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朕與將軍解戰袍(一)
  “沈將軍入獄了!”

  什麽,沈將軍?不會就是那個引得京城女子心儀神往的美人將軍吧。

  就是他,沈老將軍的兒子,漠北軍統帥,沈長歌。

  啊?怎麽回事?他怎麽會入獄的?

  聽說罪名是勾結北夷,通敵叛國。是陛下親自帶禦林軍抓的人,證據確鑿啊!

  他們沈家滿門忠烈,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誰知道呢。聽說前陣子他在戰場上,還故意敗給了北夷,害我們折損了好多將士呢。

  賣國賊,賣國賊啊!

  偌大個京城,因為這個消息變得喧鬧起來。茶樓裏、酒樓裏、客棧裏,街頭巷尾,處處都有交頭接耳討論這個消息的人。

  消息晦氣,連天都晦氣。

  本來還是陽光和煦,突然就聚集起大片烏雲,遮天蔽日般地席卷而來。天迅速地陰暗下來,太陽跑得不見了蹤影。坊市裏的人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提起裙擺的提起裙擺,離家近些的便趕緊往家裏跑,離得遠的隻好找個就近的屋簷往下一躲。一時間附近樓閣屋簷下人滿為患。不明狀況的人看了看天色,心想:不知這天公無端又發什麽火。

  轟隆隆。

  雲未至,雷先行。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在城郭之間回蕩,震耳欲聾。雷聲排山倒海而來,層層疊疊,像要把人的心魂活活震碎。

  嗤啦。

  一道粗如兒臂的閃電撕裂烏雲,短暫地照亮了天際,也照亮了樓閣裏沈長歌煞白的臉。

  人們議論的焦點人物,原來就藏在這不起眼的二樓雅間裏。

  隻是這沈將軍的狀況實在不怎麽好,麵色蒼白,神色淒惶,已立秋了還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隱隱勾勒出衣服底下消瘦的身形。仔細看去,才發現他被袖子遮掩的雙手手腕上,竟銬著兩個黑色的手銬。手銬連著根同色的鏈子,直垂到桌底下。

  坐在他對麵靠窗位置的男人轉過頭來。這男人眉目俊朗,隱隱帶著一股上位者的貴氣。他身上穿著件藏青色的錦袍,衣襟袖口處都用金線繡著龍紋。這便是周國現任的帝王,南宮熾。

  “你可聽見了?”南宮熾將指尖拿著的杯子轉了一圈,飲盡裏麵的殘酒,垂在腿上的手動了動。

  桌下傳來一陣金屬摩擦的嘩啦聲響。原來那鐵鏈的另一端,就握在他手裏。

  “你帶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讓我聽這個?”沈長歌牽強地勾起嘴角,不置可否。這裏就處在二樓,他又不是聾子,怎麽可能聽不見。

  南宮熾扯了一下鏈子,將沈長歌扯得差點磕到桌上。看著沈長歌狼狽的樣子,他反倒笑了出來,湊過去問道:“怎麽了?不喜歡朕送你的這份禮物麽?”

  沈長歌不言不語,隻用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看著對麵的男人,這個他應該稱之為陛下的男人。誰能想到,不久之前,他們還是一對親如一體的愛侶,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

  南宮熾被他看得心裏一痛,但他轉念一想,這人不就擅於欺騙他麽,有什麽好可憐他的。想通這一點之後,他的心又重新變得堅硬起來。他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衝他道:“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沈長歌的長睫顫了顫。那一瞬間,南宮熾以為他要哭了。

  “不是……”沈長歌嘴唇動了動,吐出這幾不可聞的兩個字,他似乎是想解釋些什麽,但一撞見南宮熾那雙毫無信任可言的眸子,到嘴的話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

  電閃雷鳴之後,瓢潑大雨接踵而至。

  仿佛是天被捅破了一個窟窿,積攢的雨不要命似地往下砸,一時間耳邊隻剩下喧囂的雨聲。

  秋風一吹,便更顯淒涼了。

  【係統提示:攻略目標南宮熾喜愛值+5,後悔度+2,當前喜愛值85,後悔度60。】

  眼見著數據刷成功,沈長歌,或者說溫斐,終於鬆了一口氣。

  顯而易見的,他是個攜帶著係統而來的穿越者,目的就是要把攻略目標南宮熾對他的喜愛值和後悔度刷滿。

  這個任務名叫“有渣必還”,而他現在所進行的這個分任務,就叫“朕與將軍解戰袍”。

  溫斐其人,是個賤受,確切地說,他曾經是個賤受。上輩子他本是帝國的軍官,卻因為識人不清,愛上了展逐顏這天下第一渣男。因為展逐顏,他丟了他的似錦前程,蹲了十幾年冤獄,出來後卻看到展逐顏榮升為將軍,佳人在側,很是風流快活。

  往日柔情蜜意皆化泡影,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在殘酷的現實下被碾得粉碎。

  溫斐受不了這打擊,在他落滿塵灰的屋子裏,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似乎察覺到他心有不甘,一生中從未偏袒過他半分的老天爺,終於在他死後大發慈悲,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讓他被這個係統綁定,成為係統的宿主,參與到這個虐渣攻的過程之中。

  溫斐不知這算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但他知道,在被展逐顏傷到體無完膚之後,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讓他參與進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這個任務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隻有心如死灰的人,才不會被感情所左右,才能將這任務的宗旨發揮到極致。

  依照係統的解釋,這些世界都是以真實世界為模板,再經過數據加工而造出來的。這類似於一個體感遊戲,當他完成設定裏的所有任務時,他就可以獲取足夠的能量,得到重生的機會。

  溫斐厭惡那樣懦弱的人生,厭惡終結自己生命的自己。

  他要讓那些傷害他的、對不起他的人,通通付出代價!

  朕與將軍解戰袍,這是一個以古代君臣感情發展為主線的故事,溫斐充當的是沈長歌的角色,也就是這個故事裏的受。

  因為需要刷滿喜愛值與後悔度,他采取的是欲揚先抑的玩法,先加重兩人之間的矛盾,滿足對方的施虐欲,趁機賣可憐刷好他的喜愛值,讓氣氛凍結到冰點,再慢慢揭露一切,將對方的後悔度刷起來。

  其實不久之前,南宮熾與沈長歌兩人關係非常之好,如膠似漆的,至於為何會出現如此大的反差,這還得從頭說起。

  半個月前。

  周國。這本是一個富饒而強大的國家,不過近來幾任君主治國無方,導致國力越發衰弱。外患不斷,內憂不休。這種局麵直到新帝上位才有所好轉,新帝南宮熾少年英才,有勇有謀,先重用一幹忠良之士,後大興科舉之風,引進新血,整頓朝堂。在外,則有大將軍沈長歌坐鎮,守周國天下,護一國平安。

  溫斐,也就是大將軍沈長歌,是沙場上的常勝將軍。自他十八歲掛帥起,便是令北夷,南疆,西突,乃至東瀛,都聞風喪膽的人物。一杆銀槍,一柄長劍,一匹踏雪,還有一副舉世無雙的容貌,這便是沈長歌了。然而他此次回朝,倒是打了一場罕見的敗仗。不過雖然是敗了,卻也沒給周國軍隊造成太大損失,算得上是與北夷一次短暫的交鋒。

  溫斐上輩子就是帝國的將士,也參與過數次指揮作戰。對於他來說,這種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感覺,讓他有種重溫舊夢的喜悅感。他有信心將這個角色演得天衣無縫。

  漠北軍的軍隊列成兩排,自城門而入。前來歡迎的百姓站在道路兩邊,歡呼著,摩肩接蹱,爭相站得高高的,來一睹沈將軍的風采。甚至有些膽子大些的姑娘,站在酒樓二樓,偷偷將手裏的香帕拋入人群,想要引起將軍注意,結果卻引來不少小青年哄搶。漠北軍軍紀嚴明,縱然有未娶妻的士兵動了心思,卻也不敢去拾撿。

  春風得意馬蹄疾,沈長歌數月未曾回京,此時的心情卻甚是愉悅。天藍雲白,樹綠風清,連路邊石縫裏鑽出的小草,在他眼裏都是充滿生機的。原因無他,隻因他很快便能與許久不見的愛人相見,這種帶著期待與歸屬的感覺,如何能讓他不欣喜?

  而他的愛人,不是旁人,正是新帝南宮熾。誰又能想到,在外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竟然與行事果斷手腕鐵血的南宮熾,是一對戀人關係呢?

  夏至將近,恰好可以邀南宮熾一起去獵場狩獵,去野外踏青亦是極好的。不然若是秋日到了,天氣變涼,便沒這麽好玩了。細細規劃著接下來幾天的行程,一想到能與南宮熾結伴同遊,沈長歌的歸心便像離弦之箭一樣,越發不可收拾了。

  他夾了夾馬腹,催促著身下的踏雪走快一些。腳程一快,那恢宏宮門也很快展現在了眼前。紅磚綠瓦,鎏金飛簷,這宮殿帶著與那人一般無二尊貴氣息,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

  沈長歌下馬,吩咐軍隊暫作休整,隨後自己帶了幾個親信,步行入宮麵聖。

  沈長歌出身將門,祖上曾陪太.祖一起打過江山,從那時起他們沈家便有了爵位,期間雖曆經幾次家族興衰,最後卻還是穩定了下來。到了沈長歌這一代之後,因他與新帝的特殊關係,家族自然也受到了新帝的照拂,一時在京城之中風頭無兩,連最旁係的宗族子弟,都是旁人巴結的對象。

  他很小的時候便能同各位皇子一起,由太傅教學。那時候他便與南宮熾相識。小時候兩人就一起爬樹掏鳥窩,下池塘摸魚,每次闖禍也是一起擔。

  這麽天真無邪地過了幾年,沈長歌卻被自家祖父扔去軍營裏曆練,等多年後歸來時,早已出落得十分標致。用標致來形容沈長歌,其實還有些欠妥,他打娘胎裏出來便帶著副女相,越是長大,越是往女性那邊發展。

  他祖父本以為將他送到沙場上,能讓他長成個鐵骨錚錚的男兒。結果鐵骨錚錚是有了,可他曬不黑,長不糙,依然是那副美人樣貌,弄得與他交好的副將章少秋總是拿他與秦淮畫舫裏的舞娘相比,還說若是他不以武力震懾,而是以美色.誘惑,恐怕鄰國邊境守軍都得棄甲投降不可。章少秋這話,討了他不少好打,偏偏還不長記性,每逢聚會都得拿出來說一說。

  而這副美人樣貌也招來了南宮熾的青睞,在他十五歲打軍營回來進宮麵聖的那一天,偷溜出來感受漠北軍雄風的南宮熾,便一眼看中了一群曬得發黑的邊境駐軍中,身形頎長、明眸善睞,水靈得仿佛一朵出水風荷,秀美得堪稱絕色的沈長歌。