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顧懷瑜前腳剛一踏進王府大門,後腳朝露便將消息帶回了蘭苑。

    “回來了?你且瞧著她什麽模樣?”

    林湘正在廊下逗著林修睿送給她的八哥,鳥兒得了吃食,尖銳的嗓音不停喊著:“仙女!仙女!”

    朝露垂下頭:“林管家領著人直接去了定山堂,奴婢沒來的及看清。但我且瞧著,她衣著有些寒酸,還挺髒的,連府內二等丫鬟都比不上。”

    林湘得了滿意的答複,揮手道:“去將前日仙羽閣送來的衣服取來,我也該去拜見母親了。”

    朝露應是,轉身去了房內,朝汐在一旁端著鳥食,不解地問道:“小姐,以前怎麽沒聽說還有個二小姐?”

    “誰知道呢?”

    林湘臉上帶著笑,捏著八哥翅膀上光滑的羽毛把玩,眸光卻十分陰沉。

    自小她就時常聽到有人在背後嘀咕,王爺王妃皆是俊美無雙之人,連林修睿也遺傳到了好相貌,偏就她這個嫡女,跟抱錯了似得。且不論相貌如何,觀之眉眼,竟與王府之人絲毫不同,倒是與那個奶娘頗有些相似。

    她心裏存了疑,私下裏也曾問過哥哥,哥哥隻道她是長得像曾祖父,讓她別瞎想。

    可旁人的閑言碎語就像一根刺,梗在心口。她日日留意著,終於在無意間聽到哥哥與母親的話,知曉了自己並非親生,但當時正經小姐下落不明,哥哥立了功,皇上又下旨賞賜郡主之位,王府便將錯就錯,將此事瞞了下來。

    她一麵擔憂著正主忽然出現,自己榮華不保,一麵又愈發地討王府之人開心。

    一晃兩年時間過去,顧氏待她愈發的親昵,偏她的丈夫是個不折不扣的濫人,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眼瞧著林湘極盡寵愛,便打上了主意。

    威脅不成,倒叫他將事情抖了個幹幹淨淨,她日日擔憂的情況還是出現了,王府知道了顧懷瑜!

    想到這裏,林湘掐緊了手心,她恨顧氏!也很顧懷瑜!既然已經將人交換,還留在王府做什麽!真要是為了她好,就該早早的遠走高飛。

    簡直就是兩個蠢貨!

    雖說知曉此事的人都被悉數杖斃,可如今顧懷瑜登門,就意味著她這個冒牌貨的身份變得尷尬起來。

    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正主回來,是不是就要將她送走了!

    想得出神,八哥被她扯得痛叫,回過頭狠狠啄了她一口,林湘吃痛,麵上閃過陰狠之色。她一把捏住了八哥的脖子,看它在手中掙紮著斷了氣,然後一片片扯下它翅膀上鮮豔的羽毛,丟到了廊下池塘裏。

    顧懷瑜,你別怪我心狠手辣!隻有除掉你,整個榮昌王府才能回歸到以前的美好。

    這邊,顧懷瑜跟著妙言出了門,行至花園處,看著蔥鬱的花草和堆疊巍峨的假山,默默等待著,她知道,林湘是不會放過這個先行踐踏她的機會的。

    果不其然,剛繞過水榭,遠遠就瞧見一道鵝黃的身影靠近。

    一如前世,林湘還是那副天真爛漫可愛模樣,她很聰明,知道以己之長避己之短,容貌上比不了旁人,索性就不當那弱柳扶風的才女,臉上日日掛著笑,性子跳脫活潑,倒是為她平淡的五官添了彩,嬌憨可愛也是另一種滋味。

    “妙言姐姐,這是新買的丫鬟嗎?怎麽勞動你親自給我帶來?”她哎了一聲,視線落在顧懷瑜裙擺處,皺了皺眉:“怎麽如此肮髒!”

    林湘穿戴好,便撇開了下人自己躲到了暗處,在顧懷瑜踏進花園的那一刻,心裏那跟弦就繃緊了,連呼吸都急促了兩分。

    她知道顧氏有意虐待她,有時連飯都不讓吃。以前經常在她麵前念叨,自己家裏那個是又醜又蠢的賠錢貨,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又加上朝露方才所說。

    她以為顧懷瑜也不過是個醜陋粗鄙的鄉野村姑,就等著她一出現,自己便上去碾壓一番,讓她無論從舉止還是外貌都不敢生起絲毫比較之心。

    然而等見到真人那一刻,她才知道,顧氏錯的有多離譜!

    顧懷瑜雖渾身稀糟,還有些不堪入眼,但她那容貌竟將這些生生壓了下去,連裙擺處的血漬都成了點綴一般。

    這麽多年的磋磨,竟然都沒讓她毀了!

    許是不能出門,她膚白若雪,又因營養不良,櫻桃般的唇泛著泛著淡淡的粉色,一雙挑花眼微微上挑,即便是垂眸也是另一種風華。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飾物,隻一條軟帶係在纖細的腰肢上,卻更顯身段窈窕,發間隻有幾枚碎花釵,明明很是寒酸,偏又讓人覺得飄逸靈動。

    雖不想承認,林湘還是不得不說,除去華服環佩,自己的容貌竟無絲毫勝算。

    不想再看第二眼,她壓下心裏的不甘,嘴裏原本想好的說辭也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妙言斜眼看了顧懷瑜一眼,王妃方才的態度有些古怪,她摸不準眼下這個小姐以後是何光景,也不敢得罪,隻能低聲回:“小姐誤會了,這是二小姐。”

    林湘驚訝的張嘴,複又擺出歉疚的模樣,想上前拉住顧懷瑜的手,在看到她掌心的淤血時又停下了腳步。

    “原來是妹妹回來了,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妹妹能原諒則個。”

    即便已然做好了準備,在看到林湘的那一瞬間,顧懷瑜還是悄然間掐緊了手心,忍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恨意,剜眼,斬足,受人折辱,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色已然平靜無波,嘴裏笑道:“郡主這是哪兒的話,不知者不罪,妹妹怎會放到心上呢?”

    她聲音輕柔,雖是笑著,林湘卻莫名感覺到後背纏繞上一股子涼意,她刻意將郡主二字咬的很重,莫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那便好!”林湘眼神閃過片刻慌亂,複又清醒過來,轉而看向妙言:“這是準備去哪裏?”

    妙言看不明白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欠身道:“王妃見小姐身上有些髒了,命奴婢帶去盥洗一番。”

    “已經見過母親了?”林湘怔了怔,“我也得先過去了!”

    望著她腳步有些慌亂的背影,顧懷瑜笑了笑,眼底有一絲嗜血一閃而逝。

    定山堂內,老夫人虞氏被小丫鬟攙扶著進了門,張氏忙從主位上下來,恭恭敬敬欠身行禮。

    “見過了?”老夫人沉著聲問,踱步到了上首的位置坐下。

    “見過了。”在老夫人探究的目光下,張氏扯了扯嘴角,道:“我見她身上有些髒,便讓妙言先帶去了棠梨院。”

    老夫人冷笑,撚了撚手中的金絲楠佛珠:“我且瞧著蘭苑旁的漱玉閣還空著,怎的安排到了棠梨院?”

    張氏有一瞬間啞然,腦中想了一圈說辭,才道:“漱玉閣那邊儀琳住慣了,東西也雜的多,媳婦就做主收拾了大一點的院子出來。”

    老夫人聞言,麵上閃過些許不虞,對張氏口中的儀琳心裏是萬般不喜。張氏娘家本就是個破落戶,能嫁進王府已是高攀,張氏爹娘去後,留下她和兄長,這張儀琳便是她娘家的侄女。

    平日裏三天兩頭往府中跑,慣是個愛打秋風的,偏學了張氏的沒眼力見,儼然將自己當成了半個王府的主子,甚至還想要學著自己姨母,嫁進高門大戶,老夫人這兩年冷眼瞧著,竟是打上了自己孫子的主意。

    也虧得自己身子還硬朗,還能做這個家的主,不然憑著張氏的拎不清,指不定能鬧出什麽亂子。

    想到這裏,老夫人手頓了頓,蹙眉道:“嘯兒呢?”

    張氏聽得老夫人轉了話題,心裏鬆了口氣,她不敢說怕顧懷瑜回府,湘兒的境地尷尬,特意將顧懷瑜安排的遠了些。

    “一大早便出去了,許是快回來了。”

    老夫人重重歎了口氣,自己這個糟心的兒子!

    幸好生了個林修睿,支撐起了榮昌王府門庭。不然,憑著他天天遛鳥,鬥雞,不務正業,王府隻怕是早已經泯滅在各個世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