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如何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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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別爭這門主之位算了,如同之前一般逍遙自在不好?”軒轅彩雪語氣中有責怪之意,但易恒像是未曾聽出一般,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軒轅彩雪見他不說話,隻得作罷,再次將注意力放在台上。

  林無風眼裏滿是凝重之色,此時已是進退兩難,

  若是燕長空真拿出什麽對曾玉書十分不利的證據,若是已經不利到他不能擔任門主,那今日豈非白忙活?

  再次更換門主定然要與那幾個商議,利益牽扯之下,又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

  但若是不讓燕長空說話,萬一真有證據表明曾玉書不適合擔任門主呢?若是曾玉書便是隱藏極好的歹人,豈非反而讓易門傳承下去的打算落空?

  燕長空似乎很滿意眾修士的反應,但麵色仍是淒苦不已,仿佛做這一切,是迫不得已,是想為易門謀過好未來。

  “聽聞曾門主在南部統領散修之時,曾經在議事大廳,當眾斬殺一築基初期修士,有無此事?”

  燕長空隱藏著眼中一絲得色,轉向曾玉書,大聲問道。

  “確有此事。”曾玉書半響之後才回答,倒不是忘記此事,而是思索被斬殺那人難道有什麽背景?

  “請門主運轉靈液回答,也讓天下修士都能聽見。”燕長空提醒道,剛才曾玉書並未運轉靈液,故而聲音很小,隻有丈內之人能聽見。

  “確有此事。”曾玉書深深憂慮,雖不知此人為何提及此事,但燕長空善於謀算之名,他自易門長大,自然早已聽聞。

  “那人姓甚名誰?”燕長空果是老辣,一步一問,顯然是不想讓他後麵反悔。

  “那人名叫黃大鵬。”

  “因何而當眾殺人?”一聲厲喝,台下眾修的心又被提了起來,當眾斬殺築基初期修士,這曾玉書好狠的心,好狠辣的手段。

  林無風雙眼一眯,無論犯了何事,斷無當眾殺人之理,更何況值此關鍵時刻,一個築基初期修士,更是寶貴之極。

  當年師傅交待,無論如何須保存修士實力,特別是築基修士,但此人竟然毫不可惜斬殺當場?

  若是曾玉書不能說出充分理由,恐怕這擔任門主之事便要暫緩。

  易恒微微皺眉,林無風此舉當真狠辣之極,無論之後曾玉書說出什麽天大的理由,但此舉已經先入為主地讓天下修士知道,他是如何殘暴,竟然當眾殺人。

  他雖是皺眉,但並不擔心此點,殘暴或者其他什麽當眾殺人,作為一門之主,也不是不能為之。

  此時他擔心的是由此引出來的事情。

  燕長空若無絕對把握,自然不會當天下修士之麵如此大張旗鼓提出此事,而一旦提出來,他又豈會輕易結束?

  但曾玉書卻是麵色一鬆,心道,若隻是此事,其原因自然能讓天下修士心服口服。

  “黃大鵬身為築基修士,在蟲族擊來之時,將旁邊煉氣修士拉去抵擋,那煉氣修士遽然間受到那一擊,立即全身粉碎,慘死當場。”

  “此人不僅未曾守護身旁信任他的師兄弟,反而拉來墊背替死,而後還振振有詞,將此等行徑視為修仙界真理,難道不該殺?”

  “若是如此,將來麵對蟲族之時,在座修為低的弟子豈非也會被拉去墊背替死?曾某便問燕長老,難道此人不該當場擊殺?”

  此斷話又快又急,等燕長空反應過來時已然不及阻止,想不到眼前這曾玉書竟然成長如此之快,任何事情從他口中出來都能替自己增添光芒。

  果然,場中最多的便是煉氣期修士,近千人中,滿打滿算僅有四五十築基修士,此話一出,立即得到無數讚同之聲。

  甚至還有不少煉氣期弟子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前方築基修士,似乎在想,是否到時也會被拉去墊背替死。

  如此多的眼光終是讓幾十築基修士受不了,也慢慢地表態,此人該殺,哪怕當眾擊殺也不為過。

  場下漸漸響起喊聲,“該殺,該殺,該殺。”

  林無風臉上慢慢變得緩和,若是如此緣由,自然該殺,此風若漲,那天下修士豈會齊心?

  曾玉書得到眾人認可和肯定,握緊的拳頭慢慢放開,此時才趕覺手心全是汗水。

  但一口濁氣還未全部出完,看到燕長空的表情,一顆心便又急速下沉。

  燕長空此時並未表現出失望的表情,眼裏反而閃出一絲得色,迎向他的眼光,似乎在說,好戲才剛剛開始。

  “不錯,是該殺,若我遇到此人,也定然如門主一般將之斬殺當場,我等修士本該同心協力,修為越高能力越強,責任便越大,豈能拉人墊背替死。”

  燕長空猛地反轉觀念,大聲讚同,這一幕直讓天下修士瞪圓雙眼,難以接受。

  林無風雙眉一皺,心道,既然你也支持讚同,那你提出此事又有何意義?

  “黃大鵬死不足息,但當日我等並未親眼所見,自然難免遺憾,也難起警示之用。”燕長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曾玉書立即感到心虛無比。

  眾人也隨著他的話語一驚一乍,此人到底想幹什麽,難不成將那黃大鵬拿來再殺一次?或者鞭屍?

  易恒雙手猛地一握,大感不妙。

  但燕長空本身也是善謀之人,他的想法一時間又豈能猜得透?

  “今日,我等

  便能親眼見到,曾門主斬殺如此行徑之修士,如此不遵門規,違背易門宗旨之輩,有一殺一,有二殺雙。”

  燕長空不顧眾人疑惑的眼光,大聲朝西北方吼道:“將不肖弟子,陳北辰,帶上來。”

  曾玉書聽得陳北辰名字,腦海裏“轟”的一聲,陳北辰,出事了?

  易恒心裏也是猛地一沉,那陳北辰不跟著去南部戰區,反而說深怕影響曾玉書,與他劃清界限,如今看來,果然是原因,隻不知到底何事?能否化解?

  眾人心頭一驚,難道陳北辰也是如此修士?那此人該殺,今日定要親眼見到斬殺此人。

  燕長空估計早已安排好,這聲大吼之後,片刻時間,便有三人朝這裏飛來。

  都是青色道服,隻是中間個修士似乎被旁邊兩人押著,衣服淩亂,一隻腿被拖著飛在空中,甚是顯眼。

  曾玉書看得明白,中間那人正是陳北辰。

  但此時瘦骨嶙峋,形容枯槁,拖著一條單腿,貌似竹竿枝丫一般。

  心裏一痛,猛地扭轉頭去,虎目中忽地射出精光直逼燕長空。

  燕長空見到他雙目中漸漸濕潤,陰陰一笑,但轉過頭去,卻又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

  那兩人押著陳北辰剛落在台上,曾玉書便立即去扶著他,入手處皆是骨頭,身體輕巧無比,單手僅憑之力便可提起。

  陳北辰似乎修為盡失,雙眼無神,此時方感覺扶著之人不斷注入靈液,雙眼便如回光返照一般,散出光芒。

  待看清身前之人是曾玉書之後,哀嚎一聲,便欲朝地上跪去,但曾玉書緊緊扶著他,又哪裏能跪得下去?

  “師弟,到底何事?”曾玉書低聲問道,現在知道何事,也好有個應付之策。

  “師兄,師弟真的不知啊,莫名被此人廢去修為,關押折磨至今,隻怕即將命喪此處。”陳北辰眼中露出一絲期盼,嘶啞著說道。

  “師弟莫怕,一切有我。”曾玉書虎目終究包不住淚水,沉聲說出以前常對陳北辰衛穀雲說的話。

  以前,一旦他說出此言,兩人立即變心安下來,但此時這話聽在陳北辰耳中,並沒有讓他心安,反是讓他哀嚎之聲更大。

  曾玉書扭頭過去,紅著雙目,對燕長空沉聲問道:“燕長老,此是何意?曾某今日定要討個說法。”

  若非林無風在此,此刻又是關鍵時刻,恐怕他早已控製不住自己,朝燕長空打去。

  盡管極力控製住,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正在處於爆發邊緣。

  易恒雙拳再次緊緊握起,他更是深知曾玉書性格,眼見兄弟如此狀況,雖有實力在身,但卻不能報仇,想必此時忍得很是痛苦。

  他不由用餘光掃了一下旁邊的老猿猴一眼。

  若是曾玉書暴起,林無風自然不會旁觀,那時,便須老猿猴抗住林無風,而自己,便帶領身後眾人,將敢於冒犯之人全部斬殺。

  這修仙界存還是亡,就任由天意。

  此處凡人、修士生還是死,也由著天意。

  反正算計到此處,已是盡力,若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那便靠著實力打出去又如何?

  “此人,便是本門弟子陳北辰,自小與曾長老一起拜入易門,深受易門傳道之恩。”燕長空見林無風盯著他看,立即知道不能再拖,便開始大聲說道。

  “曾門主築基期之前,與此人情同兄弟,出則共闖險地,入則同室修煉,曾門主,是也不是?”

  曾玉書通紅的雙目一瞪,大吼道:“不錯。”,手上提著的陳北辰在靈液的滋養下漸漸有了生機。

  “好,曾門主俠肝義膽,熱血情深不僅在門內,恐怕在整個修仙界都大大有名。”燕長空似乎很是欣賞,此時大讚一聲。

  但易恒再次深感不妥,此時捧得越高,待會恐怕就越是跌得越疼。

  “哪怕曾門主築基之後,仍是對陳北辰照顧有加,靈石丹藥應有盡有,是也不是?”

  “不錯,那又如何?”

  眾人想不明白如此一個人物豈不是很好麽?

  “但想不到陳北辰深受門派傳道之恩,卻忘卻本門宗旨,做出如此令人痛恨之行徑。”燕長空終是露出獠牙。

  此番對話千轉百回,一會誇讚,一會貶低,低下眾人聽得精彩,一時間巴不得燕長空趕緊說出到底是何令人痛恨行徑。

  曾玉書虎目再次一瞪,大吼道:“何等行徑竟讓燕長老毀我兄弟修為?折磨我兄弟至此?今日曾某必討個公道。”

  “公道?好,今日燕某便也討個公道,曾夢竹長老可在?”燕長空此時已經撕破臉皮,自然無須再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局,又何必留情。

  “大師兄,師妹在此。”易門區域一女子飄然上台,站在燕長空身旁,卻隻對林無風躬身行禮,對於曾玉書視而不見,顯然對他很是有意見。

  “便由師妹將當年之事說出,也讓天下修士評判一番。”

  “是,大師兄。”曾夢竹不管台下之人如何議論紛紛,雙眼猛地射出恨意,她自然不敢看向曾玉書,隻敢盯著陳北辰看。

  陳北辰見他看來,渾然不知何事與她有聯係,故而剛恢複一點生機的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陳北辰,你可還記得林若冰?”

  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將陳

  北辰嚇得昏迷過去,但在曾玉書靈液注入之下又立即醒轉過來。

  睜開雙眼,眼中的曾玉書麵貌雖大有改變,但那眼神中的關切卻一如既往,還是那從小到大對他照顧有佳,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曾師兄。

  “林,林若冰?記,記得。”陳北辰麵色更加慘白,遲遲鈍鈍,總算將此話說完,他腦海中浮現出林若冰死去時雙眼裏露出的怨恨之色。

  “他是如何死的?”

  “被三隻蟲族吸盡靈氣和血肉,死無全屍。”

  “他的死是不是你害的?”曾夢竹眼淚流下,這一句問得聲嘶力竭。

  “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是我害的。”陳北辰不知這陳年舊事為何會被人發現,一開始曾夢竹問及林若冰時,他便知道,那件事並非天知地知他知。

  但當時仔細查探過,根本沒有任何人在附近,但這曾夢竹又為何知道?

  “不是?想不到你不僅恩將仇報,此時還極力否認,門主,這便是那傳訊符。”燕長空此時接過話去,將一張發黃的傳訊符遞給林無風。

  林無風此時無須查看,便知此事定然為真,但他仍是用靈識掃去。

  煉氣期的傳訊符在他這等修士手裏,又豈能保密。

  瞬間便已查看到內容:“陳北辰害我。”

  “陳北辰,此傳訊符中證據確鑿,你有何可說之言?”

  林無風緩緩呼出一口氣,心道,此人如此行徑,立即斬殺便是,又會對曾玉書影響有多大?

  曾玉書也是立即思索,但急切間,哪裏想得到什麽辦法。

  易恒微微一鬆,若隻是如此,一會隻需將此人斬殺當場便是,又如何能將曾玉書影響?

  但隨即麵色變得鐵青,心裏暗道:“燕長空啊燕長空,果然好毒辣之計。”

  此時他終是想清楚燕長空的計謀,若是不殺陳北辰,那如何解釋斬殺黃大鵬?

  若是殺了陳北辰,那他俠肝義膽、熱血情深的名聲又將置於何處?若無此名聲,那門主之位,又將如何擔任?

  陳北辰此時哪怕有曾玉書靈液支撐,也麵無生機,既然有人知道此事,那定然無法隱瞞下去。

  林無風築基大圓滿的威壓立即籠罩著他,若要想知道事情真相,哪怕是一般修士,在此威壓之下也無法說謊,何況此人修為被廢,已如凡人。

  “師兄,我對不起你,但我當日已經和你劃清界限,你今日便無須管我。”陳北辰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到底是何事?相信師兄定能解決。”曾玉書低吼一聲。

  “那天,我與林師弟共同獵殺蟲族,不想被埋伏,突然冒出兩隻蟲族,不防之下,我被那蟲附在腿上,而林師弟反應稍快,便率先逃走。”

  眾人隨著他的話語,腦海裏開始出現那絕望的一幕,若是此時無人相救,恐怕此人便是當場被吞噬之局。

  “我猛地斬斷右腿,大聲朝林師弟呼救,嗬嗬,林師弟果然年輕熱血,轉過身來,便將三隻撲向我的蟲族擋住一息。”

  眾人暗自感歎,此情景每個人都非常熟悉之極,因為抵禦蟲族中,誰的身邊沒有這樣的師兄弟?

  “便是那一息,我得以逃脫,起身飛起,卻又將林師弟落在我身後。”

  眾人不由大罵,想必此時便是林師弟死於蟲口的原因,但心裏卻想,此人心急逃命,也屬本能,此行徑雖是不恥,但也未到萬惡不赦之地步。

  “林師弟身後蟲族朝他撲去,自然也大聲呼救,我便轉身朝他看去。”

  “他伸出右手,隻待我拉他一把便能逃出蟲族獠牙。”

  眾人不由心裏問道:“但是你卻沒有伸手?”

  “我伸出右手,朝他拉去。”

  大部分修士此時釋然,既然已經救他,但沒有救著,這也是情有可原。

  “當我的手快要拉出他的手時,我瞅見他身後蟲族醜臉上,小眼中譏笑之色,我便以為那蟲族還有詭計。”

  眾人又想到,定然是恐懼之中,便放棄救他了吧。

  “我對不起林師弟,我生怕蟲族不放過我,變拉為推,僅僅是輕輕推了一下。”陳北辰此言剛完,便如同死人一般,整個身體往下掉。

  而曾玉書還在扶著他,隻是臉上表情變幻莫測。

  但台下眾人卻忽地嘩然哄了起來。

  如此行徑,便如同那黃大鵬一般,不,比那黃大鵬更為可恥。

  那黃大鵬起碼沒有先被救,而後拉人墊背替死。

  但此人得林師弟相救,之後不僅不救,反而將林師弟推去擋住蟲族,著實可恨。

  “殺。”不知誰大聲喊道。

  “殺。”“殺。”“殺。”一聲響起便將近千修士怒火點燃,無不在低下高聲大吼。

  就連易門之中,相熟之人也不例外,全部大聲喊殺。

  燕長空心裏暗暗一笑,之前那黃大鵬你曾玉書說該殺,而且殺得如此大義淩然,如今現在,如今此人呢?

  “曾長老,如今我也替林若冰討個公道,請曾長老如處理黃大鵬一般,將此人斬殺當場,也讓我等親眼見到曾長老大公無私,更能警示天下。”

  燕長空對著曾玉書猛地大吼道,此時隻稱呼他為曾長老,想來若是不處理好此事,他定然不認這個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