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銀河上將追妻記(五)
  溫斐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

  他還得等展逐顏回來,安排一下,看他今兒晚上睡哪裏比較好。

  睡臥室吧,十幾年沒睡過了,這裏還死了人,雖說死的人是他自己,到底還是有些忌諱的。

  睡書房吧,書房那張床看上去也不夠舒適,要是擠兩個人有些過了。

  展逐顏待在廚房裏,靠著廚房的門,看著洗碗機裏熱水攪動,思緒一時有些放空。

  天照已經回到了他的鐲子裏,現在這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在想溫斐。

  不管怎樣,溫斐蘇醒之後,實在顯得太平靜了一點。

  他本以為他會有很多東西要問,關於他們兩個人的事,可他卻半個字也沒提起。

  在係統裏他曾經擁抱過他一次,溫斐表現得非常排斥,並在之後直接攻擊了這個係統。

  但他醒來之後,對於他的親近一點反感都沒有,像是已經接受了一樣。

  展逐顏並不想相信他在笛聲寒那個世界裏對他說的那一番話可以讓他產生這麽大的改變,這不像是溫斐的性格。

  按照他的個性,傷害過他的人,他都不會再理會。不管之前多愛,隻要觸碰到他的底線,他會表現得非常決絕。

  溫斐對他展露出的每個笑容,對他說的每一句溫聲軟語,落在展逐顏的耳朵裏,都有如蛇的毒液一般,讓他脊背發寒。

  這實在太異樣了。

  他往後走,廚房門自動打開,給他打開通道。

  展逐顏在臥室裏找到溫斐的時候,他正坐在床頭,在翻一本書。

  展逐顏湊過去一看,發現他在看的,是《時間起源論》。

  展逐顏記得這本書,它由三百年前的一位科學家寫成,裏麵有很多假設和猜想,都是現在無法驗證和解釋的。所以即使過了這麽久,這本書依然很暢銷。

  當初他和溫斐結婚,他父親就送了這樣一本書來,不過溫斐不喜歡看這些東西,每次打開看了扉頁,就昏昏欲睡,所以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把一本書看完過。

  之前的那一本一年前就被他扔了,這本是新買的,好像改了版。不過展逐顏也沒看過新版,不知道改了哪些。

  看到他進來,溫斐便將那書一合,放到床頭櫃上。

  展逐顏走過去,在床上坐下。

  “今天睡哪裏?”溫斐伸手過來,攬住他脖子,這樣問。

  “你想睡這?”展逐顏道。

  “對啊,不行麽?”溫斐打了個哈欠,很困的樣子。

  展逐顏搖搖頭,道:“倒也不是。”這間房曾經是他們的臥室,可溫斐那時候死在這裏,到底還是給他造成了陰影。也許是他患得患失吧,他總覺得現在溫斐的行為是這麽的不真實,像夢一樣,又或者……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決定不能再這樣含糊下去,於是他捉住溫斐的手,與他對視。

  “阿斐,當初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他說。

  溫斐眨巴眨巴眼,問:“你想聊什麽?”

  “你就一點也不疑惑?我為什麽會有艾萊號,又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展逐顏道。

  “疑惑啊,你願意講麽?你講,我聽著。”他一邊說著,一邊去解展逐顏領口處的扣子。

  展逐顏身體一僵,怔怔地看向他。

  溫斐倒是一點也不窘的樣子,還一本正經地對他道:“怎麽了,這麽久不做,連前戲都忘了?”

  展逐顏手下微微用力,他凝視著溫斐的眸子,開門見山道:“你告訴我,你在監獄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是誰在傷害你?”

  溫斐神色未變,莞爾竟是笑了,他說:“沒有人傷害我啊,你想什麽呢。你覺得憑我的能力,有人能傷到我嗎?”

  他湊過來,對他道:“我到了哪裏不是如魚得水的,你擔心太多了。”

  展逐顏眸光一沉,他帶住溫斐的腰,將他壓在床上。

  兩個人上下交疊著,這個姿勢說來也曖昧,可他們之間的氣氛卻劍拔弩張的。

  “你想正麵上?”溫斐依然笑嘻嘻的。

  展逐顏凝視著溫斐的眸子,他試圖從裏麵找到丁點自己想要的的東西,憤怒,悲傷,其他什麽都好。可他的眼裏什麽都沒有,靜水流深,所有的情緒都被他藏了起來,叫他窺不到分毫。

  “告訴我。”展逐顏道,“我查過,奧森克監獄十六年來出獄的所有重刑犯,全都死了。世上絕對沒有這麽巧合的事情,隻是我暫時還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可你知道,對不對?”

  溫斐將長腿纏上他的腰,雙手也纏繞在他脖子上,像是迎合。

  “這我不清楚,可奧森克不還留了我一個麽?”他說。

  “第二年的時候,我派了個人進去保護你,他的名字叫金輾塵,你還記不記得他?”展逐顏狀若無意地問道。

  “記得。”溫斐點點頭,如是說。

  “他沒能出來。”展逐顏說,“是死了,還是……”

  “死了。”溫斐說,“那次監獄整修,石料砸下來,他為了保護我,推開了我,自己被砸死了。”

  聽到他的回答,展逐顏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心髒反而揪緊了。

  金輾塵的傷亡報告裏,的確是說他死於工程事故。溫斐的回答可以說跟報告一致,但正因為他的回答正確,展逐顏才覺得有問題。

  有人攔截了他和溫斐之間的通訊,溫斐在獄中極有可能是被控製的狀態。可現在話裏的意思,卻是金輾塵成功到達了他身邊。

  他派去的並非普通人,他不相信那個人會這麽輕易死掉。可如果他不是死於這個原因,溫斐又為何要欺騙他呢?

  看他半晌沒搭話,溫斐也打了個哈欠,抱怨道:“你夠了沒有啊,你到底做不做啊,不做我睡了。”

  “阿斐。”展逐顏捧住他的臉,道,“把你的信任給我,行不行。你心裏藏了什麽,我幫你擔著,你告訴我,好不好?”

  溫斐勾起唇角來,他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眸子裏閃著明明滅滅的光。展逐顏的臉雖然倒映在他眸中,卻又沒有映到他眼底。

  正在這時,展逐顏左手的手表響了起來,顯然是有人請求通訊。

  兩人對峙片刻,最後還是展逐顏退開來,按下了接聽按鈕。

  “將軍,緊急軍事會議。” 心腹下屬褚橫舟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出來。

  能勞煩展上將現在去處理的,自然不是什麽小事。展逐顏看了溫斐半晌,最後還是默然地退開來。

  “我去去就回。”他說。

  “嗯,您忙。”溫斐伸了個懶腰,如是道。

  他倒是怡然自得,半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展逐顏心中陡然生出一絲無力,他往外走,走到門外之後,天照浮出來,看著他。

  “你在這裏陪著他吧。”展逐顏看他一眼,如是說。

  “是。”天照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對於天照來說,他的棲身之地除了展逐顏的鐲子以外,還有溫斐那個。這兩個鐲子相互聯係,即使展逐顏的離開會導致他的能力受到一些限製,但總體來說問題不大。

  天照的身體沒有毛球那般凝實,他飄進房中的時候,發現溫斐已經下了床,正站在衣櫃前挑揀衣服。

  “溫斐先生,請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嗎?”天照就像一個係統管家一樣,規規矩矩地對他鞠躬問道。

  溫斐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卻並未回答。

  這衣櫃裏的衣服自然都是他的,看上去像是展逐顏給他買的。溫斐找來找去,最後在最裏層找到了一套軍裝。

  這是當年他服役於流銀戰隊的時候穿的衣服,時隔多年,它沒有變形也沒有變色,依然如那時候一樣光鮮漂亮。

  天照自然知道這衣服的由來,他一看溫斐把衣服拿出來便準備穿,連忙道:“溫先生……”

  溫斐扭頭望著他,等他說。

  “這衣服……是展將軍的心愛之物。”他說。

  溫斐笑笑,道:“可這衣服是我的,不是麽?”

  他說著,便作勢要換起衣服來。

  “溫先生,您不準備去洗手間換麽?”天照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溫斐笑了笑,道:“這是臥室,我在這裏換也是一樣的吧。”

  天照一時失言,想著他說的也對,便隻好自己先轉過身去。

  溫斐就當他不存在一樣,自顧自地把衣服換好。他對著屋子裏的全身鏡照了照,覺得收拾好了,便看也不看天照一眼,要往外走。

  “您要去哪裏?”天照連忙跟上他。

  溫斐笑道:“天照,這應該是我家吧,我隨便逛逛,不行麽?哦,不對,我好像跟展逐顏離婚了,這裏應該算不上是我家,那我是不是應該離開?”

  天照被他問得無話可說,他眼見著溫斐要往外走,忙道:“您現在不能離開這裏。”

  “行吧。”溫斐說著,便轉向之前藏著懸浮電梯的地方。

  天照一看他要去觸碰打開暗道的開關,連忙製止道:“展先生不在,您不能去基地。”

  溫斐挑挑眉,道:“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我這是回家呢,還是當囚犯啊?”他將雙手負在身後,在偌大個房子裏晃悠起來。

  天照看他這樣,也不知道他要找什麽東西。他怕出問題,便隻好一直緊緊地跟著他。

  溫斐走到一樓廚房裏,四顧了一下周圍。

  他似乎在目測這個房間的大小,走過之後,又去了下一個。

  天照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隻能悶頭跟在他後麵走。

  等到他把一樓和二樓全都逛完,天照才發現他的最後一站是書房。

  溫斐走進書房,這房間是展逐顏主要的活動範圍,設施一應俱全。他的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又跑去翻閱桌上的東西。

  天照覺得他這樣委實沒有禮貌,但又不好阻止。

  溫斐翻了翻,發現放在外頭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想必重要的應該都被他放到別處了。

  天照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一醒來就跟偵察兵一樣在自己家裏翻找,這是不是有點太異常了一點?

  溫斐圍著書房轉了一圈,最後走到了牆角處。

  他伸出手去,觸手處浮現出波紋樣的東西,顯然這後頭還有東西。

  “打開它。”溫斐扭頭對天照道。

  天照臉上顯出些許為難之色,他道:“溫先生,這不合規矩。”

  溫斐也不急,隻是走到桌邊,用桌上的通訊儀呼叫展逐顏。

  展逐顏剛到地方呢,還沒來得及下飛船,看到家裏有來訊,連忙接了。

  溫斐開了外放,直接道:“展將軍,你這書房裏有什麽我不能看的東西嗎?”

  展逐顏轉了轉自己手上的鐲子,頓了兩秒,突然笑了。他說:“當然沒有。”

  溫斐對天照挑挑眉,道:“聽到了嗎?”

  他說完之後,也不等那邊的展逐顏回話,便直接切斷了通訊。

  天照見自家宿主都發了話,也隻好給他打開牆壁處的遮擋屏障。

  屏障後麵另有空間,那層所謂的 “牆”,也不過是一層光學玻璃而已。溫斐往前走,那層玻璃便向兩邊退開,讓出一個正好適合他通過的人形通道。

  玻璃之後才是真正的牆,他一走進去,看到的就是一張巨幅的相片。相片裏的人,正是他和展逐顏。

  兩人都穿著西裝,展逐顏穿黑,他穿白。都說相片是時間的凝固,這被凝固的一幕,就是他們結婚的時候。

  風神俊逸,般配無比。

  溫斐回頭望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就是展逐顏那張床。可以想象,那個人隻需要稍微動動遙控,就能看到這張照片。

  他沒有再看,而是挪開目光,讓天照打開了密室的門。

  他方才觀察的時候,已經留意到,一樓和二樓中間,不太契合。這說明展逐顏很可能在兩層樓之間藏下了別的空間。能被藏起來的東西,自然是好東西。

  天照給他打開的,便是那間用來儲存影像資料的房間。

  溫斐走進去,滿書架的信件和存儲吸引了他的目光。

  房間裏還有一台電腦。現在科技如此發達,這樣的電腦其實已經比較少見了。現今的智能儀器,都會內置芯片,可以自己成為電波發射器,也有內部局域網。

  但這台電腦顯然是很久遠的產品,並沒有這些功能。但這並不代表這東西落後,恰恰相反,越是機密的地方,約會有這些獨立的器材。

  它不含芯片,不帶網絡,便也少了會被其他人攻擊竊取資料的可能。

  溫斐拿起架子上的信,打開來,抽出信紙。

  那是一封展逐顏寫給他的信,洋洋灑灑幾千字,墜在幾張單薄的紙上。他麵無表情地看完,又拿起另一封。

  這封就更有趣了,是溫斐寫給展逐顏的。

  他邊看邊笑,看到後麵,笑容裏卻又帶上了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