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要說追查塗玉珍失蹤案的那幫同僚幹活夠糙的, 連到其最後出現地調取匯款單、排查行蹤的動作都沒有。許傑他們本以為頂多拿到個複印件,結果到那一查,嘿, 原件還在。苗紅讓塗玉珍戶籍所在地的民警發來她簽署過的文件照片對比簽名, 一下對比出問題來了,匯款單上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簽的字。很快,祈銘那邊加急給出DNA對比結果, 證實死者之一確是塗玉珍。

  “那她也有可能是拜托朋友老鄉之類的去匯款吧?”

  案情分析會上, 眾人各抒己見。聽了這話,羅家楠揚起裹在證物袋裏的匯款單反問:“三次, 每次都是拜托別人去的?還是同一個人?”

  三張匯款單上的簽名筆跡一致。郵局匯款是需要本人身份證的, 代辦的話還得提供代辦人的身份證。而郵局方麵提供的信息是,這三筆匯款沒有代辦人信息。如此說來, 替塗玉珍去匯款的是個女人, 且年齡相貌與她相仿,不然不可能蒙混過關。

  預計是團夥作案,那麽嫌疑人之一的特征就此浮出水麵:女性, 四十歲上下, 本地人,體貌特征與死者塗玉珍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會不會是孩子的母親?”呂袁橋提出自己的看法, “屍檢報告上說, 那截與五號骸骨一同埋葬的斷骨不足以提取出做配型的DNA, 但可以確認屬於女性, 如果考慮到如此大費周章卻還救不了孩子的命, 那麽當媽的斷指陪葬以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也不是說不通。”

  眾人互相看看, 逐漸有人露出讚同的表情, 又可以給嫌疑人特征加上一筆了——四十歲上下的斷指女性。

  “那就先按這個排查吧,能找著這女的,案子差不多就破了。”於副廳長發話了,“廖副局,你看還需要多少人手?我幫你調,盡快,把周邊這幾萬人都摸個遍。”

  “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了,您調著,我從今天起啊也不跟指揮部待著了,周邊這道路我熟,跟他們下去一起排查效率高。”廖靜說著朝羅家楠投去視線,“羅家楠,車上還有地兒麽?”

  一聽副指揮下來身先士卒了,羅家楠痞壞痞壞的笑道:“廖姐上車那肯定有的是地方,沒有我踹一個下去也得給您騰出來。”

  話音未落,就看旁邊幾位縣公安局的同僚朝他投去了酸溜溜的目光——怎麽說話呢?跟我們副局長這沒大沒小的,張嘴閉嘴的姐,叫的夠親的!怎麽著,長得帥了不起啊?

  羅家楠哪知道自己遭人恨,散了會喜笑顏開的跟廖靜一起出了屋。縣公安局單身的警花屈指可數,廖靜算一個。然而由於她官至副局長,一般的老光棍還真不好意思往跟前湊,容易自慚形穢。

  第一站去盧溝灣村,羅家楠設好導航將車倒出車位。廖靜坐到副駕上扣好安全帶,偏頭看了看他搭在方向盤上的左手,笑問:“結婚多久了?”

  “四年。”

  “沒孩子?”

  “啊……沒功夫要呢。”被祈銘教訓過不止一回,羅家楠琢磨著還是別到處逮誰跟誰散自己那點隱私為好,再說廖靜跟他們家也算有點交情,有些話傳出去老爹老媽臉上可能掛不住。

  “抓緊吧,你看許傑,拖到四十了都快。”

  “嗨,不急不急。”

  後座上的呂袁橋和歐健隻當沒聽見他倆的對話,各自將視線投向窗外。出門在外搭檔辦案,用家裏的事挑起話頭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隻不過到了羅家楠這總還是需要遮掩著點。

  沒聽見廖靜接茬,羅家楠問:“姐你孩子多大了?”

  “我還沒結婚呢。”廖靜張開手給他看看光禿禿的手指,“一聽我是公安局主管刑偵的,相一個嚇跑一個。”

  “那是,一般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羅家楠嗤笑一聲,“我跟你說廖姐,我師傅也你這樣的,巾幗英雄女中豪傑,快四十了才把自己嫁出去,還是我們重案組內部消化,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廖靜偏頭笑笑,沒理羅家楠而是轉頭問後麵那倆:“誒,他媳婦是不是特厲害?”

  呂袁橋和歐健使勁點頭。

  羅家楠莫名其妙的:“這怎麽又扯上我媳婦了?”

  “衝你這張嘴,一般女的哪管的住你?”

  “我嘴怎麽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啊。”

  廖靜繼續問後頭那倆:“他媳婦幹什麽的?”

  “法醫。”後麵倆人異口同聲。

  “難怪了。”廖靜笑著笑著,語氣稍稍歸於落寞,“我們單位有個女法醫,挺厲害的,也是鄒先生帶出來的徒弟。”

  羅家楠好奇道:“那這案子出現場怎麽沒見她來啊?”

  “……她已經不在了,去年走的。”

  “調哪去了?”

  “去世了,突發心衰,剛四十歲。”說著話,廖靜眼圈泛紅,“特別突然,睡著睡著覺,人沒了……也好,不受罪。”

  車裏陷入寂靜,片刻後羅家楠歎了口氣:“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過,就是這歲數太可惜了……”

  閉上眼,廖靜皺起眉頭:“是啊,她爸媽都七十多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當時在醫院裏哭的啊……我聽著都心酸……”

  歐健抹了把鼻子問:“那她老公孩子呢?”

  “沒結婚,和我一樣,相一個嚇跑一個。”廖靜苦笑搖頭,“本來說好了,要是一輩子都不嫁人,等我們老了就搭幫過日子,老姐倆一起出去旅旅遊,到動不了了找個養老院一窩,每天靜靜的曬太陽……”

  “嗚嗚嗚嗚……”

  後座上突然傳來歐健的哭聲,給車上其他三個人都哭愣了——這孩子眼窩也太淺了吧?

  —

  一天走了三個村子,都沒有排查到類似的嫌疑人,不過排查階段不斷撲空實屬常態,今兒沒問著明天接著串。待到收工時已近晚間八點,天空黑暗雲層厚重,竟是一顆星星也看不見。天黑後的山間本該夜風清涼,此時此刻的空氣卻濃稠得讓人感覺像是泡在油裏,又黏又熱。

  呂袁橋看了眼手機上的天氣預報,上麵顯示空氣濕度百分之九十多:“說是這幾天有大到暴雨,咱趕緊回去吧,還有段盤山路要開。”

  “啊,你開吧,我跟後座上歇會。”羅家楠把車鑰匙交給小師弟。這寶貝兒自打提了車到現在還沒讓別人摸過,不過開了一天山路時刻精神緊繃,他實在是累了,再說給呂袁橋開他放心,畢竟是摸過不少超跑的主。

  盤山路沒路燈,全靠車大燈照明。一來一去就兩條車道,下坡路,拐彎還多,呂袁橋不敢開太快,始終將時速控製在六十左右。晃晃悠悠的給羅家楠搖得犯迷瞪,就快睡著時忽覺胳膊上壓了坨分量。轉臉一看,歐健張著個嘴歪自己肩頭睡了過去。

  一巴掌給人推開,羅家楠嫌棄道:“去那邊睡去!哈喇子都特麽快蹭老子衣服上了!”

  “哼——”歐健緩出聲豬叫般的鼻音,揉揉酸脹的眼睛,往後座上的另一側車門邊縮去。

  忽的,一道白光無聲閃穿雲層,幾秒鍾後炸雷滾滾而來,瓢潑大雨緊跟其後傾盆而下。本來夜間行車可視距離就短,而置身於接天的雨幕之中,隻有雨刷器擦一下擋風玻璃的瞬間才可勉強看清點前麵的路。

  廖靜自是比他們更了解山裏的氣候以及雨夜行山路的危險程度,當即果斷道:“袁橋,別開了,就在這停下,等這陣雨過去再走。”

  呂袁橋聞聲將車停下,熄火不斷電,保留遠光燈和雙閃,提示對麵來車以及後車此處有車輛停留。車外狂風暴雨,雨點樹枝劈裏啪啦的刮砸車身,聽車頂上的動靜,好像還夾雜著冰雹。

  “我勒個……這是要給哥的車砸進修理廠啊?”心疼自己的大寶貝兒,羅家楠被外麵的動靜徹底砸醒,隨手點上支煙,然後意識到沒法開車窗又趕緊掐滅。

  廖靜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說:“忍會吧,一般有半個小時就小了。”

  “啊,我能忍。”羅家楠偏頭打了個哈欠,摸出手機說給祈銘回信息吧,結果發現居然沒信號!

  呂袁橋打開收音機想聽聽地區天氣情況,可能受雷暴影響,收音機裏傳出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隻得又給關上。車裏一時間安靜得隻有歐健均勻的呼吸聲。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這小子真特麽夠穩當的啊,這麽大的雨居然砸不醒?

  耗了半個多小時,風倒是沒一開始那麽大了,可雨沒停,也不見小。手機還是沒信號,羅家楠百無聊賴的縮後座上打瞌睡,不過也睡不踏實,歐健那兔崽子睡著睡著就往他身上歪。JEEP後麵零散的排著幾輛車,都是被暴雨困於此處。

  咚。

  有什麽玩意掉下來的動靜。

  咚。

  又是一聲響。

  廖靜猛地睜開眼,透過水流密集的風擋玻璃朝外看去。可視野過於模糊,外麵黑乎乎的根本什麽也看不清。此時羅家楠也被那夾裹在雨滴聲中接連不斷的悶響弄醒,直起身推開歐健枕在大腿上的腦袋,對呂袁橋說:“把前後雨刷器都開一下。”

  呂袁橋應聲照辦,終於,在尾燈和前燈的照射下能勉強看清點路麵上的情況了。這一看不要緊,羅家楠的發根倏地乍起——滿地的土塊碎石和斷了的樹枝,還有更多的土塊石頭自山坡上滾滾而下,速度越來越快,量越來越大,甚至有一些開始因為慣性而彈上了車門!

  “這是——”廖靜隨之一驚,“山體滑坡的前兆!袁橋!開車!”

  “等會!”

  羅家楠這一嗓子給歐健都吼醒了,猛地坐起。就看羅家楠轉身推開車門,全然不顧那瓢潑的大雨,疾步朝後跑去。車上的人反應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他要幹什麽——通知後車,立刻避險!

  三人緊跟其後,義無反顧衝入滂沱的雨幕。

  兩小時後。

  陽光房裏的電腦桌邊,祈銘放下手機朝落地窗外看去。從八點多開始,雨就淅淅瀝瀝的下著,沒法出去夜跑,想著給羅南瓜同學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可死活打不通。山裏是這樣,信號時有時無,可看表都快十一點了,這麽晚還沒回賓館是準備在村裏過夜?

  起身走到客廳,他正要朝體感電視揮手,忽見本來播的好好的法製節目突然插播進了一條緊急新聞——

  “根據氣象局最新消息,此次熱帶氣壓形成的暴雨還將持續一到兩日,目前郊縣已有多處路段出現山體滑坡情況,部分道路中斷,將進行緊急搶險施工,相關地區市民出行時請務必提前收聽交通新聞,以免發生擁堵……”

  看著電視裏不知道是剪輯還是實拍的、自暴雨中滾滾而下的泥流,祈銘的心頭忽悠一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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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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