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7 黎維祚
  此時此刻,在園子門口帶著幾個太監擔當交接事務的人,正是那位小娥姑娘。

  於是朱北國拿著幾張紙,什麽寫著納貢貨物的名稱,假裝作是過去結交貨物,慢慢地蹭到了園子門口。

  好在此時的緬兵們並沒有幹涉,反而遠遠地看熱鬧,於是朱北國終於走到門口,此時小娥姑娘也心領神會地湊了過來,在此當口,朱北國低聲告訴小娥,為了安全起見,信件是分開放的,其中一封澳洲聯邦國書就在第十個筐的筐底,天子若有回複,請來園子門口,或者方便的話,直接到江邊碼頭聯絡也可以。

  此時朱北國不動聲色地低聲說話,身體也沒有閑著,一邊給小娥姑娘行禮、一邊交接貨物清單,然後趁著兩名突擊隊員身體掩護,把另外一個裝著兩封信的布口袋交到她手裏,後者不動聲色地接過布口袋往懷裏一踹,然後向朱北國回了一個蹲禮,便轉身回到園子門內,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沒有出任何紕漏。

  進園子門的時候,軍官隻是笑嘻嘻衝小娥揚了揚手,然後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腰——果然沒有再進一步搜身,就這樣把小姑娘放走了……

  當天整整一個白天,船隊一直停靠在小碼頭上,就在剛才,朱北國還在園子門口放出風去說,船隊要向村民收購竹編草編製品,比如籮筐、竹製農具、草帽、草鞋以及木製家具、鐵製農具等等。

  顯然這些東西是當地能夠拿得出來的貿易品,朱北國這麽做的核心原因,是他必須找一個合理的借口讓船隊留在江心島碼頭。

  既然傳遞了書信,那麽他需要等待永曆皇帝的回應,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離開了江心島,那麽就很可能與永曆皇帝斷絕了交通渠道,所以他必須在小碼頭等待一段時間,至少,應該可以在這裏等個三天五天的。

  因為向村民收購物資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這個理由講給駐守的緬兵軍官聽也幾乎是無懈可擊的,何況前一陣子雙方的交往“很愉快”……

  事實上也是如此,而且在緬兵們眼裏,朱北國收購的東西實在是價值不高,於是駐守江心島的緬兵對這種生意就聽之任之了,很快的,碼頭上已經沒有了緬兵的身影。

  於是在這幾天時間裏,江心島小碼頭比以往熱鬧了不少,人來人往的很是繁忙,除了江心島,江北岸的幾個村子裏的村民也肩挑背扛的送來不少貨物,以至於朱北國終於感覺到自己是不是把事情做得太過了——因為這回銀子著實花出去不少,而永曆皇帝那邊卻沒有任何動靜。

  每天,朱北國假裝逛市場,天天去那個園子附近的小市場晃悠,但小娥姑娘的身影就是不出現,到了書信傳進園子的第五天,朱北國有點焦躁了。

  “……這個永曆,怎麽還不回複啊?是不是仙人洞乳酒喝高了沉迷了?特麽的要我等多久啊?!知不知道老子在這裏天天花銀子買東西等你啊?!再這樣下去就有點超預算了……”。

  還好,朱大博士的焦躁心情在當天傍晚就結束了。

  令人焦躁的這個白天剛剛過去,天色剛剛黑下來,碼頭上已經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這時路上出現了一位挑著扁擔兩頭掛滿草鞋和草帽的黑瘦漢子,隻見他略帶遲疑地走到碼頭盡頭,曙光號的船邊,這才放下扁擔,然而並沒有像普通村民一樣招呼船頭的水手過來兜售貨物,而是一言不發四麵張望著什麽。

  這時,船頭一個年輕水手拿著一把銅錢走了過來,大略地看了看貨物,然後例行公事般把銅錢塞到黑瘦漢子手裏,帶著他上了甲板,接著年輕水手指了指甲板的一個空處,示意他把貨物放到那裏。

  此時黑瘦漢子也不做聲,默默把貨物放下後,卻開始東張西望起來,顯然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

  “你有什麽事情嗎?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知道不?!”

  年輕水手用當地緬語說道,語氣裏透出一絲不耐……

  “吾欲與澳洲特使一會,煩請這位小哥轉告……”

  黑瘦漢子沒有接對方的話茬,而是低聲用帶有川陝口音的漢語對這位年輕水手說道。

  年輕水手不禁一愣。

  “嗯?啊?!你再說一遍?你會漢語?”

  “事關重大,煩請小哥轉告,大明黎維祚拜訪澳洲特使朱先生……”

  “你……叫什麽來著?哦哦這不重要,麻煩你在此稍候……哎!菲力船長!這位自稱是大明黎……”

  “黎維祚……某名貼在此……”

  年輕人一臉懵逼地接過紙質的名貼,反複看了幾眼道:

  “呃,好的黎先生,那麽……”

  “什麽那麽這麽的,別愣著了,快去底艙找朱先生,這裏有我……”

  說話的是菲利普斯船長,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旁邊了,看到年輕人拿著名貼快跑去船艙,這才回頭滿臉微笑道:

  “黎先生是吧?呃,先請到我的船艙一敘……”。

  “……爾……莫非朱先生?”

  “哦,不是不是,本人菲利普斯船長,澳洲聯邦萬山航海學校的航海總教練……”

  “哦,恕在下孤陋寡聞,這個教練官居幾品?”

  “呃,這個不知道,聯邦政府沒有告訴我,哎,不過掙的薪水很可觀,比我當年……算了不說了,來,請進來喝口茶,朱先生很快就到......”

  “既如此,黎維祚在此謝過教練大人……”

  “不客氣不客氣……”

  ……

  “黎維祚?!”

  朱北國一把抓過水手遞過來的名貼,前後左右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後驚呼了一聲,然後抬頭厲聲喊道:

  “人呢?!”

  年輕人顯然被朱老師的態度嚇了一跳,趕緊結結巴巴地回應說:

  “啊?應該……應該在菲大爺的船艙裏吧,菲大爺讓我來找您,然後,好像說著說著就帶著那位黎先生進菲大爺的船艙喝茶去了……”

  朱北國不等聽完解釋就起身出了艙門,一邊小跑著上到甲板,還一路問話,後麵的年輕水手也急急地跟在後麵逐一回答,片刻之後,兩人就到了菲利普斯船長的艙門。

  然後,朱北國在門口定了定心情,再穩了穩喘息,這才推門進去……

  “黎維祚!居然是他!這個隻在明末野史傳說中才出現過的曆史人物,我居然也能見到……”

  這是朱北國在底艙看到年輕水手遞過來的名貼時,腦海裏立馬閃出的念頭——心中充滿著驚喜和感慨。

  作為一位深耕細讀明清史的博士,朱北國所了解到的這個時代的曆史人物,自然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舊世史載:黎維祚,字名遠,四川江津縣人,曾經在永曆皇帝最後的四年時間裏,三度赴滇,兩度入緬,聯絡各營,為營救永曆奔走呼號。

  其實黎維祚的事跡見著於曆史也是一個巧合,起源於與另外一位南明時期的曆史人物——陳啟相的偶遇。

  後者原在永曆朝廷裏做官,永曆五年,因不滿孫可望專權跋扈,辭官歸隱,從此“遁逃於禪,以全其誌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