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薛楚蕭的臉色黑得像鍋底,手上隻要輕輕一用力,就能捏碎劉龍的脖子。

  劉龍笑了笑:“薛大人,我是看在薛相的份上叫您一聲大人,相爺隻吩咐了我給您幫忙,必要時聽候您的差遣,可卻並不代表我就是您的奴才了!

  我劉龍的名號,薛大人應該也聽說過,若是我不想死,怕是再來幾個您這樣的,也殺不了我吧!”

  “你……”薛楚蕭的臉白了白,劉龍說得對,他確實不能,也不敢殺了劉龍,更確切來講,憑他的本事,他根本就殺不了劉龍。

  而且,柳葉鎮雖然距離京城不遠,可是他帶來的這些人,全部都是隱在暗處的江湖中人,是不能帶到明麵上來的,所以他在柳葉鎮這邊,還是得指望著劉龍的勢力。

  薛楚蕭咬咬牙,鬆開了鉗著劉龍脖子的手。

  看著劉龍臉上的冷笑,他的臉色變了好幾變,才忍住了想要一劍刺死劉龍的打算。

  “昨日,究竟是怎麽回事!”薛楚蕭問道。

  劉龍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慢條斯理地開了口:“薛大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譽王殿下昨日就已經到了柳葉鎮,跟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名女子,就是您畫像上那一個,小人知道他想去黑風山,說了些理由將他勸下了,原本他說過兩日再去的,不過這陳東一來,小人想,譽王殿下現如今應該是已經到黑風山了吧?”

  “劉堂主,您說得沒錯,譽王殿下確實已經到了黑風山,楚堂主應付不了,讓小人下山請您盡快趕過去呢!”

  陳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闖下了禍,說話便更加小心翼翼了。

  “那就別愣著了,趕緊走吧。”劉龍瞪了陳東一眼,眼中一絲狠意閃過。

  不會說話的東西,留著何用?

  “是是是!”陳東慌忙點頭,絲毫沒有覺察到劉龍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

  “慢著!”就在二人正要踏出問仙閣大門的時候,薛楚蕭忽然皺著眉頭開了口。

  “薛大人還有何吩咐?”劉龍轉身輕飄飄地問道,對薛楚蕭早就沒有了剛開始的恭敬。

  薛楚蕭從懷裏掏出了那副畫像,又重新在劉龍麵前展開讓他看了一眼。

  “你說,昨日在譽王殿下身邊出現的,就是這名女子?”

  “小人確認無疑!怎麽?薛大人這是又想起什麽了嗎?”劉龍問道。

  “先別說話!”薛楚蕭的眉心越縮越緊,似是在思考著什麽問題。

  劉龍諷刺地輕笑了一聲,環起胳膊走向了一旁的椅子,打算在椅子上坐下來。

  可是,還沒等到他走到椅子旁邊,忽然聽到薛楚蕭沉聲說了一句:“糟了!”

  “怎麽了?”劉龍沉聲問道。

  薛楚蕭將畫收好,猛地抬起頭來:“昨日你們見到的那個,可能根本不是譽王殿下!”

  “什麽?”劉龍愣住了,陳東更是愣了。

  “這畫像上的女子名叫陶季,是玄幽王世子洛雲錫身邊的小書童,跟在陶季身邊的,除了洛雲錫,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

  薛楚蕭咬牙切齒地冷喝,“沒用的東西!你們都被洛雲錫給騙了!”

  “這……怎麽可能?”劉龍的態度終於不再繼續強勢,他低頭想了想,“我明明親眼見到他身上的那塊令牌的,楚青也反複確認過,上麵的字體和花紋都能對得上,不可能會出錯的!”

  “蠢貨!”薛楚蕭冷喝,“洛雲錫出京,原本就是偷偷摸摸出來的,憑他的本事,想要從城門校尉身上偷個令牌出來又不是什麽難事!”

  “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劉龍問道。

  “怎麽辦?”薛楚蕭忽然陰仄仄地笑了兩聲,“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要往裏闖!他既然膽大包天敢上黑風山,那咱們就給他來個甕中捉鱉!”

  “薛大人,您剛剛提到陶季,小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一旁久未開口的陳東忽然顫巍巍開了口。

  “什麽事,說!”薛楚蕭喝道。

  “是這樣的薛大人,今天早晨,小人帶著黑子和王彪他們下山,在半道上遇上了幾個打聽黑風山的人,其中有一個年輕瘦弱的小乞丐,就是姓陶,不過,他叫陶三兒,您說,這陶三兒和陶季之間,會不會……”

  陳東的話沒有說完,薛楚蕭忽然“哈哈”地大笑了兩聲:“太好了!你說的那個陶三兒,一定就是陶季!”

  他看了一眼劉龍:“你速速召集所有人馬,全部趕往黑風山,這一次,我要讓洛雲錫他們有去無回!”

  “是!”這一次,劉龍倒是答應得很爽快,遲疑了片刻,他又問:

  “薛大人,下午您讓我打聽的跟那個女子有關的事,我還真打聽出來了,城西有家許記粥鋪,那女子曾經在他們那裏吃過飯,還給了銀子打算暫住的,後來不知怎地又離開了,但是那老板娘還說,那女子似乎忘了什麽東西在他們那裏,許是還會回去,您看,那許記粥鋪,咱們還要不要留人?”

  “留什麽人?黑風山需要人手,先將人撤回來再說!”

  薛楚蕭沉吟了片刻說道,“召集所有人馬,現在就出發,陳東你先回去,暗中告訴楚青,將洛雲錫先穩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等我們帶人上山之後,再一舉將他拿下!”

  “是!小人這就立刻趕回黑風山!”陳東對著薛楚蕭和劉龍抱了抱拳頭,轉身速速離開,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回來。

  天色已經漆黑,看著陳東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薛楚蕭又對劉龍說:“你我二人兵分兩路,去黑風山的路一共兩條,咱們兩個一人一條,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了他們兩人,天亮之前我得趕回是石虎嶺那邊。”

  “是!”劉龍答應了一聲,轉身關上了問仙閣的大門,跟薛楚蕭一左一右地快步離開。

  他們走後,問仙閣的屋簷之上忽然跳下一個人影。

  依舊是四十多歲年紀,膚色白皙,樣貌儒雅。

  不過,跟白日裏的涼寒相比,此時他的臉上卻是帶了幾分焦急。

  “來人!”他對著身後夜空沉聲喝了一聲。

  一陣風聲吹過,夜空中落下了一道黑影。

  依舊是一言不發,跪得端正。

  “留下兩人在柳葉鎮,一人留在問仙閣仔細搜查劉瞎子說的那個密道,另外一人去城西的許記粥鋪,先暗中將人看好了,是生是死聽我的命令。其餘的人,立刻跟我出發,火速趕往黑風山。”中年男子沉聲說道。

  那人對著中年男子抱了抱拳頭,又是一陣風聲吹過,原地上已經不見了兩人的蹤影。

  ……

  黑風山。

  小山穀。

  時間已近子時。

  原本就陰沉了一整日的天氣忽然驟變,北風“呼呼”地吹著,吹得房門“嘩嘩”作響,雖然緊閉著房門,可是呼嘯的北風還是從寬大的門縫中吹了進來。

  房間內,陶夭夭緊裹著被子縮在床上,整個世界裏除了風聲,還有祁玉和老七的呼吸聲,她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白日裏她在忠義堂那邊等了足足一下午,卻始終沒等到洛雲錫回來,不僅洛雲錫沒回來,連帶她過去的王彪也沒有再次出現。

  天色傍黑的時候她離開了忠義堂,還給祁玉帶了些吃的回來,一直等到天色漆黑,祁玉和老七才從外麵回來,神色看起來都很疲憊,陶夭夭有心想跟祁玉說些什麽,可是卻又礙著老七在場,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而且,祁玉丟給她的那些個眼神,她也沒能看得太懂,幸好最後祁玉在被子上寫的那兩個字她看懂了。

  他寫下的那兩個字是:子時。

  於是陶夭夭便知道,洛雲錫和祁玉之間,一定是有他們獨有的傳信方法的,看祁玉的神色,洛雲錫暫時應該沒有什麽危險才是。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陶夭夭一點困意沒有,一直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祁玉也合衣躺在了床上,同陶夭夭一樣,也是大睜著雙眼。

  至於對麵床上的那個老七,就更沒有入睡了,一直坐在床邊,眉心緊鎖地望著門口。

  陶夭夭知道,老七是在擔心餘二。

  洛雲錫跟她說,他會找機會拖住餘二,好留出時間來讓祁玉對付老七,他說出口的話,果然都是說到做到的。

  隻是,也不知道那個老七究竟是什麽來頭?

  能讓祁玉如此忌憚的人,想必一定很厲害,祁玉究竟打不打得過他?若是打不過,待會她還要不要上前幫忙?

  陶夭夭正裹著被子想著心事,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腳步聲。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一旁的老七猛然站了起來。

  祁玉眼神一閃,猛地坐了起來,右手偷偷地伸到了枕頭下麵。

  “老七,是不是餘二回來了?”祁玉輕咳了一聲對老七說道。

  “我去看看!”老七一邊說話,一邊朝門口走去。

  就在他背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祁玉突然出手了。

  房間內沒有燃燈,陶夭夭隻能借著月光看到裏麵兩個模糊的影子。

  你來我往的拳腳聲,兩人發力的悶喝聲,還有祁玉手裏的兵器聲。

  雖然二人纏鬥在一起,可是卻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開口呼喊。

  陶夭夭分不清兩個人影誰是誰,更看不出誰的功夫更勝一籌,就算有心幫忙也是無計可施,隻能站在床邊幹著急。

  時間大概過去了半刻鍾,房間裏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兵器落地聲,陶夭夭心裏便是一驚,她剛才看到祁玉伸到枕頭下麵去摸兵刃了,難道祁玉敗了?

  她從懷裏掏出洛雲錫給她的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祁玉?祁玉你沒事吧!”陶夭夭對著黑暗中輕聲開口。

  “沒事!”祁玉的聲音從地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陶夭夭便覺得眼前一亮,是祁玉打亮了火折子。

  祁玉臉上掛了彩,嘴角又青又紫,還往外流著血,而老七已經閉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祁玉,你受傷了,要不要緊。”陶夭夭走上前去,幫著祁玉將老七魁梧健碩的身子拉到了床邊。

  “皮外傷而已,不要緊!這個老七究竟是什麽來頭,拳腳功夫竟然如此厲害!”祁玉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了繩子,牢牢地將老七的雙手靠後綁在了床腿上,連帶著也將他的雙腳綁得結結實實。

  “陶季,你去將門縫用被子堵上,別讓人看到房間裏的光線。”祁玉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沉聲對陶夭夭說道。

  “好!”陶夭夭答應了一聲,知道祁玉有話要說,便立刻抱著被子去了門口。

  可是還沒等她開始堵縫隙,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人影迅速閃了進來,又迅速關緊了房門。

  “好了,現在可以堵上了!”那人回過頭對著陶夭夭笑道。

  看著那人的臉,陶夭夭嚇得驚叫了一聲。

  “啪嗒”一下,她手裏的被子掉落在了地上。

  這個人的臉……

  她的臉……

  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樣!

  看著她,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祁玉!有鬼啊!——”

  陶夭夭低呼了一聲就往祁玉身邊跑去,躲在了祁玉身邊不敢抬頭。

  進來的那人黑了黑臉,彎腰撿起了被陶夭夭丟在地上的被子,利索地將門縫堵了個嚴嚴實實,這才轉過身來。

  看到被驚嚇到的陶夭夭,那人忽然呲了呲牙。

  “啊嗚!——”她張開十指朝著陶夭夭走了過來,還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我是鬼!專吸女人血的女鬼!”

  聲音淒厲尖細,好不瘮人。

  “泥奏凱!這裏沒有女人!你快點出去!”陶夭夭從祁玉身後露出一個腦袋來對著那個“女鬼”低吼著。

  “啊嗚!——”那個“女鬼”又嚎叫了一聲。

  “泥奏凱!——”陶夭夭仗著祁玉在自己麵前擋著,也對那人比劃起了爪子功。

  看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在自己跟前鬧騰,祁玉抽了抽眼角。

  “好了,停!都別鬧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祁玉從陶夭夭麵前閃過了身,無奈地對著麵前的兩人低吼。

  “陶季,這是洛冰堂主,被公子派來做你的替身的,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他轉身對陶夭夭說道。

  “不是鬼?”陶夭夭眼珠子一轉,頓時明白過來了。

  “姑娘,你見過這麽好看的女鬼嗎?”洛冰恢複了正常聲音,她拋給陶夭夭一個媚眼,看得陶夭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陶姑娘是吧?趕緊的吧,洛飛和祁風都在外麵清理那些暗哨呢,咱們的時間可不多!”洛冰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陶夭夭。

  “那你們呢?”陶夭夭看著祁玉和洛冰問道,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我們先留在這裏看看情況,主子還孤身一人在那龍潭虎穴呢,等你平安下山了,我和祁玉還得趕過去找公子呢!”

  洛冰一邊說,一邊到陶夭夭床邊拿起了陶夭夭的包袱:“這是你的東西吧?別耽誤時間了,趕緊走。”

  陶夭夭接過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扛在肩上,臨出門之時她又轉過身來,猶豫了半天,她沉聲問道:“世子他,會有危險嗎?”

  洛冰看了陶夭夭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而是笑了笑:“若我說會,你就不走了嗎?”

  “洛冰!”陶夭夭還沒來得及回答洛冰的話,卻被祁玉沉聲打斷了。

  祁玉對著洛冰輕輕搖了搖頭,換來洛冰的一個聳肩。

  “姑娘,我實話跟你說了吧,跟在公子身邊這麽些年,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讓公子如此上心的女子。”

  陶夭夭疑惑地看了洛冰一眼,剛要開口,卻聽到遠處傳來“轟”地一聲巨大的聲響,像是什麽東西被炸開了。

  “什麽聲音!”巨響聲將陶夭夭嚇了一跳,耳朵裏一直在“嗡嗡”作響,她一把抓住了祁玉,臉色有些蒼白:“祁玉,這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她的方向感不太好,所以不太確定方向。

  菩薩保佑,千萬別是采石場那邊……

  祁玉的臉色也有些慌張,他看了陶夭夭一眼,沉聲說了一句:“采石場。”

  一邊說,一邊用掌風吹熄了桌上的火燭,快步去了門口。

  他伸出手去,還沒等拉開房門,單薄的房門就被人一把從外麵推開了,出現在門口的是一身黑色勁裝的祁風。

  “還磨磨蹭蹭做什麽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祁風的臉色凝重,方才的那陣聲響,他也聽到了。

  巨響聲過後,這座山穀裏忽然間亂了起來,許多住在那些石房子裏的人都跑了出來,一個個地驚慌失措,大聲疾走呼喊著。

  “不好了,山神發怒了!快跑啊!——”

  “不是山神,是惡鬼!惡鬼要來索命了!大家快走啊!——”

  “山要塌了,快逃命啊!——”

  幾十個人擠在那個狹小的甬道出口處你推我搡,有幾個身體瘦弱的已經被踩在了腳下。

  “事情有變,趕緊送她出山!”洛冰從屋子裏衝了出來,借著月色在山穀裏搜尋著什麽。

  陶夭夭和祁風等人也迅速出了房間,看到周圍亂成一片的人群,陶夭夭懵了。

  “祁風,洛飛呢?”洛冰對祁風問道,她找了半天,一直沒有找到要找的那道身影。

  “他在上邊!”祁風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四麵崖壁。

  陶夭夭眯緊了眼睛努力去看,終於在左側的那麵峭壁上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過來這邊!”祁風沉聲招呼了一聲陶夭夭,將她帶到了那麵峭壁之下。

  一條長長的繩索從上頭垂了下來,在陶夭夭麵前來回晃悠著。

  看著那高聳入雲的絕壁,陶夭夭想起來的竟然不是趕緊離開,而是想到了積雲山的絕壁。

  那次的懸崖峭壁,比這樣的峭壁,高了不知多少吧,可是洛雲錫為了救她,卻毫不猶豫地跟著一起跳了下來……

  “還愣著做什麽!趕緊走啊!”

  洛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陶夭夭回過神,見洛冰已經將那道繩子牢牢地將陶夭夭的腰綁了起來。

  “他們呢?”陶夭夭伸手指了指不遠處。

  不遠處的那些勞工,依舊在爭搶著想要擠過甬道出去,卻被同伴殘忍地踩在腳下慘死。

  看著看著,陶夭夭的心頭忽然湧上了濃濃的悲哀。

  這種悲哀,倒不是因為她看著那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而無能為力,而是因為,麵對著眼前的這一切,她竟然如此淡然,如此冷漠。

  “管不了這麽多了,抓穩了!先將你送上去再說!”

  洛冰扯了扯繩子,陶夭夭下意識地抓住了繩子,下一刻,她便感覺腰間一緊,身子忽然騰空而起。

  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之後,她的腳落在了一處凸起來的平地上。

  “你在這裏站著別動,我去上一個落腳點,之後放繩子給你。”

  一個聲音沉聲從身邊傳來,陶夭夭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她知道身邊這人叫洛飛,也知道洛飛跟祁風不同,洛飛是隱在黑暗當中的人。

  上次在玄幽王府見他,也隻是匆匆一瞥,給她印象最深的是洛飛側臉上那個圓形的烙印。

  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洛飛的模樣,原來洛飛也是個樣貌英俊的年輕男子,隻是跟祁風相比,洛飛的臉上多了幾分冷冽,緊抿的嘴唇倒是像極了他的主子洛雲錫。

  想到洛雲錫,陶夭夭的心裏忽然莫名地跳了那麽幾下,有些鈍鈍的疼。

  祁玉說洛雲錫在采石場那邊,那麽剛才發出的那麽一聲巨響,洛雲錫會不會……

  心裏對洛雲錫的擔憂才剛剛開始,她又覺得腰間一緊,身子再次騰空而上,這一次,落腳的位置比剛才的又高了許多。

  “距離崖完,陶夭夭便被洛飛攜著胳膊朝著頭頂的崖頂飛了上去,片刻之後,她的腳尖著地,看清了自己正身處一座山頭的山頂上。

  站在山頂上往下方看去,她看到了西北角方向那邊的大片火光,還有嘈雜的人聲。

  陶夭夭的臉色微微一變:“那個地方,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是采石場。”

  祁風的聲音傳來,他和洛冰一前一後地在身邊落了地,祁玉緊隨他們其後,三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焦急。

  “你和洛飛帶陶季下山,我和祁玉去采石場找公子,以焰火顏色為訊。”

  洛冰從身上掏出幾隻火焰彈來,依次交到了祁風和洛飛的手裏。

  “綠色代表平安,黃色是原地等待,若是看到了紅色焰火,你們就速速離開柳葉鎮,直奔京城。”

  洛冰鄭重地說道,在遞到洛飛手中的時候,她定定地看了洛飛一眼,滿臉的欲言又止,最終卻化成了四個字:“千萬小心!”

  洛飛沒有說話,隻微微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就在這裏分開吧!你們三個往東南方向下山,山下有馬車接應,我們先過去了。”洛冰扯了扯祁玉的袖子。

  祁玉點點頭,二人正要離開,忽然從山下快速跑來一個人影。

  “唰”地一聲,幾人同時亮出了寶劍,最後關頭還是祁風先開了口:“莫慌,自己人!”

  他一邊說,一邊迎著那人疾走過去:“你怎麽來了?公子呢?”

  “堂……堂主,出事了!”那人受了重傷,嘴角往外滴著血,身上也受了傷,衣裳看起來破破爛爛,不像是刀劍傷,倒像是燒傷。

  “出什麽事了?公子呢!”幾個人異口同聲地急問道。

  “……公子去了采石場,找到了底下入口,山下……山下來了一群人,氣勢洶洶,一進山門就打問公子的去向……後來……後來楚青帶人去了采石場,聽聞公子在采石場的事情之後,二話不說就讓人封了采石場……”

  那人強忍著一口氣說了這些話,“噗”地一聲又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一把抓住了祁風的袖子,二三十多歲的人了,哭得像個孩子:“堂主!黑風山的人,早在采石場提前埋了火藥,剛才的那聲巨響,就是火藥爆破的聲音,公子他……他還在下麵啊!他就帶了兩個人,堂主,您快去救救他啊!救救……”

  後麵的話,那人沒有說完,頭一歪栽倒在了祁風的懷中。

  祁風抬手試了試那人的鼻息,神色悲痛地將他平放在了地上。

  “一定是公子的假身份被人識破了。”祁風沉聲說道。

  “也不知才進山的是些什麽人……底下那麽多人,那麽多條生命,說炸就炸了!這幫混蛋!竟然連自己人都下得了手!”洛冰狠狠地“呸”了一聲。

  祁風和祁玉的神色也很凝重,之後洛飛似乎無動於衷,隻是緊握的雙手和臉上微微抽動的肌肉暴露了他的心思。

  “陶姑娘,你這是做什麽!”祁風剛剛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就聽到了洛冰的一聲驚呼。

  他猛地轉過身來,卻看到了已經退至山崖旁的陶夭夭,手上還持著一把匕首,正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我不做什麽,隻要你們答應我,現在立刻趕去采石場,去救洛雲錫。”

  陶夭夭握著匕首的手有些發抖,她的脖頸已經感覺出了刀尖的涼意。

  “陶季!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開這種玩笑做什麽!”祁風本就心急如焚,如今看到陶夭夭這個樣子,他氣得臉都變色了。

  “你聽著祁風,我沒有在開玩笑!”陶夭夭說出口的話擲地有聲,她又往後退了退:“洛雲錫是你們的主子,我不過是伺候他的一個下人,我們兩個的性命孰輕孰重,你們應該分得比我清楚,別讓我說第二遍,現在立刻趕去采石場,不然,要麽,我從這裏跳下去,要麽,你們就看著我抹了脖子。”

  陶夭夭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利刃又往脖子上靠了靠。

  因為緊張與寒冷的緣故,她的手微微抖了抖,脖子上便傳來了刺刺的疼。

  洛雲錫給她的這把刀,果然是鋒利無比,可是,他給她刀是讓她殺敵的,而不是抹脖子的啊!

  若是他平安無事歸來,看到她笨得抹了自己的脖子,估計會想掐死她的吧?

  “陶季,你別衝動!先把刀放下,我們這就帶著你一起去救公子!”

  祁風對著眾人擺了擺手,朝著陶夭夭前進了一步。

  “不行!不是你們帶我一起去救他,而是我看著你們下山,你們自己去救他,不用管我!”陶夭夭堅持道。

  她又看了一眼洛冰:“將你給他們的那種焰火彈再給我幾個,我自己一人混在人群裏反而更容易些。”

  祁風和洛冰等人對視了一眼,陶夭夭又說:“你們也不用想著想要把我打昏帶回去,我雖然打不過你們,但是卻有一百種方法能弄死我自己,你們可以試試看,是護送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重要,還是趕緊去救那個生死未卜的主子重要?”

  看眾人還在猶豫,陶夭夭咬咬牙,將刀刃又往自己脖子上壓了壓:“我隻數到五個數,若是你們還不離開,就等著給我收屍吧!到時候,你們完不成任務,在洛雲錫那邊同樣過不了關!”

  “一……”

  “二……”

  “三……”

  陶夭夭的聲音清麗,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個“四”字已經脫口而出,她又往後退了一步,腳下已經有石子落了下去,發出嘩啦幾聲輕響,隨即就沒了動靜。

  “好了陶姑娘,我們答應你!”幾個人之中,還是洛冰最先開了口。

  她從身上又掏出了幾枚焰火彈出來,彎腰放在地上之後,她往後退了一步。

  “東西我給你放地上了,最下邊的,是一份下山的地圖,我們現在就離開,姑娘千萬保重!”洛冰感激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又笑著說:

  “我們幾個的性命可都拴在你身上了,若是你出了什麽事,將來我們幾個可都要去公子麵前以死謝罪了。”

  陶夭夭苦笑了一聲,就算以死謝罪,也得等找到洛雲錫再說啊!

  西北方向的嘈雜聲已經越來越大,有些房子似乎還著了火,隱隱有越燒越旺的趨勢,可是卻並無人喊著救火,他們是想將這裏所有的證據全部毀掉。

  那麽大的火,血肉之軀如何能抵擋得住那麽大的火……

  “五……”陶夭夭看著西北角的那片火光,緩緩地說出了最後一個字。

  “五”字落下的一瞬間,祁風和洛冰等人便飛快地往後退去。

  “陶姑娘,你對我們公子的這份恩情,我們記下了!希望今後有機會,讓我們還了這份恩情!”

  洛冰的聲音順著山風遠遠傳來,忽地帶了幾分哽咽,也不知是感動,還是擔憂。

  “陶姑娘!保重!後會有期!”

  洛冰的最後一句話落下,陶夭夭眼前已經沒有了洛冰等人的身影。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恩情……

  她哪裏有什麽恩情需要人還?

  應該是她欠了洛雲錫許多許多恩情吧!

  陶夭夭瞬間泄了力,她癱坐在山頂上,抱著膝蓋低聲唾泣起來。

  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悲痛,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

  是脖頸之上的疼痛?是孤身一人的害怕?亦或是……心底對洛雲錫的擔憂……

  她想洛雲錫了,很想很想……

  該死的洛雲錫,他長那麽好看,閻王爺一定不敢收他進地府霍霍良家女鬼的!

  山風漸涼,陶夭夭在山頂哭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她站起身來,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沒錯!洛雲錫的命那麽硬!閻王爺是不會收他的!

  站在整個黑風山的最高處,陶夭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思考。

  她將洛冰給的火焰彈收進荷包,借著月色的亮光,她打開了手中的地圖。

  采石場在西北角,那座山峰叫做葫蘆峰。

  從地圖上看,葫蘆峰是黑風山最靠近西北的一座山峰,而跟葫蘆峰挨著的,卻是一條河。

  那條河地圖上並未標注,陶夭夭卻心中一動。

  那河,莫不是石虎河?

  她低頭在地圖上仔細尋找了片刻,那條河上,卻並未發現河上的浮橋,想必洛冰他們也是匆忙之間繪製出來的這幅簡易地圖,他們應該還不知道那座浮橋的存在。

  陶夭夭將地圖收好,輕輕閉起了眼睛。

  憑借有生以來的超強記憶力,地圖上主要山峰和建築的位置仿佛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葫蘆峰……

  賬房……

  采石場……

  石虎河……

  還有……

  忠義堂!

  陶夭夭猛然睜開了雙眼。

  這黑風山群脈既然曾經是土匪窩,那麽那幫土匪便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後路。

  而忠義堂又是整個黑風山最奢華的地方,是土匪頭子的住所,若她是土匪頭子,一定會將自己的退路選在距離自己住所最近的地方,好方便自己逃跑。

  陶夭夭心中猛地一動,她忽然想起了王彪讓自己打掃忠義堂的時候,特意囑咐過不能去的那幾間房。

  那麽她能不能大膽地猜測一下,忠義堂裏,或許有通往外麵的通道。

  葫蘆峰緊挨著采石場,那麽還有沒有可能,采石場下方,其實也是有些一條通道的。

  洛雲錫若是真的被困在了采石場下方,那麽那條路,也許就是洛雲錫的一條活路。

  想到這裏,陶夭夭便再也不淡定了,她迅速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憑著自己的印象,結合地圖上的標誌,迅速朝著忠義堂所在的那座小山峰摸了過去。

  然而,她才剛走了兩步,忽然身子一僵,立刻愣在了那裏。

  她的後心處,被人頂上了一個尖銳的東西,憑著感覺,她知道那東西不是一把劍,就是一把匕首。

  “誰?”陶夭夭一動也不敢動地沉聲問道。

  來人既然從她背後出現,那麽必是從下麵山穀裏摸上來的。

  能從山穀裏出來的人,她是不可能鬥得過的。

  她的腦海中倏地蹦出了一個人名來。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身後那人沉聲開口,陶夭夭證實了自己的判斷。

  她將手偷偷地放在了自己的荷包外麵,笑著開口:“我當時誰呢?原來是老七哥啊,你這是做什麽?有話好好說嘛!”

  “別動!把你剛才看的那幅地圖交出來!”老七收了手裏的寶劍,從陶夭夭身後踱了過來。

  不同於之前的憨厚,現在的他,神色冷峻,還帶著些肅殺。

  陶夭夭對著老七笑了笑:“你不就是要地圖嘛,我給你就是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入懷,從身上掏出了方才翻看的那幅簡易地圖來。

  老七的功夫和祁玉的不相上下,她打是不可能打得過的,跑的話,估計也不一定能跑得贏,為今之計,隻能先暫時迷惑他,好伺機找到祁風他們,若是能蠱惑老七幫她,那更是再好不過的了!

  老七看了陶夭夭一眼,冷哼一聲接過了手裏的地圖。

  他打開地圖看了一眼,“唰”地一聲又抬起了手中的寶劍:“剛才那些人是誰?你跟他們什麽關係?”

  看著指著自己脖子的那把劍,陶夭夭身子抖了抖:“老七哥,我膽小,你這樣拿劍指著我,我不敢說話!”

  “少廢話!你說不說!”老七似乎沒有什麽耐性,對著陶夭夭怒吼了一聲,卻也收回了手裏的劍。

  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入軍營都不一定有人要!

  用劍招呼這小子,實在是有些委屈他這把好劍了!

  陶夭夭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老七的神色,看到老七那嫌棄的眼神,她幹笑了兩聲開了口:

  “老七哥,再怎麽說我也幫過你們,咱們好歹一起進了黑風山,剛才在房間裏,我不是還對你手下留情了嘛,你也放我一馬,就當咱倆扯平了行不?”

  老七冷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提剛才!我問你,你們究竟是什麽人?來黑風山是做什麽的?”

  “我們啊……”陶夭夭眼珠子一轉,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我們跟你們目的是一樣的!”

  “胡說八道!”老七不像餘二那般善於言談,聞言頓時火冒三丈:“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我當然信啊!我又打不過你!”陶夭夭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反而還咧嘴笑了笑:“但若是你一刀劈了我,恐怕你就再也找不到你家公子了!”

  老七眼神微閃:“你能找到我家公子?”

  “那是!”陶夭夭胸有成竹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