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收禮休戰（3）
眼看趙盾又要發火，臾駢趕緊轉移話題道：“錯誤已然造成，議和已成定局，錢財已入囊中，這該如何是好？”追溯已成事實，對當下毫無裨益，眼下隻能看如何補救了。
“是啊，”郤缺也歎氣道：“有些錯誤，是人難免會犯，將來注意，定可調適好。至於收禮之事，似乎也不好公開追究。”
“是，不能追究。”趙盾也無奈的歎了口氣，“晉國顏麵盡失，就算把這些錢財如數追回來又有何意義？”
荀息是晉獻公（晉文公的父親）時期的股肱之臣，荀林父是荀息的長孫。晉國的政治版圖，以文公歸國執政為界，之前為舊派，之後為新派。為爭六卿之位，兩派鬥爭激烈。以“五君子”被殺為標誌，“老臣派”全麵落敗，隻剩下荀林父一支。
為了平衡利益，趙盾有意識的讓“老臣派”引入更多的人進來。六卿之位有空缺，趙盾還主動提出要荀林父推薦人選，就是此意。
趙盾日漸成長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他慢慢明白了平衡的重要性。國內各方利益平衡，內政才穩定。對外才有餘力加強對中原諸侯的領導，才能實現父親對他的期望，延續文公的政治理想（也是他的理想）。
為了這個理想，他願意讓步。否則內訌四起，晉國又要回到從前的烏煙瘴氣。南麵的楚國虎視眈眈，絕不能自亂陣腳，給敵人可趁之機——在這一點上，他是清醒的。
所以，他不可能為了收禮之事，責問荀林父。雖然，他回來的說辭，現在證明全是謊話。就算為此處罰他，以他的地位家世，也是不痛不癢。萬一處理不當，還會傷了和氣。所以，隻得忽略不計。
趙盾的目標是要持續霸業。所以，不得不大事化小，求得內部平衡。可是他忘了，荀林父的所作所為，恰恰傷害的就是他最執著的晉國霸業。因為他做了非常不好的示範，令諸侯十分不滿。雖然一時半會這些諸侯小國隻能隱忍，長久來看，必定離心。一旦楚國異軍突起，他們必會義無反顧棄晉國而去。
是否追究荀林父是個兩難選擇，分歧在於：側重眼前的和氣，還是注重長遠的利益。長遠有多長，遙遠漫長。眼前卻很迫切，等著拿出方案。
“如果真要補償，倒不如從鄭國身上做文章。”臾駢提議道：“這封信多在追溯過去。透過字裏行間，看得出鄭國有許多委屈辛酸，還有深深的恐懼擔憂。他們應該非常期待得到我們的諒解。”
“我們可以邀請鄭國參加盟會。一來，可打消它的恐懼，同時又向盟國展示了我國的大度。或許，就可彌補前次事件造成的傷害。”
“這個提議不錯。”郤缺也表示讚成，“錯誤已經造成，隻能期待下次改過。此次盟會，如能邀請鄭國，他們一定心存感激。”
“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臾駢看向趙盾。
“如此甚好。”趙盾用力點頭，一邊交待道：“這樣吧，你們兩人負責此事。以我的名義寫封信給鄭國執政，就說——”
趙盾想了想，繼續道：“就說，沒有聽從鄭國的建議，貿然決定議和，晉國感到非常抱歉。再有類似事件，一定集思廣益，再做決定。同時，晉國也同樣重視與鄭國的關係。”
“鄭國左右為難的處境，我們也能體諒。為表誠意，我國不會追究他們與楚結盟一事。接下來的盟會，希望鄭國也能蒞臨，我國非常期待。大概內容是這樣，至於其它……”趙盾還想說什麽，欲言又止。
“明白。要措辭懇切，語氣親和，飽含感情。”臾駢笑著說道。
“對，就是這樣。發出去之前給我看看。”趙盾說道：“邀請鄭國參與盟會，我會同君主說的。”
三人又提到盟會的細節，商討了好一會。之後，臾駢和郤缺便雙雙離開。
宮室裏，靈公正與屠岸賈擺弄他的新玩具。
新玩具是件工藝品——猴子負桃。整件物品晶瑩剔透，煞是可愛。桃子掛在小猴子背負的一根小竹竿上。猴子潔白無暇，桃子綠幽幽的。造型十分討巧，製作也相當精美。觸感柔軟潤澤，令人愛不釋手。
“這件物什甚是精巧細致，不知從何而來？是何材質？”屠岸賈問道。他陪伴靈公多年，寶貝倒見過不少。隻是這一件，隻看一眼便被深深吸引，確實少有。
“這是五色石製作而成。從齊國都城送來，據說是他們的特產。”靈公看著小小擺飾，語氣滿是驕傲。
“哦，齊國派人送來的？”屠岸賈更好奇了，“齊國與我國似乎來往不是很密切，怎會派人送來禮物？”
“他們不敢招惹我國，所以派人送禮求情。”靈公一臉得意。
“齊國怎麽得罪我國？不是說來往不多嗎？”屠岸賈一臉疑惑。
“齊國呢，驕橫跋扈，侵犯魯國的北部，造成了魯國人員財物都有損失。魯國是我們的盟國，他們國君特意派使者將此事告知我國。我們是盟主，自然要為魯國主持公道。所以呢，下月的會盟，我們就要諸侯帶兵赴會，聯合討伐齊國。”
“齊國之所以送禮，是不是想請我們不要用兵？”
“大寶真聰明。”靈公對屠岸賈樹起大拇指，“他們派人送來許多齊國特產、錢幣、布帛，這個最特別，所以就拿來玩了。”
“禮物已經收下，還要攻打齊國嗎？”
“自然是不打了，否則幹嘛要收禮物？”靈公答得心安理得。
“到時諸侯國都來了，怎麽辦？說不打就不打？”屠岸賈饒是再大膽，也隻敢教靈公玩些惡毒的把戲。可這說好的攻打某個國家，怎麽能說不打就不打，如同兒戲？
“齊國使者說了，回去之後，一定約束邊境官兵。再者，魯國受多少損失，他們願意如數賠償。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何必要打呢？”在靈公看來，一切順理成章。
“事關重大，君主跟趙將軍商議了嗎？”屠岸賈有些不放心，君主可千萬別捅出什麽大婁子才好。
“齊國的使者，是齊國國君派的。來到我國，麵見的也是晉國國君。此事與趙將軍無關，寡人自行定奪就是。”今日的屠岸賈怎麽羅裏羅嗦的，一點也不像平日的爽快，靈公有點不解。
“哦，那就是說，君主已經回複了對方的使者，說是不再攻打齊國，要他們回去把過錯彌補，對吧？”屠岸賈對靈公的大膽感到不可思議，再三確認。
“是啊，我讓他留下禮物回去了。”靈公有點沒好氣。
“想不到君主親政沒多久，就自己拿主意，真是越來越有治理國家的風範了。”屠岸賈察覺到靈公有點不高興，話鋒一轉，奉承話脫口而出。
“那是。怎麽能和從前一樣，像個傻瓜似的坐在一旁。聽一些半懂不懂的話，隻知道點頭，像個提線木偶任人擺布。現在好了，寡人自己判斷，自己拿主意，這才是大寶說的一國之君應該有的模樣。”靈公很得意，抬起下巴望向屠岸賈，“對吧，大寶？”
“君主所言極是。”屠岸賈滿臉堆笑，“不過，收了禮物，可得吩咐他們千萬不要說出去啊。否則，大將軍發現了，估計又要查問。”
“放心吧大寶。我已經下令，所有在場的人全部封口。這些禮物本來就是送給我的，我讓他們藏好便是。省得有人借題發揮，還得勞心應付。”靈公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如此便好。奴才聽說，大將軍是極力反對收受諸侯國饋贈禮物的。所以，君主還是要小心為妙。”屠岸賈覷得空隙，又來煽風點火。
“是不是曾經有人收禮，被他下令處罰？”靈公一聽，瞬間緊張起來。
“倒是沒有。不過啊，奴才聽說一件事——”屠岸賈壓低聲音，附在靈公耳朵邊說道：“攻打宋國的時候，宋國派人去求和，還送了荀將軍一堆禮物，說是犒勞士兵。結果，荀將軍同意議和。最後啊，那些禮物，全部進了荀將軍的口袋。”
“大將軍知道這件事情後，十分生氣。但是，最後也沒有追究。過後，他曾經召開會議強調過，不可收禮。所以啊，就怕……”
“是啊，”郤缺也歎氣道：“有些錯誤，是人難免會犯，將來注意，定可調適好。至於收禮之事，似乎也不好公開追究。”
“是，不能追究。”趙盾也無奈的歎了口氣，“晉國顏麵盡失，就算把這些錢財如數追回來又有何意義？”
荀息是晉獻公（晉文公的父親）時期的股肱之臣，荀林父是荀息的長孫。晉國的政治版圖，以文公歸國執政為界，之前為舊派，之後為新派。為爭六卿之位，兩派鬥爭激烈。以“五君子”被殺為標誌，“老臣派”全麵落敗，隻剩下荀林父一支。
為了平衡利益，趙盾有意識的讓“老臣派”引入更多的人進來。六卿之位有空缺，趙盾還主動提出要荀林父推薦人選，就是此意。
趙盾日漸成長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他慢慢明白了平衡的重要性。國內各方利益平衡，內政才穩定。對外才有餘力加強對中原諸侯的領導，才能實現父親對他的期望，延續文公的政治理想（也是他的理想）。
為了這個理想，他願意讓步。否則內訌四起，晉國又要回到從前的烏煙瘴氣。南麵的楚國虎視眈眈，絕不能自亂陣腳，給敵人可趁之機——在這一點上，他是清醒的。
所以，他不可能為了收禮之事，責問荀林父。雖然，他回來的說辭，現在證明全是謊話。就算為此處罰他，以他的地位家世，也是不痛不癢。萬一處理不當，還會傷了和氣。所以，隻得忽略不計。
趙盾的目標是要持續霸業。所以，不得不大事化小，求得內部平衡。可是他忘了，荀林父的所作所為，恰恰傷害的就是他最執著的晉國霸業。因為他做了非常不好的示範，令諸侯十分不滿。雖然一時半會這些諸侯小國隻能隱忍，長久來看，必定離心。一旦楚國異軍突起，他們必會義無反顧棄晉國而去。
是否追究荀林父是個兩難選擇，分歧在於：側重眼前的和氣，還是注重長遠的利益。長遠有多長，遙遠漫長。眼前卻很迫切，等著拿出方案。
“如果真要補償，倒不如從鄭國身上做文章。”臾駢提議道：“這封信多在追溯過去。透過字裏行間，看得出鄭國有許多委屈辛酸，還有深深的恐懼擔憂。他們應該非常期待得到我們的諒解。”
“我們可以邀請鄭國參加盟會。一來，可打消它的恐懼，同時又向盟國展示了我國的大度。或許，就可彌補前次事件造成的傷害。”
“這個提議不錯。”郤缺也表示讚成，“錯誤已經造成，隻能期待下次改過。此次盟會，如能邀請鄭國，他們一定心存感激。”
“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臾駢看向趙盾。
“如此甚好。”趙盾用力點頭，一邊交待道：“這樣吧，你們兩人負責此事。以我的名義寫封信給鄭國執政，就說——”
趙盾想了想，繼續道：“就說，沒有聽從鄭國的建議，貿然決定議和，晉國感到非常抱歉。再有類似事件，一定集思廣益，再做決定。同時，晉國也同樣重視與鄭國的關係。”
“鄭國左右為難的處境，我們也能體諒。為表誠意，我國不會追究他們與楚結盟一事。接下來的盟會，希望鄭國也能蒞臨，我國非常期待。大概內容是這樣，至於其它……”趙盾還想說什麽，欲言又止。
“明白。要措辭懇切，語氣親和，飽含感情。”臾駢笑著說道。
“對，就是這樣。發出去之前給我看看。”趙盾說道：“邀請鄭國參與盟會，我會同君主說的。”
三人又提到盟會的細節，商討了好一會。之後，臾駢和郤缺便雙雙離開。
宮室裏，靈公正與屠岸賈擺弄他的新玩具。
新玩具是件工藝品——猴子負桃。整件物品晶瑩剔透，煞是可愛。桃子掛在小猴子背負的一根小竹竿上。猴子潔白無暇，桃子綠幽幽的。造型十分討巧，製作也相當精美。觸感柔軟潤澤，令人愛不釋手。
“這件物什甚是精巧細致，不知從何而來？是何材質？”屠岸賈問道。他陪伴靈公多年，寶貝倒見過不少。隻是這一件，隻看一眼便被深深吸引，確實少有。
“這是五色石製作而成。從齊國都城送來，據說是他們的特產。”靈公看著小小擺飾，語氣滿是驕傲。
“哦，齊國派人送來的？”屠岸賈更好奇了，“齊國與我國似乎來往不是很密切，怎會派人送來禮物？”
“他們不敢招惹我國，所以派人送禮求情。”靈公一臉得意。
“齊國怎麽得罪我國？不是說來往不多嗎？”屠岸賈一臉疑惑。
“齊國呢，驕橫跋扈，侵犯魯國的北部，造成了魯國人員財物都有損失。魯國是我們的盟國，他們國君特意派使者將此事告知我國。我們是盟主，自然要為魯國主持公道。所以呢，下月的會盟，我們就要諸侯帶兵赴會，聯合討伐齊國。”
“齊國之所以送禮，是不是想請我們不要用兵？”
“大寶真聰明。”靈公對屠岸賈樹起大拇指，“他們派人送來許多齊國特產、錢幣、布帛，這個最特別，所以就拿來玩了。”
“禮物已經收下，還要攻打齊國嗎？”
“自然是不打了，否則幹嘛要收禮物？”靈公答得心安理得。
“到時諸侯國都來了，怎麽辦？說不打就不打？”屠岸賈饒是再大膽，也隻敢教靈公玩些惡毒的把戲。可這說好的攻打某個國家，怎麽能說不打就不打，如同兒戲？
“齊國使者說了，回去之後，一定約束邊境官兵。再者，魯國受多少損失，他們願意如數賠償。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何必要打呢？”在靈公看來，一切順理成章。
“事關重大，君主跟趙將軍商議了嗎？”屠岸賈有些不放心，君主可千萬別捅出什麽大婁子才好。
“齊國的使者，是齊國國君派的。來到我國，麵見的也是晉國國君。此事與趙將軍無關，寡人自行定奪就是。”今日的屠岸賈怎麽羅裏羅嗦的，一點也不像平日的爽快，靈公有點不解。
“哦，那就是說，君主已經回複了對方的使者，說是不再攻打齊國，要他們回去把過錯彌補，對吧？”屠岸賈對靈公的大膽感到不可思議，再三確認。
“是啊，我讓他留下禮物回去了。”靈公有點沒好氣。
“想不到君主親政沒多久，就自己拿主意，真是越來越有治理國家的風範了。”屠岸賈察覺到靈公有點不高興，話鋒一轉，奉承話脫口而出。
“那是。怎麽能和從前一樣，像個傻瓜似的坐在一旁。聽一些半懂不懂的話，隻知道點頭，像個提線木偶任人擺布。現在好了，寡人自己判斷，自己拿主意，這才是大寶說的一國之君應該有的模樣。”靈公很得意，抬起下巴望向屠岸賈，“對吧，大寶？”
“君主所言極是。”屠岸賈滿臉堆笑，“不過，收了禮物，可得吩咐他們千萬不要說出去啊。否則，大將軍發現了，估計又要查問。”
“放心吧大寶。我已經下令，所有在場的人全部封口。這些禮物本來就是送給我的，我讓他們藏好便是。省得有人借題發揮，還得勞心應付。”靈公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如此便好。奴才聽說，大將軍是極力反對收受諸侯國饋贈禮物的。所以，君主還是要小心為妙。”屠岸賈覷得空隙，又來煽風點火。
“是不是曾經有人收禮，被他下令處罰？”靈公一聽，瞬間緊張起來。
“倒是沒有。不過啊，奴才聽說一件事——”屠岸賈壓低聲音，附在靈公耳朵邊說道：“攻打宋國的時候，宋國派人去求和，還送了荀將軍一堆禮物，說是犒勞士兵。結果，荀將軍同意議和。最後啊，那些禮物，全部進了荀將軍的口袋。”
“大將軍知道這件事情後，十分生氣。但是，最後也沒有追究。過後，他曾經召開會議強調過，不可收禮。所以啊，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