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難舍難分
  冰清玉潔的月色裏,白天喧囂熱鬧的村子業已寂靜,百年的古柳孤獨地沉默著!

  雙柳村有三百多年的曆史,先祖從廣西柳州遷徙而來,據傳是柳宗元的後人,家譜上雖沒有明確記載,但有大唐文人之後這一記載,村子西依柳水河,南靠牛山,對岸是河口村,山下是辛店村,東麵接壤蓬萊縣門子鄉的霍營村,北麵沿河一帶是大片的樹林,樹林裏散落著眾多古墓、碑刻、石雕及柳氏祖墳,柳水河環繞大半個村子後向北蜿蜒幾公裏流入渤海,雙柳村從東向西貫穿著三條大街,分別叫前街、柳街與後街,從南向北貫穿著九條胡同,正中間的文梓胡同與街同寬,文梓胡同又叫南北大街,兩邊分列的四條胡同較窄,僅能容兩三人並行,大型車馬隻能從柳街東村口進出,其它路口都設有路障,村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池塘,兩顆古柳就佇立在池塘的西岸,池塘西麵就是村裏的場圃,場圃的四周是用石塊砌成,中心用石滾把黃泥夯實,農忙時供全村百姓打場曬糧,場圃本來是柳宅與柳家大院兩家出資建的,土改時被革委會沒收,柳街的西村口是柳氏祠堂,祠堂坐北朝南,土木結構,經過幾代人的不斷修繕,規模頗為壯觀。

  緊挨著祠堂,一個規模與祠堂不相上下的建築是雙柳村的新式學堂,解放前曾是柳家大院開辦的私塾,柳街的東村口聳立著由大理石砌成的柳氏牌樓,牌樓建於戊戌變法失敗之後,柳老爹的父親柳衍祖從京城遁隱故裏,聯手柳文華籌建的,村裏的柳姓族人也紛紛出了資,牌樓上的字刻,是由柳衍祖的恩師梁啟超所題!

  雙柳村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池塘邊上的那兩棵古柳,兩棵古柳相距數丈,軀幹中空卻愈加挺拔,須三個成人聯手方能合抱,古柳高達九丈開外,樹冠龐大,枝椏覆蓋著大半個池塘,古柳的主根粗大如磨盤,數十條側根大蟒般在塘底四處蔓延,如同血管似的縱橫交織在大地深處,為主根汲取營養!

  倆株主根自由生長各成一體,而無數側根相互糾纏,你中有我,我中又你,任它風吹雨打,兩顆古柳巋然不動!

  從柳河灘回到雙柳村,義章與王卉意猶未盡,倆人沒有回家,而是悄悄地來到了古柳樹下,撫摸著古柳,義章與王卉拉著手合摟著古柳,根本就樓不過來,若在平時柳衛稷也必不可少,三人從小就喜歡拉手摟古柳,但直到如今,盡其所能三人的手也還是合攏不到一起,隻差十幾公分,急的柳衛稷跟王卉比臂長,看是誰拉了三人的後腿!

  今晚,義章特意來跟古柳告別的,往事如夢,從嘻嘻哈哈的天真孩童到如今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古柳見證了他們的喜怒哀樂,見證了他們的朦朧愛情,也見證了他們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小時候,夏夜裏,坐在古柳樹下聽叔公柳承祖講牛郎織女的故事,每每聽到緊張處,他們就會抱緊古柳,閉上眼睛,生怕他們要被抓上天庭一般今晚兩人再次撫摸著古柳,深情凝視,難舍難分!

  難舍,難分,難舍難分的還有柳衛稷,她跟王卉不同,她從王家過繼給柳家大院後,從小就跟著義章上私塾,她對女孩的刺繡織花等針線活不感興趣,卻熱衷於學文習武,隻要義章喜歡的,她都喜歡!

  衛稷自小聰明伶俐,拳腳功夫更是一點就通,在柳家大院九個‘章’字輩的男子中,柳義章排行老三,她最佩服最喜歡的就是三哥柳義章了,她的那些拳腳功夫都是跟義章學的,義章背誦古文時,那器宇軒昂的神情令她癡迷,義章自小就是孩子王,古柳下,牛山上,柳河灘,樹林裏他帶著村裏的小夥伴們模仿評書中的情節,什麽楊家將啊,嶽飛傳啊,水滸傳啊,各演各的角色,衛稷扮演的都是義章的夫人或妹妹,讓小小的衛稷深陷其中欲罷不能,長大後,義章長得更是一表人才,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臉龐,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走起路來呼呼帶風,話雖不多,但言之必行,擲地有聲,處處透露著男子漢的霸氣明天三哥就要走了,她這一整天都誠惶誠恐,坐臥不安,柳家大院的人都不知道義章外出幹啥去了,隻有她知道義章是與王卉約會去了,她對王卉是既羨慕又嫉妒,倘若當年父母不把自己過繼給柳家大院,自己現在就不是什麽柳衛稷了,而是王圃,那現在和義章約會的肯定是自己了!

  漫漫長夜人無眠,寒風凜凜行將遠,莫問前程冷與暖,歸來但願仍少年,北國烽火不夜天,金戈鐵馬戰猶酣,離別從來恨見晚,夢裏故土未曾遠。

  冬日的晨曦是迷途的晚霞,多了些對星辰的送別,緩緩地從地平線升起,普照著多災多難的土地,黑黢黢的牛山披上了七色彩衣,黃牛般屹立在空曠的原野,麻雀在枝椏間跳躍,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衛稷不禁想起了上古情歌《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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