來說要等些時日,現在過去未免有些太匆忙了。還是再等等吧,畢竟他的元魂燈還沒有熄滅。”

  菁曦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盞青銅燈,其上的火苗不停地跳躍著。

  “這小子要是遭遇不測,這元魂燈的燈焰也會起伏不定。現在看起來,他應該還沒什麽事?”

  菁曦看著燈上那一縷青色火苗,疑惑的自言自語道:“這麽平靜,怎麽像是在修煉啊?奇怪!”

  汗青門,一處密室中。

  “掌門,負責暗中護送蕭道友的人發回消息,歸去途中蕭道友招到了一名結丹修士暗算,但是未發現蕭道友的蹤跡。想來應該是蕭道友借助某種神通脫離困境了。他們說會暗中觀察偷襲者,回頭向宗門通報。”

  一名綠袍中年修士躬身說道。

  “果然蕭道友歸途被人暗算。回頭確定是哪個偷襲了蕭道友,直接帶刑堂的過去將其絞殺。不用回來通報,些事接觸的人越少越隱秘。等處理完了再回來告訴我。哪怕是呂某得家眷牽扯進去,該滅殺也無需顧慮。”

  “是!掌門!”

  呂震桓深吸一口氣,這次他不能再有閃失。如果說蕭逸是自己門派溝通若冰仙子的唯一契機,那麽他覺不允許再產生什麽波折。

  殿外風聲嗚咽,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絲悲涼慨歎。汗青門數十萬年終於能夠在他這一代出人頭地了。他覺得是一件莫大的心事終於放了下來。

  光陰流轉,五年過去。

  南理國壽陰城北七十裏處,壽臨鎮,姚府。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爺剛剛將少爺帶到了河邊捕魚,結果少爺掉到水裏被衝走了!”

  姚夫人驚文獨子溺水,登時驚得茶杯掉落,摔成一地碎片。

  “趕緊帶人速速前去救援!讓商隊的船隻全都停止裝貨,全給我救兒子去!今天誰救了少爺,賞金百枚,如果少爺有何不測,那整個商隊誰都別想再走我姚家商鋪!”

  下人趕忙出去安排救援,夫人毅萍顧不得收拾著裝,撩著裙子衝出府門外。一眾家人眼見夫人火急火燎的衝了出去,他們也趕忙放下手頭的活計一股腦的跟了出去。還有兩名轎夫想要回去招呼同伴抬著轎子去追趕夫人,結果也被奶媽唐氏訓斥了幾嘴。

  “都什麽時候了?哪個還有心坐轎子?你們兩個帶上繩索趕緊追過去!對了,我去鎮上叫薛神醫稍後就趕過去!還不快去!”

  府中一陣慌亂自不必說,等到毅萍趕到岸邊,隻見兩名家丁正在岸上焦急的望向壽河水麵。

  “老爺呢?你們看什麽呢?少爺在哪裏?老爺去哪兒了?”

  二人見是夫人親自,趕忙說道:“回夫人,剛剛少爺被一條大魚拖進了水裏,老爺擔心少爺,所以跳下水救人去了。姚鑫姚遠也跟著跳了下去,可是半天了……”

  突然對麵一個小小的身影被從水中托舉起來,緊跟著便是一道青色身影從水中顯露出半截。

  “是老爺!夫人!老爺救到少爺了!”

  距離極遠,但是毅萍可以確認,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姚泰安同愛子姚念鄴。

  愛子溺水太久,此時已然沒有了呼吸。姚泰安上岸後迅速將姚念鄴腹中河水按出,又參照漁民手法捶打他的心口。

  過了片刻,眼見愛子吐出一口河水,這才發出一聲低吟。姚念鄴方才醒來,一聲驚呼便劃破了天際。姚家諸人雖說隔著寬廣的河麵,依舊聽的清清楚楚。

  “鄴兒沒事!他們都沒事!太好了!太好了!”毅萍喜極而泣,身子一軟倒地昏死過去。

  “趕緊叫人過去接老爺公子!來幾個人,送夫人趕快回去!派人先把醫匠請到府上快啊!”

  姚家諸人這邊忙著救治夫人,河對麵姚泰安抱著愛子寬聲撫慰。

  入夜,姚念鄴小手緊緊抓著母親的食指,睡夢中還時不時的驚厥抽搐一下。毅萍憐惜的看著愛子,頭也不回的嗔怪道:“相公,鄴兒此番受驚恐怕要折騰一陣子。今晚親身要留在這裏照顧鄴兒,您還是先回去歇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去壽陰處理店鋪,別在這耗著了。”

  “夫人放心,我再陪你們娘倆一會,等你們睡了我就安排人趁夜駕車過去。回頭我在車上睡一覺,讓他們走慢點,不會耽誤身體的。”

  姚泰安將被子又掖了掖,確認孩子沒有露出手腳,這才緩緩坐在床邊。

  “相公,雖說這壽陰的幾個店鋪都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但是比較起南理國的世家還欠缺很多。此番前去切莫與人一爭長短,凡事多些少些都不足為慮。隻要那幾家店鋪能夠維繼經營下去,那麽就短不了咱們日後做大的時候。”

  看著夫人凡事都要費神,姚泰安隻能無奈苦笑。怎麽每次夫人都要擔心自己闖禍呢?自己哪次與人商談不是和顏悅色的?

  次日清晨,壽陰軍丁才將城門打開,一隊馬車便緩緩行了進來。一行車馬來到西市大街一處巷道中,這才緩緩停了下來。

  “老爺,咱們到了。”

  聞聽車外家丁低呼,姚泰安這才緩緩從車廂中翻身坐起。他半夜上路,這一覺也是半天才迷迷糊糊睡下,昨日險些失去愛子,這讓不諳水性的他也是心有餘悸。說起來自己上樹攀屋皆是身手了得,唯獨這水中總是不得其法。冥冥中似乎總要花費極大氣力才能遊出水麵。

  進到後院,姚泰安先是檢查了名下店鋪半個月內的賬目,隨後又安排人將拉來的貨物清點分派下去,足足忙了半日,他這才感到腹中有點饑餓。

  “好像今天早上也沒吃東西!”姚泰安搖頭苦笑,自己沒吃也就罷了,估計手底下帶來的人也都沒敢吃飯。於是他合上賬冊,信步走到廚房。

  “跟大家說一聲,半個時辰後開飯,今天因為姚某害得大家都誤了早飯,那姚某就親自給大家添幾道菜。誰要是餓的急了就從鋪麵取些飴糖酥,回頭掛姚某賬上。”

  “姚老爺親自掌勺,誰還要吃點心啊?小的這就傳話下去,對了老爺,今天別忘了粉蒸肉裏加點辣!”

  夥計姚遠嬉笑著提著碗筷出門清洗,偌大的廚房中隻剩下姚泰安同兩名蒸飯炒菜的廚工。

  過不多時,飯堂中一張長桌上擺滿了菜肴酒水,眾人也不客氣,反正他們早就習慣了姚老爺同下人無拘無束的氛圍。

  吃喝臨近尾聲,門外走進一人,低聲在姚泰安耳邊低語了幾句。

  “什麽?怎麽會這樣?”姚泰安一臉錯愕,不敢置信的問道。

  “老爺,確實是有怪物。這李家因為豢養此怪物,周圍的村民都不敢與之反抗,所以沒人賣給我們蠶絲。而且李家放出話來,今後那些村民的蠶絲隻能從李家收購,價格還要再翻兩倍。”

  姚泰安放下碗筷,招呼諸人繼續吃飯,自己同來人一同出了店鋪。

  兩匹快馬一路揚塵,一個時辰後趕到了城南李家坳。眼見自己負責收購的商隊聚集在村口,姚泰安趕忙下馬安撫眾人。

  “老爺,這李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一隻奇獸,隻要它經過的桑樹林,其間的蠶蟲便會爆體而死。現在四周的幾個村莊所有養蠶戶都不敢與之反抗,統一都將售賣權交給了李家打理。而且他們收購價格減半不說,還……”

  眼見商隊頭人支支吾吾,姚泰安麵色不悅的追問道:“快說,他們還敢怎樣?”

  “誰敢私下交易,他們還要毀屋搶人,放火焚林。”

  姚泰安聞言氣得牙咬,憤憤道:“如此這般,那豈不是同強盜土匪一般了?”

  “老爺,他們還不如土匪山賊呢!人家搶劫都是夜襲,官府還會出麵清剿。可是這幫人明火執仗,根本就是明搶!官府同他們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你這邊報官,人還沒回來呢,家裏就讓人家徹底鏟平了。”

  姚泰安拔出自己的長劍,正要發怒直搗李家,隨即又緩緩插回了劍鞘。

  “行了,此間的事就此作罷。回頭店裏等北濟蠶絲到了再售賣。大家都回去吧,順便將我的馬匹也牽回去。”

  眾人見姚泰安要自己留下了,紛紛默不作聲的調頭返回壽陰城去。

  歸途中,眾人雖說速度不慢,但是幾名新來的還是對於留下東家的行為感到費解。

  “姚三哥,老爺自己留在李家坳不會有事吧?萬一因為他自己吃了虧,回頭咱們怎麽和夫人解釋啊?”

  “你新來的,不知道。雖說生意一直是夫人出麵打理,但是咱們老爺隻要出馬那便是再難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回去安心等著吧!”

  “三哥既然這麽說,那小弟此番也跟著長長見識。”

  入夜,烏雲壓頂,北風漸強。

  姚泰安翻牆躍入李宅,悄悄摸到後院。

  這李家後宅有著一間三丈寬的大屋,高矮足有兩丈左右。從中不斷傳出的獸吼聲讓人脊背發寒,這是姚泰安從未見識過的凶物。

  貼在門邊聽聞半晌,他確認裏邊沒有旁人。有心窺探一下裏邊的動靜,可是這大屋中沒有燈火,姚泰安也是頗感棘手。

  小指指甲在口中浸濕,輕輕在窗紙上扣開一個月牙,姚泰安將一顆火磷丸彈入其中。

  這火磷丸雖說隻能燃燒幾吸,而且溫度不足以引燃任何物品。但是它可以在黑暗中照亮四周,而且最後焚化便消散無形。除了短時間會有些許火磷氣息,其餘的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磷火燃起,一片綠光中,姚泰安看到房中正有一隻丈許凶獸被七條鐵鏈綁縛著。它的麵前堆著小山般的碎肉塊。雖然磷火很快熄滅了,但是姚泰安還是看到了一截手臂。

  “他們居然豢養凶獸食人?看來即便沒有傷蠶的事由,這一家人也該去死!”

  姚泰安繞到後牆,探劍插入窗縫,三兩下便切斷了木栓。輕推翻入,雖然驚動了被鎖住的凶獸,但是因為其一直嘶吼,姚泰安也沒有特別在意。

  他才揮劍準備砍斷其頭顱,卻不想凶獸突然發難,一隻巨爪猛得兜頭拍下。姚泰安趕忙抽身躲開,卻不想這凶獸受鎖鏈綁縛,爪子回到一半便拉扯不動了。

  “原來你根本傷害不到姚某啊?那就對不起啦!”姚泰安搶步揮劍,隨著一聲悶響,巨獸重重拍在地上。

  姚泰安見自己得手了,趕忙出去翻牆遁走。這怪獸雖說輕易被斬殺,但是它的吼聲一斷很容易就被李家的人發現。

  姚泰安才走兩步,身後院中便傳來了一陣吵雜,隨即整個李宅被照得燈火通明。

  “不好啦!神獸被人殺了!快來人啊!”

  “此賊肯定沒跑遠!快追!”

  姚泰安腳踩劍身,在草叢中情理掉黏糊糊的獸血,這才插劍歸鞘,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沒想到,這東西的血液是綠色的!真是讓人倒胃口!”

  姚泰安沒有走官道,隻是在小路上急行。半路遇到一條小溪,他幹脆在岸邊清洗劍身,又將皮靴底部清理了幹淨。

  “小賊,趁夜偷殺於某的神獸,你這膽量也是不小啊!”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這令姚泰安急忙架劍回身,冷眼注視著來人。此人來去無聲,依照姚泰安的敏銳直覺,能被人暗中接近實屬不易。

  姚泰安雖說運氣不得要領,但是對於武技的掌握天賦驚人。這些年他也結交了不少武學高手,尋常交手,三五個人根本無法近身。眼見來人一領黑色道袍,手中抱著一支黃銅拂塵。他正憐憫的看著姚泰安,宛若正在看著一個死人。

  “神獸?你說剛剛李家那隻巨獸是你養的?憑借此收打壓蠶農,毀人桑林,殺人強賣,最重要的是此獸居然以人肉為食!你口口聲聲說什麽神獸!哪個神獸會如此橫行於世?”

  姚泰安雖然知道對方身手了得,但是如此縱獸逞凶,不論對方如何了得,他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這攝蛹獸可以對付一切化蛹蟲類。別說什麽蠶蜂之流,就是成災的火蝶也能絕對碾壓。道爺好不容易抓來一隻,才養活了半月就讓你給殺掉了。貧道此番是替神獸報仇的,要是你有什麽不甘,那麽便多問問自己生前做的錯事吧。”

  道士右手握住拂塵,他才要出手便見姚泰安揮劍搶身近前。身前一團劍光襲來,道士隨手一揮,這劍光便被拂塵掃了開去。

  姚泰安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尖峰割到了拂塵的白色馬尾,但是直到長劍出手他才驚奇的發現拂塵剛剛連一根馬尾都沒有割斷。

  “很詫異是不是?你個區區凡人居然還想挑釁修真者,真是自不量力!”

  沒等姚泰安回過神,道士的拂塵迅速揮下。雖說距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但是他還是聽到了尖銳的破空之聲。

  眼見對方拂塵古怪,姚泰安飛身閃避,隻是肉身沒有受傷,自己的袍袖卻晚了分毫。一絲淩厲的氣勁割破空氣,割破袍袖,最終劃破水麵宛如利刃一般。

  “跑得還挺快!你要是乖乖受死,那麽道爺還能給你個痛快的。但是你若是死命抵抗,最終隻能受到更多折磨。你確定還要掙紮嗎?”

  “百變穿林!”

  姚泰安足下發力,這身法是一位樵夫傳授予他的。此時施展出來憑借林木的叢生可以很好的躲避攻擊,同時與道士拉開距離。

  “想逃嗎?”

  道士眯起雙眼,左手指尖升起一顆細小的光球。隨著他將光球彈出,這一點點光球宛若實質一般,一路擊斷樹枝雜草。姚泰安險險躲開一道攻擊,隨即又是七八道光球飛射過來。

  “噗噗!”

  數聲輕響,一名灰色布袍的老者攔在姚泰安身前。那些光球擊打在老者身上,隨即煙消雲散。

  “姚泰安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老者見他拱手施禮,會心的點了點頭,回身瞥了一眼呆立的道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