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殘的心
  兩人終於回到施府。

  施家的霄軒公子平安無事回家了,整個施府轟動了。老老少少全跑到客廳來迎接這個府第裏最受寵愛,最燦爛的明珠。

  哭的哭,笑的笑,自是一番熱鬧。待到一切平靜下來已是下午。公子很是疲倦,雲家姑娘送他回屋歇息。

  拐過彎,上了走廊,廊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在施府家人舉家歡慶的時候,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他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走過來的施家大公子。

  施霄軒也看見了他,他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裏呆呆的。

  那個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裙,挽著女兒家的發型。

  臉上撲滿了白白厚厚的粉,嘴唇塗得濃豔的紅。

  紅與白,如此鮮明的對比,越發的襯出他的冷與沉。

  哥哥呆呆地看著這個弟弟,這個陰冷的弟弟,再也邁不動腳步。

  他不敢招呼他,更不敢向他靠攏,就隻有呆站在那裏。

  如此的憂傷無奈,甚至還有一種膽怯,一種不敢麵對。

  穿黑衣服的那個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朝院外走去。

  “哦……”

  哥哥低沉地呻喚了一聲,他踉蹌一步向前,朝他追攆過去。

  施小丹自顧走著,走到自己的院子,走進去,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砰”的一聲冷冷關上。

  追攆到門邊的哥哥呆呆地站在那裏。

  就這樣站在那裏,臉色煞白。

  他根本就不敢敲門,更不要說推門進去。

  門緊緊的閉著,良久,良久,一直沉默。

  秋天的雨說來就來,一陣一陣,漸漸大了起來。打在地上,點點滴滴,地麵慢慢地被浸濕了。

  哥哥一直站在那裏,一直站在那裏。

  雲家姑娘就站在旁邊看著。

  大大地睜著眼睛,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門終於打開了,走出來的黑衣人冷不防看見門口的這個男人,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就冷漠地轉過臉,從他身邊走過去。

  “哦……”

  哥哥伸手想去拉他。

  弟弟凶猛地甩開他的手。用力太大,竟然把這個哥哥給推翻在地,連接滾了幾滾,滾在濕濕的院子裏。

  施小丹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這個男人,又重返回屋裏,重重把門關上。

  雨越下越大,“劈裏啪啦”地打在地上,打在地上的這個傷病人身上。

  雲家姑娘跑過去扶他,他坐了起來。他麵部表情呈現出劇烈的痛苦,坐在那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想哭,卻也哭不出來。

  門冷冷的閉著,就像心的緊閉。

  他慢慢爬了起來,朝院子外麵走。

  目光呆滯,步履沉重。

  雨越來越大,“啪啪”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全身都淋濕透了。

  他就像沒有感覺似的,繼續走著。

  施府的人都避雨在屋裏,院子裏基本上看不見什麽人,空空蕩蕩的,隻聽見雨“嘩嘩”的聲音。

  雲憶影見他這樣也不敢上前去勸阻,隻好跟在他的身後,自己的身體也被打濕了。

  就這樣,這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在若大的施府裏走著。

  男子搖搖晃晃地走著,走過了很多地方,他來到了施府的後院。

  這座被荒廢多年的後院。

  他推開破舊的門,走了進去。

  這個院子裏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他神情呆滯,在這個院子裏走,慢慢地走著。

  女子也隻好緊緊跟著他。

  她跟著這個神識已是迷糊的男子在院子裏走著。

  看見院子的深處有一座破爛的土房子,年久失修,幾乎都要垮塌了。

  看見院子裏放著一個很大的鐵籠子,不知道是用來裝什麽的,風吹雨曬,已經生滿了鏽。

  這個男子搖搖晃晃地走著,終於沒有了力氣,跪了下來。

  跪在傾盆的大雨中,跪在濕滑的泥地上。

  雲憶影看見這個男子竟然朝著空空蕩蕩的院子磕起了頭。

  一下一下,頭重重地磕碰在地上!

  他不停地磕著,不停地磕著,不知道是在向誰磕頭。似乎是在向誰懺悔,又似在深深地乞求!

  雲憶影看他就這樣一直怪異地做著動作,做著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的事。

  女子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怎樣做了。她想走過去阻止他。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走過去,這個男子也不會理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男子的身子已經濕透了。

  雲憶影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在這雨中淋著,自己已有些受不了啦。

  她思忖著正要去勸那個不正常的男子,那個男子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慢慢地,又朝回走。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呆滯,那樣的痛苦,眼睛紅紅的,臉上滿是雨水,也不知道他哭了沒有。

  他往回走著,搖搖晃晃的。

  女子跟著他,他竟然又走到了弟弟的那個院子。

  直直地走了進去,走到院子中間又跪了下來,跪向了弟弟的屋子。

  他的神經好像有些不正常啊,竟然朝著自己的弟弟的房間磕起了頭,一個,一個,又接一個。就像先前在後院裏那樣,不停地磕頭。

  頭撞在地上,“砰砰”的響。

  雲憶影見他這樣怪異的動作,實在忍受不了啦。她跑到他麵前拉他,企圖想止住這個男子的行為,止住他瘋狂而不正常的行為。

  她衝他大聲喊:“施公子,你究竟在幹什麽?!快起來!這麽大的雨,你會生病的!”

  施霄軒就像沒有聽見似的,甩開了她,繼續朝著弟弟房間磕頭。

  女子有些生氣了,大聲地朝他喊道:“施公子你瘋了!你再這樣我就去叫人呐!”

  她這樣的大聲,把這個神識近乎崩潰,已經有些瘋癡的男人吼住了。

  他終於停止了他的狂瘋行為。

  雲憶影以為他終於要清醒一點了,正要扶他起來。誰知道男子又做出了更加不可思議的瘋狂行為。他竟然抽出身上的護身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臂深深地劃了下去!

  一刀,又一刀,鮮紅的血冒了出來!

  見他這樣,女子都驚呆了!!

  男子還不罷休,又拿著刀子在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下去!

  一條條刀痕,一道道血濃濃冒了出來,大雨衝下來把這些血全部衝散開了。

  血把他的衣褲染紅了,染紅了他麵前地麵。

  本是濃濃的血又被大雨衝淋,衝刷得稀釋開去。

  這個神識已近昏聵的男子,好像沒有感覺到利器在自己**上的割裂的痛,就這樣麻木地一刀一刀地割著!

  其實不止是在割裂著他的肉,更是在割裂他的心!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抹去或填補他內心的痛處。

  好像隻有這樣,也許才可以減輕他內心的歉疚。

  雲憶影被這瘋狂的景象嚇呆了。

  她跪下去緊緊地抓住男子的手,緊緊地抓住!

  “不!不!你在幹什麽?!你快停下來!”

  可是男子就像沒聽見似的,依然麻木,依然一刀一刀地割劃著自己的身體。

  大雨“嘩嘩”地傾瀉下來,傾瀉在地上這兩個人身上。

  施霄軒的眼神呆滯,已經沒有一絲光亮。很顯然他整個人都已經崩潰了!

  他已經麻木到沒有感知,好像已感覺不到自己是生還是死了!

  還有刀割裂肉身的疼痛。

  緊閉著的門終於打開了。

  一身黑衣的那個人看著他的狂亂形為,看著麵前這恐怖的景象。

  他,也要崩潰了!

  本是冷酷仇恨的心,也要崩潰了!!

  他的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酒臭味。

  這個偏執的狂人不知道又喝了多少多少的酒!

  他衝著跪在地上的這個神識迷糊的男子大聲地吼:“你在幹什麽?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可以減輕你的罪過!”

  “就可以抹去他們的罪孽嗎?!”

  “你這樣做隻是白費心!!”

  他邊吼邊走進院子。

  雨也像是跟著他一起瘋狂,凶猛地淋打在他的身上。

  他對著地上這個血淋淋的男人狂吼:“你滾!你滾!!”

  說著他竟然一腳猛踢在地上這個男人身上,把他踢翻在地。

  他彎腰搶過這個男人手上的刀子,狠狠地把它甩到遠處。

  然後大踏步地跨出院子,衝進了雨幕之中。

  雲憶影急忙抱住地上的男人。

  男子沒有了自殘的工具,隻好停住了他瘋狂的行為。

  但是他整個人都已經垮塌下去了。

  他任由女子摟抱自己,呼喚自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目光煥散,已經沒有神了。

  這時從院外跑進來兩個人,是一直寄住在施府的奚家兄妹。

  他們看著這奇怪而悲慘的境像,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奚映染:“怎麽了?雲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雲憶影:“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施大哥和他妹妹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麽誤會吧,施大哥就在這裏用刀子自殘自己!”

  奚映染:“青妹妹呢?”

  雲憶影:“她剛才衝出來罵了他哥哥幾句,然後就跑出去了!”

  奚映染:“跑出去了?跑哪裏去了?”

  雲憶影:“我也不知道,他也沒打傘,就這樣衝出去,像瘋了似的。也真叫人擔心,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啊!”

  幾個人圍著地上的這個哥哥。

  奚映成:“趕快把施公子扶到房間裏去!”

  奚映成與雲憶影七手八腳地把地上這個近乎昏迷的男子扶了起來,朝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奚映染沒有隨他們去。

  她站在雨中呆呆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