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朕與將軍解戰袍(四)
  最後南宮熾還是沒忍心掐下去。

  他忌憚沈長歌是真,也信了那所謂的夢中先兆,但他對沈長歌的感情也是真的,他實在做不到麵不改色地殺死自己的愛人。

  起碼現在做不到。

  沈長歌不知道他在南宮熾心中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他還在盡力追查新帝失常的原因。

  但同時另一件事的發生,卻在京城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丞相遇刺了。

  丞相許生元已有五十高齡,侍奉過先帝。他曾經受到小人誣陷,後來由新帝為他平反,因此一直對新帝感激不盡。依他這個年紀,其實不太適合終日奔波在朝堂之上,但他為人忠正耿直,事必躬親,又絲毫不迂腐古板,還時不時能在新帝焦頭爛額的時候,提出切實可行的治國之策。所以南宮熾一直十分重視他。

  若說沈將軍是周國最好的武將,那許丞相便是周國最好的文官。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是南宮熾的左膀右臂。

  就在南宮熾逐步失去對沈長歌的信任時,這另一臂也受損了。

  據說那刺客用來刺殺許丞相的刀上帶了毒,可憐許丞相一把高齡還要受這般大難,雖有禦醫及時為他清理了傷口,但餘毒還是令許丞相陷入了昏迷。

  刺客被抓到時已經自盡身亡,顯然是有備而來。

  丞相遇刺,新帝大為震怒,親自去看了那刺客的屍體。

  仵作還是頭一次麵見聖顏,戰戰兢兢的,唯恐惹怒了他。“陛下,刺客是自盡而亡,依傷口來看,凶器應當是一柄短刀。”他生怕描述得不清楚,比劃給南宮熾看,“凶器約莫一尺二,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而且應該是極其少見削鐵如泥的那種短刀。”

  “凶器呢?”南宮熾問道。

  “回皇上,凶器失蹤了,將整個府邸翻遍了都沒找到。”丞相府的家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繼續查。”南宮熾聽完仵作的話,其實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但他還是這般吩咐了一番,才轉身走人。

  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那這也太巧了。削鐵如泥的短刀他見得不少,其中一柄便是先帝還在時賜給他的,他為表心意,轉手便送給了沈長歌。到這種敏感的時候,他不得不往他身上想,畢竟若是他的話,想在自己身邊做這些手腳,實在是太簡單了。

  南宮熾裝作坐轎回宮的樣子,然而上了轎子的卻隻是穿了他衣服的一個宮仆。與此同時,南宮熾上了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緊接著一個人竄上馬車,掀開簾子,跪在南宮熾麵前,用尖細的嗓音說道:“奴才參見陛下。”

  這人是他的貼身太監,也是他的心腹之一,蘇勝州。

  “沈將軍今日的動向。”南宮熾把玩著手裏的玉扳指,說道。

  蘇勝州附耳道:“沈將軍今個一早便出了宮,現在正在京城東南角的一處私宅裏,奴才已派人將那裏看住了。”

  “直接過去。”

  “喳。”蘇勝州出了車廂,在駕駛的位子上坐下,拿起馬鞭一鞭抽在馬腹上。那匹馬立刻便拉著車跑了起來。

  南宮熾在思考沈長歌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麽,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再往上,就隻有他屁股底下的那個位子了。他難道真的想做皇帝,還是說,隻是為了將這周國江山拱手讓給他人?

  沈長歌啊沈長歌,若你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那朕無論如何,也留你不得了。

  馬車奔馳而過,帶起一片揚塵。

  馬車裏,南宮熾看著馬車車簾,無意識地繼續把玩自己手上的扳指。真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反倒十分鎮定,不管過去會看到什麽,就算沈長歌真的背叛了他,他也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南宮熾慢慢收起眼神裏的銳意,所有尖銳的東西都被他藏到那一雙深潭般的眸子裏,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又如同暴風雨來臨時的暴風中央,平靜的表麵下,是狂暴而蓄勢待發的雷霆。

  說起拓跋逍,沈長歌不得不說他是一個不錯的對手。兩人在沙場交戰多年,雖然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這方穩占上風,但拓跋逍也算得上是一個戰場鬼才,他總擅長於發明各種防不勝防卻十分實用的戰鬥方法和戰略武器。沈長歌在他身上吃過不少的虧。若拓跋逍是周國人,沈長歌肯定會盡全力將他招攬至麾下。可惜兩人立場不同,注定隻能兵戎相見。

  這一次沈長歌出來,也正是要見見這位老對手。不為別的,隻為一柄短刀。

  在班師回朝的前一天,兩人就休戰進行了一次夜談。他們一邊說各自的要求,一邊喝酒。沈長歌自認酒量還可以,但終究還是比不過拓跋逍這樣日日把酒當水喝的北夷漢子。所以最後還是被灌趴下了。

  沈長歌知道拓跋逍對他有意思,但他已心係南宮熾,自然不會對拓跋逍的示好做出回應。他那晚也是想著很快便能回朝見新帝,一時心裏高興,降低了警惕。

  結果卻被拓跋逍摸走了他的刀。

  一柄長約尺二,削鐵如泥的短刀。

  見到沈長歌進門,拓跋逍人未至,聲先至:“你可算是來了,我日夜睹物思人,但這破刀哪裏比得上你,看也看膩了。”

  拓跋逍走上前來,他高鼻深目,比起中原男子,更多了一分異域風情。可惜了他這副好相貌,在心有所屬的沈長歌眼裏跟大白菜沒什麽區別。

  “既然已看膩了,那便還給我吧。”沈長歌踏進院子裏,話音剛落,那邊便拋來一物,正是他的把柄短刀。

  “你可當真無趣,我大老遠跑來看你,你卻問都不問我。”拓跋逍一見他便心花怒放,但出口卻是酸溜溜的。

  “你一個北夷王子,未經通報便入我周國國境,按律當斬。我沒直接抓你進天牢,算對得起你的了。”他說話聲音不大,剛好夠兩人聽到。身為周國大將軍,私自與北夷王子相會,這無論是被誰知道,都會是一個麻煩。光是這通敵叛國的帽子,估計就得有十幾頂要來扣在他頭上。

  “那你抓了我啊,能死在你手裏,做鬼也甘願。”一句油腔滑調的話被拓跋逍說出來,偏偏他說話的時候還湊得很近,貼著他的耳朵,弄得沈長歌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拓跋逍劇情觸發,當前拓跋逍喜愛值為60,後悔度0。】

  溫斐在腦海裏呼喚了下毛球:“他也可以攻略?”

  “是的,宿主大人。他是支線人物,隻要你把他的數值刷滿,也可以獲得獎勵,隻不過比主要攻略主要目標獲得的獎勵要少一點。”

  溫斐這下明白了。

  沈長歌推開拓跋逍:“我說過我對你沒意思。”

  拓跋逍順勢捉住他的手把他往懷裏一拉,道:“你們那個周國皇帝有什麽好的,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南宮熾剛趴上牆頭,便瞧見了這一幕,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南宮熾聽不見他們在交談什麽,但看他們這般欲拒還迎,拉拉扯扯的樣子,卻讓他更加篤定他們有一腿的猜測。

  “他將我當做.愛人看待,讓我與他平起平坐,不像你把我當成個褻玩之物。”沈長歌覺得他今日過分的行為太多了,渾身不自在地抽回手,站直身體,“他也沒你這樣輕浮。”

  “隻要你跟了我,我可以讓你當我的王妃。我可以為你一生不娶。”拓跋逍神情莊重,如同宣誓一般對他道。

  沈長歌歎了口氣,伸手給了他一個擁抱,道:“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了,你是個很好的人,我可以把你當對手,把你當北夷王子,但我不會把你當愛人。”還沒等拓跋逍回抱他,他已經先行撒開了手,道:“我心裏已經有崇凜了,抱歉。”

  刀已到手,沈長歌也不再多留。他歉意地看了看拓跋逍,轉身走了。

  拓跋逍看著沈長歌走遠,視線一轉,卻是落在了南宮熾方才趴著的那一處。其實如果沈長歌不抱過來,他也會對他做出一些其他親密舉動的,不然怎麽好讓周國皇帝白來一趟呢。他選好這地方的時候,便刻意在坊市裏現過幾次身,有德馨郡主那個內應在,要想刻意吸引一些南宮熾的眼線,並不算什麽難事。

  隻是長歌,這次我可就要對不住你了。拓跋逍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一想到若不這樣做,他可能永遠都得不到沈長歌,他那顆軟了些許的心,又重新變得堅如鐵石。

  他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心,似乎還能想起方才沈長歌抱過來的感覺,那麽溫暖,又那麽誘人。這讓他想起了灌醉他的那一夜,想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沈長歌那如玉的身體,還有自己刻意在他身上留下的那個痕跡。點點滴滴,如牛毛細雨般落在他的心湖之中,讓他再也無法心如止水。沈長歌,這顆心因你而動,你可明白?隻是,我希望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不要恨我。

  【係統提示:支線人物拓跋逍喜愛值+10,後悔度+30,當前喜愛值70,後悔度30。】

  “其實小拓跋長得也挺不錯的,看上去也是一個器大活好的。”溫斐一邊走,一邊在係統裏跟毛球閑聊。

  毛球:“嗯???”他的宿主要出軌了麽?

  “我隻是簡單評價一下。他估計會是個很好的助力呢,畢竟有這麽個情敵在,我的小情人應該會更有危機感一些。”

  南宮熾已經回到了馬車上,蘇勝州小心地策馬,沿原路回去。

  南宮熾偏著頭,看著側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裏也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長歌,這是你親手將我推到這一步田地的,我不怨你,你也不要怪我。

  車軲轆滾過路邊的一塊石頭,車身晃了兩晃。蘇勝州心裏一緊,生怕驚擾了聖駕。

  馬車重新行駛穩當後,他聽見馬車裏的新帝用一種低沉,而又壓抑的聲音說道:“繼續派人跟著沈長歌,如有異動,立刻向朕稟報。”

  蘇勝州誠惶誠恐地道:“是。”

  過了半晌,新帝又補充道:“莫要傷他性命。”

  蘇勝州這回應得快些了:“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