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男女有別,洛世子被調戲了……
  洛雲錫抬頭看了一眼屏風,猶豫片刻之後,他走了進去,將粥碗輕輕地放在了臥房的桌子上,然後伸手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陶夭夭蒙著頭縮在被子當中,卻也將洛雲錫和老板娘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老板娘說她還沒醒,她也就隻能裝睡了,這蒙頭睡覺還得裝作睡著的樣子,滋味兒還真是不好受!

  透過被子,陶夭夭側耳聽了聽房內的動靜,這洛雲錫也是,怎麽還坐在這兒不走了?

  既然自己已經漏了餡兒,既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子了,為何就不知道男女有別呢?

  陶夭夭皺著眉頭在被子底下左思右想,還沒想出頭緒,冷不防卻被一聲輕咳下了個半死。

  “既然醒了,還不趕緊起來?”是洛雲錫的聲音。

  許是因為隔了一層被子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

  陶夭夭拽著被子的手使勁一抖,糾結半天之後,她顫巍巍地掀開了被子。

  先是露出兩隻眼睛偷偷看了洛雲錫一眼,見洛雲錫神色如常,並沒有想象中的震怒,她便稍稍放了心,將整張臉露了出來。

  “世子,您好啊!”陶夭夭心虛地陪著笑,裹著被子在床上坐了起來。

  “你叫我什麽?”洛雲錫的聲音沉了下來,他抬頭看了陶夭夭一眼,微微板起了臉,卻在看到陶夭夭那一頭散在肩上的柔順青絲的時候,眼神微閃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應該是……上官大哥?或者是……亦安哥哥?”陶夭夭趕緊賠不是。

  看著洛雲錫緊抿的嘴唇,她張了張口,猶豫片刻之後,她橫了橫心。

  “我跟你道歉,我不該欺騙你,不該欺騙陳管家,可是,我也是無奈之舉啊,您要是生氣,就……就打我一頓好了。”

  說完,她將被子裹得又緊了些,這被子很厚,若真是挨打,這樣裹緊一些能卸掉不少力道呢。

  “粥已經涼了,先將粥喝了,你的帳,待會再算。”看到陶夭夭小心翼翼的樣子,洛雲錫皺眉冷哼,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裏動手打她打多了?

  可是反思了半天,都沒反思出什麽結果來。

  “行行行,那個……您看,男女有別哈,您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好穿衣服。”陶夭夭小心嘀咕道。

  “怎麽?現在知道男女有別了?”洛雲錫冷笑了一聲,根本沒有動身出去的打算。

  “我數三個數,三個數之內你若是再不喝,我就端出去倒了。”洛雲錫板著臉坐在椅子上,根本沒給陶夭夭留任何思考的時間:“一……二……”

  “停停停!我喝!我喝還不行嗎!”陶夭夭氣呼呼地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光著腳三兩步到了桌子旁邊,一把端起粥碗將裏麵的紅棗粥喝了個幹淨。

  紅棗粥並不像洛雲錫說的已經涼了,相反,還有些微燙。

  微燙的粥入了口,她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小腹那裏的不適瞬間好了許多。

  “陶——季——!”洛雲錫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陶夭夭被嚇了一跳。

  她猛地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開口:“世……不是,大哥,我已經喝了粥了,你看,幹幹淨淨的……啊!——”

  話沒說完,她忽然覺得身子騰空而起,洛雲錫竟然將她頭朝下扛了起來。

  剛喝進去的那碗粥都要從胃裏倒出來了。

  “大哥,你壓我胃了!粥都要倒出來了,疼疼疼!”陶夭夭掙紮了起來,一邊掙紮一邊尖叫,下一秒,她便被洛雲錫狠狠地丟在了床上。

  “下一次,若是再被我發現你不穿鞋子到處亂跑,我就將你丟到黑風山裏喂狼!”洛雲錫黑著臉低吼。

  “額……我……”陶夭夭低頭看了一樣自己那一雙玉腳,忽然微微一笑,起了捉弄洛雲錫的意思。

  “世子,人家都說女兒家的腳是不能讓男子看的,我的卻被你看了個幹淨,還有我這身子,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你可一定得對我負責啊!”

  聲音嬌嗔,媚眼如絲,聲音裏還帶著些小女兒家的嫵媚。

  洛雲錫的滿腔無名怒火“呼”地一下就被澆滅了,耳後甚至還閃過一絲可疑的粉紅。

  他黑著臉看了陶夭夭一眼,床榻上的陶夭夭正歪著腦袋對他笑得燦爛,眼底是一閃而過的狡黠。

  洛雲錫立時便明白過來,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很是精彩。

  他堂堂玄幽王世子,軍中人稱“活閻王”的洛雲錫,竟然被這個丫頭調戲了!

  可恨的是,剛才的那一瞬間,他竟然還當了真……

  洛雲錫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了想要將陶夭夭就地正法的打算。

  他鐵青著臉轉身離開,離去之時還狠狠地一把帶上了房門:“我給你半刻鍾的時間,收拾好自己給我出來!若是遲了,後果自負!”

  陶夭夭被房門傳來的“咣當”聲嚇了一跳,她一邊起身穿衣裳,一邊小聲嘀咕。

  “不想負責就不負責唄,又沒誰逼你!沒見過這麽小氣的!”

  她穿好衣服坐在了妝台前,伸手拿起木梳梳起了頭發。

  看著鏡子當中那個垂眸淺笑的嬌俏女子,陶夭夭猛然驚覺自己竟然這麽久不曾梳過女子發髻了,整日裏挽個書童的小髻,真是白白浪費了她這一頭光滑油亮的青絲了。

  陶夭夭循著記憶中的發髻樣子,抓著頭發的上半部分擰了一個四不像的發髻在頭頂,看了看又覺得老氣了些,便從耳後扯出來兩綹頭發搭在肩上。

  再看一眼似乎還不太滿意,便又從頭頂弄了些碎頭發下來,然後摸出窗台上那把繡筐裏的剪刀對著妝鏡哢嚓哢嚓地剪了幾下。

  看著額前薄薄一層的空氣劉海,她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所謂的手藝不夠,顏值來湊。

  在葡萄鎮的時候,她身邊沒有貼身丫頭,自己又笨得不會梳頭,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軒哥哥給她弄頭發。

  當然,軒哥哥不在的時候,她也總是擰成四不像,鎮子上的人見到頂著一個雞窩頭的她,總會歎口氣感慨幾聲。

  柳氏自然是不樂意的,因為祖父總是埋怨她沒有照顧好自己,所以柳氏便常常遣了她院子中的丫頭來給自己梳頭更衣,卻總是被自己連嚇帶鬧地給弄哭。

  所以這時候想來,柳氏那個惡母的名聲裏,其實也有她的功勞,想到柳氏那張隱忍憋屈恨不得想殺了自己的臉,陶夭夭就覺得想笑。

  原來在葡萄鎮的那些年裏,她並沒有受過苦,雖然身邊的人不是至親,可是卻是她過得無憂無慮最快樂的幾年……

  陶夭夭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歎了一口氣,恍然間驚覺距離洛雲錫說的半刻鍾似乎沒多長時間了,便匆匆忙忙地開門跑了出去。

  房門外是一個小院子,小到站在房外都能聽到前街上傳來的小販的吆喝聲。

  天陰了下來,似乎要下雨,陶夭夭想起了洛雲錫說的晌午之前趕到黑風山山腳,便加快了腳步朝著院門走去。

  剛出了院門,她就聽到了一陣說話聲,是從左手邊的傳過來的。

  定睛看了一眼,她看到了坐在葡萄架下的洛雲錫,旁邊坐著的是許記粥鋪的老板和老板娘二人,正低頭忙活著手裏的活計。

  陶夭夭上前看了一眼,遙遙看到他們似乎在撿著一些雜糧,倒是沒有看到祁玉的影子。

  “是陶姑娘嗎?趕緊過來。”幾人已經發現了她,老板娘樂嗬嗬的大嗓門傳了過來,陶夭夭笑了笑,拎著裙擺一路小跑跑了過去。

  “老板好,大姐好,還有……哥。”陶夭夭乖巧地對著幾人打著招呼,然後低眉淺笑地站在了洛雲錫身邊。

  雖然未施粉黛,頭上也沒有任何首飾,可是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靈動,看到陶夭夭的這身打扮,洛雲錫微愣了片刻,隨即低下了頭。

  倒是一旁的老板娘忽然“哎呀”了一聲,她拍了拍額頭:“你看我這記性,怎麽忘了給姑娘準備首飾了!你們先聊著,我去給陶姑娘好好梳個頭。”

  老板娘一邊說,一邊伸手拉住了陶夭夭。

  陶夭夭回頭看了一眼洛雲錫,沒能從他臉上看出來任何指示,便慌忙擺著手笑道:“不用了姐,我平日裏穿男裝穿慣了,不習慣戴首飾。”

  這話倒是真的,她覺得首飾是累贅,不利於上牆爬樹,更不利於奔跑打架。

  “哪有姑娘家不喜歡首飾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們這種尋常百姓家的首飾,這樣吧,一會兒沒有客人了,姐帶你去西街的首飾鋪子去轉轉,那老板雖然眼神不太好,可是打出來的首飾卻是一等一的精致,保證沒有重樣的。”

  老板娘依舊在滔滔不絕,陶夭夭卻覺得臉都快笑僵了。

  “不用了姐,我真的不習慣。”陶夭夭低頭扯了扯裙擺,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邁不開步,一不小心步子大了,就會“吧唧”一些跟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

  “姑娘這身段,這模樣,自然值得最好的,走,姐先給你去梳個頭。”老板娘再次邀請,陶夭夭卻邁著幾個小碎步逃回了洛雲錫身邊。

  她從洛雲錫身後深處一個腦袋來笑道:“姐,你一直嚷嚷著要給我梳頭,莫不是嫌我這手藝太笨了?沒辦法啊,我也就這點本事了,醜點就醜點吧。”

  “不醜不醜,好看著呢,你沒見上官大兄弟的眼睛都快移不開了嗎!”老板娘哈哈大笑了兩聲。

  “上官大兄弟……”陶夭夭忍著笑,好奇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卻見洛雲錫剛好不自然地扭過了頭。

  “姐,我估計他那是氣的!”陶夭夭對著老板娘吐了吐舌頭,換來洛雲錫一個警告的眼神。

  看看,露餡了吧。

  她就說嘛,洛雲錫可是有斷袖之嫌的,宮宴上那麽多千姿百媚的女子他都不屑一顧,還能對自己另眼相看不成?

  “姑娘,你在家裏,也是養尊處我這頭發梳得醜不就行了?”

  “醜是不醜,隻是配不上姑娘這副水靈靈的模樣。”

  老板娘一邊笑,一邊伸手扯過陶夭夭的袖子將她按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既然你叫我一聲姐了,姐就給你拾掇拾掇,保證待會讓上官兄弟眼前一亮。”

  陶夭夭“嗬嗬”了兩聲,覺得自己應該配合著嬌羞地笑兩聲,可是她的俏臉抽搐了半天,都沒能找到感覺做出一個嬌羞之態,最後隻得作罷。

  “我給你的披風呢?為何不穿上?”陶夭夭的臉抽搐得有些酸疼,剛剛伸手捏了捏,就聽見了洛雲錫的聲音。

  洛雲錫認真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最後認定她臉上的抽搐是凍的。

  “哦,在房間裏掛著呢。”陶夭夭身子坐得筆直,無奈卻不能回頭,隻得伸手指了指她剛才過來的方向。

  洛雲錫沒有說話,抬步朝著房間走去。

  “看看,上官兄弟多知道心疼人!”老板娘站在陶夭夭的身後,以雙手十指代替梳子,動作嫻熟地在陶夭夭的三千青絲中穿梭,一邊還不忘調侃一旁低頭撿豆子的老板。

  “你也多學著點兒,當年你趕著驢車去我家提親的時候,可比現在知道心疼人多了。”老板娘雖然在埋怨,聲音裏卻是帶著笑意的。

  相比於老板娘的爽朗健談,老板顯得有些木訥老實,他低低地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陶姑娘,你喜歡飛仙髻還是隨雲髻?要不就梳個驚鵠髻?”老板娘的手指微微停在了陶夭夭的頭頂,等著陶夭夭的最後決定。

  “姐,你隨便給我擰一個能出門見人的就行了,越簡單越好!”陶夭夭不禁好笑,“你梳得太精致,我晚上睡覺可是都不舍得壓壞的。”

  “那你在家裏的時候,家裏的丫頭都給你梳什麽?”老板娘又問。

  “家裏哪裏有丫頭幫我梳頭啊?”陶夭夭笑了,“我笨手笨腳不會弄,都是我哥幫我,梳得也都是一些簡單的式樣。”

  她口中的哥,指的自然是陶軒,葡萄鎮的那些年裏,確實是陶軒為她操心那些瑣事。

  陶夭夭的話將老板娘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還忍不住“嘖嘖”地稱讚:“我就說上官兄弟是個值得托付的好人,竟然還會親手給姑娘館發,姑娘,你可一定得好好珍惜!”

  “額……”陶夭夭扶額幹笑了兩聲,知道老板娘是將她口中的“哥哥”當成了洛雲錫了。

  陶夭夭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洛雲錫給女子挽發?

  她想想就瘮得慌!

  “姐,你想多了,我說的不是上官大哥,是……”陶夭夭的話隻說了一半就住了口,因為她忽然間看到了冷著一張臉的洛雲錫,手肘上搭著那件黑色的狐裘大氅,不知道站在那裏多久了。

  陶夭夭縮了縮脖子,一邊心虛,一邊使勁在心裏頭暗罵自己的心虛。

  自己又沒做錯什麽事,為何竟會有了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衣服穿上,待會跟我出來。”洛雲錫沉著臉,將手中的狐裘大氅一把丟在了陶夭夭腿上,陶夭夭慌忙伸手一把抱住,還不待開口說話,她身後的老板娘就笑了。

  “上官兄弟,別急,我這就弄好了,待會啊,你帶著陶姑娘去我剛才說的西街的首飾鋪子裏轉轉,給她買幾套首飾,這麽玲瓏剔透的人兒,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對了,那個首飾鋪子的老板是個怪人,你們去的時候,就跟他說……”

  “不用了,我們出門在外,不想太過聲張,免得引來追兵。”洛雲錫沉聲開口打斷了了老板娘的話,又看了陶夭夭一眼:“待會去將衣服換了,這身衣服不適合你。”

  “行啊,反正你說啥就是啥。”陶夭夭撇著嘴點頭,她也覺得自己不適合這衣服,太粉嫩了不說,還得處處留神免得摔跤。

  “不會啊,我看著很好看啊!”老板娘給陶夭夭編好最後一綹頭發穿好,又繞到了陶夭夭的前邊,滿意地點了點頭:“瞅瞅,怕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女兒,也比不上陶姑娘這麽水靈吧。”

  “老板娘,你去給她找一身你的衣裳穿上,銀子不夠的話,我再給你。”洛雲錫對著老板娘開口。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給的銀子已經夠多了,再給下去,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招待了。”

  老板娘慌忙擺手,“我是說我的衣裳式樣太老舊,顏色也不鮮豔,怕委屈到陶姑娘。”

  “不委屈,你去帶她換了吧。”洛雲錫說。

  “那……行吧。”老板娘有些惋惜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姑娘請隨我來吧。”

  “好啊!”陶夭夭倒是無所謂,反而還勸起了老板娘:“姐,你忘了我倆是私奔出來的嗎?他可能怕我打扮得太好看了太過引人注目,怕他爹再把他抓回去了!”

  陶夭夭一邊扯著老板娘往裏走,一邊挑釁地看了洛雲錫一眼。

  敢給她甩臉子,回頭非把他名譽敗壞了不可。

  嫌她好看讓她扮醜,那他自己一副招蜂引蝶的樣子又是做什麽?

  “瞧瞧我這記性,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老板娘恍然大悟,後知後覺地終於想了起來,“快跟我來吧姑娘,我帶你去換衣裳。”

  “好嘞!”陶夭夭跟著老板娘去了另外一間房,不多時的時間就收拾妥當走了出來。

  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尋常婦人打扮,剛才的飛仙髻也換成了墮馬髻,卻依舊難掩她出塵的靈動氣質。

  “隨我過來吧。”洛雲錫看了陶夭夭一眼,轉身出了後院。

  陶夭夭跟老板娘揮了揮手,拎著裙擺跟在了洛雲錫的身後。

  粥鋪的後院有個小門,小門外是一條長長的狹窄巷子,一麵是牆,另一麵是一些臨街商鋪緊閉的後門,十分幽靜,很適合……

  額……

  算賬。

  果然,“算賬”這個詞才剛剛在她心裏閃過,前麵的洛雲錫就緩緩停住了步子。

  “陶季,你不想對我說些什麽嗎?”洛雲錫環抱著胳膊斜倚在了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陶夭夭。

  個子本就嬌小的陶夭夭被寬大的狐裘大氅裹著,隻露出一個腦袋出來,黑色的披風襯著白色的臉,讓洛雲錫有了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看著她現在的樣子,總能讓他想起第一次在葡萄鎮見她的情景,算算日子,認識這丫頭的時間也不算長,可是他們之間,竟然發生過那麽多“驚心動魄”的事。

  “世子,亦安哥哥,您想聽我說什麽?我已經道過歉了啊。”陶夭夭低下頭小聲嘀咕道,又委屈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逼不得已,誰也不想女扮男裝去給人家當書童啊!處處提防,處處小心,時刻準備著給自家主子擋刀,還得時不時防著被自家主子弄死,我容易嗎我?”

  這些日子,她已經將洛雲錫的脾氣揣摩個差不多了,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服軟,第二是積極道歉承認錯誤,這第三嘛,就是女兒家的特權了,撒個嬌耍個賴的誰還不會了?

  “你……行!你還有一堆意見是嗎?”洛雲錫的俊臉沉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忽然閃過老板娘之前跟他叮囑的那些話來。

  “姑娘家的小日子見不得涼,吃不得辣,還千萬不能累著,更不能氣著了……”

  還真是麻煩!

  他冷哼了一聲。

  “好,女扮男裝一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好好想想,還有什麽事瞞著我!”洛雲錫壓低了聲音說道。

  他不生氣!

  他堂堂七尺男兒,犯不著跟一個小女子置氣!

  “沒有了吧。”陶夭夭不太確定地想了想,她瞞著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她可得好好想想,得先撿著一件不太重要的拿出來打發洛雲錫。

  “你可得想仔細了……”看著陶夭夭那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轉著,洛雲錫一眼就看透了陶夭夭的心思。

  這個丫頭,就是個撒謊精!

  他倒要看看,她打算說些什麽事情來打發自己。

  “哦!我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有件事情。”陶夭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世子,瞞著您藏銀子算嗎?”

  洛雲錫黑了黑臉,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句:“還有嗎?”

  “還有……我偷偷吃好吃的事情?”陶夭夭又說,“其實我提出試菜那次,是想先品為快。”

  “還有嗎?”洛雲錫壓低了聲音,努力不讓自己吼出聲來,“比如說,你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你的本名,究竟是叫陶季,還是叫做……”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地朝陶夭夭靠了過來,陶夭夭頓時感到了洛雲錫身上釋放出的壓力。

  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往後退著,後背貼在了牆上,已經退無可退。

  “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什麽了。”她就知道,恢複女裝之時,就是她陶夭夭的身份露餡之時。

  “你是自己說出來,還是等我說出來之後,將你丟到黑風山上去喂狼?”洛雲錫已經將陶夭夭逼到了牆角。

  “既然您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陶夭夭梗著脖子小聲嚷嚷,“沒錯,我是逼著你跟我拜了堂,可我不還救了你嘛!兩兩相抵,你拜個堂,撿回一條命,你還賺了呢!可是我呢,我卻因為救你而家破人亡了,難道不應該是我找你算賬嗎!”

  說到最後,陶夭夭忽然哽咽了,伸手抹起了鼻子。

  洛雲錫微微皺眉,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行了,別哭了!”

  他生平最討厭誰在他跟前哭哭啼啼了。

  不過,既然這丫頭哭了,那龍紋玉佩的事情就回頭再逼問吧,反正他已經將玉佩尋了回來。

  “陶府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殺人放火的,是薛相。”洛雲錫沉聲說道,他覺得有必要讓這丫頭看清薛相的真麵目。

  “薛相?”陶夭夭抹著眼淚的手指微微一頓,滿臉愕然地抬起頭來:“怎麽可能?”

  “我的人已經查明了,確是薛相無疑。”

  洛雲錫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當時我身邊帶的人也不多,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加上身上有傷,所以,便沒出手相救。”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解釋這些,或許,是他不想這丫頭誤會什麽吧。

  “怎麽可能是薛相……”陶夭夭低下頭喃喃自語,自己的親爹為何要殺掉自己的養父一家?他難道不應該感謝嗎?

  看著有些失神的陶夭夭,洛雲錫心裏頭憋屈著的那股子鬱氣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發泄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啞聲開口:“要下雨了,回去吧。”

  “嗯,好……”陶夭夭機械地答應了一句,剛走了兩步忽然回神:“世子,您不是說要今日晌午之前趕到黑風山山腳嗎?難道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洛雲錫輕咳了一聲說道,像是預料到陶夭夭會問原因,他又說:“下雨之後山路不好走,我已經讓祁玉先行過去探路了,等他回來再說。”

  “那我們今天住哪裏?要找家客棧住下嗎?”陶夭夭又問。

  “不住客棧了,客棧裏人多眼雜……不方便。”洛雲錫眼神微閃,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我已經跟許記粥鋪的老板說過了,這幾日就住在他家了,回頭多給些銀子就是了。”

  這丫頭還真是腦袋少根筋,明知道身子不方便竟然還惦記著住客棧。

  “那……好吧,我也覺得那大姐人挺好的。”陶夭夭的壞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笑著湊到洛雲錫跟前,學著那老板娘的語調喊了一句:“上官大兄弟。”

  看到洛雲錫一黑到底的俊臉,她“咯咯”地笑了兩聲,伸手牽起了洛雲錫的手。

  洛雲錫的手指微僵,一把從陶夭夭手裏掙脫了出來:“有話又說,別拉拉扯扯的!”

  “這怎麽了?既然做戲,當然要做足了!”陶夭夭笑得眉眼彎彎,“咱們現在可是私奔出來浪跡天涯的,自然得表現得恩愛一些,不然的話,不就被那老板娘看出端倪來了?所以,在外人麵前,你得對我好一些懂嗎?”

  “是嗎?”看到陶夭夭眼底**裸的挑釁,洛雲錫扯了扯嘴角,下一秒,他忽然上前一步攬住了陶夭夭的纖腰,然後低下頭去,在陶夭夭耳邊悠悠然說道:

  “那老板娘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家裏,就有一間客房,就算是祁玉回來,也隻能住客棧呢。”

  溫熱的呼吸驟然從耳邊吹過,陶夭夭嘴角上挑釁的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

  “而且,我還跟老板娘說過,我們兩個早就已經拜過堂了,是光明正大的夫妻,當然,我這也是實話實說,我當日,確實是被逼著跟你拜過堂的……”

  “誰跟你是夫妻了!”陶夭夭狠狠地哆嗦了兩下,一把拍開洛雲錫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身子一扭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樣……這樣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陶夭夭俏臉微紅,恨恨地跺了跺腳之後,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朝著巷子外跑去。

  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洛雲錫輕笑了一聲,小狐狸,跟他鬥,怕是還嫩著點兒吧!

  “你要帶我去哪裏?”陶夭夭緊走了幾步,見洛雲錫遲遲沒有跟上來,便站在了原地等他。

  “西街,首飾鋪。”洛雲錫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店鋪招牌,扔過一個簡短的回答。

  “怎麽?您這是要給我買首飾啊?這也太破費了吧嗬嗬!”陶夭夭表麵上推辭,心裏頭卻樂開了花。

  就算她不喜歡戴首飾,可她可以拿去換銀子啊!

  洛世子送人首飾,那可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呢!

  “你想多了,我是去打聽一個人。”

  洛雲錫淡淡地開口,陶夭夭臉上的那絲興奮並未逃過他的眼睛。

  他在心裏輕嗤了一聲,這破地方能出什麽貴重首飾,瞧這丫頭沒出息的樣子。

  他動了出門的心思,不過是因為聽老板娘說了一句,那人眼神不好,這讓他想起了一件事,跟這趟出門有關的事。

  切!不送就不送!誰稀罕!

  陶夭夭黑著臉白了洛雲錫一眼,在心裏頭暗罵了洛雲錫一句。

  她果然不能對一個有斷袖之嫌的人抱太多希望。

  天陰沉得有些可怕,集市上的人也不太多,洛雲錫和陶夭夭二人肩並肩地在街上溜達著。

  許是為了照顧陶夭夭,又或許是在想事情,洛雲錫的步子並不大,速度也不快,剛剛好跟陶夭夭的步子一致。

  “世子,您是在找老板娘說的那家首飾鋪子嗎?”陶夭夭開口說道,“要不,咱們找個人打聽一下吧?”

  在跟著洛雲錫來來回回在同一條街走了兩遍之後,陶夭夭終於忍不住了。

  “難道這小小的柳葉鎮還能有兩個西街?”

  洛雲錫沉聲開口,那個老板娘應該沒有必要說謊吧。

  剛才老板娘說的西街首飾鋪,他們已經來回走了兩趟了,整個西街的店麵就沒有一個首飾鋪子。

  “這位小哥,能不能問一下,西街是不是有一家首飾鋪子?就是老板的手藝很好的那個?”

  洛雲錫正在心裏頭尋思,陶夭夭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回頭看去,見她正在跟一個捏糖人的小販打聽。

  那小販看了陶夭夭一眼,笑了笑說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那劉瞎子的規矩你們可能還不懂。”

  “劉瞎子?”陶夭夭跟洛雲錫對視了一眼,又笑:“小哥說對了,我們確實不是本地人,這不是來柳葉鎮探親嘛,聽家裏的姐姐提了這麽一句,所以才慕名而來的,你跟我說說唄。”

  陶夭夭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最上頭的那個糖人,然後一把扯住了洛雲錫的袖子:“相公,我想吃糖人!”

  嬌滴滴的聲音傳進洛雲錫的耳朵,他身子一抖,慌忙伸手去懷裏摸銀子,卻在剛摸到一半的時候被陶夭夭搶了去。

  陶夭夭將洛雲錫摸出來的銀錠子裝在了自己的荷包裏,又從荷包裏摸了幾個銅版出來遞給小販,還不忘順帶著瞪了洛雲錫一眼。

  一個糖人而已,犯得著掏那麽大顆銀錠子嗎?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太奢侈了!

  那小販見來了生意,加上陶夭夭人美嘴又甜,便收了銅板開了口。

  “姑娘要找的首飾鋪子,招牌上可不是寫的首飾鋪子。”小販賣起了關子。

  “那是什麽?”陶夭夭樂了,“首飾鋪子不寫首飾,難不成還寫問卜算卦不成?”

  剛才她聽這小販提了一句“劉瞎子”,在她的印象中,瞎子好像一般都是算命的。

  “姑娘真是玲瓏剔透啊!這都被你猜出來了!”那小販毫不吝嗇地對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

  “額……這……”陶夭夭滿頭黑線地看了洛雲錫一眼,這也能行?

  那小販似是來了興致,又接著說道:“你們二人隻管去找一個叫‘問仙閣’的鋪子,燙金的大字,小字寫的尋卦問卜,不過……”

  說道這裏,小販稍稍停頓了片刻。

  “不過怎麽了?”陶夭夭疑惑地問道。

  “不過啊,那劉瞎子的首飾鋪子有個規矩,必須得找他算卦才能進去挑首飾。”小販繼續說道,

  “但是他給人算卦也有個規矩,不是本地人的,他一般不給看,就算他心情好答應給看了,也得多出不少銀子。

  所以我想勸勸二位,如果真是喜歡劉瞎子的首飾,倒不如請您那親戚直接帶你們進去。”

  “好大的架子啊!”陶夭夭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又問:“那劉瞎子打造的首飾,很出色嗎?”

  她原本對首飾不感興趣,這麽一來,倒還真想過去會一會這個劉瞎子了。

  “劉瞎子的手藝倒是其次,主要是他那裏打造首飾的材料極其珍貴,據說好多都是珍品,能跟宮中禦用的媲美呢!

  咱們柳葉鎮的好多大戶人家都去他那裏定做首飾,好拿出去送給那些有頭有臉的親戚。

  而且,他那裏不光有首飾,還有兵器,也都是些稀罕物件,好多江湖人都來他這裏選兵器呢!”小販滔滔不絕。

  “原來是這樣……”陶夭夭若有所思,還沒等縷出頭緒,忽然聽到了身後一陣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洛雲錫已經抬步走遠。

  陶夭夭看了一眼洛雲錫離開的方向,對那小販慌忙又問:“多謝這位小哥給我們講了這麽多,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個劉瞎子,真的是一個瞎子嗎?”

  小販搖搖頭:“也不算全瞎,隻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神也不太好。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姓劉,而且,他定做的首飾日期都很長,姑娘要是在這裏待不太長時間的話,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行,我知道了,多謝!”陶夭夭再次跟小販道了謝,轉身追著洛雲錫而去。

  “相公,等等我!”陶夭夭氣喘籲籲的喊聲從身後傳來,洛雲錫便放緩了腳步。

  陶夭夭拎著礙事的裙擺小跑著追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道:

  “世子,那個劉瞎子的事,您怎麽看?”

  洛雲錫冷哼了一聲:“故弄玄虛!”

  “我也覺得他是故弄玄虛,但他有什麽目的呢?這柳葉鎮又不是什麽重鎮,他要真有本事,又有那麽多稀罕物件,怎麽不去京城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洛雲錫扯了扯嘴角說道,他看了一眼正啃糖人啃得歡實的陶夭夭,又叮囑道:“待會進去了別說錯話,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夫妻。”

  “知道知道,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陶夭夭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暗地裏卻撇了撇嘴,有幾個新婚燕爾的小媳婦像她穿得這樣醜的。

  因為已經走了兩趟,所以那個叫做“問仙閣”的鋪子並不難找。

  站在那個不起眼的小鋪前,洛雲錫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給你的破雲針可帶著了?”洛雲錫問道。

  陶夭夭點點頭,伸手拍了拍腰間:“帶是帶著呢,怎麽?這裏麵有危險嗎?”

  “不知道,有備無患吧。”洛雲錫正色道,“待會看我眼色行事。”

  “好。”陶夭夭點點頭,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跟在洛雲錫的身後邁進了那道高高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