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情敵的麵對
  看著那個孤零零的人越走越遠,漸漸地消失在視野之外,這群人還是那樣靜穆著。

  都呆在那裏,悶悶的,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雲憶影朝雲憶心跑過去:“妹妹,你們怎麽了?奚公子,你沒事吧!”

  雲憶心看奚映成,見他呆呆地在那裏,臉色蒼白。平時輕狂驕傲的眼神此時卻是暗淡下去了。

  他沒有說話,可是看得出他整個人顯得很沒有精神似的,甚至有些失落,還有黯然的感覺。

  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沉默著,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施霄軒走到父親麵前扶著他:“爹,你怎麽樣?還好嗎?”

  施玥收回注視那已經沒有人影的地方,再也看不見那個小兒子,他心裏是如此的黯傷還有擔憂。

  他歎口氣,轉頭看站在身邊的這個大兒子,看見他對自己關心的眼神,他對他裂開嘴微微一笑:“啊,軒兒!”

  施霄軒:“爹,發生什麽事情了?小丹他怎麽一個人走了?”

  施玥歎口氣,沒有說話。

  這個大兒子雖然回了正渭,但那些日子發生在小丹身上的事情,卻沒有人告訴他。

  又有誰敢告訴他呢?

  這樣糾纏複雜的恩仇情感,誰也理不清,也不願意去招惹誰。這事涉及到的人沒有一個敢去惹。

  涉及到他的弟弟,還有那個成陽郡公子,甚至還涉及到他的爺爺。

  這其中的敏感,誰願去碰觸,平白給自己惹事上身呢!

  所以到現在施霄軒都還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經被殘了身子。

  如果一旦他知道了這些事情,這個哥哥的心會多麽的痛苦,多麽的憤怒!

  會多麽的心痛那個弟弟呀!

  不讓他知道更好呀,不然叫他該如何去麵對那個皇族公子,還有他的爺爺呢?

  施光季走了過來,“施玥。”

  施玥見了父親,向他施禮:“啊,爹爹。”

  施光季對他點點頭,也不再說話。他微微扭過頭,眼睛的餘光閃了閃站在邊上的那個穿著黑色大袍的老者。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了,神情也顯得很沉重。

  他的心情也似乎不是很開朗。

  自從那次他去雲莊尋找這個老人,要與他了結以前的恩怨,卻不料失手打死了這個老人的兒子。雖然高家他們都沒有找自己尋仇,但自己的內心也是受到深深的震動,還有痛苦。

  這些日子來歉疚與鬱悶一直沉沉縈繞在他的心中,執著好強的心也早已消去了。

  再加上又得知施小丹身子已被殘了的事,心中越發的痛苦,愈發的歉疚。

  然而,又能怪誰呢?

  責怪那個傲慢輕狂的皇族嗎?!

  還是,追根,應責怪的人……是自己呀!

  唉……

  這些事情實在太複雜了,單是責怪某一個人也是不行的。根源上,還是自己,還是自己這個人,是因為自己年輕時候的意亂情迷,而造成了這後代的一連串的怨仇。

  發生了這麽多糾纏交錯的事情,這事牽扯進去的人也多了,情況也複雜得多了。

  這一切罪過應怪到誰身上呢?

  這些日子來一直鬱鬱寡歡,這個將軍也老了許多,白發也占了多數。

  施玥順著父親的眼睛看過去,看見了站在邊上的高雲鵬。他拖著殘腿一瘸一瘸地向高雲鵬走過去,向他行禮:“啊,雲爺,您也來了!”

  因為這個長者的善良與仁慈,他醫治了自己的固疾,還輸了他的內力給自己,助自己的武功逐漸恢複。這個恩德在這個善良淳厚的男人心中一直銘記,此時見了這個恩人,自然也是首先禮貌地向他問好。

  高雲鵬對他笑笑:“啊,玥兒。”

  施玥又看向他身邊的高錫觀,怔了一下。

  高錫觀也是十多年沒有見著這個曾經的囚奴了。雖然這人容顏已老,在他的記憶裏,這個人的樣子已是記不清了。但是見這人臉上那縱橫的傷痕,還有額上遮擋的發絲間隙裏現出的那兩個字,這個男人還是一下認出了他。

  他怔住了。

  高雲鵬看看這個兒子又看看施玥,淡淡地:“施玥,我給你介紹,他是我的三兒子錫觀。”

  這兩個情敵就這樣站在那裏,看著對方都不動,都是那樣的震驚。

  “施玥,施玥,錫觀。”高雲鵬見他們這樣,輕聲喚他們的名字,提醒他們,這兩個失態的人才醒悟過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還是搶了麵前高家男人的女人的這個男人有些做賊心虛,他垂下眼簾都不敢麵對那個男人,低下頭眼睛閃避著,是如此的尷尬。

  高錫觀瞪著麵前這個情敵,這個男人已經老了。

  以前他的頭發就有些白絲夾雜在裏麵,但是不多。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頭上的白發也更多了好些,人也蒼老了不少。

  隻是他的五官還是沒有變,臉上的傷痕依然在那裏,且比記憶裏似乎還更多了些。

  且又瘸著腿。

  這個男人,這些年來又經曆了些什麽呀!

  他抬起頭看向那邊站著的女人,那個自己的妻子。

  那個女人也正向他們這邊看,看著自己和麵前這個男人。她的神情是那樣的緊張,她的臉都變白了,如此的蒼白,與平時可不是一樣的。

  此一刻,這個男人的臉色也跟著變白了。

  因為商務上的繁忙,自己長期在北方。回到南方也難以見著自己的妻子。下人說她要麽回了梅溪哥哥家裏,要麽就有事在外。

  偶爾遇見這個女人,她對自己也不像以前那樣親熱,總是顯得心事重重。

  但是自己也沒有多想,現在看見了麵前這個男人,高錫觀心裏麵隱隱約約地好像感覺到了些什麽。

  他的心不由往下沉了去。

  還有平時自己有意無意也聽到了一些傳言,一些關於這個女人不雅的傳言。但是自己從來沒放在心上,也都是一笑了之,當做那些俗人的無聊之語罷了。

  可是現在,現在這個情景,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此一刻,他的心感覺到針紮般的疼。

  施玥抬眼看他,順著這個男子的目光,看見了站在邊上的蘇入夢。這一刻,這個男人的眼眸中痛楚也上來了。

  雖然站在那邊的那個女子,已與自己在奢暮山洞中結為了夫妻。可是,可是她真正的夫君,被世人所認可的夫君卻是麵前這個男人呀!

  雖然自己與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裏也是明白的,知道這個女人有夫君的。

  可是因緣牽纏難斷,加上自己也著實舍不下她,始終與她糾糾纏纏下來直到現在。

  自己內心裏卻一直是擔憂和恐懼,害怕終是有一天遲早會麵對這樣的場麵,麵對這樣的尷尬與痛苦。

  可是沒想到那個男人,今天竟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可叫自己怎麽是好?!

  他又看那女人,看她站在那裏,那樣的驚駭,那樣的不知所措。

  那樣的無助,可憐楚楚的樣子,他心中對這個女人不由升起幾分憐惜。

  本是嬌貴的千金,卻因緣交錯,跟自己這樣命運悲慘而極其卑賤的囚奴結上了緣,害得她這一生也是苦楚。

  害得她竟要麵對當前這樣尷尬難解的場麵,這個男人心裏真是疼痛。

  他又抬眼看看站在麵前的這個情敵。

  這個男人保養得甚好,雖然多年過去,卻沒有什麽改變,還是那樣年輕英俊,隻是微微發福了些,多了幾許胡須,反到增添了他幾分儒雅。

  他想起那次自己赤身露體無衣遮蔽,被捆住雙手,罰跪在蘇家祠堂前極盡悲慘羞恥的場景時,是這個男子,這個高貴的貴族,他給自己喂水喝。

  而且,還一點都不嫌棄自己身上的肮髒和惡臭,竟然把捆自己的繩子解下,親手扶著自己一點一點靠著樹坐下,還把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自己這下賤的囚奴穿上,遮蔽自己的羞辱。

  “你要堅強啊,一定要堅強啊!”

  耳邊想起這個男子對自己喃喃的囑托,是那樣的真誠,而又懇切。

  哦!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一句耳邊的叮嚀卻一直都沒有消去,一直在自己心裏牢牢地銘記,且鼓勵著慘苦的自己在淒風冷雨中勇敢前行而沒有放棄啊!

  在那樣悲慘的日子裏,有誰把自己當人看呢!

  都是那樣的厭棄自己,凶殘地虐待自己,把自己當做畜牲一般。

  不!不!

  甚至比畜牲都不如!

  那樣地踐踏蹂躪自己!

  而就隻有這個人,此時與自己麵對麵站著的這個高貴的貴族,他不嫌棄自己,把自己當做一個人,當做一個男人來看!

  當著一個人來鼓勵!

  他,是多麽的善良啊!

  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搶他未來妻子的情敵,他卻依然這樣不計前嫌,依然這樣鼓勵自己,這人的心是有多麽的高尚和偉大呀!

  多麽的寬容!!

  可是,自己,自己卻竟然搶奪他的愛人!

  想到這裏,這個善良老實的男人心疼痛起來,濃濃的自責湧上來。

  他緩緩垂下眼,沉默著,沉默著。

  他又能做什麽呢?

  對麵那個女子是自己此生唯一的愛!

  如此深摯的愛著她!

  她給了自己愛和光明,讓孤寂悲觀的自己又有了溫暖和勇氣。

  讓自己這個卑賤之極的囚奴絕望自卑的心,又逐漸地活了起來,又有了自信,甚至有了活下去的光明!

  可是,可是……

  他沉默著,低垂著頭,是那樣的痛苦,自責,糾結,難舍……

  他沉沉抬起腳,前走邁出一步,拖起殘疾的另一條腿,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去。

  在情敵和眾人靜默的目光注視下,這個男子一拖一瘸地向前走,走過了那個女人,從她身邊走過。

  他也沒有抬頭看她,低著頭,向前走,離開了她。

  施霄軒見狀跟了上去,施光季也跟了過去。兩人跟著這個親人,跟著他走離開了這個人群。

  爺孫倆看著這個兒子,這個父親,看他是如此的痛苦,步履如此沉重,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哀傷。

  他們的心也跟著沉沉起來。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個蘇入夢是這個男人的所愛。可此時見他竟然舍棄這個女子獨自離去,心裏也是明白他的選擇。

  知道這個親人,又開始發揚他舍己為人的偉大情操了,又要舍棄他的所愛去成全別人了。

  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當事者自己都不去爭取,作為旁觀者又怎能去幹擾別人的選擇呢?

  他們就跟著他默默地走。

  兩人都偷偷抬眼看這個親人,看見這個親人是這樣的痛苦,低著頭,一步一拖。

  步履是這樣的沉重,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痛楚,憂傷……

  無奈……

  “唉……”

  沉沉的歎息,從這爺孫倆的胸腔裏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