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夜會
  看著眼前已然成年的蕭和信,蕭逸也是百感交集。雖然當初隻是一麵之緣,但是這個弟弟卻同三叔三弟截然不同。

  後來自己見到蕭和忠,也能感受到那種重拾親情的激動。人固然有犯錯的時候,但是終歸不能因為一個人的錯,徹底怪罪這整個家族的所有人。

  “這些年二哥沒有回來照顧你,你不會怪二哥無情吧?”

  蕭和信難得顯出自己的憨厚,撓頭笑道:“二哥哥,誰說你沒照顧和信了?前番和忠回來私下同我說了。當時要不是二哥哥及時出現在前線,恐怕澤慶和扶風早就失守了。和信知道,二哥哥非是凡人,咱們隻能默默的兄弟交流這件事,根本不敢同外人提起。”

  看著唇上微微顯出絨毛的蕭和信,蕭逸也清楚保守這個秘密,對於他是多大的壓力。

  “今天你怎麽將所有人都遣退,自己一個人看書啊?這要是有人想要暗算你,還不是給了他們下手的機會?”

  蕭逸嘴上嗔怪,其實心中也早就知曉。放眼整個青原大陸,有哪家修真門派不會給北濟蕭家麵子呢?再怎麽說,堂堂青原,目前可是隻有太爺爺一位化神老祖!

  “今天傍晚時分,和忠來到皇宮。他說二哥哥給自己寫了一張紙條。和信想著,如果宮中人多,難免會走漏消息。二哥哥如果要進宮,終歸還是要避開這些耳目的。所以……”

  “所以你就早早的遣退了諸人?自己一個人看書一直到半夜?早知道二哥就掌燈時分進來了。我還擔心人多眼雜的,見麵不方便呢!”

  蕭逸笑著拍了拍蕭和信的頭。這種動作從來都沒有人敢對蕭和信做過。他幼年便登基稱帝,唯一能自由閑聊的便也隻有弟弟蕭和忠一人。蕭和信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對了二哥哥,不如我叫和忠也進殿夜談吧?今天收到二哥哥的便信,想必他也是夜不能寐的在府中等著哥哥呢!”

  蕭逸點頭,隨即躲到屏風後邊。

  “來人呐!速傳忠王禦書房議事!此處十丈內不得靠近!這是朕的旨意,即便是皇後也不得靠前!”

  蕭和信走到禦書房門前,對著外邊的總管太監朗聲說道。很快一眾禁衛太監全都退出了十丈之外,就連睡夢中的皇後貴妃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們隻能惴惴不安的坐在宮中等待最新的消息。

  過了兩刻鍾,忠王飛馬衝入皇城。能這般縱馬覲見的,除了皇帝的親弟弟,這世上恐怕也再無他人了。

  “陛下!陛下!”

  蕭和忠還沒進到禦書房,他便一路高聲呼喊了起來。才進門中,就看到了站在書案前方的蕭逸正對著自己微笑不語。

  “二哥哥!你果然是來到皇城了!今天收到二哥哥的信,和忠一直在府中等到現在。還以為今番見不到哥哥了呢!”

  三兄弟坐下後,蕭和信從身後暗格中取出一個黑色木匣。

  當蓋子推開,裏邊的東西讓蕭逸也是大為吃驚。

  “和信,這……怎麽這麽多東西啊?”

  蕭和信將木匣推到蕭逸麵前,尷尬的說道:“這些年也不知道什麽東西是二哥哥能夠用到的。去年南理朝廷進貢賠款,送來了兩塊火狐香。加上先前的,一共是三塊。還有西越國送來的九孔珠佩。還有東晉這兩年進貢的千年硨磲孕育的夜明珠,還有咱們北濟漁民得到的一顆藍色珍珠……”

  聽著蕭和信的講述,這弟弟的一番苦心都在這點點滴滴中顯現出來。盡管這裏有很多隻是凡人界的財寶,但是蕭逸卻覺得對於自己依舊彌足珍貴。

  “好好好!這些二哥都收下,兄弟費心了。隻是今天此物二哥不能帶走,暫且留在皇宮之中。日後你們也不必再收絡這些東西了。咱們蕭家雖說是凡人界的皇庭,但是如果有修真者知曉了大內之中存有修真寶物,恐怕會招惹許多麻煩。而且今天二哥還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咱們蕭家非但沒有徹底斷絕修仙,而且太爺爺和大伯尚在人世。以後有機會,二哥會帶你們拜見他們二位。”

  聞聽先人大伯都尚在人間,二人也是激動異常。蕭和忠非要跟隨蕭逸去修真悟道,蕭和信要禪位給自己兄弟,他也想要隨同蕭逸修仙。

  好說歹說,蕭逸這才勸說他們二人安心留在凡塵。待到日後,他自會尋個機緣。隻要二人能夠開啟靈根,那麽自然有機會進入蕭家密地踏足修真。

  “對了,二哥哥是仙人,想必和忠府中的那點小事應該可以輕鬆解決吧?”

  聞聽蕭和忠的話語,蕭逸頓時來了興趣。可是蕭和信聞聽弟弟口出此言,麵色隨即沉了下來。

  “和忠,你府上的那件事不要煩勞二哥哥。回頭朕下詔書,讓北濟的能人異士過去解決吧。”

  蕭和忠聞聽皇帝哥哥勸阻,當即沒了興致。低頭嘟囔道:“這些年都折損了十幾個道士了。明明二哥哥就是神仙,為什麽不讓二哥哥去試試?”

  “試什麽試?二哥哥雖然也是神仙,但是你忍心讓二哥哥去冒險嗎?萬一有個閃失,你要如何麵對蕭家的列祖列宗?”

  蕭和信拍案而起,在他心中,蕭逸就是半點不能冒險的人。哪怕自己死去,他也不會讓這位二哥哥涉身險地。

  “好了,你二哥哥也沒那麽嬌貴。這些年也險些死過好幾回了。修真的道路上每時每刻都要在生死間尋得突破。都是自家人,有什麽事情和忠盡管說出來。大不了無法處理,咱們還可以請出太爺爺啊!”

  原來三年內,蕭和忠的王府時常鬧鬼。作為兄長的蕭和信時常招募各處的能人前去收服。有些時候這些人去了,回稟稱降服了那為禍的鬼魅。可是沒過多久,王府中再次出現鬼影,這幫人隻好再次上門降妖。結果三年下來,欺君罔上的騙子被斬殺了十人。還有五位有點本事,結果被那妖物吸幹了血液變成了一具具死屍。

  這妖物平時隻是偶然出現,王府上下倒也沒有什麽財物損失。但是隨著一幹道士被奪走性命,這種恐怖的氣息卻影響到了整個王府。

  蕭和忠自幼習武,自然不畏鬼神之事。可是整個王府都人心惶惶,尤其自己幼女尚在繈褓,如若任由這種消息散布下去,難免會讓他也擔心影響到自己家眷。

  “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反正這天色也要見亮了,和信在宮中好好歇息。哥哥陪同和忠回去王府看看。如果能夠解決,這也是造福蕭家的事情。”

  蕭和信還想跟著過去,這次卻被蕭逸攔了下來。連夜忠王進宮,這到了明天肯定會是街知巷聞的大事。如果連當朝天子也連夜出城,那這動靜也就有些太大了。

  看著蕭逸換上一身太監服裝隨同蕭和忠出了禦書房,蕭和信不禁自言自語道:“二哥哥今天有些奇怪啊!神仙手段那麽多,為什麽他還要換上太監服飾隨同弟弟出去呢?”

  二人離開皇宮,一路趕回忠王府。

  眼見王爺帶了一名宮中太監回來,這王府內的下人也不好多言。皇家的事,自然不是他們可以隨便打聽猜測的。

  進到王府,蕭逸去掉太監服飾,轉眼間換上了一身黑色長袍。臉上雖然蒙著黑色麵紗,無法辨識他的身份,但是腰上的皇家令牌金晃晃的顯示著大內行走的字樣。

  二哥哥在自己府中黑紗蒙麵,這卻是蕭和忠認識裏仙人不在凡人中顯露的正常行為。

  “二哥哥,這裏是後花園。先前同你說的怪事正是發生在這裏。”

  原來三年多之前,忠王府此地突然夜間出現了神秘白影。就如同民間傳說的鬼魅一般,見過白影的人都說它是能夠穿牆的一種虛蒙存在。本來也是沒有什麽人被這白影傷害到自己,隻是時常有這麽個神秘的東西總是讓人感到緊張。

  “有誰見識到了它可以穿牆?這是臆想還是確實看到的事情?”

  蕭逸雖說在蒙麵,但是語氣明顯很是凝重。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描述的。那白影接連穿過院牆,似乎一直在這裏找尋什麽人,或者是什麽東西。二哥哥,會不會是它就死在忠王府中啊?會不會有什麽冤案等著咱們兄弟幫其平反昭雪!”

  蕭逸看著一臉緊張興奮的蕭和忠,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隨即解釋道:“這可能並非凡人的鬼魂。極有可能是一名修真者死後的魂魄。”

  盡管蕭和忠迷惑不解,但是今天的夜幕將要褪去,於是二人回到房中一邊飲酒吃飯,一邊由蕭逸為其解釋。

  這世上不論人獸,一旦隕落,其身上的魂體便會脫離肉身。而作為一名生人,即便是變成了鬼魂,那麽生前的一些認知也會左右他的行為。

  一個人可以開門進去房中,也可以從窗外進入室內。但是他根本無法穿透牆壁柵欄,因為做人不能,做了鬼魂自然而然的也認為不能。這是一種習慣性的養成認知,就如同一加一等於二一般的簡單。你不用考慮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所以你也不需要去考慮為什麽會被牆壁阻隔。

  可是這白影既然可以穿牆,那麽便不會是常人的鬼魂。他在死前便認定了自己具有這種能力,所以即便死後,牆壁對於他依舊並非什麽障礙。

  現如今蕭逸也可以如此,先前清醒過來,他便能夠施展黃泉步在地下任意行走。

  如果對方是低階妖修,那麽最大可能會是它最熟悉的妖獸形態。可是白影一直是人形狀態出現。這麽說來就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它本身便是人族修士,另一種則是對方是妖修,而且是一名修為至少金丹期的化形妖修。

  人作為天地之靈,可以說是天道具象化的表現。既有對應天幹地支的經脈五髒,又有對應陰陽的氣息五官。所以一般妖獸精靈除非戰鬥恢複本性原形,不然還是人類形態最適合感應天地。這也是它們會追求成為人的一種必然。隻有化形為人,才能在這修煉之路上走得更遠。

  聞聽蕭逸的解釋,蕭和忠心下也是感慨。但是聽聞山精猛獸的玄通傳言極多,可是修真的凡人卻是極少。這就讓蕭和忠感到有些不解了。既然人是天道的最佳形態,為什麽還會大部分人都無緣修真呢?

  蕭逸含笑點頭,又同他講述了靈根與修真的關係。

  凡塵生活,靈根會漸漸被渾濁氣息沾染。所以很多人追求的便是回歸自然,減少被這種氣息汙染的機會。有一得,必然會有一失。真讓人放棄紅塵俗世,又有幾個人願意去做到呢?你可以臆想一個人得到無盡財富後,如何行善積德。但是真要得到了這種榮華,你會怎麽做呢?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有之,窮盡一生追求更大財富的有之,一粥一飯一杯清茶的卻是少之又少。這生而為人,也許是妖獸精靈的奢望。但是一個人卻對這種生而得來的財富視而不見。

  “日後等你同和信機緣到了,二哥會幫你們清除體內的汙濁之氣。至於怎麽清除,還是不要詢問了。咱們好好吃飯,吃完了就去休息一番。到了晚上二哥去到花園會會那個白影。你同和信都不可以一旁觀看,一切處理完,二哥自會去找你們。”

  “日後是什麽時候啊?既然不讓我們修真,那麽我們又該去做什麽呢?”

  蕭和忠激動的放下杯箸,滿臉期盼的望著蕭逸問道。

  “大伯說了,蕭家兒孫,必須的首要任務便是繁衍子嗣。都去修仙了,咱們蕭家的香火怎麽辦?一旦修真,恐怕幾十年幾百年也未必能有自己的後代。所以趁現在,你同和信就乖乖給我造人!”

  這皇家子弟,三宮六院不在話下。即便是自己這個王爺,此時也有十幾名王妃偏房。繁衍香火這對於蕭和忠自然不是什麽難事。可是這便是自己不能修真的理由嗎?

  “二哥哥,你也沒有子嗣。怎麽你便可以修真啊?憑什麽到了和忠這裏就必須要娶妻生子?”

  “誰說隻有你們哥倆要延續香火?誰說二哥沒有子嗣?你有個侄子,名喚念鄴,此時他便在太爺爺身旁長大。不過太爺爺說了,這小子如果不生十個八個孩子出來,今後也別想修真。”

  聞聽自己二哥哥有後,蕭和忠登時來了興趣,於是開始打聽起有關他的事情……

  入夜,蕭逸來到空無一人的花園之中。

  蕭和忠早已遣退了所有家人,他知道蕭逸是想一個人處理這一切,不想有龐雜人等幹擾其行事。

  月上中天,一個白影顯現在了牆邊附近。還不等這白影看清四周,耳畔便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道友方便過來同蕭某談談嗎?”

  白影聞言一愣,隨即麵色顯出喜憂參半的神情。

  “你也是修真者?”

  說話的白影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她在蕭逸眼裏看來要比凡人眼中凝實不少。

  “在下流雲宗蕭逸,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流雲宗?道友不是我青原的本土修士嗎?怎麽會是流雲宗的?”

  女修魂魄先是一陣黯然,隨即突然驚喜的問道:“道友既然是流雲宗修士,想必擁有大神通。敢問道友能否幫助在下完成一些未盡的心願?”

  這鬼魂是青原大陸的本土修士,名喚沫沫。原本是一個叫七葉門的小宗派結丹修士。具體哪一年隕落的,已然說不清了,一旦化作魂魄,她的意識也就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當時沫沫是為了抵禦魔族被征調到前線的。可是在一場交戰中,她被魔族重傷,最後隕落在了海上。

  不知過了多少年月,有一天她重新恢複了意識,隻可惜此時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助的遊魂。

  “道友處境蕭某很是理解。不知某該如何幫助道友?如能效力,蕭某必將竭盡全力。如今魔族通道即將再次開啟,我人族同妖族已然集結備戰。道友曾經為了抵禦魔族奮戰過,所以能為道友略盡綿薄之力,也算是對於諸位抵禦魔族的義舉致敬。”

  聞聽魔族再次降臨,沫沫原本平靜的神情猛然變得猙獰。周身的雪白漸漸轉化成了血紅。一旦化作厲鬼,蕭逸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眼前的局麵。還好沫沫很快恢複了平靜心態,顏色也漸漸恢複了雪白。

  “這段時間在下能夠感知附近有能幫助我恢複的某種東西。具體是什麽?到底在哪裏?這些在下都無法確定。隻要到了這裏,仿佛便會被這種氣息團團包圍,根本無法確定具體是什麽物品對在下產生影響。但是隻要離開此地,這裏便會召喚在下過來。就像是饑餓時聞到食物香氣一般,道友能夠理解在下的感受嗎?”

  蕭逸雖說沒有死去,但是他還是明白饑餓的感覺。幼年曆練時他便品嚐過這種煎熬。當時他被綁在房梁上,自己的師父就在下邊烹飪各種食材。第三天的時候,蕭逸對於食物的渴望幾乎已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即便數十年後,他對於食物的執著依舊很是強烈。

  “道友的困惑蕭某也是無能為力。不過蕭某倒是有辦法幫助道友恢複行動能力。至於剩下道友如何找尋這所需物品,也就隻能靠道友自己親力親為了。”

  蕭逸說的輕鬆,但是在沫沫聽來卻不亞於再獲重生。隻要能夠恢複人類的行動能力,那麽何愁找不到那感應的物品呢?

  “若是道友能夠幫助在下恢複身體,沫沫情願此後跟隨左右,任由道友驅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